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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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樱住了近二十天的院,因恢复情况良好,得到院方通知,可以提前出院。

这天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三天,医院里的病人明显一天天渐少,值班医生赵睿将钱樱的病历资料整理好递给滕子岑,面色轻松地说:“阿姨的心脏手术恢复得很好,你们终于可以踏实回家过个年了!”

滕子昂从集团开完年终总结会赶到医院,远远看见宋珂的车正停在住院部楼下,他坐在车里没有露脸,冷眼看着宋珂先将钱樱从轮椅上小心翼翼地搀扶进车里,然后利落地收好轮椅放进后备箱,之后牵起一直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的滕子岑的手,轻轻一扽,把她塞进后座,关好车门。

汽车发动,缓缓开出住院部,经过滕子昂的车边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停在路边的黑车里,正目送他们远去的滕子昂。直到宋珂将车开出了医院,滕子昂拨通了滕子岑的电话:“姐,年底事多,我这还有个会,赶不急去接妈出院了。”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们已经往家走了”

“好,辛苦你了!”

电话那边,是钱樱的声音:子昂吗?他晚上回来吃饭吗?

“妈问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回。但可能会晚,别等我,你们先吃。”

“好。”

钱樱出院回家的第一顿团圆饭,因为有宋珂在,滕子昂再不情愿,大局还是要顾的,但那气氛他想着都难受,所以决定先回趟集团,稍晚点再回家。

路上,韩茵梦的电话打进来:“喂,滕子昂,你在哪,我找到于果了!”

计划立刻全部被打乱,滕子昂七上八下了一个多月的心,此刻悬在最高处,颤颤巍巍地跟着主人一路狂奔,很快,在距离韩茵梦最近的一家咖啡店里,滕子昂迈着颀长的双腿,跨过桌椅,坐在她面前。

“她在哪?”

“你先别急,看看这个。”

韩茵梦点开手机,递给滕子昂。片子很快放完,滕子昂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没动,韩茵梦叫了他一声:“喂!”

再抬眼看过去,他的眼眶竟然红了。

“我今天下午在电视上看到这个宣传片时,她的画面一闪而过,一开始我真没敢认,但我很确定,肯定就是她。”

“韩茵梦,”滕子昂似乎并没听她在说什么,眼神直直地盯着画面里定格着的于果的脸,轻轻吐出几个字:“你会把头发剪这么短吗?”

韩茵梦心里像被什么利器撞了一下,认真想了想,之后很诚实地摇了摇头,说:“不会”。

“你觉得于果突然剪这么短的头发,是因为什么呢?”

告别过去。

韩茵梦心里给出的答案并没说出口。于果在中学时曾经和她讨论过一首叫《短发》的歌词,半开玩笑地说,茵梦,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留短发吗?因为我一直处在失恋的状态中,哈哈哈……

“或许那边缺水,她剪短点洗头方便。”

“是吗?”

滕子昂终于放下了一直捧在手里的电话,充血的双眼盯着韩茵梦,似乎想逼出她的实话,却又很快放弃了,垂下眼,喃喃道:“算了,我早该知道的,在她杳无音讯的这46天零5个小时里,她曾经短暂接通我的电话,却只给我说出两个字的机会,我一次次去少年宫,问她的同事,动用合作关系找到少年宫主任,甚至直接找去了教育局扶贫办,可显然她的工作比我做得更早,更透,她们三缄其口,没人愿意告诉我她的下落。我那时就该想到了,她是要和我断绝一切关系,不带一丝眷念地,统统割断。”滕子昂放在桌上的双手缓缓收紧,再收紧,成了攥紧的两个拳头,带着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他沮丧地摇摇头,继续自言自语:“憋屈的是我谁也怨不上,我只能怨自己,一次次让她受伤,一次次把她弄丢,以前,总还能把她找回来,这次呢,我还能把她找回来吗?”

“你都还没去找,怎么就知道找不回来!”

韩茵梦看着眼前这个因遭受了不堪言说的打击而痛苦绝望的滕子昂,与她印象里那个总是不可一世为所欲为的滕子昂简直判若两人,太过陌生,急得不自觉扬高了嗓门。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会一直找,直到把她找回来。”

明知她不接,他还是连续不断地打了46天的电话,明知没有答案,他还是一趟趟地冲进赵丽萍的办公室,托人去教育局四处打听消息,为的什么?

“川南藏族自治区羌坝镇那曲乡中心小学”。

为的不过这几个字。

不知道时,他迫切地想知道,现在知道了,反倒因为她的一头短发而退缩了?滕子昂决然地站起身,临走前若有所思地对韩茵梦说:韩茵梦,头发剪短了,总还会长长的,不是吗?

待到他回家,晚饭已经吃到尾声,滕子昂无声无息地在餐桌边坐下,徐阿姨赶紧从厨房出来为他备上碗筷,钱樱淡淡地扫过儿子消瘦的脸庞,轻声说:“饿坏了吧,赶紧,多吃点。”

滕子昂点点头,并没有抬眼看向餐桌边坐着的滕子岑和宋珂。余光里,他们面对面坐着,莹莹挨着宋珂,一年没见,亲得恨不能黏在爸爸身上,钱樱微笑默许着自己的外孙女和爸爸之间的亲密互动,剩下滕子岑,一下成了个局外人,做着她最擅长的事——愣神。

“爸爸,你上次给我的IPAD被我妈妈没收了,她说小朋友不能看这种屏幕,对眼睛不好,可是我眼睛虽然没看IPAD,也已经有点近视了,前两天幼儿园检查视力的时候,老师说我的视力不达标,可能是假性近视,也有可能就是真近视。”

还没等宋珂开口,滕子岑猛然间回过神,颇严厉地瞪向莹莹:“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都没和妈妈说!”

“你最近总在医院,晚上睡觉都不回来,哪有时间听我说!”

那也是,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这会让他怎么想!带孩子不尽心,孩子近视了做妈妈的都不知道,如果他以这个借口要求复婚,她连回绝的理由都没有……滕子岑感觉到宋珂从餐桌对面直射过来的目光,匆匆别过眼,心里想说的话又说不出口,只能乖乖偃旗息鼓。

“你妈妈最近一直在照顾姥姥,很辛苦,爸爸明天带你去看眼科,如果是假性近视,是可以矫正好的。”

“那要是真近视呢?”

“那就像爸爸这样戴副眼镜!”宋珂说着推了推自己高高的鼻梁上架着的金属框眼镜,宠溺地拍了拍莹莹的头。

“那我要真近视!我就要像爸爸这样戴眼镜,我爸爸戴眼镜的样子最帅了!”

宋珂看了眼餐桌对面的滕子岑因为他压抑着怒气不便发作的样子,笑着对莹莹说:“是吗?可你妈妈好像不这么觉得哦!”

这话的原意是:莹莹,你妈妈不希望你真近视戴眼镜。

可在莹莹听来,是说妈妈不觉得爸爸戴眼镜的样子很帅,于是十分不服气地撅起小嘴问滕子岑:“妈妈,你难道不觉得爸爸戴眼镜的样子很帅吗?!”

滕子岑被自己女儿问得一个字都答不上来,刚还铁青的脸霎时涨上红晕。宋珂帅不帅的,她一向没感觉,或者刻意不让自己有感觉。现在被女儿这么一问,她更是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钱樱瞥见自己女儿三十出头还一副小姑娘怀春的样子,呵呵笑出了声,从头到尾没反应的,也就埋头吃饭的滕子昂了。

“子昂,”钱樱看出了儿子的反常,虽然打从她的病情稳定趋好后他一直反常,子岑也在私下里多次和她交待了滕子昂反常的原因,但今晚他显然更加地不在状态,家里正在发生的事,仿佛与他全然无关。钱樱有些担心地唤他,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本,滕子昂不愿当着宋珂的面说自己感情上的事,打算等吃完饭后单独和钱樱谈,可既然老太太现在这么问起,他又的确有很着急的心事,便也顾不上什么姐夫还是前姐夫,直接说:“妈,我找到于果了。她在川南藏区支教,我订了明天一早的飞机,打算把她接回来。”

于果的事,宋珂听莹莹捎带说过几句,总是舅妈长舅妈短的,显然很喜欢她。听滕子昂突然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起,宋珂搁下手中的筷子,笑眯眯地冲莹莹说:“走,和爸爸上楼,爸爸陪你玩乐高”。说完拉着莹莹离开了餐桌,剩下滕子岑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钱樱,怕老太太接下来会受什么刺激,没敢动。

餐厅的气氛一下如满桌的残羹冷炙,有些难看和难堪。

“接回来,然后呢?”

钱樱沉默了几秒,带着探寻的眼神直直看向餐桌远端自己儿子的眼里。

“结婚”。

滕子昂知道,和钱樱进行这样的对话是早晚的事,且,赶早不赶晚。钱樱主动这么一问,他一定要把握住机会,斩钉截铁地这么一答。

滕子岑默不作声,一边替自己的弟弟紧张,一边替钱樱的抗打击能力忧心。

“她如果真想和你结婚,为什么突然跑去支教,连说都不和你说一声,商量都不和你商量一下,何况,”钱樱的目光扫过滕子岑,冷峭地说:“我听子岑说,自从我住院手术,你们就断了联系,你找了她这么久,一直到今天才找到,她这不是摆明了躲着你,不愿再见到你。”

“那是她太过在意您的态度,不想让我为难。”

“人都没见到,你怎么就能这么肯定?”

“因为我了解她。”

“我不了解。我只知道正常的,即将结婚的恋人之间遇到这样的事,首先至少应该关心一下我的病情,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坚定地站在你身边,在你最脆弱不堪的时候陪着你,守护着你,而不是这样连句关心都没有,连声告别都没有,悄无声息地躲起来,不接你电话,让你怎么也找不到。她就不想想,自己这样做,会让你多为难,让你多伤心!”

其实,比起于果爸爸的关系,钱樱更在意自己的儿子,她一天天好起来,滕子昂却见着一天天消瘦下去,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尤其身边还有滕子岑这个不怎么高明的说客,一味只顾着说于果的爸爸怎样怎样,当她问起于果现在人在哪,怎么这么多天没见到时,滕子岑吱吱唔唔,在她的追问下,不得已才说了实情。

这么点打击都受不住,钱樱当时就不满地想,不管她是死还是活,不管她接纳还是不接纳,于果这孩子至少应该等到水落石出了,再决定是不是要和子昂并肩走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告而别,让她的儿子天天魂不守舍地一通好找。

如果她留下来,坚定地陪在子昂身边,和他横下一条心,无惧任何外力的阻碍和风浪,她又怎么舍得用儿子的胳膊拧自己大腿,看他成天垂丧个脸,郁郁寡欢呢!

“妈,于果不愿见我的前提,是我们给她带去了巨大的打击和伤害,”滕子昂沉声道:“在您昏倒前,一直认为她爸爸是害死我爸的罪魁祸首,在您指着她的鼻尖控诉之后,我因为您一直在抢救,没有联系她。您想过没有,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见钱樱接不上话,滕子昂进而道:“妈,我认识的于果,向来宁愿自己受尽委屈,也不愿意为难别人。您现在看到的,是眼前我受到的打击,而您看不到的,于果正在经受的痛苦,要远远超出我太多。我们之间的误会,需要当面沟通澄清,而不是您和我在这里妄加揣摩和无端指责。”

“子昂!”滕子岑看见钱樱脸色不对,赶紧制止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妈!”

“……”

滕子昂收住话音,沉默了。餐厅的酒柜边,落地挂钟哒哒哒地响,敲鼓着每个人的心事。钱樱自这沉默里长叹了一口气,良久,缓缓吐出几个字:“明早几点的飞机?”

“八点二十。”

“山区冷,你多带点衣服,注意安全。”

“好!”

“见到于果,好好劝劝她,带她回来,也算过个团圆年。”

“……”

钱樱说完最后这句话,撑着桌子站起来,拄着拐转身往自己房间踱去,儿子眼里的不可置信她不用看也知道。滕子岑紧跟过去扶着,听见身后传来滕子昂激动难抑的一句:“妈,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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