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程晓的喃喃自语，旁边同学那个心痒啊，恨不能一把把他推开，自己好能看个清楚。连前面一排两个害羞腼腆的小女生也都侧过身子支起耳朵，听着程晓的现场直播。
那么此时教室外面的情况究竟是怎样呢？
潘建这时气得脸颊抽搐，腮肉明显能看出抖动来，一边用手推着，一边呵斥道，“何思远，你快放手，马上放手！”
“行，我放手。”何思远知道自己一直拉扯着老师终究不好，顺势答应下来，“不过我希望老师能够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让我站起来，又无缘无故地要把我赶出教室？”
“解释？我给你个狗屁解释，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解释？”潘建明显气得忿然不能自抑，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嗤。”何思远鼻孔发出不屑的声音，“这就是你一个高中老师的道德修养，出口成脏，还真让人长见识了。”
“你说什么，你他妈的再说一遍！”潘建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已经被何思远轻蔑的语气、神情还有随之说出的话刺激得失去理智了。
“再说一遍怎么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何思远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跟潘建有妥协退让的可能，毫不留情地说：“你身为掖城五中这所重点高中的老师，出口就是脏话很值得光荣吗？还有，你要是再有骂人的话提及我家人，可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你想干啥？”潘建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疯了，不过看看人高马大的何思远，又注意到他紧握的拳头，终究有些色厉内荏，没敢再说出那个词。
这时旁边三班的物理老师走了过来，王老师也是四班的代课老师，近50岁的年纪了；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一脸憨厚慈祥；教学也是循循善诱，从没高声骂过学生。
何思远对这种品德良好的老教师向来是敬佩有加，看着他走过来，赶忙稍微一弯身，说：“王老师，你好。”
何思远更注意到，此时不光自己班级，连三班朝南的窗户上也都挤满了脸，一只只耳朵紧紧贴在窗户上。估计三班学生对于自家班主任这位独裁暴君遭遇强力反抗的戏码也是很感兴趣，对两者的最终胜负表示出强烈的关注。
王老师从刚刚两人在走廊内的争吵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也觉得很棘手。按理说他应该帮助潘建管教学生的，但这事儿确实又找不到站得住脚的借口来教育何思远，因此就不想帮潘建发声处理这么件腌臜事儿。
他便劝说道：“潘老师，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在走廊里跟何思远争执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动静闹得太大，弄得全校皆知，对你们俩都不好。何思远不是想找个人评理吗，现在年级主任闫老师应该在办公室里，你们可以到那里解决这件事情，不要再在这儿折腾了。”
潘建却是没想到王老师非但没有一边倒站在他这边帮着他批评何思远，反而给出了这么个建议；但此时他已骑虎难下，也不想就这么被人看笑话，只能答应：“去就去，我有理走遍天下，还怕他一个学生了？”
到了二楼的年级主任办公室，何思远上前敲门得到允许后，与潘建一起进了办公室。
闫华主任内心有些吃惊，因为现在正是是上课时间，有什么紧急事情不能等到下课再处理，就这么白白耽误一节课？他心里对两人都有了点儿看法，但面上不显，还是温和地问道：“潘老师，你和这位同学现在找我有什么急事儿吗？”
潘建也不傻，还知道恶人先告状，一脸委屈气愤地诉说着：“闫主任，这学生我真是没法教了，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破坏课堂纪律不说，还敢当众跟老师顶嘴，你看看他把我衣服拉扯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人多，我估计他都敢打我。”说着，还把衣袖展示给闫华，“你一定要严肃处理这种道德败坏的学生，不要因为他一个人坏了我们五中尊师重教的风气。”
闫华眉头一皱，心想：你作为老师，怎么说这么多也没说到点子上？这事儿总有个起因、转折、**吧，你光抱怨和猜测能有什么用啊？他便转向何思远，看着这学生似乎有些眼熟，也不带情绪地询问道：“这位同学，你对你潘老师的说法有什么意见吗？为什么要破坏纪律，不服老师管教呢？”
何思远对潘建的颠倒是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潘建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对无耻底线的认识，当真是大开眼界啊。
何思远前世高三时跟闫华关系不错，对他的人品道德都很是钦佩，倒也不是很怕潘建的这番表演。他见闫华问话，便稍一点头示意，先做了自我介绍，“闫主任，您好，我是四班何思远。”
闫华一听名字，心里立马有了印象：四班一号，按理说应该是个好学生的，怎么会跟老师起了这么大冲突呢，是不是要把宁军老师也喊来呢？
何思远开始有条不紊地诉说起整个事情的发展经过：“当时我正在认真看历史课本，潘老师突然厉声呵斥让我站起来；我听从他的话站起来之后，他又一个劲儿让我拿出小说来；我确实是在看历史书，根本拿不出什么小说。”
何思远一边说，脸上也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这时潘老师就要赶我出教室，说不让我再上他的课。那么我想问清楚，我在学校上学也是每年交学费的，是不是随便哪个老师对我们想骂就骂，想不教就可以不教呢？潘老师非但不给解释，反而对我破口大骂。闫主任，您觉得这种情况下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潘建一听自己这么被编排，刚有些熄灭的怒火立马又被点燃了，脸红脖子粗地喊到：“你胡说八道，光会污蔑老师！”
“我刚刚哪句话胡说八道了？你可以找班里同学，找任何在场的人来给你作证明。”何思远却是寸步不让，看着潘建脖子上青筋**，心想真把他气出个什么毛病来倒也省事儿。
闫华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就是老师要作威作福，偏偏碰上个强项令的学生，怎么按都不低头，这就把官司打到自己面前来了。他心里有些腻歪：这什么破烂事儿啊，老师不老师，学生不学生的。
但还是要把这事儿处理好，柿子只能先捡软的捏，闫华便看向何思远：“何同学，先不说这事儿对错到底在谁身上，你觉得这么跟自己的老师较真好吗？”
何思远这时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都闹到这么大，怎么也不能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啊，记忆里闫华本人还是个能和学生交流的老师的，也平和地回答：“亚里士多德曾对他的真正恩师柏拉图说过‘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难道老师的身份就可以大过道理吗？”
闫华眉头一皱，发现这个学生脖子真的很硬，想让他低头没那么容易，但还是劝说：“咱华国人的思维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你也应该听过一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你觉得这句话又该怎么理解呢？”
“一日为师，那起码老师真正担当起了‘师’这个称呼。如果老师做不到对学生的爱护、负责，却只想学生单方面的服从、付出，这样的老师谁能把他当‘父’看待？我们不是老师的工具、奴仆，也不是老师可以随意打骂的对象；我们已经马上就要成年了，我们有自己的思想、人格，也该得到相应的尊重。”
潘建在旁边听着何思远指桑骂槐的控诉，也不思反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狠狠地瞪着何思远，看着他的大放厥词；恨不能一巴掌打死这个小崽子，他竟然敢在年级主任面前这样评论自己。
闫华听了这套说辞，才意识到这个学生与以往那些只会唯唯诺诺的学生有着很大的不同，自己应该把他当成真正的成年人来看待，沉思了一会儿，说：“何思远，你到旁边办公室喊一下你们班主任过来。”
闫华知道如果真要处理何思远，那肯定要征求班主任意见的，尤其是对何思远这样成绩优秀的学生，每一个都是班主任的宠儿。
时间过去了好一阵子，宁军似乎也知道了这件事儿，看到何思远过来找他也不诧异，没问什么就来到了闫华的办公室。
“宁老师，麻烦你过来，是这么回事儿，你班里的同学何思远……”闫华把事情经过很客观地向宁军介绍了一遍，“宁老师，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好？”
闫华似乎是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就让两个班主任自己协商解决好了，他是不想再操这个心了。
闫华算盘打得精，宁军也不傻，一个太极推手，“对这事儿我不太清楚其中的详细情况，还是听听当事人的想法吧。”
何思远很感动宁军的支持，知道他此时的不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
不过想想也是，对于宁军来说，各个班级间本来就是竞争关系，成绩好坏跟老师的奖金，评职称直接挂钩的。一个其他班的班主任跑到自己班上耍威风没耍成，却想让他来当恶人，对自家大将下手，折损自家军心，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估计宁军倒是巴不得潘建脸丢得更大一些呢。
闫华内心暗骂了句“老狐狸”，又开始头疼起来，难道真的要维护老师权威，严肃处理何思远，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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