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2:55库市街道
要说「读心者」的能力还有什么便利之处，大概就是追踪了吧。只要被龚龑记下了对方意识的特征，即使她隐没到了人群里，他也能找出来。
区别不同人的「心」，这是他曾经跟着「银」学过的东西。
自称散香的少女看起来是个行家里手，在反跟踪上花了大工夫，带着龚龑在商店街兜了好几个圈子。如若不是有着「读心者」的特殊能力，就算是老练的特工也会被她甩到几条街以外了。
终于，散香似乎认为自己已经安全了，她离开了热闹的街道，开始捡一些小巷钻。
看起来要去她的落脚处了。龚龑暗暗窃喜。
散香来到了一片陈旧的公寓房子跟前。那是前几年在市政规划中被边缘化了的住宅区。建筑都是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的老房子了，现在除了外来务工的群租一族，没什么本地人愿意住在这里。
她就住在这里？但是龚龑记得学生登记册上的地址，并不是这里啊……
散香一阵东张西望后，穿过杂草丛生的花坛，跑到了油漆都掉得差不多的凉亭里。那里似乎早已经有个人在等候着了。
龚龑躲避在一丛长得乱糟糟的法国冬青后面，树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身体，从凉亭那边应该不可能看得到他才是。但是他也离得太远，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今天中午的盒子里好像还有个窃听器什么的。龚龑突然记了起来。他把手伸进口袋，把那副耳机似地东西拿了出来。
将喇叭造型的装置对着目标就能放大声源了。只是这个袖珍的窃听器的效果很有限。
他也只是听到了只字片语。
“……你迟到了……”似乎是一个中年男子不满的声音。
“……我遇到了麻烦……”这是散香在说话。
“你没把条子带过来吧？”
“哼！你以为我是谁啊？怎么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
“喏。这是你下午要的资料……”
翻纸张的声音响了起来，散香似乎是在查阅男子给她的东西。
“嗯？这还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啊！他原来是……”
“还有这些东西，你也一并收好。关于『幻象』的补给问题，我们会想办法的……”
「幻象」？那是什么？龚龑正还在琢磨着，那男子就站了起来。
“我走了……好自为之吧……”
“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我的做法……”
“到时候可别连累我！”男子站起身来，快步离开了凉亭。
望着没入夜色的男子的身影，散香此刻倒像是成了凉亭的主人，她缓缓坐到石凳上，朝着外面的黑暗大喊了一声。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出来吧！龚家的大少爷！”
龚龑心中猛地一惊，但随即便发现，那只是散香在蒙罢了。虽然口中这么喊，但是她的注意力根本没有集中在自己的藏身处。
但是自己还有话需要和她面对面说，因此也就没有必要再藏下去了。只是他很是惊讶少女的判断能力。
于是他便从藏身处慢慢地走了出来。
“这次是不是该我说『巧遇』了？”
“啊啦！龚大少爷原来有尾行美少女这样变态的喜好呢！”散香佯装吃惊地说道。但是龚龑也读到了她心里真正吃惊的心声。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蒙对？
“刚才的大叔告诉你的吗？关于我的身份……”
“呵。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一切都很简单了啊。别忘了，当今可是信息社会啊。龚氏企业的下代当主大人。”
“……”龚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
“会去翻学生登记册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哦。”
“原来中午之前你就进过办公室了？”
“唔。是啊，一个特殊部队的精英驾驶员突然成了我的同桌，这可够吓人的。我必须有所行动不是吗？”散香朝龚龑伸了伸手，邀请他坐下。
龚龑走到散香的对面，小心翼翼地坐到石凳上。
“特殊部队？”
“你该不会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一支什么样的部队里吧？”散香笑了起来。龚龑发现，她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琥珀色的眸子好像会把你的灵魂也一起吸走似的。
“测试大队是一支专门测试武器装备的部队而已。”龚龑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呵呵。你就不要拿这种门面话来蒙啦。连我都知道，「T部队」部队是一支专门执行灰色任务的特勤部队呢！”
“灰色任务……”龚龑有些吃惊。
“永远被隐藏在历史的尘封之下，不会被任何人传颂的战斗……就像我一样。”散香慢慢收敛了笑容，眼神仿佛变得很迷离。
“还是说说你的事吧。身为J国人的你来C国干什么？”
“呵。自然是执行我被赋予的任务了。”
“什么任务？”
散香歪着头说：“你说我会告诉你吗？身为一个特工。”
“那你应该知道，以我的身份，我是不能容忍你这样的存在的。”龚龑盯着少女说道。
“少爷你的阅历还是很浅呢。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可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要暧昧多了。并不是非友即敌这么简单的呀。更何况，我们应该不是敌人。”
“驾驶着那种SA的你，也敢自称不是我们的敌人吗？”龚龑反驳道。
“我想这种误会是可以解释开的。我们共同的敌人，应该是被你们称为『*****青年军』的那些****才是。”
“你不是和我交火了吗？”
“上次在绿洲的交火，纯属误会罢了。而且是你先向我开的火哦。连贵重的侦察设备都被你打坏了。”散香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你两次强行侦察我的座机，我自然会还击吧！更何况上次还流露出那样的杀意……”
“上次？”少女突然眯起了眼睛。“之前我们只见过一次哦。”
“8月15日，在沙漠里那次……”
“你见过和我相同的SA？”散香好像又变得兴奋起来了。
“那个难道不是你驾驶的？”
少女摇着头。“不是哦！我就是为了……”说了一半的她突然停了下来，用手捂住了嘴巴。
她是有意装出来的。龚龑在心里对散香的小小把戏嗤之以鼻，但是她说的却是实话。
“好啦！只要驾驶员先生不要妨碍我的工作就好了。这样被打坏的设备我也不找你赔了。我的任务并非针对你的国家，我对你们来说，可是人畜无害的存在哟。”少女说着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看起来她打算走了。不知为什么龚龑心中有一丝丝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留恋之情。
她轻轻拍了拍裙子上沾到的灰，用手拢了拢被晚风吹乱的额发。
“天色不早了呢。少爷还是请回吧。”
她下了逐客令。
“但是，任由外军的SA在我们的地界上到处乱跑，可是会让我们很没面子的啊！”龚龑拦住了她的去路。
“唔！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想无耻地入侵少女的房间吗？”散香倒退一步，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就我的立场来说，还是很希望你能跟我去向我的队长和战友们解释一下呢。为了以后见面也不会出现擦枪走火的误会。”龚龑朝她走了过去，一边戒备着她再次采取上次的那种「杀必死」。对龚龑来说那还真可谓是「杀必死」啊！
散香一连倒退了数步，用手指着他说：“你别过来哦！色狼！”
虽然脸上装出了很害怕的样子，但是龚龑知道，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害怕。
有一种被耍的感觉。
“喂！我可不是什么色狼！”龚龑捏着拳头喊。
“哼！用卑鄙的假动作偷袭打晕了人家，还跑进人家『小幻』的驾驶舱里偷看人家的裸体。不是色狼是什么？”
龚龑头上暴起一根青筋。“是你自己不好吧！谁让你违反操作规定，脱掉了驾驶服？驾驶舱里明明有空调的吧！应该有空调的吧！”
“因为『小幻』第一次来沙漠地带嘛，水土不服，空调罢工了啊！”
“……”令人恼怒的是他居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还有刚才！居然拿女孩子当肉盾！你不但是个色狼，还是个变态呢！”散香朝他做着各种鬼脸。
“你还乘机偷袭击了我的胸部吧？”散香双手抱着自己的胸部，有意用恼火的语气说道。本来就很丰满的胸部，在她手臂的挤压下，变得更加壮观了。
“我哪有！？”龚龑只好把视线移开。
“你敢说你手没碰到我胸部？！色狼！”散香反而向这边凑了过来。
“我——”龚龑忍无可忍地朝女孩伸出手去。散香尖叫着朝后面跳开。
“你你你——你别过来哦！信不信我把『小幻』叫出来踩死你！”
“『小幻』是啥啊！喂！”
“啊啦！就是人家的强击装甲『幻象（Phantom）』哦！”
“什么？真能叫出来？”
“当然！吹三下口哨就行！”少女叉着腰说道。
“我信你个大头鬼！”
“咻——咻——咻——”
她居然真的吹起了哨子。
大地异样地震动起来，龚龑吓地朝后跳开。空气中有什么看不见的巨物正在移动着。但是却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只是巨大的质量引起了大地的抖动。
是那架诡异的强击装甲！
龚龑一边后退，一边转头望着四周，希望能找出机体的位置。
散香笑眯眯地看着惊慌失措的龚龑，一副很满足的样子。龚龑又一次看到她用手抚摸着头上那只奇怪的发卡。
“拜拜咯。小龚同学。”
她倒背着双手向后踏了一步，随后好像重力突然消失了一般凭空飘了起来，升到了7、8米高的空中。龚龑目瞪口呆地看到虚空中突然出现的一个方形空洞。散香一猫腰，钻进了洞里。随即，空洞便从空气中消失地无隐无踪。
空地上突然刮起了巨大的狂风，龚龑用手遮住自己的脸。等暴风消失后，就只剩下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着。
“蜃楼……吗？”龚龑嗫嚅着。
她又一次地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就像那一片虚幻的海市蜃楼中的一抹魅影。龚龑咬着自己的嘴唇。
自己能够追上那一抹魅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