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3.八尸(1 / 0)

楼心夜的第一反应是:这谁啊?男的还是女的?

她甚至有种可以直接拔下对方裤子一辨真假的荒诞想法,好在只是一闪而过。

楼心夜凉凉地抬起眼,似乎并不是很拿这位比自己站得还高的门童当回事,随口懒懒道:“图那个什么迦,谁啊?”

话音刚落,她幡然反应过来,图迦不就是贾途倒过来念吗?

那门童规规矩矩一笑,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上牙,一副服务行业的招牌笑容,远比于鑫要标准得多。然而其手中还反握着把红缨枪,枪头蹙在大理石面上拱起一串石头花,更衬着这副笑脸虚伪且生厌。

楼心夜将玄扇一抖,三尺来长的扇子也能灵活地扇起风来。

“既然知道是朱雀使,还敢在前边挡道,你敬爱的图迦大大没教过你‘找死’怎么写吗?”

“确实没有。”假门童依旧板着牙,皮笑肉不笑道,“图迦大人之说,朱雀使尚幼,不足为惧。”

楼心夜向来没有大动静的脸上忽然变得阴郁无比,有如月色下森寒的刀刃,眼中泛着杀气腾腾的幽光。

因为长着一张和实际年龄差了十来岁的脸,又和其他三使小了好几个辈分,楼心夜最为厌恶有人拿她的年纪说事。

对方就像是有备而来,一开口便戳中她的死穴和底线。

眼看着楼心夜额角暴起一条青筋,激将的门童咯咯哒一笑,九尺红缨枪被掂量在手中轮过几道完美的弧线,照着楼心夜门面倏然刺去!

又是一记刺耳的精钢冷铁碰撞声,楼心夜拢了扇子,沿着细长的枪身直切而入。早已埋在另一手的暗诀如电石火光,乘机打进了门童腹部。

只听轰一声雷鸣声响,那道引雷诀炸开了花,碎裂的衣料飘飘扬扬地落了一地。

再看那门童,正用纤细修长的手指捂住腹部,挡不住的血花从指缝肆意流出,滴滴答答地把地砖染成一片殷红。

楼心夜若是真想下手,从来不会有手软一说。

门童被伤得不轻,依旧保持着优雅风范,身子不弯,面不改色。还不忘用标准式的招牌微笑,文绉绉地赞颂起自己的对手来。

“今日有幸一睹朱雀使风采,乃吾毕生之所求。”

楼心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心道这种一边打架、一边还要端足架子装文化人的,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傻|逼。

她暗暗地转过眸子,朝方才男|欢|女|爱的房间瞄了眼。

外头都已经开始动手干架,那位名叫图迦的仁兄居能在里面沉得住气,还美其名曰“恭迎”。

“废话少说,我还有事。”

说罢楼心夜扬起玄扇朝门童削去,后者一手握红缨枪,一手自地面轻轻一点,飘然地后仰躲过一击。

在其松手的瞬间,楼心夜看见方才被自己轰得稀巴烂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着。

“得罪了,朱雀使。”

说罢,红缨枪照着地面一点,数只怨气深重的鬼魂悄无声息地钻出地面,出土的位置之精准,恰好就在楼心夜站着的地方,白骨森森的手照着她的脚踝就是抓去。

楼心夜抬腿把碍事的踹了个稀巴烂,鬼哭狼嚎声后,又一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人型不明物体从楼上跳了下来。

楼心夜的眉头微微一簇,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这般不详、阴森的感觉似曾相识,就像前天晚上突然破窗而入的跳尸。只不过和那只低智商跳尸相比,眼前的玩意被黑色所笼罩,看不清|真面目,却能感觉到力量更甚于前者。

是比跳尸更高级的飞尸。

相传飞尸由跳尸纳幽阴月华而演变,行动敏捷,能跃屋上树,纵跳如飞,吸食|精魄而不留外伤。只要一只都相当难缠,更何况——

楼心夜微侧过头,果然看见又一只黑森森的飞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后头。

紧接着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各路飞尸同时沿着公馆被掏空的八角形边缘,飞跃着逼近,欲以围合之势将楼心夜困在当中。

第六只、第七只,当所有的飞尸悉数出现,楼心夜瞬间明白:八尸伏阴阵,那第八只很可能不是飞尸,而是前天晚上被自己烧得连灰都不剩的跳尸。

这就很糟糕了。

楼心夜的双眼在七只黑漆漆的飞尸、以及娘娘腔门童身上来回扫过,决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撤。

她悄然捏起一道火诀,就着迎面扑来的飞尸豁然甩手。第一秒,火诀在空中轰然炸裂,滚滚热浪铺天盖地,顺势把她推到了窗边。

第二秒,楼心夜扬起玄扇,将挡道的窗户掀得粉身碎骨。

第三秒,楼心夜纵身一跃,悬空的身体呈蓄势待发状,正要从漫天玻璃雨中飞身而出。

然而第四秒,一只栓上了绳索的铁爪同楼心夜齐头并进,死死地咬穿了她的肩膀,继而被一股怪力一拉,拖拽着她往后倒飞而去!

当楼心夜被倒拖着从飞尸大部队中飞过,其脸色瞬间就暗了。

一切就在弹指之间,因变数而功归一篑。

她仍不死心,趁着身子背越过走廊的那一刻,玄扇往扶手上一杵,借着这只能存在片刻的受力点,反手抓住绳索,欲反被为主,将让操控绳索的人露出真面目。

仅仅只是发力的瞬间,楼心夜就觉得肩膀都快被撕裂了。

但正如她所愿,绳索的尽头,又一个全身漆黑、罩着袍子的人径直跃过了半个公馆,伸出一只手朝她飞身而来。

不等她张开扇子提防着,那只冷得像冰块的手精准地掐住了她的脖颈,连人带爪,重重撞到了墙上。用力之大,竟在平整的墙上撕开圈圈裂纹。

竟然比她还要快!

楼心夜被撞的四肢百骸都在轰鸣,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冒着星星的眼睛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人。

——高挑、精壮、力气极大、如泼了墨似的黑袍子,一副鬼纹银面具覆在他的脸上。

和于鑫所描述的凶手外貌一模一样!

楼心夜被硬生生掐得双脚离地,来去之间,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婺的邪笑,如催魂般呢喃道:“好久不见,我的小麻雀。”

那一刻,世界天旋地转,彻底暗了下来。

*

康城总院,周怀正一言不发地坐在高级病房门口,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其实周怀正要是不笑不说话,看起来还是有点可怕的。小护士来来回回路过几次,见周怀正都是人畜无害地坐着,没忍住上前关照一下。

“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周怀正静默了半晌,继而悠然抬头,小鹿眼放着和和气气的光:“哦、哦没事,我可能有点急事要走啦,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多留心一下我的朋友呢?”

说着周怀正指了指张和平所在的高级病房,脸上挂着难以拒绝的灿烂笑容。

小护士答应得相当痛快,他又道谢了几番,结果站起来的时候还是冷不防地吓到了对方。

周怀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着电梯缓缓而去,留下一间早已设置好了结界的病房。当然,这一切只有他才知道。

离开康城总院,周怀正的手机唱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温孤芸带着家长训话的气势,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小周,你人呢?!”

“我刚从康城总院出来。”周怀正平静道,“怎么啦?”

“还怎么啦?你怎么才从医院出来?!”温孤芸的急性子对慢蜗牛周怀正一点办法都没有,“老大没和你在一起吗?”

周怀正四平八稳的额头悄然爬上两条褶子:“没有。她让我呆在医院看着人,自己去了公馆。”

“哎我去!”周怀正觉得温孤芸都快把特别处的电话给捏碎了,“得得得,赶紧和我去公馆一趟,再不去就等着给老大收尸吧!”

周怀正:“……”

就在温孤芸收拾好家伙冲出特别处拦车的时候,康城北山脚又一辆不速之客远道而来。

黑色玛莎拉蒂如敢死队般逼近,不过这次关卡没有自动抬起放行,而是已经躺在那翘起了脚。

一切都还保持着楼心夜强行闯关后的模样,歪斜在岗亭里的保安睡得不省人事,常宁就借了前人之便。等把车开到了公馆门口,常宁一下就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找到了一辆保险杆松弛的公车红旗。

他那不咸不淡的眸子盯着红旗半晌,旋即掀开引擎盖,伸手摸了摸发动机。

一片冰凉。

*

那当头一击不知过了多久,楼心夜终于在混混沌沌中找回了点意识,桃花眸子艰难地张开一条缝。

——四周尽是漆黑,就像是被彻底密封住般,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

楼心夜下意识地想动,却发现自己被一指宽的绳子从上到下捆了个结实,双手折叠背在身后,动惮不得。

普通绳索并不构成威胁,楼心夜一挣就能断。但此刻捆在她身上的,是揉进了无数抑灵符碎片的结绳,用尸油浸过七七四十九天,能封住一切带灵力的生物。一般是降妖师用来制服大型妖兽用的,不知怎的居然被用在了活人身上。

虽然黑得彻底且纯粹,楼心夜依然能感觉到四周的逼仄狭隘。稍微一动,就到处碰壁。她勉强腾出根手指在边上敲了敲——木头做的,邦邦响,似乎是个……棺材。

还是个被钉死的棺材。

楼心夜就这么将就地躺在棺材里,开始梳理起凌乱的记忆来。

那位突然戴着面具出现的黑衣人,应该就是耍枪门童所说的图迦,图迦、图迦……这压根就不像现代中原人的名字。还有那速度、力量,远远凌驾于常人之上,如死亡般冰凉的手让人毛骨悚然。

楼心夜只能肯定,他不是人。

但也不像纯粹的鬼那么虚无和缥缈,看得见、摸得着。

难道是……

大胆的想法涌上脑海的一刻,楼心夜自己也是一愣。她挣扎着从棺材里坐起身,被铁爪勾过的肩膀传来近乎窒息的痛感,疼得她一股冷汗就滚了下来。

不管了!

楼心夜咬紧牙关,半侧着身子蓄了会力,用半边尚好的肩胛骨狠狠撞上了棺材板。

然而棺材板依旧死死嵌在上头,纹丝不动。

就在楼心夜准备下一次撞击时,棺材外头忽然响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一阵疾风,朝她奔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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