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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24(1 /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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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初帝目中陡然现出怒色,自御座上缓缓站起,沉声道:“你说什么?”那一瞬,帝王的威仪裹挟怒气喷薄而出,那双曾在朝堂震慑群臣的眼睛盯向定王,如有千钧之重,压得人几乎不敢呼吸。永初帝向来重视颜面,当年让景兴帝“禅位”,这些年善待代王和寿安公主便是见证。而今他当众赐婚被拒,当着群臣和高相的面,自是盛怒无比。

定王对上他的眼睛,将其中的怒色看得清晰分明。

他微敛衣袖,端然跪在案前,面不更色,“儿臣愚鲁之人,怕辜负皇恩。”

永初帝面色已无笑意,俯视跪在地上的定王,“你是要抗旨?”

“儿臣不敢。”定王直起身,声音平缓而恭敬,“儿臣只是怕耽误了高相千金,所以斗胆,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高台之上气氛霎时冷淡,近处众臣与王侯公卿听见,皆讶然看向定王的后背。这位爷背负着杀神之名,性情也颇张狂,向来冷肃不近人情,前两年没少在朝堂上对永初帝顶嘴。后来他率兵出征,在沙场九死一生,回来后性子才稍有收敛,对皇帝也愈发恭敬。乃至近来姜家的事情,他虽然依旧行事冷厉,却显然是奉承皇帝旨意,忠正事君。

众人皆以为他已改了性情,谁料今日却会来这样一出?

群臣的诧异目光并未逃过永初帝的眼睛,这叫他愈发恼怒。

旁边太子未料定王真有胆色当众拒婚,却是沉着脸,朝定王道:“父皇为你考虑赐婚,你怎如此不知好歹?还不赶紧认错!原以为你已经改了那又臭又硬的性子,谁知越发不服管束,高相忠君为国,他的千金也是百中挑一,你还如此狂妄,辜负父皇母后的心意,惹得父皇动怒。”他仿佛是劝说一般,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快,快向父皇请罪。”

定王闻言,心中只是冷笑。

看向永初帝时,果然见他被太子言语激得怒气更盛。他双手撑在案上,目光利刃刀锋般扫过来,就连胸膛随呼吸的起伏都更加分明,显然是气怒已极。

定王不愿找死,却也不肯退让,遂缓了语气道:“并非儿臣有意顶撞,实在是儿臣不愿辜负圣意。儿臣虽蒙父皇栽培,却自幼愚顽,惯爱舞刀弄枪,文辞歌赋上实在捉襟见肘。高相千金天生丽质,品貌出挑,母后交口称赞,想必是知礼文慧之人。父皇器重高相,特意赐婚,是为了能给高相千金最好的归宿,令她体沐皇家恩情,夫妻相谐。儿臣自问无此才华,故不敢耽误,实非有意惹父皇动怒。”

他叩首及地,旁边太子瞥一眼永初帝神色,却又道:“玄素这话未免……”

他话音未落,上首永初帝却勃然大怒,在案上重重一拍,斥道:“闭嘴!”高居龙椅的帝王,哪能不知太子这番话的心思。若是平常他以东宫的身份弹压定王倒也罢了,今日是什么场合,定王才给他寻回半点颜面,太子却又这般说话,着实可恶!

太子哪料永初帝会忽然冲他发火,吓得赶紧站起身来,“父皇息怒。”偷偷瞧一眼皇后,见她目中隐然责备告诫之意,知道方才说话失了分寸,忙悻悻的闭嘴。又怕永初帝盛怒牵累,索性出了座位,跪在永初帝案前。

这一番动静,场中百官谁能不觉。

原本歌舞升平的宴会陡然成了如此气氛,百官各自屏住呼吸,半丝儿动静都不敢发出。

阿殷原本跟常荀说得热闹,见定王起身跪过去时便留神。只是彼时百官尚自窃窃私语,他们离得远又听不清,直至元靖帝怒而起身,百官雅雀安静后,才凭定王那番话听出了原委。

浴佛节那日的担忧终化为现实,阿殷看着定王的脊背,手心里已然出了细汗。

她不知道定王需要多少勇气,才敢在永初帝的雷霆之怒下,依旧平稳无波的拒绝婚事。然而从他语气言辞,阿殷却能察知他的笃定。只是永初帝那盛怒的神色令她畏惧,生怕皇上为此怒惩定王。担忧之下,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手指紧扣在桌案,能看到纤细的青色经络。

而在上首,定王却是格外沉稳,甚至在永初帝那一声怒斥后,连方才的那些许敬惧都消失了。

雷霆之怒也不过如此而已,哪怕永初帝为此冷落斥责,甚至动他的爵位,又能如何?那种被冷落、踽踽独行的日子又不是没经历过,朝堂权势的得失无需分辨,他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婚姻是终身大事,不容旁人阻挠,也不容旁人随意搅扰,他既然答应了她,便定要践行诺言。

心意既定,这身外的滔天怒火便不足畏惧。

定王缓缓抬头,目光迅速扫过上首的帝后众妃,及旁边的叔伯兄弟,沉着行礼道:“父皇息怒。儿臣深知父皇母后苦心,只是儿臣已娶了侧妃,便不求其他。皇室中才能显著者,岂止儿臣?若论学问才华,更有许多比儿臣聪慧颖悟、文德兼备、得朝中名士大儒交口称赞者。父皇尽可为高相千金择年貌才华相配之人赐婚,岂不比儿臣更好?儿臣口拙而性急,方才言语分辩不清,就已惹得父皇动怒,以此性情,岂不委屈了高相千金?”

他这话说得沉着平稳,几乎没带任何情绪,不止给永初帝铺好了台阶,最末一句,更为永初帝挽回了不少颜面。

永初帝垂目俯视,看到他端肃恭敬的神色,然而那端肃之下……

亲眼看着他长到如今的岁数,永初帝岂能不知定王的性子?口中恭敬谦辞,那脊背挺得却比谁都直,行礼固然周正,却半点都不露屈服之态。

他若不踩着这台阶下去,执意赐婚,以定王这又臭又硬的脾气,恐怕真会决意抗旨。

届时,便是他自讨没趣了。

永初帝的怒气在斥责太子时已泄了不少,只是面上实在挂不住,便只冷哼。

旁边谨妃出了座位,前行两步,也缓缓跪了下去,“皇上与皇后的心意,臣妾实在感激。只是玄素确实性情冷硬,行事又不管不顾,不止今日,从前也常惹得皇上动怒。若真将高相千金给了她,臣妾也怕他那性子不改,不能体察姑娘家的心思,反倒委屈了娇滴滴的姑娘。皇上既有心施恩于高相,择个更温良的皇子,岂不更好?”

永初帝于她,终究心存歉疚。

对着定王能拍案怒斥,不留情面,对着谨妃,到底要留几分薄面。

况他母子二人已将姿态放低,为他铺好了台阶,虽然定王此举着实可恨,然而眼下的情形,还是踩着下去的好。

永初帝面色稍稍和缓,抬手叫人扶着谨妃入座,自己也坐回椅中,板着脸道:“果真是没半点长进,这顽劣莽撞的性子,至今不改!倒是朕失察,险些委屈了高家。”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尚且跪着的高相,命人搀扶起来,再一瞧高夫人身旁将头垂在胸前的高妘,忍不住瞪了定王一眼。

这账留待回头再算,此时要紧的,还是收拾残局,让宴会继续和乐。

永初帝便看向诸皇子,最后落在永安王玄夷身上。这是个乖巧懂事的皇子,自幼聪慧,读书用功,性情也好,最重要的事他懂分寸、识大体……他又看向永安王的生母甄妃。

甄妃哪能不知其意,当即微微笑着点头。

——高相乃是永初帝器重之人,若能把他的千金给了永安王,自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甄妃徐徐起身,含笑行礼道:“臣妾斗胆,想为玄夷求这门亲事,不知皇上能否允准?”

永初帝面上终于有了笑意。

一段插曲过后,宴席继续。

高相依旧与皇家结亲,只是女婿从定王变成了永安王。永初帝虽恼怒定王的倔强,宴席上却也不好动声色教训,便着意赏了高家些脸面。

丝竹管弦依旧,舞姬窈窕的身段在夏日里摇摆,阿殷隔了数丈坐着,心绪却再难平静。

她的目光不时看向定王,那边定王依旧稳坐如山,侧影挺拔似陡峭的峰峦。隔得远,阿殷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心底,却似有暖流淌过。

待得宴席结束,百官相伴辞去,阿殷和常荀有意放慢脚步,想随定王一道回去,谁料那厢永初帝却将定王叫走了。

永初帝单独召他,自然没什么好事。

当时被违逆的怒气虽被压下,却并未消去,他带着定王去了就近的宫殿,屏退宫人,待得殿中清净,便厉声道:“跪下!”

定王并未反抗,依言跪在地上。

“今日当众抗旨,你这胆子倒是不小!”永初帝恢复了怒容,站在长案之后,面色在紫檀书架下愈发显得阴沉,道:“这阵子你立了不少功劳,朕也赏识你的胆魄,可这胆魄该当用来清君侧报朝堂,不是拿来顶撞你的父皇!姜家虽倒了,朝堂上依旧有人虎视眈眈,高晟如今有多重要,你会不知道?当众拒了他的婚事,你是嫌局面不够乱了!忠孝两个字,我看你是全都忘了!”

定王跪在地上,脊背挺直,眉目却低垂,任凭永初帝责骂,并未出声。

好半天永初帝才数落完,将存着的气都消了,“既然你嫌朕过于器重,兵部那件案子,便不必插手了。”

这便是为今日之事而做的惩戒了。定王原本因战功卓著,在武将中颇有声望,兵部虽是文官主事,对他也颇臣服敬重。况他如今在办的是要在兵部推行的新政令,永初帝夺了此权,便是明显的警告了。

定王没有反驳,跪伏道:“儿臣自知有罪,愿领责罚。”

“领责罚,领责罚……你当朕真是想责罚你!”永初帝恨声,“朕以前虽疏忽了你,却也知道你的本事。你要娶侧妃,娶谁都行,朕也不曾阻拦,连礼部的仪制也不顾了。可这王府的正妃该怎么用,你难道不知道!朕统共就三个儿子,你还要添堵。陶家那姑娘固然不错,当个侧妃照顾着也就是了,却又碍着高家什么事!累得我还需为你善后。”

这虽是责备,却到底有些父亲的姿态了,比之从前的君臣泾渭分明稍有不同。

定王抬眉,看到永初帝面上浓郁的不悦。

“儿臣自知罪过,愿领受任何责罚,却并不后悔。”他缓缓开口,再度伏地行礼,“陶殷是我请礼部出面娶的侧妃,虽然位分不及,儿臣心中却当她是妻子。夫妻之间,哪容第三人涉足?父皇若有差遣,不管文策或是战事,儿臣绝不犹豫,哪怕拼了性命,都会用心去办。唯独这件事,儿臣不敢从命,恳请父皇体谅儿臣苦心。”

“妻子?”永初帝仿佛听到了笑话。

定王却笃定道:“是,妻子。儿臣此生愿只娶她一人为妻,绝不另娶。”

“你……”永初帝却是被他这态度气笑了,恨恨瞪了半晌,冷嗤道:“好,好,好。这皇宫里什么样的人都出过,就是没出过情种。夫妻之间不容第三人涉足,哼!随你怎么闹吧!”

——他软的硬的都用了,却没什么效用,反正是没法管了!

定王岿然不动,“谢父皇体谅。”

他一本正经的将永初帝的气话当真,反倒噎得永初帝无话可说。

父子两人冷眼相对,永初帝不开口,定王也没打破沉默。好半晌,永初帝才道:“朕倒没想到陶靖竟会生出那般姑娘,叫你如此着迷。季先生认了她生母做女儿?”

“是,陶殷的生母季修是季先生走失的女儿。”

“季先生一向孤高,怎会突然认了此事。那日有旁的事催着,朕未细问,你且如实说来。”

这便是要刨根问底的意思了。

定王早已思量过个中厉害,知道以永初帝的性情,必会起疑。若是他有意隐瞒,反会越描越黑,若令帝王生厌,对阿殷并非好事。反之,阿殷的身份虽要瞒着朝堂官员,但被永初帝察知,却未必就是坏事。

永初帝当年敬重诚太子,跟东宫交情颇厚,与冯太傅一家也颇有交情,连定王都听他提过几次,想必内心颇未追思。他在登基时赦免了冯家,这两年着意擢拔冯远道,可见此情。若得知有故人遗孤尚在,哪怕是顾念当初跟冯太傅的一丝情谊,也是好的。

殿中安静,并无旁人在侧,定王抬目,如实禀明情由。

清宁宫外,阿殷跟常荀才出了宫门,便被人叫住了,回过头,却是高元骁。

他虽也是四品以上官员,却因今日负责戍卫,未能享用宴席。宴席上的动静并未逃过他的耳朵,永初帝歇了怒气重新添酒开宴后,他便寻了交厚的内监询问,得知始末缘由。他前阵子受命外出,并不知礼部提亲的事,得知定王要娶亲,最先想到的便是阿殷。随后跟同僚打听,得知他猜的半点都没错。

阿殷她竟然要嫁给定王了?

她不记得前世定王登基,不记得前世的结局了吗!

好容易熬到换值,高元骁匆匆交割了差事,便立马追来,恰好在清宁宫外赶上阿殷。

他同常荀抱拳打个招呼,面色颇有些难看,道:“陶司马,有件事想要请教,能否借一步说话。”

常荀在西洲时就知道高元骁颇有些贼心,先前阿殷在定王府养病时,又一天三趟的往陶家跑,必定是没安好心!他当然乐意与高元骁共事,辅佐定王,但要说高元骁还打着定王侧妃的主意……那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有什么话非得借一步说?”常荀挑眉,站在阿殷身旁。

高元骁与他年纪相若,难免皱眉道:“不敢劳烦常司马。只是有件事想请教陶司马而已。”

“殿下交办了些事情,须得我和陶司马赶过去,时间紧迫,若非要事,我自然希望陶司马不要耽搁。”常荀笑了笑,指着远处的车马,“对了,殿下已着礼部到陶家提亲,再过几个月,咱们这位陶司马就该是定王府的侧妃了。高将军才干本事出众,常某一向佩服,殿下也总激赏称赞,到时候我便请长史送个帖子过去,高将军务必过来喝一杯喜酒。”

他的语气颇为诚恳,盖因高元骁先前面对姜家时,并未衡量得失以自保,反倒站出来伸张正义。

这般行径,令常荀颇为钦佩。

然而钦佩归钦佩,阿殷即将成为定王府的侧妃,容不得人觊觎,定王既然不在,他不管身为挚友,抑或身为司马,都不可能坐视不理。把话说清楚,叫这大胆狂徒知难而退,这是很必要的。

果然高元骁听出了言下之意,似也察觉不妥,微怔。

阿殷旋即抱拳道:“高将军若无他事,先告辞了?”

高元骁看着阿殷,如画眉目在夏日的天光云影下更加分明,她的神采如旧,甚至因升了官职,比之在西洲时更见英姿飒爽。那双眼眸中皆是坦然,并未有半点他所期待的“心有灵犀”,态度虽比从前和气了许多,却没有他预料中的亲近。高元骁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即便两人经历相似,即便曾在姜家处决那日遥遥致意,这些牵绊却并未让他走近她。

她竟然要嫁给定王?

明知道将来可能在后宫挣扎,却还是愿意选择定王,无视他的心意吗?

高元骁的来意既然是各自心知肚明,他心伤之下,也未避着常荀,只朝阿殷道:“我只问一句,你想清楚了?”

“想得很清楚,多谢高将军挂怀。”阿殷坦然微笑,“若无他事,告辞。”

两位定王府司马已经走出很远,高元骁却还站在原地,沉默矗立。他的目光一直跟着阿殷,直到她同常荀纵马起行,才恍然收回。前世临死之憾,他以为此生两人与众不同,他能够慢慢弥补,却未料她竟跟了定王。果真是他太过鲁钝,得不到她的芳心么?或者,会有峰回路转的机会?

定王提亲的事进行得有条不紊,合了定王与阿殷的八字,乃是吉相,并走永初帝后,便是纳吉。随后礼部开了礼单,奏禀永初帝,由帝后及谨妃过目,定下给陶家的聘礼——这算是帝后二人出的,以侧妃的规制来安排,定王却因是头一回娶亲,便由王府长史司安排,另添了不少。

这头有条不紊的提亲行礼,因端午永初帝的一句话,永安王玄夷的婚事也开始张罗。

然而京城中,却不知何时兴起了流言——

说定王虽有杀神的冷厉名声,实则勇武过人,器宇轩昂,是许多京城贵女的梦里郎君,高相府上的那位高妘也不例外。据说她曾在佛前许愿,愿为定王妇,诚心祷告,偏偏定王看中的却是他府上的女司马,叫这位相府千金伤心。还据说高妘为了引得定王的主意,曾向那位女司马求教马术,被女司马识破她心思,怕她真被定王看重,断然拒绝。更有传言说高妘久慕定王之名,是高夫人特地恳求了皇后赐婚,如今虽然被拒,却还是不死心……

种种流言传得神乎其神,就连细枝末节都编得圆满。

究其意思,便是高妘爱慕定王,定王心悦女司马,女司马怕定王被人勾走心神,不喜高妘。

这宗流言将皇家杀神、相府千金及朝堂那位独一无二的四品女官搅在一处,立时迅速流传开。

阿殷听得消息时,忍不住皱眉。

事出反常必有妖。京城里虽然没少传流言,然而都不是大事,即便牵连权贵公侯,也都无关痛痒。这则紧随着皇帝赐婚而生出,敢带上定王和高相,又如此败坏高妘的闺中名声,难道就不怕被高相彻查到源头?

叫人出去打听一番,果然高家听了流言后勃然大怒,已叫人去彻查。然而等了两天,却并没探到什么动静,就连颇有手段的高相都查不出源头,这幕后之人还真是神秘。只是他如此费力散播流言,却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与高家有过节,所以伺机报复,败坏名声?

或者……另有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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