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风骤起
一时间，千百种念头在朱小春的脑袋中闪过，有极左的，也有极右的。极左的就是让聂惊龙下来把这几个查水表的人杀掉，然后带上朱妈妈远走高飞。极右的就是自己把聂惊龙交出来，然后下半辈子就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等着清军入关，自己也削发易服，成为大明遗民……
很快，极右路线被朱小春否定了，朱小春认为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然而却也不是窝囊废，出卖朋友的事情，他是绝对做不到的，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朱小春已经将聂惊龙当成仅次于高大兵等人的好友了。
这个不能做！然而极左的也是做不得的。不说聂惊龙能否带着伤势将他们杀掉，朱妈妈愿不愿意和自己远走高飞都是个问题。就算朱妈妈愿意和自己跑掉，那醉月楼中其他的员工呢？自己也将他们当成是亲人了，怎能舍弃他们？然而如果带上他们，却是绝对也走不脱的！
眨眼间，这两个极端路线就被朱小春给否定了。他略微平定了一下心神，不让自己这么紧张，然后迅速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桌旁，拿出纸笔，颤颤巍巍地写下几个字“除非你被发现，都不许下来，切记！”
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然而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朱小春将他们折叠好，走到夹层旁边，便将折纸往里头扔了进去。静观外面事态的聂惊龙很快便看到了折纸，于是拆开来读了。
不一会儿，朱小春耳边响起聂惊龙的传音：“我知道了，你可要小心！”
朱小春这才放心地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望着门外发呆。
门外犹自在争吵，朱小春却庆幸自己刚才的动作做得够快。毕竟以聂惊龙那般激进的风格，如果待会的事态一旦朝着他不爽的方向发展，他肯定会跳下来……
而只要他一跳下来，事情就玩完了……
很快，门外传来了朱妈妈的哀嚎，很明显，估计是乔泰不耐烦了，给朱妈妈踢了一脚或者打了一拳……
可是现在分清这踢还是打又有什么意义呢?朱小春只在心中牢牢记住了一句话：在7月的第一个早晨，乔家护院乔泰，对朱妈妈实施了伤害行为。
嗯，护院，狗而已。今日对朱妈妈如此，来日我必十倍偿还！
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然而两世为人形成的定力，却让朱小春脸上保持着茫然的表情。浑然像一个半醒半睡的人。
没有了朱妈妈的阻挠，门就被乔泰等人破开了。事实证明，朱小春弄的那个门，在真正想要破门而入的人面前，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而自己以前之所以能够阻挡朱妈妈，那是因为朱妈妈爱自己。爱自己爱到舍不得弄破自己的门。他知道，门就是朱小春的脸，如果弄破了他的门，就等于打了朱小春的脸。对于自己所爱的人，朱妈妈打哪儿都可以，唯独脸不行。
在这一刻，朱小春突然懂得了很多。
从门被破开到一行人映入眼帘，只有一会儿的功夫，然而这一刻，朱小春的眼睛却成为了一个慢镜头播放器，所有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一览无余。
“你就是朱小春？”带头的人冷冷的盯着朱小春。朱小春不认识此人，此人也不认识朱小春，但是方客侠、马大脸高大兵都认识他，他就是那位飞扬跋扈的乔泰。
朱小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傻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吸溜了一下鼻涕，此时的朱小春展现出他华丽的演技，表现得像极了一个刚刚睡醒的人。
“对……护院，此人就是朱小春，我在曾家的药铺中见过他……”这时，从乔泰的身后闪出一个人来，那人稍微打量了一下朱小春之后，便对乔泰恭敬说道。
看到此人，朱小春的心脏在此刻忽然颤了颤。
此人说见过朱小春，实际上朱小春也见过他。那日朱小春为了给聂惊龙买伤药，去了一个姓曾老板的药铺中，然后要出药铺的时候，便看到了此人。当时朱小春便觉得此人眼神有异，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之感，然而当时的朱小春时间紧迫，因而也来不及过多地去关注他。
可是谁知今天，此人却成了这个风波的由头……这是上天派来惩罚自己的猴子吗？
内心已经烧起了怒火，脸上却仍然是一片茫然。
“嗯，很好，丁克，你继续说，当时他在里头干嘛？”乔泰点了点头，没有看这个丁克，而是继续看着朱小春，道。
丁克道：“当时我觉得他形迹可疑，便问了问曾老板，问他是来干嘛的。曾老板起初不肯说，直到我以乔典史的名头压他，他才告诉我，他是来买烧伤药的！”
“呵呵，原来是暗地里买烧伤药，朱小春，你难道不知道，那几天县里头对烧伤药管制地很严吗？但凡购买烧伤药，都需要和官府打商量，然后由官府检查之后，才允许购买，而朱小春，你私自购买，这是个什么意思？”乔泰冷冷地看着朱小春，眼神中是一片默然。
朱小春又吸溜了一下鼻涕，脑海中迅速想着应对之词，然而想了半天，却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来进行应答，只好继续装茫然。
丁克冷笑两句，继续道：“后来我对这朱小春进行了跟踪，发现朱小春不仅购买了烧伤药，还购买了退烧药。此外，他还让一个包子铺的伙计每日给他熬好药，然后再给他弄过来……常人有了病，不是自己煎药就是让家人给帮忙煎药，他却要一个外人给帮忙煎药，呵呵，这个事情太过于反常了……”
丁克说着，便咳嗽了一声，然后一个躲躲闪闪的人影便从后面走了出来，朱小春稍微一瞥就看清了这个人，这个人就是那个包子铺的小伙计。
乔泰看了看包子铺的小伙计，问道：“丁克说的，是真的吗？你一共给他煎了几天的药？”
这小伙计是个典型的小人物，看到官员都会吓得不得了，官员家的护卫虽然不是官，却也能让他双股颤颤。并且他现在知道，他是卷入了一个官员儿子的命案之中，但凡自己和这命案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瓜葛，都是要死翘翘的，因而此时的他完完全全是实话实说，不敢遗漏半点了。
“回大老爷……”小伙计立马跪了下来，道，“这个朱小春每日给我一些钱，便让我剪好了药给他送过来，然而一般情况下却不让我进去，生怕我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行踪特别诡异，指不定就是在这里头做着坏事……大老爷明鉴，明鉴，小人是清白的，绝不敢说半句假话啊……”
他说完，便不停地朝乔泰磕头，惶恐到了极点。
“你放屁！”这时，门外的朱妈妈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抬起脚便给小伙计来了一记：“那些天我干儿子生病，又恰逢老娘那几天没时间，花钱让你给煎药，有什么不对的吗？啊？有什么不对的吗”
乔泰带来的人很快便把朱妈妈拉住了。朱妈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显然是又害怕，又愤怒。
朱小春从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假装稍微清醒的样子，然后喃喃道：“一大群人，这么早就把我吵醒了，你看看，我都被你们吵到地上来了……”
乔泰却是饶有趣味地看着朱小春，只是眼神中的阴冷，却是藏不住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朱小春打了个呵欠，道，“原来，只是我买烧伤药的事情……好吧，各位各位，你们误会了……如果你们不嫌弃我这地方狭小，可否愿意听我将此事慢慢道来呢？”
朱小春眼中闪烁着清白的光芒……嗯，至少他自己认为是很清白的。这光芒，似乎让他在这一瞬间，便和作奸犯科的人划清了三八线，让他到了一个世人无法企及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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