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24.对弈(1 / 0)

宋太傅书房,茶烟袅袅,棋盘上,黑白棋子相互咬杀,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几局下来,却是各有输赢,不分伯仲。

“光阴荏苒,转眼陛下已到了加冠之年,如今老臣想要在这棋局上赢陛下,怕是越来越难了。”宋太傅又输了一局,执着茶杯轻叹,满怀感慨。

“太傅过誉,朕能有今日,全赖太傅与诸位辅政之臣悉心教导。”忆起幼时每日上学的情形,宫濯不禁莞尔。

两人又开了新局,一边以棋交锋,一边闲谈着朝中趣事,君臣相得。

棋过半局,宫濯落下一颗黑子,状似无意道:“数日前,门下侍中于朝会中上奏,劝朕早日成婚立后,太傅以为如何?”

宋太傅执白棋的手一顿,暗道陛下果然越来越沉稳了,这般耐着性子绕了一大圈,下了好几盘围棋才入正题。他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棋子道:“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该来的总归是会来。

宫濯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亦不拐弯抹角,正色道:“朕欲以阿娴为后,不知太傅意下如何?”

果然是为了这桩事……宋太傅又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悄悄地打量着宫濯,陛下英俊神武,沉稳内敛,自是佳婿的上好人选,更何况还是自小由他教导长大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脸皮厚,尽管嘴上从来不说,可在他心里,早已将陛下视作半个儿子。然而,半个儿子到底比不上嫡亲的女儿。

他提起衣摆,双膝一屈,在宫濯面前行起了跪拜礼:“陛下,老臣莽撞,恳请陛下放过阿娴罢。”言辞恳切,此刻的他不是跪服君王的大臣,而只是一个忧心女儿将来前途的老父亲。

“放过?”宫濯握杯之手捏紧。他料想过太傅会反对,却还是料不到,太傅竟会这般作态——跪地,拜求。

“难不成嫁与朕,还会屈辱了阿娴不成?”饶是对太傅敬重有加,他还是忍不住动了怒。

“陛下息怒,老臣并非此意。”宋太傅道,“陛下身份尊贵,龙姿凤采,乃当时难得一觅的良婿。然……阿娴顽劣,性子跳脱,怕是不宜入宫,更遑论入主中宫。”

宫濯渐渐冷静下来。太傅的顾虑,他又何尝不知?甚至他还知,阿娴的心从来不在皇宫,她自小便向往着无拘无束,闲云野鹤的生活。可他还是自私地,想留她在自己身边。

他亲自躬身将宋太傅扶了起来:“太傅可是怕朕护不住她?朕与阿娴自小相熟,自懂了情愫,朕便认定了阿娴,若能得她为妻,朕愿以性命起誓,终朕一生,待其如珠如宝,椒房独宠,再无旁人,自此恩爱终生,携手共白头。如此,太傅可还有担忧?”

宋太傅略为诧异,他虽知陛下钟情于自家女儿,却不知陛下竟钟情至此。这般发自肺腑的誓言,莫说是帝皇,就是寻常男子也未必能说出来。无奈,陛下终究是陛下,九五至尊,一国之君。

“汉时武帝金屋藏娇,可最终还是另取了卫子夫;唐时眀皇独宠杨贵妃,奈何最终却是杨贵妃自缢于马嵬坡;待至前朝大梁,多少美人曾独得帝皇恩宠,却最终惨淡收场……臣虽知陛下待阿娴情深,无奈为帝为君,即便贵为至尊,许多时候亦身不由己。陛下,臣只有阿娴一女,不敢冒险。”他不敢起身,宫濯扶起他后又单膝跪下了,垂首作揖,依旧言辞恳切。

帝皇的身不由己,宫濯自是深有体会,便是如今这朝堂,亦不是他一人可决断。“太傅是否忘了,也有我朝太/祖启明帝与惠元皇后的先例,帝后相得,伉俪情深?”

他虽这般说着,却也知道,想做到启明帝那般并非易事,即便是他父皇,据闻当年也曾钟爱东宫太后,可后来却没少往后宫中添人。前朝的胁迫,后宫的倾轧,他真的能在种种危机中将他的阿娴护得滴水不漏?

“朕为了这帝位,舍弃的还不够多么?”宫濯忽而有些心凉。

宋太傅忍不住抬起头,恍惚中陛下仿佛还是那个抱着各种书册终日勤学苦读的八岁稚子,年纪小小便深明大义,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重责,从不敢轻易倦怠,只偶尔,望着窗外玩闹的孩童,眼中流露出艳羡的目光。

“陛下,这是成为一名合格帝君所必须经历的考验。”他开口宽慰道。这句话他以前时常对陛下说,可陛下亲政后,却是第一次。

终究,宋太傅还是于心不忍,唉声叹气地松了口,只道若宋清娴亦钟情于陛下,并且执意要入宫,他便不再阻拦。

……

宋太傅回到正院后,私底下却与宋夫人吵了起来。

宋夫人气得双颊粉红,扯着手帕在屋里来回转:“你居然答应了陛下?你怎么能轻易答应他?宋砚,你真是越老越蠢了,你这是要把咱们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宋太傅被骂得老脸通红,一声不吭地在椅子上坐了许久:“那你还想如何?话已经在陛下面前说了,难道我还能收回来不成?”话虽这般说,其实在松口之后他便后悔了,可一语既出,望着陛下依旧黯然的神色,他又怎好反口?

宋夫人自然不能如何,闷着一肚子气就想走。

宋太傅蓦然抬起头:“站住,你想去哪?”

宋夫人一哼:“去哪都好,总之不跟你这蠢货待一块!”

宋太傅脸色一沉,霍然伸手将她拉入了怀里。

“宋砚!你……”

温热的唇覆了上去,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宋夫人挣扎片刻,可在宋太傅的挑引下很快便放弃了抵抗,两人温存了一阵,渐渐地都冷静了下来。

宋太傅放开宋夫人,目光仔细地描摹着她的脸,三十多岁的女人,脸还很光滑,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却增添了许多成熟的韵味。

“夫人真美。”宋太傅忍不住感叹道。

“呸,老不羞的。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宋夫人嗔了一口,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胸口推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又道:“那……事到如今,我们该如何?”

宋太傅叹了一口气道:“顺其自然吧。陛下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秉性如何我是再清楚不过,他不是那等忘恩负义、薄情寡性之人。倘若阿娴真的入了宫,将来在宫里有西太后娘娘照顾,咱们在宫外再帮衬帮衬,想来她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艰难。更何况……以阿娴的性子,怕是多半不愿入宫的。”

“这倒也是,阿娴那性子,哪里肯入宫处处受人约束?她巴不得没人管呢。阿娴不肯,料想陛下也不会逼迫。”

“再不济,咱们还能先把阿娴送回江北,晾他两年,陛下的心思想必也就歇了。”

“呸,什么馊主意!送回江北受她祖母和二婶磋磨?还不如让她入宫呢。”

宋太傅自觉说错了话,揉了揉鼻子,不敢多说。

宋夫人往后一靠,倚在他怀里,温言感慨:“其实啊,我也不敢要求太多,只盼着阿娴将来能嫁一个知心人,儿女双全,待老了便像咱们一般,看不顺眼了便吵一架,吵完了又能靠在一块,亲密地说几句体己话儿。”

宋太傅默然点头,他搂紧宋夫人,凑到了她耳边:“夫人说得有理,以及……夫人一点也不老。”

……

尽管宋太傅松了口,可宫濯的心情却并未转好,仿佛心中压了一块巨石,不将之击碎,便无法解脱。

夜深时分,他换了一身玄衣,又覆上那张玄黑面具,命人取来了他的佩剑鸣渊,带着几名侍卫步入了一处圆形校场,此处毗邻死牢,异常隐秘,在外无人知晓它的主人究竟是谁。

“把人带过来。”他坐在一圆石上沉声吩咐道,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一圈一圈地为自己的手缠着布条。

这双素来执笔的手,今日要执的却是一柄剑。

侍卫们拉着几个死囚走过来,他们的手脚上都锁住沉重的镣铐,每个人看起来都穷凶极恶,血煞之气极为浓重。他们,有占山为王烧杀掠夺无恶不作的土匪,;有行走江湖,凶残无人性的汪洋大盗;有替人卖命,冰冷无情的杀手;还有,敌国的探子。所有人,都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解开他们的镣铐。”

宫濯拔起了剑,一步一步地上前,周身似有一股幽暗的气息在凝聚,让他看起来与白日之时判若两人。

死囚们本是困兽,贸然被解开了镣铐,却不敢轻举妄动,眼前之人极为陌生,但是不难看出他身份的高贵。

他想做什么?

却见宫濯昂起了头,眸色深邃,神情倨傲地道:“给你们一个机会,赢了,放你们走,输了,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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