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三章(1 / 0)

谭元是在夏一诺八岁时去世的。

夏一诺父亲夏衍早逝,她跟着母亲谭元在S市的一个小镇内生活。

谭元人长得漂亮,说话温言细语,做事勤快,小镇内不少男人都对她有好感,愿意娶她,其中不乏条件优秀的,但谭元为了夏一诺,都拒绝了。

夏衍离世后,为了糊口,谭元盘下了一个铺子,位于小镇一条巷子的门口,做成了一家裁衣铺,外间挂着各种布料和成衣,里间就是她和夏一诺的卧室。

谭元手巧,对服装配色也很敏感,所以小小的铺子生意常常还不错。

忙的时候,夏一诺要么在门口跟其他小朋友玩耍,要么就在里间玩毛球或者胡乱画画;谭元不忙的时候就将夏一诺抱在身前,环着她,坐在门口的缝纫机前,教她画画。

“诺诺,你看,黄色加蓝色变成了什么颜色?”

“是绿色!”小小的一诺挥舞着手中的彩笔,兴奋的回道。

“那红色加蓝色呢?”

“嗯~红色和蓝色……”小一诺记得前几天母亲还跟她一起玩过这两个颜色的叠加,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紫色!”

闻言,谭元弯了嘴角,看着女儿清亮的眼眸,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对,红色加蓝色就变成了紫色,诺诺真棒!”

“嘻嘻,妈妈,你不是说要教我画小动物吗,我想画小兔子!”年幼的夏一诺坐不住,在谭元的怀里扭来扭去。

谭元轻轻拍了拍夏一诺的小屁股,见她嘟起了嘴,一脸娇气的模样,眼光更是爱怜:“好,妈妈今天就教你画小兔子,等会儿我们还画小狗,小猫,好不好?”

“好,要画小兔子,要画小狗……”

……

有谭元陪伴的日子,是夏一诺幼时最美好的回忆。

后来,夏一诺一天天的长大了,该上小学了。

告别有母亲接送的一二年级,到了三年级,她终于可以独自上下学了!

那天,本来天气晴朗,但最后一节体育课时,突然下起了大雨。

夏一诺没有带伞,到了放学时间,看着其他小朋友一个个被父母接走,她不急也不羡慕,乖乖地坐在教室里等待,因为谭元说过,如果下雨没带伞,一定不要乱跑,她会来学校接她回家。

夏一诺在教室里做完了家庭作业,看向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母亲还没来。

“夏一诺,你还没走呀,你妈妈还没来吗?”班主任本来以为学生们应该走得差不多了,于是来检查教室,准备锁门下班,哪知道教室里还坐着一个学生。

夏一诺回道:“嗯,妈妈还没来,但是她说过下雨了让我在教室里等她,不要乱跑。”

本着负责任的原则,班主任决定陪夏一诺再等等,看她作业做完了,帮她检查起家庭作业来。

在班主任的指导下,改好作业后,夏一诺从书包里拿出了白色的美术本,涂涂画画起来。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雨也不知在何时停了。

夏一诺画完两页纸,往窗外一看,雨停了,天也黑了,可是谭元还没来。以为谭元被什么事绊住了,还没来得及接她,便跟班主任道了谢,表示自己可以自行回家。

班主任知道她懂事,但见天已黑,实在不放心夏一诺独自回家,怕路上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也是有责任的,便决定送她。

待夏一诺收拾好东西,慢慢走出教室,等着班主任锁好门一起走时,看到邻居李奶奶提着伞,一脸焦急地向她走来。

“小诺,可怜的娃子哎,走,奶奶带你去医院!”

夏一诺不解,为什么要带她去医院,她要回家。

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样子,李青梅忍不住红了眼眶:“你妈妈出车祸了,别怕啊,奶奶来接你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饶是年龄小,夏一诺也懂了车祸是什么意思,待她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拉着李青梅的手,说道:“李奶奶,妈妈车祸严重吗?我乖,您带我去医院,好不好?”

李青梅紧了紧握住的小手,跟班主任交代了大致情况后,便急急忙忙地牵着夏一诺向医院赶去。

那一天,对夏一诺来说,是黑暗的一天。

李青梅带她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宣布谭元抢救无效死亡了。

她永远记得谭元被推出来时,那青白的混着细碎血痕的手。掀开白布,谭元头部一片血污,双眼紧闭,无论夏一诺怎么唤怎么喊,谭元也没有一声回应。

夏一诺的眼泪像开了阀的水流,怎么也止不住。她的耳边听不见李青梅的安慰,她只知道,她的母亲走了,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

谭元的丧事是在邻居的帮忙下办的,夏一诺还这么小,没人能指望她帮上忙,再说了,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看着她呆愣的样子,邻居们又是心酸又是可怜。

丧事期间,听见众人的言语,夏一诺才慢慢知道谭元车祸的详情。

那天下大雨,一辆货车本来就超载了,司机还疲劳驾驶,一时不查,轮胎打滑,撞上了过马路接夏一诺放学的谭元。

货车司机赔了不少钱,也因疲劳驾驶,交通肇事等罪名进了监狱,但夏一诺的去留却成了摆在众人面前的难题。

小镇的居民人都不坏,但是让谁家突然养这么一个孩子,也没人愿意。如果养,怕人说闲话——看上了人小孩子的赔偿金。如果不养,这个孩子又能去哪里呢?

最后,还是镇里的干部吴雷站出来,拍板道:“送她去福利院吧,赔偿金给她存在银行里,等她成年后,自己支配。她妈的裁衣铺先留着,以后是租是卖,有了进项都给她存进银行,大家都做个见证。这孩子可怜,4岁没了爹,现在又没了娘,哎!”

众人虽然可怜夏一诺,但最终也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在临去福利院等着手续下来的那几天,夏一诺住在李青梅家。

李青梅想到她要走了,心疼不已,但她还有一大家子人,实在养不起夏一诺,只能尽量做些好的给她吃,怕她以后到了福利院受欺负,吃得不好。

夏一诺很乖,不吵不闹,除了夜深人静时,偷偷地躲在被子里流泪外,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

很快,手续办下来了,夏一诺该走了。

李青梅替她收拾了一些衣物,便送她上了前来接她的吴雷的车。

福利院在S市偏郊区的地方,一路上,路程颠簸,夏一诺几次被颠得吐出来,等到了福利院,小脸惨白。

吴雷将她带到了院长办公室,嘱咐了她几句要听话之类的,便转身离开。

院长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或许是看多了夏一诺这样的小孩,随便唤了一个阿姨过来,就将她打发了。

就这样,夏一诺在福利院住了下来。

福利院的日子并不好过,夏一诺人小又长得漂亮,调皮的男孩子老喜欢捉弄她,女孩子排挤她。

这里的伙食很差,但夏一诺知道她没有挑食的资格,她知道只有吃饱饭才能快快长大,只有长大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其他孩子欺负她,要么掀了她的饭菜去告黑状说她浪费粮食,阿姨就会罚她不准吃饭,要么往她的饭菜里扔沙子虫子,她也同样吃不上饭。

夏一诺想听李青梅的话去找院长告状,但没人理她。

渐渐地,夏一诺话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安静,她常常缩在一个角落,静静地画画,任那些坏孩子揪她头发,扯她衣服,时间长了,他们见她没什么反应,觉得无趣,倒也不再欺负她。

在福利院,没有学可以上,只有在这里工作的阿姨,时不时的跟他们讲一下课,但是没有专业的老师,这些孩子听不懂也不想听,倒是夏一诺听课很认真,上课的几个阿姨喜欢她,有空时还私下给她讲故事。

后来,福利院来了大学生义工,有个女学生看夏一诺常常画画,还画得挺好,私下送了她一些水彩笔和美术本,不时指导她一些画画的技巧。

时间转瞬即逝,夏一诺在福利院的日子转眼就过了快一年。

这天,向来人烟罕至的福利院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其他小朋友叽叽喳喳相互交谈着,猜想或许是哪家有权有势的人来□□。

夏一诺没什么兴趣,依旧在角落涂画。直到一个阿姨过来带她去见人,她也仍然懵懵懂懂。

院长办公室内

夏一诺有些瑟缩的躲在阿姨身后,手中紧紧地抱着美术本。

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俯身蹲下,目光与夏一诺平视,一脸温和:“小姑娘,别怕,叔叔不是坏人。我叫宋毅,你可以叫我宋叔叔。现在,叔叔想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知道,你就回答,不知道也没关系,叔叔不会怪你,也不会凶你,好不好?”

感受到男人的善意,夏一诺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叫夏一诺,你妈妈叫谭元,爸爸叫夏衍,是吗?”

“嗯。”

“你爸爸是个画家,在你4岁时去世了,从那以后,你妈妈就独自抚养你,对吗?”

夏一诺点了点头。

“那你还记得你和你妈妈是什么时候来到S市的吗?”

夏一诺想了想,但在她稚嫩的记忆里,对年月实在没有什么概念。

看出她的茫然,宋毅换了一个问题,继续问道:“你妈妈有跟你说过她家人吗?比如说她的父母亲,也就是你的外公外婆。”

“有。”

夏一诺之前年纪小,精力旺盛,常常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还在床上四处翻滚,就是不肯睡,这个时候,谭元为了哄她,就给她讲故事。

“从前哪,有一个将军,他在战场上无往不胜,敌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腿软害怕,但是除了面对敌人,将军对其他任何人都很和善。”

“有一次,将军已经离家很久了,好不容易有次能回家的机会,他本来想看望家中的妻子和女儿,但是路上碰见摔断腿的老人,将军毫不犹豫将其背起送进医院,陪伴着,直到那位老人的家人赶来。”

“那将军后来回家了吗?”夏一诺问。

谭元摇了摇头。

“那将军的妻子和女儿肯定很失望,她们说不定还怪将军哩!”

谭元摸摸她的头发,眸光温柔:“没有,将军的妻子和女儿都很识大体,很懂事,知道将军是在做好事,所以他们都没有怪将军。”

“真的吗?嘻嘻,将军真好,将军的妻子和女儿也很好!”

“你个小滑头,你看将军的妻子和女儿都这么懂事,你身为将军的外孙女怎么这么调皮?”

“啊?”

“你呀!”看着夏一诺懵懂不解的神色,谭元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将军是妈妈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公,所以啊,诺诺,要不要向妈妈学习,向外公学习,咱懂事一点,快睡觉,好不好!”

闻言,夏一诺更兴奋了,快速钻进被窝里,蒙着头只露出一双大眼睛:“那妈妈,外公是将军,那外公也就是大英雄喽,老师说,保家卫国的将军都是大英雄!”

谭元愣了愣,将夏一诺放平后,自己也钻进被窝,神色微敛:“嗯,你的外公是一个大英雄。”

“好了,诺诺要向外公学习,知道吗,所以,现在咱们该睡了。”替夏一诺掖好被角,谭元便熄了灯。

……

“妈妈说,外公是保家卫国的将军,是一个大英雄!”夏一诺一脸认真。

闻言,宋毅柔和了眉角,摸了摸夏一诺的脑袋:“对,小诺的外公是一个大英雄。”

旁边院长看他们交谈愉快,忍不住凑上前问道:“宋先生,这小丫头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其实在来之前,夏一诺的身份就已经确认了,但宋毅执意要跟她交谈,不过是想到夏一诺年纪小,接走时看到他们这群大男人会害怕,现在说说话,也算是拉近一点距离吧。

将领养手续办好,跟院长一番客套后,宋毅牵起夏一诺的手,带她离开了这里。

车上,夏一诺有些不安,忍不住侧身趴在窗户上,看着车窗后的福利院大门。

“怎么了,舍不得离开?”宋毅问道。

夏一诺摇了摇头。

“那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带走,宋叔叔可以叫人去帮你拿。”

其实对夏一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她的美术本了,除了手上的这本,留在福利院的其他画本,宋毅已经让人给她带过来了。

再次摇了摇头,夏一诺有些犹豫:“宋叔叔,我们要去哪儿?”

“我们去B市,就是我们国家的首都,那里有□□,有故宫。”

夏一诺没想到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宋毅猜想她可能在担心以后的生活,心下怜惜,放缓了声音,安慰道:“在B市,有小诺外公的朋友,他姓傅。你外公对他有恩,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你。傅老先生本想亲自来接你,但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受不得奔波,所以就派叔叔来了。”

夏一诺从来没见过她的外公,但是不妨碍她对外公的敬仰,听到领养她的人是外公的朋友,忍不住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久后,到了机场。这是夏一诺第一次坐飞机。迷迷糊糊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几个小时后,飞机到达B市机场。

宋毅抱着她小心翼翼的下了飞机,乘上了前往B市军区大院的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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