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他差人来打过招呼,说有应酬,回来得晚些。
应酬。这词用得好生恰切,将那份不情不愿刻画得十分传神。
只是他该如何与他的夫人说今晚到何处去?也说“应酬”么?
倒难得他辛苦“应酬”了这么多日子!
他的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远远看过去,面貌温婉大方的,眉眼之间却好似藏着心计,同为女人,我阅人无数,一看便知是个面甜心苦、不好相处的主儿。只是男人看不看得出来,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我管她好不好相处做什么?难道我还想跟她“相处”,共侍一夫么?
我坐在桌旁等他,支肘假寐。
我的合欢还没解,他肯定会回来。
楼下芍药唱着淫靡的小曲儿,已经唱了一晚没停。我头脑昏昏沉沉,一点一点,一下子歪下来磕到桌面上。
睁开眼,他还没回来。
我恼恨起自己来:竟然把自己作践成这样,非要等他不可么?
径自去卸妆洗漱,拆了钗环,换了衣裳,歪进床里。
合欢又如何。若是今夜过后,第二天他接到我香消玉殒的消息,那时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吧。
这么说是赌气,其实也是在赌,赌的是白妈妈。
如果我身上真的中了合欢,合欢真的药效如此强大,白妈妈不该坐视不管,现在还不火急火燎地上楼“救”我。
如果她不来,很有可能是,她根本没下合欢。时日一久,她把演戏这茬儿给忘了。
她忘了,萧世祯却没敢忘。
我们都一样。我要圆“姚黄妹子”的谎,他要圆“合欢”的谎,说不定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谎。
接近凌晨时候,窗外已经有光透进来,我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进来。过了一会儿,他温柔地把自己送进我身体。
我想我正躺在一只兰花叶子做的小舟上,随波漂流,蜿蜒的河水,清波荡漾,起起伏伏,潺潺的流水声,铺天盖地的温柔。
借着装睡,我如同得了一层面具的保障,尽情地享受他的服务。抵死缠绵。
我缠上他的身体,像藤缠树,紧紧地攀着,绞着,揉成一个。感受着最深最紧最密切的贴合。
我将他压倒,宠幸着他,将他细细密密地吻遍,像他吻我一般温存多情,在我喜欢的地方吮出一个深深的红印子。
到底有没有在装睡,他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们连说话的空儿都没有。
共寝这么久,许多事都烂熟于心,根本不必说话。
不必说话,他也知道何时该深,何时该浅;不必说话,我也知道何时该紧,何时该放。
哪里最敏感,哪里最柔软,哪里一按,两人就情不自禁忍不住要一同吟哦出声……
从平明,一直胡闹到黄昏。两个人脱了力,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被子枕头床单,早就不知何处去了。
中间他抵在桌边嘴对嘴喂我吃了一盘玫瑰糕,但到底各自吃了多少,吃到哪里去,就无从考证了。
“我是疯了。”他放开我,躺成一个“大”字,气喘吁吁地说:“你身子还好吗?”
我瘫在他臂弯里,早已化成一滩水,只轻轻地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他细碎地笑了一声,轻轻吻了一下我鬓角。
我本来连晚饭都想省了,他执意不许。拿我的话教训我,说不吃晚饭伤胃。
樱桃胭脂螺钿她们进来收拾屋子的时候,都是低着头,步履匆匆。也难为她们了。
我脸儿红红,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里说不出的浓情蜜意。好甜。
我说,萧世祯,你今天这么逼着我吃饭,以后可要每顿饭都好好按时吃。
他挑眉笑着看我:“只要你到时别缠着我做别的,我保证。”
我说,那你敢不敢保证,以后节制房事,不可纵欲呢。
他嗅着我的锁骨窝,鼻息扑在我脖子上,说他做得到,但他不愿意。还涎着脸说,难道你就愿意么?
我双臂紧紧抱住他,靠在他胸口,闭上眼叹了一口气:“世祯,你不该这么惯坏我。”
他笑道:“反正是自家夫人,惯坏了算我的,别怕。”
我身子僵了僵,起身笑道:“官人,妾身服侍你用餐。”又一边倒酒一边笑道:“我是不是该说,反正是自家官人,累坏了也算我的?”
他大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受累值得。”
我打他道:“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
他笑着揽我腰肢安抚:“怕我死,就多爱我,这辈子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