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女子唇角血迹缓缓蔓延，迎上青年担忧的目光还安抚性般笑了笑，手抬起似是准备抚摸他面颊，终因力气不足而复又砸了下来，“娘已经老了，没多少可活，现在死就死了，唯独放不下你啊……”
将女人一直都略显瘦弱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青年眼眶少有地红了，“娘您别说不吉利的话，只要找到青誓您就有救。”
“傻瓜，娘甚么状况娘自己知道，这些年来都没过好，身体早就败了，撑到现在不过赖着司徒笑的药，不然等你学成，哪能见到我。”女人说一句话就要缓几秒，却还是执着地不肯停歇，此时又蓦然露出一道温和的笑意，“司徒笑这孩子也是可怜，自幼就没能过成好生活，跟你那两兄弟一样。”
“……千儿跟寒弦都是寒锊的掌上宝，过不好的只有我吧。”被这句话调出了回忆，攸霖虽是笑着却难掩眸底情绪。
女人用尽气力回攥住他的手，“对不起让你吃苦了。”
“娘……”
“当初寒锊一次娶了三位夫人，一做正室二做妾室。这在当时天下引起轰动，很多人都以为他要么想羞辱正室，要么花心，却只有我知道——他是想保护我。轩辕早就败落，连自己族人都保护不了，只有与世家大族联姻才能保住他地位。先祖曾多次靠卜卦来预测未来，触了天道，天道降罚于轩辕，才导致几代来一脉单传。”
“我生下你后就身体渐渐衰弱，不得不卧床休息。他心疼我，就亲自抚养你。谁料冷家老爷子忽然病倒，江湖术士骗他说要轩辕血才能救，冷群就派杀手来截我走，所幸那时宇文袭正在家里做客，我才得以生还。寒锊为了保护我，将我降为三夫人，一边对外宣称病逝一边送我回轩辕家。半途中也不知谁走漏了消息，冷家把我劫走，还好司徒家相救，他们却也因此死了不少人。跑回去报信的那人被冷家收买了，寒锊才会以为我已经安全。”
“弦、祭、刃、千、宵，这是寒家老爷子在逝世前就订下的名字，这才是真正的寒家五子。为了掩饰你的轩辕血脉，弦儿被那伙人抓走废了经脉，此生再不得习武，千儿则到了某个地步就再也不得存进。寒漠刃寒漠宵跟随二夫人的谣姓隐居了。越不重视你他们就越不会打主意，冷家正因为懂得尊贵家族的想法，才没动过你啊——”
过往所有的认知都被颠覆，攸霖甚至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弦祭……刃千宵？那他俩……现在叫甚么？”
“谣刃，谣剑。”
“怎么可能……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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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正在点头打瞌睡的青年被这句话惊醒，歪着头看了看躺在床上却神情戒备的人，又想了想这屋里的确没第三者的存在，便笑着答：“司马涛。”
“哦。”青年只淡淡应了一句便转回头闭眼休息。
“……诶，”把自己弄醒了他却去睡了，司马涛心里特别不平衡，当即蹲到他跟前戳他的脸，“喂喂别睡了，你才刚醒。”
青年只闭着眼不予理会。
司马涛再接再厉：“睡太多人容易变笨，还容易四肢退化。”
青年只当没听见。
“哎呀睡多了不仅会越来越丑，还娶不到媳妇！”
青年终于睁眼狠狠瞪他，“司马涛，你有完没完？”
“你早理我不就没接下来的事儿了么。”司马涛撇了撇嘴完全没被对方的冷漠吓到，“师父说你的伤太重不能乱动，光睡着肯定无聊吧~不如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受伤的？把冷弋弑都被吓成那样。”
只有某三个字被青年听到了，当即问道：“弋弑在哪？”
司马涛不由有些挫败，“他几天前刚来过，好像有人找就又走了。”
“哦。”青年又淡淡应了一声继续闭眼休息。
“……”司马涛还不死心，“你不想知道他跟你说了啥？”
“没兴趣，要真能知道他会告诉我的。”
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司马涛砸得吐血三升险些倒地而亡，耍着少年心性恨恨道：“你就别跟我说话，我看你一人能憋到甚么时候！我要再主动跟你说话我就去打扫马厩！”
——然而五天后，司马涛蹲在马厩里默默干着活，吓得一众下人跪在那里不敢起来。所以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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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清醒，我便拜你为大哥，用我之生命，护你永世无伤。”
不知想起了甚么，攸霖旧伤复发险些丧命，师父联合枚影锦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救回，他便又陷入了沉睡。而正刚好路过的司马涛端着盆站在门口，听着冷弋弑仿若祭祀般起誓，心也跟着跳动起来，带出似曾相识的酸涩感。
好像也有人这般对自己说过吧，可是……是谁呢？
周围的空气忽然稀薄，司马涛猛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息着，好似即将窒息。视线内一双极小青色的鞋映入眼帘里，熟悉的声线带着惯有的调笑：“爱卿平身。”
“……寒、竹……轻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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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攸霖当初杀了那一群孩子，所以……应该是找不到尸体了吧。”
“他就是我要等的人。”
“我答应做尊使，但你要帮我杀掉攸霖。”
“孩子？不是早就走了么，如果我没记错，那个叫轻寒的，后来被零黯夜收养了，改名悠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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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仍然很浓，淅淅沥沥的雨打落在竹子上，又一滴滴回归尘土。只着了一件单衣的男子从床上坐起身来，侧着身体靠着窗户，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吱呀——”木门被推开，穿着一身正服的尘兮踏着月色走进。
“……可查清楚了？”许久后似是才察觉到身侧人，男子却连头都没偏，“我要准确答案。”
“是他。”尘兮也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那个老者说的没错，当初无数孩子死于各种原因，真正活下来并至今尚健在的，只有你、他和皇甫泣尘。”
“……皇甫泣尘？”司马涛皱了皱眉头，终于转过眼来，“怎么会有他？他现在做甚么？”
尘兮如同百科全书般犹豫都没有就答道：“当初脱离那里后，他隐姓埋名拜杜灵前辈为师习得武艺，又认攸霖为大哥。四年前那件事后只有他没失忆，却故作不认识所有人，接了天云通缉令潜入朝廷伺机而动。现在镇守边疆，但听有人说他扮作商人赶回京都。”
“呵，有趣。”司马涛低低笑出声，“我还道他身边都是为他思量的。”
尘兮愣了一下，下意识辩驳道：“其实不是……甚么允诺，皇甫泣尘，还有几个都抱着各自的想法，但我跟冷箫都有防着。”
“那你没想着去找他？”叹了几句后，司马涛把话题转到了尘兮身上，“我记得你当初跟我说想起他你就会离开至尊盟。”
忽然的转变让尘兮有点应对不来，蹙着眉心想了想才无奈道：“他应是不需要我的，当初任由我们跟在身边不过是向来不在意。他知道我们就已经很不错了，其余我也不要求，也不想给他添乱。”
司马涛“啧”了一声，“你啥时候对我也能有这觉悟该多好，本盟主一天就不用那么忙了。”
尘兮简直哭笑不得，“你忙？那我一天都在做甚么？睡觉？”
“谁知道你啊，”司马涛不屑撇嘴，“反正一天都见不到你人的。”
尘兮面无表情地分析：“要么，你在睡觉，不出门；要么，我在外头忙着。别说得好像这消息是我要去查似的。”
“啧，要不涉及攸霖，你会亲手接？”司马涛毫不留情戳穿事实。
“那又如何？更加证明你的懒。”尘兮压根没觉得不好意思，自己的事不就要自己做着才有趣么，所以这家伙是得有多懒？
“你小心本盟主撤你职啊！居然敢以下犯上。”
“撤呗，正好休息休息，没准还能去看看大哥。”
“……你确定只是看看？”
“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记起来了，我还可以赖他跟前再也不走了呀！”
“……你打算把至尊盟怎么办？”
“爱咋咋去，反正有你，再不济还有师父，总归饿不死你这懒人的。”
“麻烦你有点博爱心好嘛？”
“那是甚么？能当饭吃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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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仁的班师回朝在很多人意料之外——比如允诺，比如冷箫。允丞相思考的是假若杨仁回来了，谣刃的死期是不是要近了，他们的动作还能继续下去吗；冷箫则担忧大哥，如果收到的消息是真的，那大哥会不会很难受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纷纷下跪，一时竟气氛恢弘。
杨仁坐在大殿正中央，换上了一身明黄色龙袍更显威严。攸霖却是换了一身红色劲装跟在他周围，低垂着的眉眼温顺异常。
允诺打着哈欠拿手势跟冷箫交流，自然没空听杨仁说了些甚么，总而言之就是批评不干事的，表扬随行出征的，着重表扬攸未——等等什么鬼？！
鉴于御前一品侍卫已不能满足杨仁对于攸霖的奖励，便新增职位“御泠未”，专门服侍皇上，比太监还要贴身，并带有印玺，某些时候完全可以代表皇上。
而攸霖则走到台阶下面，朝着杨仁跪下：“臣谢主隆恩，为皇上谋，定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