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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1 /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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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伏廷走入书房。

回过头,栖迟就跟在他后面。

入府后,她身上的帷帽披风都交给了侍女,唯有手里,还拿着他还给她的那两张飞钱。

被他看着,她才想起,收入袖中了。

伏廷想着她说的那番话,什么也没说。

她要对他好,也的确对他好,到底什么意思,他心里有数。

正因为明白,也无话可说。

他转头,解了佩刀,放下马鞭。

一只手伸来,扶住了他胳膊。

栖迟站在旁,手搭在他胳膊上,眼看着他。

四目相对,她慢慢贴近,靠在了他胸膛上。

伏廷看着胸前女人的脸,下巴一动就扫过她如云的黑发。

他没回避,却也没动。

栖迟靠在他胸前,听着男人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

心里想着,他亲口说过会与她好好做夫妻,可她说完那番话后,到现在也没听见他回应。

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却没有等到他有什么动静。

她不禁抬头看他,心想他是对自己的话反悔了不成。

却见伏廷头低了下来,眼看着她说:“再不走,怕你会后悔。”

她眉头微挑:“为何?”

门外廊上,忽而远远传来罗小义的声音:“三哥,人都来了!”

伴随着话语声的,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

栖迟立即退开,咬了唇,懊恼地看着他。

他要在这书房里见外人,为何不早说。

伏廷看着她,嘴角动了动,低声说:“早定好了抓完了探子便要议事。”

他收到消息后在城中布防时就已经定下了。

栖迟越发懊恼,耳中听着门外脚步声近了,要出去也来不及,转头就往屏风后走。

书房中本就是处理公事的地方,屏风只摆在角落不常用,也未摆好,她用手推一下,推不动。

罗小义的声音已到门外了:“三哥,回了没?”

“都等着!”伏廷忽然说。

外面顿时声都停了。

栖迟看过去时,他已走了过来,一手拉开屏风,看着她,手在屏上拍一下。

示意她进去。

栖迟立即走去后面。

伏廷看着她在后面端正地跪坐了,才走开两步说:“进来。”

罗小义打头进来,就见他站在屏风前换着军服,笑道:“我说要等什么,原来三哥刚回,衣服还未换下。”

他差点就要打趣一句是不是陪嫂嫂在那铺子里待太久了,想着还有别人在才没往下说,回头招一下手。

四五人跟着走进来,皆身着官服,朝伏廷见礼,都是他瀚海府中的下官。

伏廷将军服搭在屏风上,系上便服,说:“坐。”

栖迟看着那屏风上绘景的屏纱,又隔着屏纱看一眼外面影影绰绰的来人,担心这也挡不住什么,坐着一动也不动。

随即却见伏廷就在屏风外的案席上坐了,正好隔着扇屏风挡在了她身前。

她稍稍放了心。

否则叫这群下官撞见她一个大都护夫人这般藏头露尾的,岂非更难堪。

外面,他们已开始说话了……

“大都护已许久未召我等议事了。”

“是,这都护府都许久未曾进过了。”

伏廷说:“说正事。”

罗小义接话:“三哥,那几个探子身上搜出来的都是有关咱们北地民情的,连牧民的牛羊、农人的田地都记了,倒是没有探到军情。”

他说:“突厥狡诈,要谨防这几个只是打头的。”

“是。”

栖迟默默听着,他们说完了那几个探子的事,又说到北地民生上。

几人提了一番下面各个州府的现况,眼下都是在忙碌的时候。

“八府十四州已数年未收一分赋税,大都护先前只缓作安排,现今大刀阔斧,扩军安民,似是迎来转机了。”

罗小义笑道:“三哥时来运转,如有贵人相助,你们懂什么。”

贵人却正躲在屏风后。

她轻轻笑了,看一眼屏风外的男人,他端坐如钟。

“只如此还不够,也亏得大都护一早便定下了一番详细的安排。”

“倘若这口气能缓过来,那便算挺过去了。”

“那是自然,安北都护府迟早要重回当初一方豪势的鼎盛。”

栖迟听到此处忽而心中一动,是因为听到那句大都护一早就已定下一番详细安排。

她心说这男人原来早有扩军富民的计划了,那定然是早存了雄心。

既然如此,此番真能回缓,安北都护府又何止是回到当初。

外面谈了许久,一直没结束。

栖迟也不知他们要说到何时,只能等着。

她掖一下领口,将锦缎轻绸的衣摆细细拉平整。

时候不早了,天似也比之前冷了,她在这里坐久了,感受的明显,袖中双手握在一起,轻轻搓了一下。

谈话仍在继续。

身上忽的一沉,她些微一惊,才发现身上多了衣服,手拉一下,是军服,往上看,记起来,是刚刚伏廷脱下后顺手搭在屏风上的。

不禁看一眼屏风,男人宽肩的一个背影映在那里,稳坐着在听他人说话,根本没有动过的模样。

她心想:莫非是自己掉下来的?

直到窗外暮色暗了一层,几人终于起身告辞。

栖迟身侧亮堂一分,是伏廷自屏风外站了起来。

她还未动,听见他问:“你还不走?”

罗小义在那儿笑:“我都许久没来三哥府上打扰过了,今日想留下吃个饭再走,三哥是要轰我不成?”

伏廷说:“去前院等我。”

“成。”罗小义出去了。

室内再无其他声音了,栖迟这才动了,拿下了身上披着的军服。

那上面似有他的气息,她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总觉得是靠近他时闻到过的,就是他身上独有的。

她手指在衣领那道细小的划口上抚一下,心说该换件新的了,放在了一旁。

屏风被移一下,伏廷走了进来。

她已准备站起来,看着他,又坐了回去,说:“我脚麻了。”

伏廷看了看她,走过去,握着她胳膊,拉她起来:“我叫你这样的?”

他已提前结束了,真要议完所有事,怕是天都要黑,她得在这里躲上几个时辰。

不是,是她自找的。

栖迟扶着他胳膊站起来,心里气闷,却又想到他方才好歹替自己遮掩了一下,也不说什么了。

她弯下腰揉了揉腿,松开了他:“算了,小义还在等你。”

他说:“嗯。”

不是他支走了罗小义,还得耗上一会儿。

栖迟看他一眼,转出屏风,出门走了。

伏廷等她走了,才把军服捡起来,拎在手里抖一下,随手抛回屏风上搭着。

许久,才终于出去找罗小义。

新户们的垦荒还在继续。

隔日,李砚骑着自己的马,跟着姑姑的马车到了地方。

只看到一大片翻垦出来的田地,他便稀奇地下了马背,四下张望。

栖迟从车中出来,看了看他:“看见了?这又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非要跟来做什么?”

昨晚她一回房就被他缠上了,说想来看一看这里。

今日只好带他过来了。

李砚是从教书先生那里听说了这事,北地民事正兴,先生说不可闭门读书,也要多看看窗外事,他便央了姑姑带他同来。

其实也有其他心思。

“我想看看姑父在做的事,自上次之后许久未见他,心里总有些不安。”他说着,就又想起伏廷去找他时的情景。

栖迟摸了摸他的头,轻叹:“与你无关,你何时能少想一些,我倒还高兴。”

李砚听了便不说了。

新露自车上取了帷帽过来,栖迟戴了,走去前面。

这种垦荒都是大片的,百姓众多,因而各处都有专人守着,这里也不例外,田边建了简易的棚舍,供往来查看的官员歇脚的。

她一走过去,便立即有人迎了上来。

不是罗小义是谁。

“嫂嫂今日怎么又来了?”

栖迟说:“来帮你们不好?”

“好啊!”罗小义打心眼里觉得好,他嫂嫂上次短短来了一趟,记起册子来可真是太快了,算东西又快又清楚。

但他还记着伏廷的话:“就怕太辛苦嫂嫂了。”

“无妨。”她心想恰好能在这上面帮帮忙,又不是什么大事,能累去哪里。

罗小义便将她带进了棚舍。

……

伏廷过来时,就看到棚舍里,女人坐在那里,握着笔记着东西的样子。

他松开马缰,低头走入。

一旁罗小义张嘴就想叫他,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本想与他解释一番是嫂嫂自愿来帮忙的,也没能说,默默出去了。

栖迟记得专注,毫无所觉,直到眼前册子已翻到底,才说了句:“该换新册子了。”

一只手捏着本新册子按在她面前。

她看见那只手,和手腕上紧束的袖口,抬眼看过去,才知道身边站的是谁。

伏廷看了眼那册子:“你从何处学的算账?”

宗室之中的女子,学的多半当是琴棋书画女红描红之类的,不曾听说有算账这一类。

栖迟说:“我打小便算术学得好,如今不过是半学半用罢了。”

前半句是实话,后半句是编的。

伏廷似是信了,没再多问,低头出去:“我去外面巡一遍。”

栖迟将册子合上,搁下笔,跟着走出去。

看着他上了马,自眼前纵马去了远处,马蹄过处,拖出一道尘烟。

马上的人身挺背直。

伏廷将四下都巡视了一遍,停在一片山下。

这山原本很高,已被垦荒弄得多出坑洼,掏出了巨大的空腹。

他转头唤一声:“小义。”

罗小义自远处打马过来:“怎么了三哥?”

伏廷说:“叫他们别垦这山了。”

为了民生,田地本是多垦多得,不限制百姓的,只是也不能只盯着一处垦。

罗小义得了令去传讯。

他勒马回头,到了棚舍外,看见栖迟还在那儿站着。

“站着做什么?”他问。

“看你。”栖迟直言不讳,眼神就落在他身上,轻轻流转。

她看自己的夫君,有何不可,看多久都行。

伏廷嘴一扯,被她的直白弄的,腿一跨,自马上下来。

心说这女人,简直无孔不入。

身后,忽而传来罗小义的呼唤:“三哥!”

他回头,看见罗小义打马自远处一路冲过来。

后方还跟着许多人,皆在往这里跑。

伏廷脸一沉,往前走两步,只听轰隆声动,就见远处他刚去看过的那座山尘烟四起,峰头缓缓下滑。

罗小义冲过来,喘着气说:“晚了一步,那山在眼前说塌就塌了,已叫人都跑了!”

他已看出来了:“带人过去。”

罗小义一抱拳,匆忙调头,招手唤了官兵过去。

伏廷本也要跟着过去,转头看了一眼,脚停住了。

栖迟站在那里,遥遥望着那山。

原本她就生的雪白,眼下一张脸似没了血色,越发的白,双眼凝着,似陷入了怔忪。

他问:“你怎么了?”

她眼睛动了,看向他,仿佛才回神,摇一下头:“没什么。”

伏廷从未见过她这模样。

便是之前面对散匪,面对探子,都见了血,她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像是惊到了一般。

他丢了缰绳,走过去,盯着她脸,又问一遍:“到底怎么了?”

栖迟被他身体一罩,犹如无处可逃,眼抬起,看着他下巴,只好说了实话:“只是想到了我哥哥罢了。”

伏廷记了起来。

光王是死于山洪,听说也是半路山体滑下,将他砸伤的。

他心说难怪。

栖迟又哪里是惊吓,惊人不是场面,只不过扯到了亲人便不同了。

她想着哥哥,连周遭纷乱的声音也听不清了,倏然抬头:“阿砚!”

李砚随着新露,不在周围,她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他,无暇多想就跑了出去,一手扯住了伏廷的马缰,踩镫上去。

罗小义刚又打马过来,就见他嫂嫂骑着马冲了出去,顿时一惊。

“三哥……”

伏廷大步过来,将他扯下马,翻身而上,就朝着她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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