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 95 章(1 / 0)

国内

某某派出所羁押室

刘熙呆呆地坐在这个这辈子也没进过的地方儿,怎么也回不过神儿来。她已经被抓进来将近六个钟头了。没有什么人问她,也没人搭理她,她就那么傻愣愣地坐着,捋一捋散垂下来的头发,才发现发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可好,她现在是披头散发,倒霉带相儿了。刘熙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有本事的大女人,心也没那么宽。就吴祈宁沉得住气脸上不露怯的本事她都没有。小时候,看《红岩》渣滓洞,她都心里哆嗦,寻思着要是这么打我我可保不住不叛变。没想到三十多了,她真给抓进来了。刘熙抱了抱肩膀头儿,以为自己会哭,擦了把脸,但是并没有眼泪。

其实这事儿很古怪:吴祈宁前脚走,后脚公司里就开始源源不断地来人。

国家电网催收变电箱钱。

派出所说他们防盗检查不合格。

消防来了个酒色财气的现役少校带了几个人,进门就说消防检查不过关。

李文蔚也是愣脾气,当场一句话:“你检查了吗?就不和合格?”

对方就急了,三说两说,没李文蔚嘴损。管消防的少校当场给李文蔚按了个罪名:暴力抗拒消防安全检查,就要扭她胳膊。

盛欣一边儿往外掰扯李文蔚一边儿跟着嚷嚷:“怎么暴力了怎么暴力了?嘴欠就暴力啊?”结果让人家不由分说一胳膊肘儿顶了一个跟头。

盛欣坐在地上捂着胸口都哭了:“你怎么打人啊?”

对方冷笑一声:“打人?我看是你袭警!”

盛欣大小姐这辈子就跟各类服务员讲过理,哪儿吃过这个亏啊,平常跟吴祈宁撒泼的本事吓得都丢到九霄云外了,傻了半天,爬起来哭着就跑出去找人。

出门抹着眼泪儿看见刘熙了,一把拽住堂嫂,可算是见了亲人,就要扎到刘熙怀里哭:“里面儿……里面儿……”

刘熙匆匆赶过来,急的满头大汗,哪顾得上安慰她,一把推开这朵鲜花:“里面儿什么啊?哎呀,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连个话都说不清楚!”

刘熙推门而入,就碰上这一屋子的乱,逼得她口不择言:“别,别!你们可别伤了她,这位小姐有艾滋病。”

此言一出,这帮公务人员立刻撒了手,烫到一样往后退,有的还抽出湿巾来给自己手指头消毒,那种异样歧视的眼光,简直了,跟杀人地刀子似的。

李文蔚愣了愣,回头看了刘熙一眼,一咬嘴唇,摔门走了。她倒宁愿让这帮人打一顿,好过自己受这说不出来的窝囊气。

消防开出来罚单,说是交五万块的罚款,然后限期整改。临走的时候,消防官给刘熙留下自己一个电话,别有深意地一笑,说:“怎么整改,可以来找我咨询讨论。”

刘熙陪着笑脸儿记下来,说:“是是是,回头就跟您学习。”回头跺了有心要说什么的盛欣一脚。

饶是这么着,刘熙心里还是狠狠地骂了一句:没□□儿的王八羔子!

要是搁平常,这事儿就是应了马云同志的那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这些年刘熙耳闻目睹盛年提现金打发这帮王八蛋不是一回两回了。只待回去查查账,就能估摸个数儿出来,送过去就完了。无非是个抢呗,给他就是。哪儿有跟臭贼说理的呢?可是账上现在哪儿有钱啊……

刘熙急的啊,脑门子上热汗一层一层的。盛欣在一边儿张了半天嘴,没说出话来,想了想,给刘熙倒了一杯热茶。

刘熙苦笑一声,推到了一边儿。

盛欣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儿:为什么穆骏喜欢吴祈宁,没选自己呢?自己平常引以为傲的温柔贤惠,善良可人。好像都跟这时候的这杯热水一样,锦上添花尚可,火烧眉毛的时候全无补益。这当口儿别说热茶,就是给刘熙一碗云南白药,估计都弥补不了她内心的创伤。

想到这儿,盛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彻底悲伤了。

一屋子的愁云惨雾,谁知道这事情还没完,谁知道下午公安就来了,说是消防举报他们公司扰乱公共秩序,要出一个人去核实情况。

刘熙回头看了看林黛玉一样的李文蔚,再看了看花朵一样的盛欣,咬了咬牙,自己上了警车。

然后,她就坐在这儿了。除了刚进来的时候有个警察问了她一句:“知道为什么让你来这儿么?”刘熙摇了摇头。

然后就再没人搭理她了。

也没人审,也没人问。

不管饭,也没有水。

手机没电了,这屋子里面阴凉阴凉的,抬起眼能看见对面屋子铁栅栏里关着的几个浑身哆嗦地抽风男人,听说是吸毒现行。

大门咣当一响,又推进来几个花红柳绿的女孩子哭哭啼啼,衣衫不整的说是刚抓来的小姐。

刘熙尽量把自己缩到了墙角,她饥肠辘辘地搓了搓胳膊,胡思乱想着:她们不知道懂不懂接盛川下学呢……

眼看着,外面的天就要黑了,刘熙又渴又饿,昏昏沉沉地想: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肯定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消防检查!这里面要是没猫腻儿,潘金莲都有贞洁牌坊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大门呼啦一开,有个警察冲刘熙喊:“灵周科技的,可以走了!”

刘熙困难地眨眨眼,一开始都没听明白他说什么。等人家喊了二遍,才知道这是把自己放了,如释重负,站起来才知道实在是腿都麻了,走到门口就是一个趔趄。

忽然,有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刘熙本能地屏住了呼吸,觉得后背都硬了。她慢慢地回过头去:果然!多日不见的盛年盛总正鲜衣怒马地站在她的身边。

依旧是那样斯文和煦的丈夫嘴脸,小心翼翼地搀着她的胳膊,好像他从来都是如此,关注她的感受。

刘熙抿住了嘴唇。

盛年显然还顾不上刘熙的反应,他朝警官揶揄地一笑:“刘警官,吓唬妇道人家,您这可没意思了。下次有事儿,直接找我说。咱们的交情,什么不好商量,何必闹的这么难看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刘警官也是有些许的尴尬:“盛总,误会,误会,我们这也是上支下派,你懂的……哎,不是我说,这次呢,就这么过了,领导的意思,想必您心里也清楚,该预备就预备,这胳膊终归拧不过大腿,您也识相点儿,咱们之间就不能有大麻烦。”

盛年似笑非笑地看看灵周科技工厂的方向:“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桃旧符也该换换了。现在也不是我识相能顶用的了啊。老刘,你们这次可是抓错了人,吓唬错了我太太。”说着,看向刘熙,笑容温柔地流的出水来。

刘警官笑得四平八稳:“那是那是,我们没搞清楚状况,也是您夫人,直劲儿的往上冲。不过事在人为,这些年盛总的能力,我们都有耳闻。这次她躲了,不过也就是初一十五的事儿。您家吴总怎么也难逃出您的手掌心啊。”

盛年打个哈哈,抓住了刘熙的手,扭头就走。

刘熙如坠云里雾里,晕晕乎乎地在旁边儿听着,她下意识地靠着盛年的肩膀儿,好像靠着一堵厚实的墙,她习惯了这样,这样让她觉得安全,刘熙闭了闭眼睛,努力地支起了自己的身子。

盛年微微一愣,但是一如既往地温存体贴:“累坏了吧,没关系,我这就送你去休息。饿不饿?想不想喝水?”

刘熙只是一声苦笑,似这般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应该是所有女孩子心里的满分征服吧。

现实,真恶心。

走出了派出所这一亩三分地儿,坐到了盛年的车上,刘熙才算勉强灵魂归位,她十足疲敝地扭过头,看着盛年:“盛总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怎么娜娜小姐这么宽宏大量地放了人了?您贵脚踏贱地,招呼都不打一个?”

盛年有几分讪讪地看着刘熙,他摸了摸鼻子,语气居然有几分难得地包容讨好:“收到离婚协议书我还不回来?哎呀……小熙,这都是误会,你能不能别闹了。”顿一顿,盛年咬了咬牙:“我知道,都是吴祈宁撺掇的。这娘们儿就没安好心。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你别听她胡扯。”

刘熙一把甩开了盛年的手,顷刻间火冒三丈:“听她胡扯?她说你什么了?我娘家出事儿,给你打电话你不接。你二奶找到家门口和我谈条件,你现在跟我说我别闹了?还……还人家吴祈宁撺掇的?她撺掇你上炕的?是!她不是好人!我就恨她告诉我的晚了!盛年,你今天也不用说别的,拍着胸口说一句:你睡过人家宝娜娜没有?是不是全世界的娘们儿都合起伙来诬赖你三贞九烈的大好人?”

盛年少有的哑口无言,他看着这样的刘熙,居然有种深刻的陌生感:刘熙从来不是这样儿的!刘熙温柔,懂事,隐忍,好哄,正牌儿少奶奶的出身,善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辈子拿手好戏就是掌握分寸。

她那么爱他,什么都顺着他,以至于盛年产生出一种错觉,刘熙比他妈都爱她。她会原谅他的一切错误。你什么时候见袭人和宝玉吃过飞醋?

刘熙爱盛年,一如定理一般不需要证明。

可是这么多年了,这定理看起来忽然要变了。难道真有这么一天?三体告诉人类,物理学成了狗屎?

盛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熙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也就是不得已。你这些年跟着我,看我什么时候出过大格儿?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公司?你相信我,我也是不得已应酬一下么。”

刘熙毫无征兆地扇了盛年一个嘴巴子:“呸!你也配叫不得已!当初我娘家好的时候,你装得跟真的一样。现在我爸爸倒台了,你学会了不得已了。骗鬼去吧!你也有脸说!我都替你害臊!”

盛年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他捂着热辣辣地半边脸,喘着粗气瞪着刘熙。盛年活到三十多岁,心高气傲,智计百出,深谋远虑,成年之后真是没让人碰过一个手指头。猛不丁今天让老婆打了,他都有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也是这些日子实在不顺,盛年忽然就爆发了出来;“你替我害臊?!你也有脸替我害臊?!这些年,风里雨里还不是我顶着?没有我劳心劳力,你能坐在屋子里踏踏实实地当大少奶奶吗?你还真当自己是职业妇女自食其力了?还不是我托着你?你爸爸当初是扶过我没错!但是这些年我给他顶的雷,补的窟窿还少吗?细说起来,那可都是穆骏的钱!我也为你们家担了无穷的干系!穆骏不追究我就罢了,追究我也能把我送进去妥妥的!这毕竟是人家的买卖,现在人家少东家回来掌权了我还怎么拉扯你那不成材的爹?还有!凭什么他出事儿就得我兜着?你那哥哥呢?你爸爸这些年捞的好处还不都是你哥哥占了便宜?出了事儿就指着我?他人呢?你们一家子胡作非为出了事儿,这会儿要求我当道德完人了,我跟你说,你睁眼看清楚这是哪里?要是没有我,你能从这局子里大摇大摆地出来?我要是你,就把嘴闭上,老老实实跟我回家去!”

因为距离太近,因为情绪失控,盛年的唾沫星满满当当地啐了刘熙一脸。刘熙喘着粗气看着盛年,突然开始哭,从默默地流泪迅速发展成哭到了抽搐,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一沓子手帕纸都赶不上擦。

盛年自己也有点儿愣住了,他这辈子也没跟刘熙说过重话,更别提吵架了。他和刘熙总是心照不宣地,他们以前利益一致,用不着吵架。

这是……这是怎么了……

盛年突然明白过来了似的,有点儿手忙脚乱地

拿着手帕纸帮着刘熙擦脸:“不……小熙……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得体谅我……”

刘熙甩手拍开了盛年的手腕子,俩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辈子执念一样地直眉瞪眼:“盛年,我今天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告诉我。”

盛年下意识地点点头。

刘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攒足了一辈子的勇气,怨鬼一样地问出来:“你当初跟我结婚是因为爱我吗?不,不用爱,你就跟我说你当初是因为喜欢我吗?喜欢就行!”

盛年顿时语塞。

当然不是。

盛年舔唇嗫嚅。

多年夫妻,他知道,他骗不了她。

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他和她过了这么多年,儿子都那么大了,她对他那么好,他都习惯了,怎么可能没感情?

但是她只问当初那一刻,盛年张口结舌,她怎么能只问当初那一刻呢?

一个时点,能说明什么?

刘熙大彻大悟地点了点头,她推开了盛年的纸巾,很狼狈地拿袖子擦了擦脸,吸了吸鼻子,说:“盛总,离婚协议您签了吧。因利而合,利尽而散。天经地义。”说完了,刘熙开门下车,扬长而去。

盛年呆呆地看着刘熙的背影儿,有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她从来没这么干脆过,他记得她就不是个干脆的人。

看着人影走远,盛年大吼一声:“离开我,你怎么办?你上哪儿?”

刘熙扭过头,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回派出所,我蹲监狱去。我宁愿在里面跟窑姐儿打通铺我也用不着你可怜!”

盛年一瞬间是天旋地转,他其实是一接到离婚协议书,就放下一切,搭了九个小时的飞机从老挝飞回来,一路上不眠不休,没吃没喝。下了飞机,上蹿下跳地托关系找路子,才把人放出来。

这会儿盛年是货真价实地头晕眼花,心跳气短啊。他扶着车门,咬牙切齿了半天,掏出来电话就骂上了:“喂!盛欣!你他妈死哪儿了?天天在家混吃等死,你嫂子出这么大事儿你也不过来接一趟?我们盛家怎么净是你这样的白吃饱?!”

受气大奶奶盛欣今天实在是撞到了天克地冲的黑煞之日,让官面儿打了,让嫂子骂,李文蔚起先是不给她好脸儿后来干脆人间蒸发了,好容易混到下班儿,她擦着眼泪儿挤公交把盛川接回来,盛川又说饿,盛欣对着冷屋子冷灶还没想起来怎么划火柴熬棒子面儿粥呢,电话乍然大响,又让堂兄没来由地一顿海卷。

盛欣拿着电话手都哆嗦了,那一瞬间,她是真有拿根绳子上吊的心,万般委屈,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盛年现在是就烦女的哭哭啼啼,刘熙哭也就罢了,盛欣也跟着起哄,于是心情更加不好,他梗着嗓子破口大骂,让盛欣去把刘熙接回家!盛欣抖着手,六神无主地东张西望,她都不敢说那个地方是哪儿啊?哥,我不会开车啊。

正乱着,一只白皙的手救世主一样接过了电话机,盛欣的耳边传过来一个稳定温润的声音:“盛总,对,我,你们现在在哪儿啊?我去接。”

抬起头,显然是刚刚进门的吴祈宁正一脸淡定地拿着电话,不停地在本儿上写着什么。

在旁边儿的李文蔚一如既往地翻着白眼儿。

盛欣乜呆呆地看着吴祈宁,好像是苍茫人世,战火纷仍,历经了千辛万苦,忽然看见生离死别的亲人,盛欣抱着吴祈宁就哭上了:“小宁姐姐……她们……他们都欺负我……”

吴祈宁好脾气地拍了拍盛欣的肩膀儿,回头说:“文蔚,你和盛欣、盛川看家吧,我去接刘熙一趟。”

李文蔚好心眼儿地递给吴祈宁一个热腾腾地手巾把儿:“要不我去吧,你不累啊?不就是盛……”

吴祈宁朝李文蔚使了个眼色,朝着盛川一努嘴,那意思保护未成年人。

李文蔚点点头:“行啊。早去早回。你也别掺和太深。”

滨海市某区派出所门口

盛年远远地看着自己熟悉的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儿,修长身影的吴祈宁利索地把蹲在马路牙子上的刘熙扶到了车上,她给她带了什么喝的,体贴周到,显然是在对她好言安慰。

吴祈宁显然也远远地看见了盛年,犹豫再三,她没向他说什么,只是远远地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回归了轨道。

然后径自开车离开了。

呆呆地坐在车里,盛年忽然松了一口气,这一天鸡飞狗跳,一地鸡毛,好像居然落了个比较平稳的软着陆。

没人寻死觅活,没人又哭又闹,他的耳边终于清净了。

无论立场如何,盛年都承认,吴祈宁这样的女人让人心生安稳,他忽然没来由地相信:风里雨里,吴祈宁都不会让人放心不下。也许,还能撑别人一把。

目送吴祈宁和刘熙离去,暮色沉沉,天已经全黑了下来,路灯昏黄的灯光照着难得静谧的街道,风吹过树丛哗哗有声,盛年呆呆地坐在车里,良久,他有心发动车辆,但是左思右想仿佛无处可去。

忽然觉得脊背竟然有些发冷发痛,盛年只有在很孤寂漂泊的时候,才会有这种不适的感觉,定一定神,盛年才省起来:理论上,在这个城市里,他已经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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