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30.食梦(1 / 0)

距离杭城千里之外的北京,月明星稀。

阶梯式的圆形会议堂里,月光缓缓流泻在月石上,继而洒进堂中,将整个会议堂上下照得皎白明亮。

“诸位且肃静!”议事长拿棒槌敲着锣,清了清嗓子,在白茫茫的月光中深沉道,“现已查明,食梦婆已经从镇魔塔地牢越狱一个月有余,且制造出尚在关押的假象。如今下落不明。”

议事长话音刚落,安静片刻的会议堂再次乱做一锅粥。

“还坐在这干嘛啊?!抓人啊!”

“食梦婆能蛊惑人心,善于伪装。中国那么大,找个食梦婆就像大海捞针,你说怎么抓?”

“那也总不能坐在这里用意念去抓啊!”

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没完没了。只听高处一声银铃轻响,所有吵闹的人群立马停住了动作,悉数抬头,望着会议堂最高处罩着帷幔的单间。

帷幔后头的年青男子目光微垂,面如冠玉,霞姿月韵,带着一股典型的东方美男子气息。泼墨似的黑长直发束在脑后,如凝练了千年的岁月,从历史的长河中破空踏来。

他薄唇微张,开口便是淡然却极具威慑力的语气:“朱雀使已在杭城发现食梦婆的踪迹,无需多虑。”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什么?朱雀使?!”

“可是我听说十年前,朱雀使曾和食梦婆交过一次手,几乎是惨败而归……”

居高处的男子面无表情,又是淡淡道:“怎么,你质疑朱雀使的实力?”

“不敢不敢……”

说话的人额角滚下几滴冷汗。不知又是谁不识好歹,在人群中嘟囔了一声:“有什么好牛逼的,还不是连自己的黄泉笔都管不好,跑这来耍威风——”

原本晴朗的北京夜空刹那间惊雷炸破,不偏不倚落在会议堂外。树根状的闪电纹路张牙舞爪,自上而下将会议堂照得煞白如昼。

聚集于此的活口无不寒蝉若噤。

“好啦好啦,青龙使,你这样会把大家都吓到的。”

此刻唯一敢开口调侃的只有国安部特别处一局的局长,孙祁。

“大家也是担心嘛,毕竟我们的朱雀使还小,总不能让小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呀。”孙祁像个和事佬,夹在中间说好话,“至于食梦婆和黄泉笔嘛,是我们的工作疏忽,追回来便是。天热火气大,大家都消消气哈。”

青龙使杨真极轻地哼了一声,拢起宽大的袍子起身离座,如风般飘然而去。留下一票不明所以的国安部人员在会议堂里炸开了锅。

杨真头也不回,对跟在身后的随从道:“备车,送我去机场。”

*

杭大生科院院楼314号房间,披着林潇外皮的食梦婆咯咯地着,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她半掩着面,幽幽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呀?”

“这不废话吗?!”楼心夜撇了高翔宇,一柄玄扇已按在手中,冷冷道,“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食梦婆半眯着眼,用打量猎物的眼神审视着楼心夜,笑得薄凉:“我记得,你十年前就长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看来四使容貌不变的传闻还真是一点不假——”

“这才叫青春永驻。”楼心夜皮笑肉不笑,“你们这些鬼是不会懂的。”

“是呀,我是不懂。”食梦婆拉扯着林潇本就上翘的嘴角,显得更加迷人,“你当然也不懂,这十年来,我在国安部镇魔塔下最引以为谈资的一件事,就是十年前,我竟然把小朱雀使给逼疯了呀——”

楼心夜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

那只按着玄扇的手似乎在凭空颤抖,很快就被凌厉的攻击弧度掩盖了过去。食梦婆躲也不躲,昂起林潇纤细光洁的脖颈,面带微笑原地站着。

“你下不了手的。”食梦婆笃定道。

果然疏忽而至的扇尖在林潇脖前停下,若再挺进分毫,便是皮开肉绽。

“看,被我说中了吧?”食梦婆笑了笑,“因为呀,我太了解你啦。你和其他三使不一样。你心善、手软、能救则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别人好,可是别人又是怎么对你的呢?”

楼心夜冷冷地抬眼盯着她,用扇面挑衅般地挑起对方下巴:“还轮不到你来管教我。”

被撂翻在地的高翔宇欲挣扎着起身,楼心夜反手甩来一排银针,将高翔宇的衬衫钉穿在边柜上,动弹不得。

高翔宇吓得面如死灰,姿势颇为滑稽地举着手,胡乱喊道:“救,救我!”

“小兄弟别急嘛。”食梦婆连看都懒得看高翔宇一眼,转而对楼心夜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不要一上来就剑拔弩张嘛~来,我先送你份礼物瞧瞧。”

说罢,食梦婆就着楼心夜面前信手一挥,一面薄云状的镜子随之悠悠腾起。镜中正浮现着一个颀长笔挺的人影,在苍茫之中优雅地转过身,双眸灿若星河,温柔地注视着她。

楼心夜的瞳仁骤缩,双手无声地握紧成拳。

——这是怎么回事?!

“这面镜子能照出你心里最在意的人。”披着林潇外衣的食梦婆笑得宛如少女,“怎么样,这份见面礼你还喜欢吧?”

楼心夜冷笑着将薄云镜子削得粉碎,早已按捺手中的金轮朝食梦婆额前点去,速度奇快无比,喝道:“鬼才喜欢。”

食梦婆眸子微敛,金轮即将触及额头的瞬间,一道红光从林潇魂体里飞出,后者当即就软了下去。

楼心夜抛出一个玻璃瓶,娴熟地装进林潇的魂体,顺手揣进口袋,冷漠地目视前方。

在她面前,一位身穿轻纱红衣的女子正拿拂袖掩面,露出额前一朵莲花印记,赤色瞳仁整整占去了半只眼,剩下本该是眼白的地方一片乌黑。

那是食梦婆的真面目。

“呀,好险好险~”

脱离宿体的食梦婆反而一身轻松,她赤着纤纤玉足,在人仰马翻的办公桌上踮起脚尖,旋转、起舞,身姿曼妙如画,当真要把人的魂都给勾走。

然而楼心夜不为所动。

兀自跳起来的食梦婆脚尖忽地一勾,转身负手望着楼心夜,道:“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楼心夜并不做回答,只是同其保持着距离,且刻意不看她的眼睛。

食梦婆歪过头,天真且无辜地问道:“你在害怕吗?”

“害怕”一词犹如一记惊雷在楼心夜脑中炸裂,她敛着眉头,记忆的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呼之欲出。

不行,不能在食梦婆面前有丝毫的动摇,否则就……

食梦婆笑了笑,又是一拂袖,高翔宇钉在边柜上的银针悉数弹出,根根落地有声。高翔宇屁滚尿流地扶着柜子起身,手里抓着一把一尺来长的笔状物,膝盖和拌蒜似的发抖。

眼尖的楼心夜一眼就认出,高翔宇拿的是黄泉笔。

这下就有点糟糕了。

高翔宇俊朗的脸上鼻青脸肿,他提着黄泉笔,在空中胡乱写了个“龙”字。刹那间,只有五道笔画的龙字化为五条实打实的龙,在办公室狭小的空间中挤成一团,掀翻了无数水泥砖瓦,场面乱作一团。

楼心夜迎着横飞来的石块和杂物,玄扇开道,踏着龙首而去,目标直指高翔宇手中的黄泉笔。

高翔宇双腿一软,一屁股又重新坐回地上,手忙脚乱地往后退。

楼心夜捏着一张朱砂黄符,于掌间揉碎,幻化成一道光柱,沿着之间所指的方向射去,命中高翔宇握着黄泉笔的掌心。

光柱生生捣穿高翔宇的手掌,钉进了地面。可怜的高翔宇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干涩的喉咙啊啊的呜咽着,汗如雨下。

与此同时,食梦婆早已飘在楼心夜身后,宽大的红袖如混天绫,卷住了黄泉笔,剩余的朝楼心夜铺天盖地而来。

楼心夜嘁了一声,纵火将红袖齐齐烧断,她伸手接住黄泉笔的瞬间,笔杆上竟浮现出一只红瞳孔的黑色眼睛,撞进了楼心夜的视线里。

和食梦婆的眼睛一模一样。

那一刻,消失的薄云镜面又出现了。

这回镜面上没有那个腰是腰,腿是腿的完美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楼心夜自己。

——准确地说,是十年前的冬天,尚在康城福利院里的楼心夜。

*

二零零三年一月三日,康城。

对即将接受审判的高三学生而言,所谓元旦假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玩意。

十七岁的楼心夜备着堪比炸|药包似的背包,连招呼都没和看门大|爷打,就一股脑冲进房间,锁上了门。

康城的冬天从不落雪,却是湿冷湿冷的。楼心夜脱了大衣,用厚棉被把自己裹成球,面朝下栽在枕头上,冷冷地道了声:“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别这样嘛~我走了谁陪你说话啊?”

红衣食梦婆从书包里幽幽腾起,漂浮在空中,浑身散发着阴森的冷气,让本就寒冷的室温又骤降了不少。

“今天那个小贱|人是不是又往你桌上粘粉笔头了?还把你堵在厕所,不准你告诉老师。和低年级的学弟学妹说你脑子有问题,千万得离你远一点……”

“闭嘴。”楼心夜在被子里攥紧了床单。

“我都看到啦,你的复习大纲是被人偷走的,就扔在操场后面的大垃圾箱里,已经被垃圾车运走了哟。”

“我让你闭嘴!”

楼心夜砸过一个枕头,那枕头角带着烧焦过的痕迹,如发射失败的火箭,坠落墙角。

缠人的食梦婆笑声悠然,唰一声,从房间里消失了。

钻出被子的楼心夜深深呼出一口气,在床上坐了起来。

她已经整整三个晚上没合眼过了。

不理想的精神状态间接导致七魄虚浮,楼心夜扶着额头,遍布红血丝的眼困顿地垂着。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急促的拍打声。

“心夜姐快出来!你看谁来看你了!”

儿时玩伴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走廊,楼心夜贝齿轻咬着下唇,故作面带笑意地起身,跑去开了门。

“心夜姐你看,是谁来看你了呀。骗你的呢,他呀,才不~会~来~的~呢~”

幽幽的颤抖尾音带着食梦婆的气息,一字一顿,将她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击得粉碎。

“滚!”楼心夜猛关上门,徒留食梦婆的笑声摩擦着耳膜,声声直击脑海。

而同时,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冲撞着四肢百骸,直涌上心间,几乎要冲破了天灵盖,死死压迫着神经,让人无法呼吸。

朱雀之力正在悄然失控。

这一切都是楼心夜沧海一粟的过去。

314号房间里,陷在记忆梦魇中的楼心夜一下就滞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食梦婆看在眼里,嘴角一直咧到了牙关处,势在必得地望着如魂魄出窍的朱雀使,发出毛骨悚然的长笑。

“我的乖乖呀,你这辈子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说着漫天红袖朝楼心夜袭来,欲卷把她卷成一只茧。然而只听凄厉的绵薄断裂声,宽大的玄扇豁然摊开,将红袖斩得一干二净。

楼心夜抬起那双溢着杀气的眼,毫无避讳地盯着漂浮在半空的食梦婆,冷笑着徐徐道:“回地牢做你的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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