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最后的华光
禁术，自然有着它被封禁的原因。
而巫女之祝，最大的弊端，便是这出福。
福出，无止。
也便是无穷无尽。
山有穷，人有尽，施展此术的人，寿命自然也有尽，若是只能传递施术者的寿命，巫女之祝也就不会被奉为镇族之术。
它的精髓在于，递送自然之力。
身为自然之巫的娜可，能感应到来自周围十里左右的自然力量，而在巫女之祝下，她能牵引这些自然之力。
而就像是一根蜡烛燃烧，有了火，有了燃烧的蜡，可却还还缺一根引着火到蜡上的线。
娜可，便是这根引线。
她以身为引，施展出了巫女之祝。
方圆十余里的葱绿地界，从每一片未被乌血沾染到的绿叶，每一根青草中，都飘出了，浮起了一点一点的绿芒。
这些绿芒，如同是朝凤的白鸟，如同是奔岸的巨浪，自四面八方而来，闪烁着或明或暗，或大或小的光华。
同样的是，这些绿芒，都涌入了极乐楼内，悬浮于半空，也便成了惊骇众人的青色光球。
而在牵引这些绿芒的过程中，娜可，需要付出巨大的，不可逆转的代价，那就是，无尽的寿命。
与蜡烛不同。
点了一支蜡烛，若是天明，或是将眠，我们有吹熄它的权利，它也得以拥有保存下来的权利。
可巫女之祝不一样，这是无法终止的！
换言之，当娜可露露引燃了自己的福气，也就是她的寿命，她的下场便已注定。
那便是青丝雪，红颜苍。
她会在无限的寂寥中，陷入更深的寂寥。
她会死，这已经注定。
可她究竟是缘何忽然要施展这一秘术呢？
火舞的迷惑，只维持了眨眼的工夫，当她的视线落在了这具苍老身体怀中的男人身上，她了然了。
“值吗？”
火舞在无效的努动了数次嘴唇后，终于是挤出了这个非常非常现实，可却非常非常真实的疑问。
值吗?
为了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燃烧自己，值吗？真当自己是蜡炬？燃烧了自己，点亮了别人？
娜可，哦不，苍老的女子，微微抬起了枯槁的脸，但只是这微微抬起，似乎便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
她的头停在了半空。
如同是皱纹上堆砌出来的眼，忽的笑了。
像极了灰蒙天空下的一点晴，这般璀璨。
她僵硬的脖子，往前探了探。
可这分明咫尺的距离，却远若天涯之距。
不说一个世纪，但着实久，久到火舞都有些不耐烦了。
她的唇，终于是印在了右京发黑的冰凉唇上。
好冷。
娜可这样想着，双手下意识地探了出去，落在了同样冰冷的赤裸皮肤上。
而在她的手，触碰到皮肤的一刹，悬于半空的青色光球动了。
从中有数道，数十道，数百道青色光华，匹练一般地甩落，一股脑的冲进了右京的心窝。
时间，仿佛随着人们呼吸的凝重而停滞。
没有人会相信，自己眼前出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场景。
一个赤裸的老媪，竟然紧紧搂着一个同样赤裸的青年。
如此的场景，真是，香艳？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词汇，可这场景，的的确确发生了，众忍也只得在心中默默腹诽，因为他们现在的头，火舞，虽然有些不耐烦，可依旧在等待着什么。
火舞因为某些原因，知晓了阿伊努这个种族，也听闻了传说中的禁术巫女之祝，却不想今日在此竟能见到，心神有些惘然，又有些期待。
或许，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
娜可紧紧地搂着右京。
双唇紧贴。
不知过了多久。
娜可忽的觉得，右京身上没有那么冷了，她开心地想要跳起来。
可她却发现，自己已经跳不起来了。
或者更确切的说，她连动都动不了了。
右京的身体没有之前的那么寒冷，有两种可能。
一，是右京活了，身体自然也就变热了。
二，是娜可冷了，相对的右京也就不那么冷了。
而沉醉在兴奋中的娜可，又怎会去想这第二种解释呢？或许她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想。
火舞看着满脸褶皱中的笑容，眼中划过一丝悲哀。
人死了，也就是死了。
哪怕再不情愿，也就是死了。
即使娜可施展了巫女之祝，将自己一身的寿命，连同无尽生物的生命一同递送给了右京，可这就够了吗？
人死，终究是不能复生。
阎王既然要你死了，你还能奢望谁把你拉回来？
娜可现在做的，是逆天之行，是从未有人做过的举动，她能成功吗？
不论是从理智，还是经验，还是常识来分析，娜可的这一举动，都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可不知怎么的，火舞竟然有些希望。
希望付出了这么多的娜可，真的能成功。
或许，这是身为女人的互相怜悯？
火舞兀自想着，眼神却始终落在娜可与她身旁那一动不动地试题身上。
太阳，再次来到了天西。
已经丧失了威力的天照，在天边逞着它最后的凶狠，一天，也终于结束了。
有些昏暗的极乐楼内，众人在漫长的等待后，也都渐渐丧失了耐心，眼神交流的频率成了赌桌上众人开牌时的心跳频率。
或许是男人的耐心都不太好？在场的所有女子，依旧很耐心。
所谓的所有，其实也就只是两个人。
娜可和火舞。
娜可自不必说，可不知怎的，火舞今日出奇的有耐心，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的火爆性子。
于是即便是等不下去的男士们，也只有眼巴巴的压制住自己的不耐，安安静静地等着。
可右京没有丝毫复苏的痕迹。
相反的，他的身体看上去，愈发的冰寒，分明是死亡许久的模样。
可娜可却毫未察觉，因为在她感觉来，右京分明是愈发的温暖。
所以她的脸上，笑意愈浓。
半空中的青色光球，在长久的挥散下，只剩下了拳头大小。
海量的生命力，尽数注入了右京的胸口，可也见不到丝毫的动静。
右京能复活吗？
就看这最后的光球了。
这宛如是冬夜中的最后一根薪，能否解救的了受冻的男女？
终于，光球空了。
化作了五道青芒，烟火般的坠了下来。
谁家的碧绿焰火，有着别样的光华？
在这将夜的时辰绽放，能否点亮整个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