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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想给你们做个媒的，但我看你们是没什么戏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还不如说清楚早早分了，另找一个，免得耽误了对方的大好前程。”傅雅轩来了个狠的。
胡雨霏和程玉林齐齐抬起头来，但一接触到对方的眼神，又都赶紧垂下头去。
“曾经的海枯石烂一转眼就上云天，何必再想何必再说那一段尘缘，曾经的忧伤寂寞一转眼就上云天，何必再想何必再说，那一个冬天……哦哦哦……”傅雅轩兴致上来，唱歌唱上瘾了。
程玉林悄悄地抬起头来，又狠狠地别开头，又再转过头……
胡雨霏悄悄地抬起头来，又垂下头去……
他看她的时候，她看不到，她看他的时候，他也看不到。
学生们瞧得有趣，悄悄地走到窗子前，趴在窗台上，好奇地瞧着程先生，还有胡姐姐，不明白他们在玩什么游戏，应该是新式的捉迷藏吧。
程玉林瞧见那群学生了，连忙喝道：“你们干什么，还不快点回去温习功课。”
小猴儿嘟起嘴，很无辜地道：“先生，现在是下课的时间了。”
“先生没说下课就不能下课，都回去坐了好，温习功课。”程玉林喝道。
“是的，先生。”学生们异口同声的回答，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都听话地坐了回去继续温习功课。
傅雅轩最受不了那种闷，望见远处一片红色的果林，嘴馋了，问道：“那果子谁家的，我们能摘吗？”
“我阿爹阿娘种的，他们喜欢你呢，你喜欢多少就摘多少，他们一定没意见。”程玉林欣然回答。
自从那天程家两老见过傅雅轩等人后，就常常提起他们来，像傅雅轩这种人，好像什么都难不倒她，不仅如此，见过她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好像没有不喜欢她的。
听到这一句话，傅雅轩心里乐开了花，兴奋地奔往果林。
“哎，看见有吃的，就马上把我们甩在一旁。”崔墨耀忍不住叹了口气。
“何止！看她那样子，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路秋红出言讽刺，却是最先追了上去。
众人纷纷去追傅雅轩，胡雨霏和程玉林走在最后面。
“他们四个人的关系还真奇怪，整天的吵吵闹闹，有时候却又团结一致，我觉得他们不像是主仆，更像是兄弟姐妹。”
胡雨霏一步一步地走在泥路上，她始终垂着头，说话是那样轻，那样柔，就像春天里的风。
“是啊，他们可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在外面走来走去，真好。”程玉林走在她旁边，轻淡地说着，但其实，两个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胡雨霏点点头，随手摘了一张树叶，拿在手上把玩着。
又是一阵缄默，他们已经落下那四个人很远了，走在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程玉林能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大小姐，其实我一直感觉你还活着，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我虽然掉到井里，却死不去，老天对我真的不坏。”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啊，王妃真是我命中的贵人。现在我们一家和和气气，桃儿也变得懂事了。”胡雨霏满足一笑。
“那就好了。胡老爷和胡夫人的身体还好吧？”
“还好，谢谢你的关心。”胡雨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道：“程伯父和程伯母的身体都学好吧？”
“也都还好。”
接着，两人又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话，全都是不着边际的事情，他俩仿佛有了默契，都不肯立刻涉及“切身”的问题。
“你们小两口子已谈好了么？”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傅雅轩摘了很多果子，吃了一肚子，再看看胡雨霏和程玉林谈得投契，心里想着，他们的爱情，也应该到了收获的季节。
程玉林的脸红了红，咬着嘴唇怯懦地道：“谈……谈什么？”
傅雅轩瞧瞧他的脸，又瞧瞧胡雨霏的脸，真是气死了，两个闷骚。
“你们两个说了半天，都谈了些什么？”
“没什么。”
“我说，程玉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喜欢大小姐，你不说出来，她怎么会知道？”
程玉林实未想到他竟会问出这句话来，怔了怔，讷讷道：“这……”
傅雅轩直跳脚，喝道：“什么沉默比说话好，全是狗屁，你不说出来，人家怎知你喜欢她？”
程玉林的脸竟红了红，更说不出话来，他从来以含蓄为美，但也不知怎地，这种粗俗不堪的话，自这傅雅轩嘴里说出来，竟另有一种豪迈之气，令人不觉心动神驰。
他想了想，缓缓道：“有许多话，是不必说出来的。”
程雨霏的脸虽也红了，却忽然道：“有些话，他不必说，我也知道。”
傅雅轩叹道：“你们俩明明喜欢对方得要命，却又不说出来，真不愧是多情种子。好吧，今天我就把这层窗子捅破，做一次媒人，今日，你们就在这里成亲吧。”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不觉大吃一惊。
程玉林失声道：“王妃莫非在开玩笑么？”
傅雅轩眼睛一瞪，大声道：“这怎么会是开玩笑？你瞧此地，鸟语花香，风和日丽，你两人在这里成亲，岂非比什么地方都好得多？”
她越说越得意，崔墨耀忍不住大笑起来，续道：“红烛之光，又怎及阳光之美。世上所有的红毯，更都不比这泥土芬芳柔软，你两人就在这阳光下、泥土上，快快拜了天地，岂非人生一大乐事，就连我们都觉得痛快已极！”
路秋红听到好玩的事情，立刻兴奋地拍掌附和道：“对啊对啊，苍天在上，黄土在下，还有王爷和王妃为你们主婚，岂不快哉。”
程玉林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是该恼怒还是该欢喜；胡雨霏呆呆地怔在那里，更是啼笑皆非。
傅雅轩听闻他们的话，又看到两人含羞答答的样子，更是心血来潮，笑道：“你们就在这里拜天地吧。”
这不是胡闹吗？胡雨霏虽想拒绝，却又怕伤了程玉林的心。
程玉林瞧了瞧胡雨霏的神色，却忽然道：“王妃虽是一番好意，怎奈我们却难以从命。”
傅雅轩的笑容顿住，瞪眼道：“你不答应？”
程玉林长长吸了一口气道：“是。”
傅雅轩突又大笑道：“我知道了，这不是你不愿意，只是你怕她不愿意。但她既未说话，你又何苦多心。”
“有些话，是不必说出来的。”
傅雅轩叹道：“人啊，总是这样，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
“王妃，婚姻大事，乃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他都尚有父母，岂能自作主张。”胡雨霏叹道。
其实她也很想成为程玉林的妻子，只是，如果没有爹娘的允许，她是不会嫁的。
傅雅轩瞪着她冷笑道：“如果胡老爷和胡夫人一直不同意，甚至又将你许配给别人，你也不反抗吗？”
“这……”这个问题一时把胡雨霏给问住了。
“王妃，你别逼她，都是我不好，你要怪就怪我好了。”程玉林护住胡雨霏。
“我说过要做媒人，这媒人我就做定了。”傅雅轩的倔脾气来了。
程玉林虽然明知他是为了自己，此刻也不觉怒气发作，冷笑道：“我什么人都见过，倒真还没见过如此逼人成亲的。”
“你如此说话，想必是以为我杀不了你，是么？”
傅雅轩的话刚完，突然拔出韩高身上的剑，向身旁一株花树上砍了过去，那合抱不拢的巨木，竟“喀嚓”一声折为两段！
胡雨霏心肠最是善良，不等程玉林开口，已抢先道：“我答应了。”
程玉林却道：“我绝不答应。”
“她都答应了，你为何不答应？”傅雅轩惊讶地问。
程玉林明知胡雨霏不是真心情愿的，他越是对胡雨霏爱之入骨，便越是不肯令胡雨霏有半分勉强。
他冷冷地道：“我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你若要杀我，只管动手就是。”
胡雨霏心里一痛，失声道：“你……难道不喜欢我？”
程玉林咬着下唇，没有瞧她。
傅雅轩气死了，瞪着眼睛瞧着他问：“你宁可终生痛苦，也不答应？”
程玉林坚定地道：“绝不答应。”
“好！我与其让你终生受苦，倒不如现在就宰了你。”
傅雅轩大喝，剑光一展，向程玉林刺了过去。
胡雨霏扑了过去，失声惊呼道：“王妃快请住手，他不肯答应只是为了我，我心里才真是不肯答应的，王妃你要杀，就杀了我吧！”
她惊骇之下，不禁吐了真言，程玉林只觉心里一阵刺痛。
傅雅轩突然收住了剑势，哈哈大笑道：“你这书生真是牛一般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呆，试想她若真的不肯答应你，真的不喜欢你，又怎肯为你死？”
程玉林怔了一怔，胡雨霏也跟着怔住了。
路秋红倦懒地扬起长睫，斜觑了他们一眼道：“王妃，你又何必逼他们，他们不是不喜欢对方，只是他们太愚孝了。”
傅雅轩哈哈大笑，一拍胡雨霏的肩道：“这事好办，只要本王妃一出马，保证你爹娘答应这门亲事。”
“就是啊，这么好一个女婿，别人还抢着要呢。”路秋红笑道。
胡雨霏被他们的一人一句说得脸红到耳根子去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傅雅轩瞧见了，得意洋洋地笑道：“现在你们就在这里拜堂吧。”
“不行。”程玉林却大呼道。
“为什么？”傅雅轩摸了摸头，满面惊讶之色。
“我答应过她，要考到状元才回来娶她的，我现在两袖清风，我拿什么娶她？”程玉玉苦涩地笑道。
“我不会介意这些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胡雨霏心里甜滋滋的，傅雅轩能帮她过父母那一关，她现在什么心结都没有了，所以真情也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可是我介意，我希望能给你幸福，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你的光荣。”程玉林深情地说出爱语，可眼眸却怎么也离不开她的一张芙蓉脸。
“你对我好就够了。”胡雨霏甜笑着。
傅雅轩走上前去，一手搂过一个人的肩，笑道：“你们两个，郎有情，妹有意。其实人有时候是可以转弯的。不一定要金榜题名时，才能洞房花烛夜的。”
路秋红接着道：“你们两个可以先成亲，然后再考状元，这样的话，你不用担心考状元的时候，她被别的男人抢了去，她也不用担心你当了状元以后，被别的女人抢了去压寨。这样的话，万一……我是说万一，就算考不上状元，也不用两头不到岸。”
这话也说得太直了，什么美感都没了，却是最实际的话。
程玉林皱起眉头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雅轩敲了一下路秋红的头道：“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就算是真的，也不应该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嘛。”
韩高一脸歉疚拱手道：“程公子，胡大小姐，对不起了，她就那样，说话不经大脑。”
“你说谁说话不经大脑了？”路秋红随即恼羞成怒。
“我……我说我自己呢。”韩高眼神一闪，讨好的笑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路秋红嗔了一声，心里非常满意，她好像永远都懂得怎么占上风。
看到路秋红那得意的娇态，还有韩高的憨态，都笑了。
傅雅轩瞧了瞧程玉林，又瞧了瞧胡雨霏，突然笑道：“现在，本王妃就为你们主婚，没有漂亮的嫁衣，没有大红花轿，也没有繁文缛节，有的是两颗真心，一段真情。”
程玉林和胡雨霏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闪着清澈如白雪纯洁的眷念。
太阳暖洋洋的挂在天上，放射出柔和的光线，照得身上、脸上，暖烘烘的。
傅雅轩庄严而神圣的说：“程玉林先生，你愿意娶胡雨霏小姐为你的妻子，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所有人都莫明其妙地看着傅雅轩，不明白她在搞什么鬼。
傅雅轩在程玉林耳边轻声说：“说你愿意啊。”
不然她一个人要怎么把这场戏唱完？
程玉林面向她，非常严肃、无比认真、万分诚恳地点头说：“我愿意？”
傅雅轩对着胡雨霏念道：“胡雨霏小姐，你愿意嫁给程玉林先生为你的丈夫，照顾他，爱护他，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我愿意嫁给他，照顾他，爱护他，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胡雨霏喜悦的泪水溢满眼眶。
“现在新郎新娘可以交换戒指了。”
傅雅轩这才发现事发什么都没有准备，便摘了两根水草，编了两个戒指，让新人互相交换戴上。
她伸出左手，让他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从此后她即被他套住了，一辈子！
她小心的将戒指戴在他手上，指尖触碰，传来他手上的温热，暖过她冰凉的手。他感觉到她的冰凉，握住了不再放开。
傅雅轩高兴地拍掌，笑道：“程先生，现在你可以吻你的新娘了。”
路秋红跳了出来，大喊道：“不对不对，婚礼不是这样的，应该是三拜九叩的。”
韩高兴奋地附和：“对对，应该是三拜九叩的。”
“新郎新娘，一拜苍天！”
程玉林与胡雨霏面面相觑，想了想，今天玩疯了，他们豁出去了，程玉林拉着胡雨霏跪下，一跪三叩。
“二拜黄土！”路秋红欢喜地高喊。
两人又再三叩。
“夫妻对拜！”
两人深情地对望，然后缓缓地叩下头去。
顿时，林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礼成！”
程玉林将胡雨霏扶起身，嘴角边荡漾的是深深的温柔，如喝了酒般，脸上红彤彤的，笑眼温柔如水。
这个媒人，傅雅轩算是做成功了。
……
俗语说，丑女婿总终见丈母娘。
程玉林跟着胡雨霏来到胡府，两人就立刻分开距离，一个走在最左边，一个走在最右边，中间隔着成丈远。
路秋红觉得可笑，悄声道：“程公子，你跟胡大小姐已经是夫妻了。”
“还是庄重一点好。”程玉林压着声音说。
他时而搓着手，时而手指交叉相握，左顾右盼，第一次来到胡府，见到里面的富丽堂皇，更令他心里不安。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能相信，自己已经跟胡大小姐拜过堂了，大小姐是人中龙凤，他怎么敢呢？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岳父和岳母，他更加紧张了，成败就在此一举，他可不能给大小姐丢脸，更不能让他失望。
胡老爷胡夫人和胡桃儿站在厅外侯着，等待着贵客的到来，宴席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傅雅轩等人踏着流星大步而来，胡夫人迎上去微笑道：“王爷，王妃，你们总算回来了，里面请。”
“胡夫人，在吃饭之前，雨霏有话要跟你说。”傅雅轩眨眨眸，唇角微扬，轻松地把难题抛给了胡雨霏。
大家都将视线望向胡雨霏，胡雨霏垂下头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只有胡桃儿的视线是看向书生程玉林的，瞧瞧姐姐那含羞答答的样子，再瞧书生那憨态，用脚趾头去想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哟，这不是私塾的私先生吗？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吗？程先生居然到我胡府来了。”胡桃儿双手抱胸，悠然地上前去，跟程玉林说话时，无比倨傲的态度。
在胡桃儿逼害贫穷村民的时候，程玉林曾经为村民抱不平，放言得罪了胡桃儿，没想到胡桃儿竟然如此记仇，看来他想娶胡雨霏，真没那么顺利。
“胡二小姐，你好！”程玉林勉强地笑了笑。
“好，很好。”胡桃儿拍拍他的脸，她轻哄着：“你看起来也不错，瞧你春风得意的样子。说吧，来我家干什么？”
“我……我……”程玉林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瞪着她，却无法反抗她的一举一动。
胡夫人也上前来，一脸慈祥地笑道：“程公子是王妃请来的客人吧？既然都来了，就请里面坐吧。”
“我……我不是王妃请来的客人。”程玉林讷讷地说。
“那你来干什么？是要来教我念书吗？”胡桃儿嘻嘻一笑。
“不是。我今天来，是想……”
别看程玉林在课堂上滔滔不绝，但面对成人时，他一向怯懦，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那种话，实在不容易。
再看，每个人都给他鼓励的眼神，特别是胡雨霏，她用肯定的眼神，给予他一个信任的微笑。
“我是想向胡老爷和胡夫人提亲。胡老爷，胡夫人，请你们把大小姐嫁给我，我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对她，尽我所能地给她幸福。”程玉林真诚无比地说。
这话，顿时让胡老爷和胡夫人都惊住了。
胡桃儿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嘲讽地笑道：“程先生，我的耳朵没有问题吧？你要娶我姐姐？她可是姓胡的。”
程玉林昂首挺胸，清清楚楚地道：“没错，我就是要娶姓胡的，她的名字就叫胡雨霏。”
胡桃儿直叹气摇头，施施然道：“我说程先生，你有没有搞错，你看看你那样子，你看看我姐姐，她是我胡家的大小姐，这梅枫镇上她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的美女，你配得上吗？”
“我自知配不上她，不过我会努力的。我跟大小姐是真心相爱的，求胡老爷，胡夫人，二小姐成全。若在下以往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程玉林谦逊地拱手，长长作了个揖。
他说的话总是那么谦恭，那么有礼，他面上的笑容虽是那么平和而亲切，他穿着的也不过只是件普普通通的白麻衣衫，但他的温文，他的风度，让人瞧了直觉得心醉。
“你知道什么叫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吗？”轻哼一声，胡桃儿骄傲地看着他。
“桃儿，不可以这么放肆。”胡老爷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