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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悼唁闹笑柄(1 /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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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在寿阳公主府等候的明珠,见范蔼慢悠悠地走了回来,便飞快地迎了上去。

范蔼没有理会明珠,径直走回自己寝宫。

明珠跟在后面道:“夫君,让你受委屈了。”

范蔼走进屋道:“没见过你们公主府的规矩,哪有夫妻俩的私生活还受管家婆的管制哩!”

“以后就好了。”

“能有啥好的,难道你能破除皇家的规矩吗?”

“不是破皇家的规矩,是母亲和那管家婆到豫章皇四舅那里去了,咱们不就自由了吗?”

“她们去豫章做什么?”

“彭城王刘义康母亲病危,她们能不去看吗?好坏也是同皇祖所生,打断骨头连着筋呀!”

范蔼听说寿阳公主和管家婆去了豫章,立时兴奋起来,拦腰抱起明珠,急不可耐地上了驸马东床。

再说那豫章彭城王府内,到处弥漫着紧张、忧伤、茫然的不祥气氛,王氏太妃在病榻上不停地喊着:“高祖,我随你去了。我好冷啊!”

刘义康见母亲服药无效,不停地嚷着去找皇父,越听越不是滋味,便伤心地哭了起来,边哭边想着皇父,假若皇父还在的话,我们母子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不由得使他又想起了皇姐会稽公主刘兴弟和寿阳公主皇妹来,只有她们才能安慰母亲,有她们在母亲身边,母亲才能安详地闭上眼睛。

说话不及,家奴禀报:“会稽公主和寿阳公主驾到。”

刘义隆擦干眼泪,急忙迎了出去。

会稽公主问刘义康道:“四弟,太妃病情如何?”

“已到了膏肓的程度。”

“怎么不找御医好好治疗?”

“都不奏效。”

皇兄妹们边说边走到皇太妃病榻前。太妃虽起不了床,但她心里是什么都明白的,两位公主的到来,使她精神上得到了一丝安慰,便指了指床边的椅子,示意让她们坐下说话。

寿阳公主俯下身,拉着太妃的手道:“娘娘无忧,偶感微恙,吃几帖药便会康健。”

太妃道:“公主有所不知,我这病岂是吃几帖药能吃得好的!”

会稽公主心里明白,都是皇廷你争我夺,互相残杀的结果,便气呼呼地道:“太妃娘娘,你放心,我会去找陛下算账的。”

太妃摇着头道:“大公主,不必了。这也是我们母子罪有应得呀。”

会稽公主问刘义康道:“太妃娘娘究竟得的是何病?”

“御医说是阴阳失调,急火攻心所致。”

随会稽公主前来的太子舍人谢综献策道:“听说散骑员外郎孔熙先兼通医学,精通医术,尤长于脉学,诊治过不少疑难杂症,何不传孔熙先前来为太妃娘娘诊病?”

刘义康突然想起,自己有一次患头疼,御医们束手无策,孔熙先只用两贴草药,便使症状消退,看来他比御医们还要高明。便命谢综速去传孔熙先。

孔熙先,鲁国(今山东曲阜)人,其父原为荆州太守,素与刘义康来往密切,因平叛不力,受到宋文帝刘义隆的惩处。刘义康从中周旋,免去死罪。孔熙先早就有报恩之心,当谢综传刘义康意旨,让他速去豫章为太妃治病的指令后,便随谢综扬鞭催马连夜赶到了豫章彭城王府邸。

谢综带孔熙先进入太妃寝室,孔熙先见到刘义康便俯身拜道:“下官拜见彭城王,祝太妃娘娘早日康复。”

刘义康不耐烦地道:“快起来吧,哪来那么多礼数!快给太妃诊病吧。”

会稽公主怕孔熙先误了太妃,有意考考孔熙先,她道:“孔大人,都说你精通医学,不知能否治愈太妃娘娘的病?”

孔熙先听话听音,明白会稽公主的担心,便回话道:“启禀公主千岁,下官闻圣人言:人者,以食为天,食者以五谷为食。吃五谷杂粮者,皆会生病,病皆同因,无非因人而异,有何不能诊治?”

“好一个因人而异!”会稽公主心悦诚服地重复说:“吃五谷杂粮者,皆会生病,病皆同因,治皆同理,因人而异,此论好似出自医圣张仲景之口。那就快给太妃娘娘诊脉吧。”

孔熙先就于病榻前单腿跪地,给太妃边把脉,边看舌苔,对病已是一目了然了。

刘义康急不可耐地问:“孔大人,不知母亲脉象如何?”

“从太妃娘娘脉象看嘛,”孔熙先忧虑地说,“深沉虚弱,脉细欲绝,阴阳失调,水火不济,故而畏寒,现在已经转为寒热重病。”

刘义康道:“寒热重病!这么说,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孔熙先惶恐地道:“王爷,下官斗胆妄测,太妃她……”

“往下说。”

“的确凶多吉少。”

“难道就没法医治了?”

“下官只有试试了。”

孔熙先为太妃开下药方,亲自抓回地道草药,但是太妃却拒绝用药。

急得刘义康左右不是,便问孔熙先道:“孔大人,似母亲这等状况,她还能维持几天?”

孔熙先道:“长则十天半月,短则五至七天。”

十天后的一个深夜里,还真应了孔熙先的话,太妃病榻前的烛灯跳动了几下,渐渐黯淡下去,太妃猛然咳嗽起来,边咳嗽边对守在一旁的刘义康道:“儿啊!娘死后,你要善待自己,千万别再与你皇哥一争高低,只要你平平安安,娘到了黄泉也能闭上眼了。”

刘义康俯身屈腿,半跪在太妃面前,道:“母亲,孩儿记下了。”

太妃又是一阵干咳后,双手扶在胸前,泰然自若地微闭着双眼,眼角下露出一丝称心的笑容。

刘义康哪里知道,生他、养他、疼他、爱他的皇太妃已经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乘鹤而去了。

“母亲,母亲……”任刘义康呼天叫地,再也叫不醒皇太妃来。

孔熙先道:“王爷,皇太妃已乘鹤而去,你要节哀呀!”

刘义康听说母亲已经驾崩,由呼唤变为一头扎在太妃的躯体上号啕大哭起来。

在场的文武官员及侍女们不约而同地跪地放声齐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

向来坚强的会稽公主哭了几声后,劝刘义康道:“皇四弟,我们不能再哭了,当务之急是赶快安置后事。”

刘义康道:“咱们皇室兄妹,向来都听皇姐的话,你看怎么安置后事呀?”

会稽公主道:“以大姐之见,先通报朝廷,然后按皇太妃的安葬规格,厚葬太妃娘娘。”

刘义康即刻吩咐谢综快马加鞭去建康禀报文帝刘义隆及文武大臣,然后又吩咐孔熙先架好罗盘,测探起阴宅来。

暂放下皇太妃驾崩不说,却说建康城武帐冈太极大殿议事厅内,宋文帝正在和范晔、徐湛之、何尚之等大臣们商议开办“四学馆”(儒学、玄学馆、、史学馆)事宜。在议到设立时,大臣们各持己见,说法不一。

范晔坚持设立,何尚之坚持设立道学馆,徐湛之则不倾向设,也不倾向设道学馆。正当各抒己见之时,门官禀报道:“太子舍人谢综拜见皇上。”

刘义隆道:“准见。”

谢综进殿跪拜道:“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刘义隆问谢综道:“谢卿见朕,不知为了何事?”

谢综道:“启禀陛下,皇太妃在豫章驾崩,微臣奉彭城王之命,前来向朝廷报丧。”

皇太妃驾崩非同一般,朝议暂时停了下来,文帝刘义隆问谢综道:“不知彭城王有何要求?”

谢综道:“回禀皇上,王爷请吏部尚书郎和太子舍人速去帮助料理丧事。”

刘义隆念其与刘义康骨肉之情,便答应了刘义康的请求,立即下旨范晔、徐湛之前去豫章。范晔和徐湛之接旨后,便快马加鞭向豫章彭城王府赶去。

〖bt2〗四

〖ht〗豫章城内,大街小巷都是素彩,白色的素环悬挂在各家各户的门楣上,有几副白色挽幛十分惹人注目,那副挽联上写着:“时事伤心风号鹤唳人何处,哀情惨目月落乌啼霜满天”。这副挽联上写着:“大雅云亡,绿山青水谁做主;老成凋谢,落花啼鸟总伤神”。这是豫章人民对皇太妃的崇敬和怀念之情。

彭城王在豫章这五年中,遵皇太妃的教导,为当地人民办了很多他们办不了的事情。当他母亲皇太妃驾崩的消息传出后,不论从城市或乡村,人们都为失去这样一位太妃而痛心。

灵堂里,不断有人来吊唁。跪拜下去,便是呜呜咽咽泣不成声。

皇太妃安详地躺在楠木灵棺中,香案上摆放着猪、马、牛、羊等祭品,高烧红烛,点燃神香,显得既风风光光又庄严肃穆。

刘义康正在回谢着江州文武百官,忽听孔熙先禀报道:“王爷,尚书郎范晔和太子舍人徐湛之前来吊唁。”

刘义康听说是原属下范晔到了王府,便迎上前道:“范大人,你来得正好,孤正需你来帮助料理太妃的丧事呢!”

范晔走向灵棺,恭恭敬敬地向太妃鞠了三躬道:“太妃驾崩,朝廷文武百官痛心疾首,就连皇上也亲笔题挽联一副。”

刘义康道:“他还有这等手足之情?”

徐湛之道:“皇上还特意封赏布匹二百,黄金千两,让皇四舅厚葬太妃呢!”

刘义康不屑一顾地道:“照二位大人的话,本王还得向皇上谢恩?”

为了避免刘义康心中不快,勾引起往事,范晔绕开话题道:“王爷,下官前来豫章一是为太妃送行,二是帮助王爷料理丧事,请王爷吩咐,下官一定尽职尽责。”

刘义康道:“丧事已安排就绪,只是碑文还没有写成,范大人文才超群,又有一手好字,不知范大人可否代劳?”

范晔道:“区区小事,何为代劳,下官这就去为太妃撰写碑文。”

范晔写好碑文,已是黄昏时分。

刚才还是晴朗天空,霎时变了样子,只见乌云从东北方向翻滚而来,狂风呼啸,直刮得彭城王府树枝摇曳,荒草纸屑乱飞,天昏地暗,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刘义康抬头看着黑魆魆的天空,心想,明日就是母亲出殡的吉日,今晚天气如此狂飙,岂不是有意与我彭城王做对?为了不使狂风暴雨吓着母亲,他便命今日值班的国子祭酒范广渊安排歌女、舞女,在太妃灵堂前助威、热闹。

午夜时分,太妃灵堂前灯火通明,笛笙唢呐和鸣,舞女翩翩,锣鼓声中,一曲挽歌震荡在彭城王府的各个角落。随着古乐的伴奏,数十名身着白彩衣裙,头披挽幛,扭动细腰的舞女,边跳边唱起来:オ

〖htk〗〖jz(〗有生必有死,

早终非命促,

昨暮同为人,

今旦在鬼录。

魂气今何在?

枯形寄空木。

娇儿索母啼,

良友扶我哭,

得失不复知,

是非安能觉。

千秋万岁后,

谁知荣与辱,

但恨在世时,

饮酒不得足。〖jz)〗オァ糷t〗

这挽歌就像催眠曲儿一样,直唱得范晔微闭双眼,打起盹来。

刘义康见范晔筋疲力尽,便让范广渊安排孔熙先陪徐湛之、范晔前去客房休息。

客房面对太妃灵堂,大约有十来丈远,是彭城王接待贵宾的榻所,屋内向来布置得富丽堂皇,吃住一应俱全,范广渊带着孔熙先和范晔来到客房,孔熙先关切地问范晔道:“是卧床休息还是痛饮几杯?”

范广渊道:“这等场面,如何睡得下呀!”

孔熙先道:“那就小酌几杯。”

一说到酒,范晔来了精神道:“这几日为太妃驾崩之事,在下东奔西跑,连一天安生饭也没吃成,这里无人打扰,又有歌女伴随,可以痛痛快快地饮上几杯了。”

孔熙先道:“大人想喝什么酒呀?”

“就喝这里的‘醉倒春’吧。”范晔指着柜头上的酒坛道。

孔熙先道:“那就请范大人上位就座。”

范晔在中央就座后,孔熙先斟上酒道:“今日能陪范大人喝上一杯酒,真乃三生有幸啊。”

“此话怎讲?”范晔高傲地问孔熙先道。

“范大人文才惊人,连先帝都称你为神童,今又官拜尚书吏部郎,实乃可佩可敬。这杯酒祝你步步高升。”

范晔早就被酒虫拱得嗓子痒痒的,接过孔熙先手中的杯盏,脖子一仰饮下了肚。

在孔熙先三寸不烂之舌的劝酒下,范晔一连喝了三个六六大顺,脸上不禁泛起了红晕。

孔熙先望着有些醉意的范晔道:“范大人,在下精通相术,又见你面相黑中透红,红中透紫,有日角相。”

“这话从何说起?”

“圣人言:有一份精神,则有一份福禄,有一日之气色,则有一辈之坦途。”

“难道在下只有福禄就没有凶险吗?”

孔熙先侃侃而谈道:“大人印堂深直有黄气,一切凶险必会烟消云散。”

爱听奉承话的范晔,被孔熙先说得晕乎乎的,不等孔熙先让酒,便自斟自饮起来,边饮边推开窗户,随着太妃灵堂前歌女们的舞姿,唱起了哀歌:オァ糷tk〗

〖jz(〗昔在无酒饮,

今但湛空觞,

〖wb〗春醪生浮蚁,〖jz)〗

〖dw〗何时更能尝……オァ糷t〗

国子祭酒范广渊乃范晔的同父异母兄弟,以为这时痛饮会让哥哥遭到非议,便制止范晔道:“哥哥,在屋内饮两杯尤可,何必去唱那挽歌呢?”

范晔道:“饮酒作乐乃人之常情,能遭到什么非议呀!”

“这是太妃丧葬之日,岂能饮酒作乐!”

“无妨,无妨。”

“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范晔不理会弟弟的劝告,继续唱道:オァ糷tk〗

〖jz(〗肴案盈我前,

亲旧哭我傍,

欲语几无音,

欲视眼无光,

昔在高堂寝,

今宿荒草乡,

一朝出门去,

归来夜未央。〖jz)〗オァ糷t〗

范晔那有悲有哀、有低有高的歌声,顺着大开的窗户,传到了皇太妃的灵堂。

正在为皇太妃守灵的刘义康听到这不男不女的歌声后,问一旁的会稽公主刘兴弟道:“皇姐,这歌女中怎么有男声呀?”

会稽公主仔细一听道:“是有一男子在唱挽歌。”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我彭城王府寻欢作乐!”刘义康边说边往外走去。

刘义康在那群歌女中并没有寻见男子的身形,忽听对面客房中,有说有笑,便气冲冲地走向客房。

正当范晔唱得酩酊大醉之时,刘义康破门而入。

孔熙先等人自知闯了大祸,便灰溜溜地跑了出去。刘义康大声喝道:“太妃驾崩乃不幸之日,现当悲哀之情,反而饮酒作乐,成何体统!”

谁料,范晔已经到了头重脚轻的程度,只见他“扑通”倒床而睡,随即发出了呼噜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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