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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镜花水月空等闲(1 / 0)

能让心高气傲的卫家公子避过了睽睽众目,暗中训诫责骂的,正是方才在马尔茹面前,为了被诬陷的李皎月挺身而出去作证的藕荷色长衫女子。这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眉若远山含黛,眼如朝露透彻,清丽脱俗,虽在诸多华服美饰贵女间颇显朴素,可姿态举止间,自有种明艳端庄的气质。

她有些怔愣惶恐,本来就还没从马尔茹的恐吓威胁中缓过神来,又被恃才傲物、目下无尘的卫家贵公子呵斥一番,简直是突遭横祸,这虚以蛇委的官家应酬场面,打从来了就让人倍感局促,现下更是不知所措,只能怔愣的瞪着双眸,不敢再逾越半步。

“阿悠,我闻听宫中内监来报,说你遇上了麻烦,可还好?”

当藕色衣衫的姑娘左右为难之际,就恰逢来了救美的英雄,这男子生得高大英挺,眉目五官甚是俊美,浓黑剑眉飞扬,眼眸深邃,目光坚毅凛然,顺直鼻梁之下,菱口微微翘起。周身散发着不苟言笑的肃杀,七分正,三分邪,难以捉摸的魔魅气质,显得神秘莫测。

“兄长?阿悠见过兄长。明明是兄长疼爱,领我来宫中开阔眼界,都怪小妹莽撞无知,不懂宫中规矩,惹来烦扰,还请兄长莫要挂怀,公事差务要紧,也万万别牵累家中才好……”

被唤作阿悠的藕色衣衫女子低眉俯身,声音柔和温婉,她口口声声称男子为兄长,极是恭顺尊敬。

男子有些迟疑,可转瞬间又恢复了神色,“你我乃亲兄妹,很不必这般疏远,何谈烦扰牵累之说,倒显生分了。琉光殿前御宴已快要到时辰,你莫要耽搁,往后行事还切记谨慎……”。

“大人,时候不早,殿下还在等……”,兄妹正言谈间,却有侍卫上前,催促着男子离去,显见得是重任要务在身。

此话并未有虚,这气势夺人的男子,乃是当朝丞相尉迟释之的独生嫡子尉迟璨,官任枢密使。

枢密院的地位十分独特,不受朝廷官制的束缚,直接隶属皇帝本人控制,内分三院六部,掌管财权、政权、军权。可谓是,宰相之外复有宰相,三省之外复有三省,行事全凭皇上决策。

尉迟家世代为官,多为文臣,以韬光养晦之道持家,祖上并未多显赫。到了尉迟释之这一辈,恰逢高宗驾崩,承正帝继位改朝换代,以楚国公为首的一批重臣被抄斩流放,朝野格局翻牌,当今天子极需扶持自己势力。念及尉迟家为官多年,稳妥谦恭,尉迟释之本人又无甚野心,处事圆滑中庸,是粘合缓冲朝中各方势力最好的人选,如此,尉迟大人一朝得势,从正三品吏部侍郎连升数级,终于在三年前成为大昭朝的一品丞相,位极人臣。

不过可惜,尉迟家历来人丁子嗣单薄,到了丞相尉迟释之这一代,膝下只有一根独苗嫡子,余下只有几名庶女,故而爱若珍宝。尉迟璨容貌俊美倜傥,自幼文武双全,他自知身为族中单传嫡子长孙,肩负光耀门庭之重任,性情克己稳重,严肃自律。

其姑母尉迟婉如乃承正帝淑妃,原为二品昭仪,在兄长尉迟释之升任丞相时,被承正帝同时扶持到四妃位分,脾气豪爽直率,又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强秉性,颇见不惯马氏的跋扈阴毒,素来与她抗衡不睦,在后宫独来独往,若无皇帝恩宠,家世又显赫,恐怕早已香消玉殒。

至于方才被称作阿悠的藕色衣衫姑娘,正是尉迟璨的庶妹尉迟悠,若非这回皇贵太妃和马皇后都下了懿旨,金口邀请官宦家眷来赴宫宴,同享天恩,只怕行事老辣低调的尉迟丞相,是轻易不会让女儿来抛头露面的。

一场寓意和美团圆的中秋盛宴,谁也未曾想到,会在宫里掀起层层惊涛骇浪,连番好戏唱下来,真比台上戏子演的还精彩。

小靖王贺兰焉姿容绝世,近来随着年纪渐长,褪去了少年时雌雄莫辨的清秀柔和,轮廓愈发俊朗坚毅,英气夺人。试问大昭朝,别说待嫁的千金,就是婚配嫁人的少妇,谁不偷偷做个红鸳帐里的春闺梦,臆想跟这郎艳独绝的美男子比翼连枝。

可是,想也好、梦也罢,终究都是镜花水月,空浮虚妄。

小靖王身世特殊,纵然他金尊玉贵,位居藩王,但是谁都知道,只要流着靖王贺兰曦的血脉,就会永远被帝后忌惮提防。现如今虽安然无恙的活着,可保不齐哪天皇帝换个念头,就能罗织罪名,把他给宰了。这日子过得,简直是刀尖儿上舔血,薄冰上行军,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尤其是官宦世家的女子,自己的姻缘嫁娶,甚至身家性命都是小事,背负着族人的命运荣辱,谁敢轻举妄动。所以,就算芳心早已暗许,却仍是咬牙摆出矜持的模样,明明仙姿玉貌的如意郎君就在咫尺,却连眼睛都不敢偷瞟一下。

但是,今天这日子注定不平凡,居然就有宫婢在筵席上,趁着歌舞正酣之时,借着斟酒的机会,朝贺兰焉暗送秋波,一双白葱似的柔荑也若有若无的抚上他的手臂。亏得这女子还不是别人,就是皇后马氏殿中当差的司珍女官,沈如。其身份地位也不寻常,乃当今刑部侍郎的千金,容貌姣好、聪明伶俐,家世又高贵,曾经也是主子面前得脸的风云人物。

对沈如的香艳暗示,小靖王不以为意,抬眸浅笑不过是逢场作戏,给美人几分面子,公子佳人的风雅玩乐,宫中岂会少见。可偏偏皇后娘娘眼里不揉沙子,拍案高呼‘贱婢’,以勾引藩王、秽乱宫廷之罪,亲口命慎刑司太监拖走沈如,怕这姑娘是命不久矣。

众人怔愣不过片刻的功夫,清雅富丽的舞乐又起,虽还有人对这事儿摸不着头脑,可也不敢再追究窥探,都装出沉迷附庸歌舞的模样,来讨帝后的欢喜。

但久混官场朝野的精明人,就早已洞悉了皇后的意思,方才的风波,无非就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小把戏。

小靖王贺兰焉仍然是帝后的心头刺,谁想亲近他半分,下场唯有死路一条。唯独不懂的就是,皇后何必损兵折将拿自己殿中女官开刀?再看刑部侍郎沈大人,因爱女突遭横祸,苍白了脸色,呐呐的张着嘴,无法出声,而侍郎夫人,已经晕厥在案几前,被横着抬了出去,也不知这家人得罪了皇后派的哪位权贵……

好不容易马皇后消了怒意,鼓乐重鸣还没片刻功夫,大昭朝的皇帝,却在诸臣子、皇亲、女眷、宫人的睽睽众目下,颓然昏倒在御座上,气氛霎时凝重惊骇起来,一时片刻之间,竟无人敢上前救驾。

这个时候,大抵上每个人都各怀鬼胎,惊恐的、暗笑的、得意的、失落的,各自盘算筹谋着御驾薨逝后的出路。可谁承想,经过御医的妙手调理,半条腿都迈进黄泉路的皇帝,居然又醒转过来,太监步出寝殿,转告圣上口谕,称乃是宿疾复发,无甚大碍,安抚众人安心。

马氏身为皇后,在紧要时刻,却是沉吟不语,冷眼观瞧着匆忙赶来的妃嫔们哭天喊地,竞相在皇帝面前献殷勤。她面沉如水,思量了半晌,居然宣召群臣,力主要太子纳娶侧妃,扩充东宫,来为重病中的承正帝冲喜积福。

这主意荒唐至极,亘古未闻。

可话又说回来,虽说如今皇帝已经醒来,但谁也没亲眼见着面,说句难听话,是不是已经死在寝殿里,都无人知晓。皇后若掌控皇帝生死,这朝廷也就等同于被马氏侵吞,她一言九鼎,谁敢反驳,这不是拿全族人的脑袋开玩笑吗?再者说,承正帝的朝堂上,大多是马氏扶持的庸碌官僚,贪生怕死、趋炎附势,早就丧失了文人风骨,连个屁都不敢放,何谈仗义执言。

朝臣、皇亲都没半个人反对,马皇后的一双儿女,却唱起了擂台戏。太子贺兰承煊据理力争,言冲喜之说乃无稽之谈,不忠、不义、不孝至极,难平天下万民的悠悠众口,坚持不肯这时候纳娶侧妃。可昌河公主倒是竭力赞同奉承母亲的决定,她心虔志诚的跪地请命,想要尽快和驸马完婚,替父皇趋吉避凶,积福添寿,恨不得剖肝沥胆来达成意愿。

底下有憋不住的朝臣,已经在暗中偷笑,看来太子并不昏聩,他若是愚孝,顺从了马皇后的荒谬提议,怕是名声要遗臭万年。而昌河公主的小心思,外人一看就明白,被如意郎君迷了心智,心疼孝顺父皇是假,怕圣上驾崩要服三年重孝,夜长梦多生变故,耽误她跟心上人双宿双栖才是真。

太子拒、公主求。叶驸马惊闻公主此念头,上前跪地信誓旦旦,用忠君之道的冠冕说辞,来推诿拖延跟公主的婚事,场面极度混乱。

马皇后勃然大怒,就在所有人面前,赏了她宝贝女儿一耳光,怒骂她不知廉耻,自毁清高,看向驸马的眼神亦是森冷阴毒的恨意,精明如她,恐怕早已察觉了叶澂悦的抗拒,吓得叶大人面色苍白,颤巍巍俯首躬身的凑到太傅马晋耳边,让他在皇后面前美言劝解几句。

骤然的,马氏忽然冷静下来,她面色的转换,也揪紧了诸人的心口,大家面面相觑,不敢妄自冲动多言,空间如同结了霜一般,压抑凝重的快要滴出水来。

高壮的太监将方才勾引小靖王的罪婢沈如拖了上来,她因以下犯上、秽乱后宫的名义被押送到慎刑司接受拷打,挨了宫中女眷最常见的刑罚。也就是以千斤重的板子打在下身,殷红的血迹蔓延渗透了衣衫,纵然没疼痛而死,也会废了双腿,终身残疾。

太监像是拽着个破布娃娃一般,将惨不忍睹的沈如带到殿前,马氏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她秀丽的眼眸轻轻瞟向不远处的贺兰焉,目光渐渐阴翳下来。

“本宫素来心慈,这婢子既然爱慕小靖王爷,不如本宫就做主将她赐婚,给小靖王做正妃可好?”

果然,马氏永远都会在不经意间织就毒网,算计、羞辱、残害贺兰焉,也不知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让她如此乐而不疲。

比让太子纳妃冲喜更惊诧世人的情况,终于出现了。沈如虽出身四品侍郎之家,可现在已经废去双腿,看蔫头巴脑的模样,有没有喘气都难说,马氏居然让这种人给堂堂藩王做正妃,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不仅朝臣瞠目,连一向不问世事的卫皇贵太妃,都罕见的皱眉叹息起来,且不说小靖王如何,这对贺兰氏皇族,也是莫大羞辱。

“母后,方才是儿臣愚钝不孝,不知慈母辛劳,鲁莽顶撞,望母后恕罪!儿臣愿纳娶侧妃,为父皇冲喜积福。但这,这沈如已遭刑罚,又是戴罪之身,名声亦毁,恐不能担负藩王正妃之责,实在不是如意人选,请母后三思!”

太子见这种莫名的状况,也倍感耸人听闻,他深深觉得是因自己惹怒马氏,才牵累小靖王蒙屈,忙跪地上前一步,扛下罪过,且不顾名声威望,妥协了纳娶侧妃冲喜的旨意。

可惜,太子的大义牺牲,并没有浇熄马氏的愤怒,反而让她怒其不争,为区区罪臣之子,敢公然违抗母令。

“来人,把王妃给小靖王送过去!明儿个就是吉日,不如奉旨完婚!”,她把所有愤恨都抛给贺兰焉,连迟疑的机会都没给,张口就赏了沈如王妃的封号。

慎刑司太监本就是狠戾刁毒之辈,他们如同躲在阴沟里的蛆虫,恨不能腐蚀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听闻可以欺辱藩王,彼此会意的猥亵一笑,拽起垂死的沈如,跟甩破抹布一样,扔到端坐在矮榻上的小靖王身旁,撞翻了一地果酒珍馐。

所有人都望向这风波的核心,且看小靖王是为顾性命,忍辱吞了这口苦酒,还是冲动愤怒之下,拼个鱼死网破?

谁知,贺兰焉连寸许都未曾躲避,他默然不语,仿佛所有的闹剧,都远远剖离在他之外,修长白皙的指尖托起碧玉杯,仰头将琼浆美酒一饮而尽,清冷出尘的俊秀姿容,根本不似凡人,怔愣了一众看客。

尔后,这大昭朝声名远播的小靖王低眉浅笑,血珀似的眼眸里,如同融化进了蜜糖一般,他爱怜的勾住食指,托起沈如的下颌,桃花瓣似的薄唇凑到佳人的面颊,郎情妾意的画面,让人瞧的心神发颤。

“我不忍你受苦,不如早日去阎罗殿前,参上那毒妇一本,可好?”,轻不可闻的声音,随着炽热的气息,飘散到沈如耳畔,让她失神的眼眸,又重燃了光亮。

“沈如……求王爷……垂怜。毒妇……说……说让我引诱王爷,就……饶我……不死的。她,她勾结了暗……”

不过寥寥数语,让曾经鲜活灵动的女子道出了她丧命的秘密,也算报答了小靖王,替她了结生不如死之痛。贺兰焉不着痕迹的轻触了沈如的颌骨,刹那间,一缕芳魂随风而逝。

“唉,母后疼惜儿臣,可这佳人却不待……”

贺兰焉抬起头,惋惜的朝马氏摇摇头,又瞧了瞧沈如的尸首,不住叹息,仿佛真是遗憾这好姻缘成了空。

马皇后阴郁的打量着贺兰焉,思忖了片刻,才假惺惺的冷哼一声,“罢了,是这婢子福薄,往后,母后再给你物色……”。

她意兴阑珊的扯了扯嘴角,也不再顾及病中的承正帝,领着宫婢太监起驾回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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