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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去似朝云无觅处(1 / 0)

眼瞅着离巡察河道的离京之日愈发紧迫,叶澂悦果然君子重信诺,他越过了父亲叶大人,瞒过朝野上下的耳目,独自赴怡景宫请命。本以为还有一番波折,谁承想却被青鸢料中,承正帝只略微迟疑半晌,就点头应允,不仅下了圣旨封他为御史,还大肆褒奖一番。

叶大人傻了眼,面对朝堂诸人道贺强颜欢笑,马晋是老谋深算笑面虎,声声夸赞叶澂悦后生可畏,马松是个莽夫,不懂官场厚黑术,或者说他从骨子里就瞧不起趋炎附势、背叛故旧的叶大人,直接给拉了冷脸子。这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河道舞弊案的罪魁就是马家,叶大人是马家兄弟一手扶植起来的幕僚,这会子老父前脚去处理河道水患,儿子连招呼都不大,就请皇命去做御史监察,这显然是给亲爹难堪,暗示全天下自己父亲无能徇私,得让自己去监督。马家几个后生都冷嘲热讽讥笑不已,挤兑叶大人教子无方,胳膊肘向外拐。

气的叶大人回了府邸就命叶澂悦跪厅堂,骂他不孝逆子,给家门惹祸端,让老父为难蒙羞,毁了多年来的部署和谋划。

叶澂悦自知理亏于父亲,又不愿背叛朋友义气,自己无非是被打骂,皮肉之苦又岂能比得上卫逸轩的性命之危。思及此,也不再解释言语,只一口咬定是为了父亲分忧,路途艰辛,担心他老迈无人照应,或是被暴民所伤,亦想救百姓于苦难之中。言之凿凿,义正词严,闹得叶大人半句反驳也讲不出,明知这里头有古怪,可儿子犯起倔脾气也束手无策,只得无奈扔下家法戒尺,大骂他书生意气,愚顽庸碌。

叶夫人闻之儿子被家法惩治,也顾不得丈夫正因自己强行堕了柳姨娘的胎儿还在气头上,急匆匆跑出来袒护,结果撞上叶老爷正一腔邪火无处发泄,新仇旧恨,把叶夫人好一顿唾骂数落,斥责她虚伪阴险,教子无方,多年窝在心底的真心话全嚷嚷出来,装了半辈子的贤德夫妻终于撕破脸面,若不是看在叶夫人有朝廷嘉奖封赏在身,恐怕一朝休妻也使得。

叶澂悦眼瞅着母亲端庄贤淑了一辈子,却因为自己的过失被责骂啼哭,仿佛瞬时间被剥光了高贵倨傲的盔甲,苍老又憔悴。心中懊悔不忍,也跪地求情,甚至不停叩首乞求父亲不要迁怒,霎时间额头撞地,血流不止,把来劝解的叶老太君给吓的昏厥过去,好端端的诗礼簪缨的书香世家,闹得鸡犬不宁,一团污糟。

骠骑将军马松不成器的庶子马光济迎娶了端华公主,一朝从白丁跻身成驸马都尉,当今天子的东床快婿,他身形高大、眉目俊朗,正值风流年少,身着轻裘华服,头戴明珠紫金冠,跨洒金披缎的汗血宝马,在英武的羽林军护卫下,彩旗幡璎招摇过市,惹百姓议论纷纷,朝野上下自是又掀一番风浪。

这场婚事办的极其仓促,妹妹昌河公主从赐婚到筹备大礼,足足要耗费三五年光阴不止,听说光是嫁衣就让织造府官员从苏杭一代寻访百十位最灵巧的绣娘,串珠捻线绣花样,各司其职,堪比王母盛装,更别提建府建别院修园子,光搜罗世间奇珍就耗费数不清的人力。

虽比不得昌河公主得盛宠,可寻常大户人家的嫁女儿,最少也要一年有余,就拿尉迟丞相的庶女尉迟悠来说,被皇贵太妃指婚给卫家,从礼单、庚辰帖、逢年节时令的小礼,到过小定、大定,知晓了男方身量体型,还要给新媳妇留出做衣衫鞋袜的工夫,瞧着没一年都忙不过来。

偏偏就是天之骄女的端华公主,从赐婚到嫁过门,也不过是月余,忙的内侍省官员哭的心都有,虽然公主嫁人的流程是有惯例典籍可依,但承正朝不一样,马氏皇后把持朝野后宫,公主们情形复杂,昌河公主吃穿用度逾越长辈公主们太多,可其余皇女又如尘埃,别说嫁妆没准备,这辈子能不能嫁出宫门都是悬事儿,可如何是好。

想问皇帝,又怕得罪皇后,有几个自作聪明者,寻思着公主是嫁给马家儿子,皇后应是始作俑者,就变着花样给公主往奢华里折腾,又在皇后面前邀功,谁承想,全被痛斥挨刑罚还贬了官职,好悬没丢了性命。结果,众官员更猜不透皇家心思,犯了愁难……

幸而皇帝出马,大笔一挥,按着端华公主的姑姑昭明公主出嫁时的旧例去添置,另外,把从前给宣仪长公主准备,却废弃没用的嫁衣拿出来修改,又从银库中钦点了不少奇珍异宝、山庄田舍,还把昔日马府为了马皇后省亲接驾用的园子赐予了公主夫妇。不愧是天子,边边角角划拉划拉,都能演绎出一幅盛世繁华图来,让寻常权贵世家都无法比肩,唏嘘叹服不已。

旁的不说了,马家富可敌国,还不至于眼皮子太浅,看见庶弟娶个不受宠的公主,得点子封号赏赐就羡慕嫉妒,况且大昭朝的驸马都尉是闲职,不许上朝参政,碍着皇帝老儿的威仪,纳妾蓄婢都不安生,还不如寻常官宦来得自在。但唯独将凤仪园赏给了马光济,差点把其余人的鼻子给气歪了,先不说园子富贵奢丽至极,里头珍玩古董孤品字画无数,再怎么说,这也是马家出资兴建,怎么皇帝能做主,说赏谁就赏谁呢?几时马家财富要旁人分配了,按常理,嫡长为先,轮三轮也落不到二房庶子马光济头上。

而且,皇帝好像都猜出了他们的心思,圣旨下来之前,就早有官员御史被派下来,跟抄家似得封了园子,一件件清点数目记账册,估算年头、折损价值,事无巨细,别说大件家具古董,连个破水晶果盘子也要记录,想趁公主大婚前拿走些值钱玩意儿都没机会。

若来的御史是旁人也好说,不管是贪财徇私,还是惧怕马家权势的懦夫都好摆布,偏偏是软硬不吃,脸冷心硬跟千年坚冰似的枢密院卿尉迟璨,他爹尉迟丞相是老油条,八面玲珑乖滑圆融,肯定会睁一眼闭一只眼,权衡各方势力。但他不一样,没心没肺没惧怕没爱恨,只认法理不讲情面,偏偏马家再恼怒,这会子也不能得罪御史,气个半死也没用。

其实这凤仪园当初为了撑门面,马家各房还拿出不少体己珍藏,后来马老太君没抻头讨要回来,说都是自家财物,摆着玩呗。长辈发了话,媳妇们还好意思争辩什么,日子久了谁也没提,想着各家都差不多出了血,待老太君死了分家再说,到时候欺负欺负旁支弱势的、无子嗣的、守了寡的几房,没准还能多拿回来些。

谁知如意算盘打的响,也没圣旨有震慑,皇帝几句话,连房子园林带家具珍玩,全归了公主夫妇,说白了,马家财产中最富丽招摇的一笔,没声没影就全入了二房庶子口袋里,把其余那些重利轻义、连人骨头都恨不得吃干抹净的一竿子人精们,都恨的吐了血。

马家现在上上下下明面上不敢说,暗地里都把马松一房当成眼中钉,里里外外没少传闲话贬损,拈酸吃醋抱不平。人就是这样奇怪,本来一个金元宝在外头放着也不在乎,可一旦落入身边儿人手中,就跟被剜心蚀骨一般,仿佛白白损失万贯家财,便宜了穷亲戚。

再看得了好处的马松家人,也没什么欢喜可言。

最受宠爱的偏房赵夫人乃官妓出身,正室薛夫人多年为子操劳,她成了幕后的当家主母,权势滔天。赵夫人泼辣豪爽,和马松投脾气,谁也不敢因官妓小瞧她,可无子嗣,马光济成了皇帝女婿,他那卑贱不起眼的生母被抬籍封了夫人,还御赐一品诰命,和薛夫人平起平坐。赵夫人心中酸楚叹命苦,但她不是伤春悲秋之人,反而更坚定了趁得势捞财养老的决心,撺掇挑唆大伯子马晋的妾室,再联合丈夫马松的侍妾们,表面恭敬,暗地里没少给老实怯懦的马光济生母难堪,往死里挤兑人的招数也是花样百出,刻薄刁毒至极。

马松性情暴躁没什么心机,眼瞅着家里一团乱,他索性甩手不管了,成日泡在老相好沈浣云开得勾栏院弈仙阁里逍遥,纵情酒色,乐不思蜀。

回过头,瞅瞅新驸马马光济,家里外头的人都觉得他占尽了好处,唯独他自己还唉声叹气,愤懑不平,似是受尽了委屈无处诉。堂兄们奚落他,嫡母称病不给撑面子操持,生母卑微胆小,一味劝他本分度日,要对老爷夫人感恩戴德。往昔瞧不起他,这会子阿谀奉承的势利眼他不想搭理,真正的知心好友几乎没有,赐的园子再瑰丽奢靡,公主嫁妆再丰厚,都是皇家财物,可住可用,不能变卖或赠予旁人,连父母都不配沾光享用,说白了就跟借来的差不多。且驸马不参政不当官,他一身武艺,满腹才华,热血抱负壮志都付了东流水,辛酸苦楚又有谁知?

因为驸马树大招风,兄弟又盯着他,马光济最近安分了几天,没敢去烟花之地买醉玩乐,陪伴他解闷倾诉的,唯有丫鬟佳儿。佳儿本姓曹,是赵夫人房中的大丫鬟,可她偏巧和马光济合得来,又因光济生母也姓曹,性子又懦弱和顺,虽不是真亲戚,却认了本家,故而常走动,有时还偷偷从赵夫人房中窃取些时新玩意儿吃食,送给马光济母子。

佳儿和光济名为少爷丫鬟,可因她是家生奴婢,二人形如青梅竹马,彼此无话不说,小时候受了什么窝囊气,马光济都跑来和佳儿抱怨,佳儿也托过在马松府邸掌事的父母兄长,照拂些不受宠的六爷,从冬日炭火到夏季冰块,母子俩因这些得势的大奴才帮衬,反倒受惠不少。虽没想过要娶佳儿为妻,看这般娇美清丽,又知情达意的解语花从小陪在身边,马光济也早拿她如妾室偏房般对待。

这佳儿是马松府邸家生子,虽不是大家闺秀出身,可从小看惯了后宅妻妾争宠、主子仆从争权夺势的把戏,眼界心机都不浅,脑袋瓜和口舌都伶俐,在掌事赵夫人和嫡妻薛夫人,还有生了唯一庶子的曹夫人跟前儿,都混的如鱼得水。她确实真心喜欢六爷马光济,知他头脑单纯,虽有些小儿郎的花花肠子,可连小厮都去逛窑子,哪儿有主子爷不偷腥的道理,外头花儿虽香,还不是被自己摆布的言听计从,现下娶了公主,想来也没机会大肆纳妾,往后熬几年收了房,也算攀上高枝儿。

这场荒唐的婚事儿,就在各怀鬼胎的情形下匆忙礼成,百里红妆,火树银花,端华公主下嫁了权贵马家最小的庶子马光济。百姓流言纷纷,艳羡马家荣耀滔天,嫉妒天家富贵威仪,恨四方烽火灾患,朱门依旧歌舞升平。

还有谣传说,马光济倚仗权势,斗胆调戏公主,不得已赐婚;另有人说,公主不知廉耻,早和外戚暗通曲款,失了贞洁,嫁个二房庶子,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笑马光济头顶绿帽当王八。

好话不出街,坏事传千里,先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编段子调侃权贵,后来就成了达官显贵们的戏谑谈资,再往后,世家子弟本就瞧不上马光济,这会子更拿他当笑料,处处揶揄难堪,明里暗里让他下不来台。

造谣生非这种肮脏事儿,若让光风霁月的叶澂悦遇上,知晓诸人猥琐妒恨的心态,不过一笑置之,流言止于智者,不出月余就销声匿迹。可马光济不一样,暴躁傲慢没脑子,他本就恨公主挡了前程抱负,这会子更觉自己被算计,可空穴来风无凭据,他也没脾气,愈发古怪执拗起来。听闻新婚当夜,虽圆了周公之礼,可半点温存全无,后半夜驸马就回了书房,和丫鬟厮混嬉笑,污言秽语脏了公主的耳朵。

无辜的端华公主,守着富丽奢靡的空府邸继续清冷过日子,无非是从一个牢笼入了另一个地狱罢了。还要强颜欢笑去叩谢父皇母后恩情,父亲承正帝躲在怡景宫歇养,闭门不见,还告诫她已为人妇,往后安分守己;马氏毕竟是马光济的亲姑姑,心里又憋着气,除了赞颂马家亲睦、驸马德高、夫妻和顺之外,公主又敢说什么不是?唯有一腔苦泪咽血吞。

天家的私房闺阁事毕竟是秘辛,老百姓忙着过日子讨生活,声色犬马的纨绔们新鲜劲儿一过,除了轴的跟倔牛一样又心胸狭隘的马光济,谁还把这点子破笑料当真,早抛之脑后,各忙各去了。

叶大人、叶澂悦、卫逸轩因为皇帝嫁女,联姻马家,将巡察河道水患的日子又延后了不少,天气渐寒,一旦入了冬,河面就会结冰,且受灾府县流民死伤会加剧,所以就出京的日子,也大抵就在这三五日内。

因承正帝万寿贺辰就快到了,这是天大的盛事,暮秋时节各种祭祀节日又多,百姓们都忙着采买储备,街市比往常又热闹喧嚣不少。

辰砂一大清早就拉着还在吃早饭的颜玖出了门,他这人讲究,虽忙于生意琐事,可早中晚饭点心宵夜从不含糊,少而精致,茶酒果菜缺一不可。今儿才吃了半个芝麻烧饼就被妹妹拉出门,难免唠叨抱怨几句。

“一年三百六十日,你哥哥我天天操持劳心,忙的跟陀螺一样,你不帮忙分担家务事,好容易铺子歇业,伙计也放了假,让我偷个闲都不肯,简直对兄长不恭不敬没良心!”

辰砂也懒得还嘴搭理,她从来在嘴皮子上胜不过颜玖,不,是全天下人都胜不过他,既然知道无望,又何必徒劳,只低着头从铺面柜台上选丝线花样,“我图什么?还不是看过阵子要入冬了,给你做几身棉衣,缝个袖套手揣,厚帽子鞋袜之类,什么叫没良心?是你狗咬吕洞宾!”,饶着想谦让,可到底还是没忍住,一会子功夫,就敛了几匹布料丝线,连带米珠璎珞绣花样子,足足装了两口箱子。掌柜的脸上乐开了花儿,忙将细巧之物打了锦匣,躬身弯腰的给二位主顾送出了铺子,满口应承着余下物件,晚些让伙计送上门去。

“给我做棉衣?得了吧,你哥哥我啊,现在就是个捡剩儿的,妹妹何曾还把我放心上,,真真是女大不中留。说到底还不都为了妹夫,针针线线都是情意,哎,青鸢何时启程?”

颜玖提着方才的锦匣儿,啧啧咋舌拿辰砂调侃,先帝高宗秘密藏匿的二十万大军有了下落,耿辉将军的密信已到,雅登谷的长老们都顺水路将马匹铠甲分批运出,伪装成货物走商道,沿西南番夷辖制的区域,鲜有朝廷军队察验,以此来和青鸢汇合。

“具体的日子时辰也没定,大抵是要等皇帝万寿辰过了,他就推脱天气冷勾起旧疾,尔后离开京城一阵子,想来那时正值严冬苦寒,这一趟也是万般艰难……”,辰砂叹口气,她明白青鸢在自家铺子旁开买卖的因由,他无非是察觉到了时局复杂,且他又要离开京城好阵子,所以安插了眼线和侍卫,暗中保护罢了。

“我在商道上也有不少兄弟朋友,他乔装成商队也好,知会一声,我去暗中打点部署,江湖三教九流的,都彼此给个照应……”,颜玖佯装无事,和酒庐小娘子眉来眼去之间,已经打好了一壶黄梅酒,他玩世不恭,游戏人间,可心中谋划的事情,比谁都看的远、想的细。

兄妹二人沿着街市缓步前行,撼天动地的大布局,在他们口中,犹如家常闲话,辰砂才要开口,忽觉得脸上冰凉凉,抬头看,不过十月初的天气,竟然飘起雪花来,细小米般大的冰渣渣从阴霾的天空落下,竟有几丝惆怅寒凉。

“辰,辰砂姑娘……”

方才只顾着和颜玖闲谈,这一晃神,才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回头望去,见叶澂悦站在细雪之中,身穿象牙色的窄袖锦袍,腰束白玉金带,愈发显得颀长挺拔,头上随意戴着青色幞头,衬得他面如冠玉。身旁的卫逸轩亦是深烟红色锦衣华服,镶着银色貂裘领缘,柳眉微蹙,凤目斜飞,倜傥俊逸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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