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白衣素发的女子瞪大了眼睛，全然破坏了面上的清冷，“这小子是谁的儿子？冥豆豆的？梦君你不会是脑子被额前的暖玉烧坏了吧？”
一袭红妆的女子媚眼轻挑，似笑非笑，“你莫要在我跟前耍嘴皮子，有本事你也这么跟文琪说去~”
“冥豆豆跟文琪啊…”孟孟闻言垂了眸子，打量着眼前的小肉团，他正笑得开心，“若只是冥豆豆就算了，你竟是文琪的儿子…看來这红肚兜我还真是扒不下來了~”
小係咯咯笑了两声，看向楚梦君，“姨姨说的沒错~小係不用换白肚兜啦~”
“乖~”楚梦君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姨姨跟姐姐还有话说，你先带着你姐姐身后的哥哥去歇息，好不好呀~”
“好！”小係脆生生地应下，走到许中阳身前对他甜甜一笑，“哥哥，跟小係來~”
“好…”许中阳微微一笑，对着孟孟施了一礼便跟着小係离开了。
孟孟瞧着两人离开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那日在赤水初见之时，我便觉得这孩子精灵可爱，现在想來他笑得一脸可爱的模样，可不正是像极了我们那个整日里笑容可掬的阴毒阎王么~”
“也就你敢这么说他了~”楚梦君掩唇轻笑，“不过话说回來，你与那位小美人究竟如何了？”
“小美人？”孟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來她是在说冥越，当即敛了笑意，眸色茫然，“梦君，这些日子你不在，许多事我都不知该对谁说…”
“怎么了这是？”楚梦君颇为惊奇地笑了笑，“瞧着你这般模样，莫不是开窍了不成？”
孟孟浅浅一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开窍。只是在人间的这些日子，我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中的那个我，不是我自己。”
“是兔神？你想起从前的事了？”楚梦君挑眉，“不得了不得了，这回只怕不单单是开窍了~”
孟孟不理会她的调侃，笑得有些苦涩，“凡人都觉得饮下孟婆汤是最痛苦不过的事情，一世的智慧得失皆被化作乌有，來世又要重新來过。殊不知这其实是再幸福也不过的事情了…若是人人皆带着上一世的记忆，这一世又该如何过活？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又该如何分辩？”
“难怪…”楚梦君也是难得地叹了声，却沒有继续往下说，只定睛看向她，“又如何需要分辩，你就是你，不管承载了几世的记忆，那些都是你。只要遵从自己的心，又何必执拗于那一世的自己才是真正的那个自己？”
“你说的对。”轻垂的发丝撩的人心间微动，她随手捋了捋飘散的黑发，笑意点点，“我进來似乎总是想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赌约也好，前尘也罢，都不该乱了我的道心的。”
“什么道心不道心的~”楚梦君不屑地嗤笑，“你们这些人就是迂腐！且不说那一场赌约已然算你输了，且只问问你自己的心，难道你对着小美人的时候，当真可以心思如铁不动如山么？”
“算啦，不说这些了。”孟孟见她又要生气，只淡淡一笑，“那一场赌约早就随着那两晚孟婆汤消散了，刘子楚终究沒有换得丁柠的一声原谅，但丁柠终究也为了他放弃自己多年修行之道，入了六道轮回。究竟这两人算不算得上好结局，谁也说不准。只是这一次…”
“这一次？”楚梦君媚眼如丝，“你们，又打赌了？”
“瞒不过你。”孟孟颇有些怅然，“人间走了一遭，我像是懂了什么又似乎不得不去放弃什么一般。梦君，我似乎有些害怕…”她说着自嘲一笑，“你还沒有教我，我便学会了什么是害怕了…”
“害怕什么？”
“就是因为连我自己都摸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所以我逼走了冥越…”她看向梦君，神情莫测，“逼走了他之后我果然不那么害怕了，可又比害怕的时候更别扭了几分。似乎回到了刚入人间灵力被封的那段日子，整日神思不怠，就连回地府，似乎也变作了一件艰难的事情…”
“哦？”楚梦君娇笑了声，“那你如何会领着这么个英挺潇洒的许中阳，又回來了？跟你们的赌约有关？”
“不错。”孟孟淡淡点头，“这一场赌约本该算是我输了，不想后來又生了重重变故，并且…并且冥越也不承认自己赢了，才等到了今日。许中阳之死，完全是因为那个女子，只怕是要等那个女子什么时候也入了地府，才能给这场赌约一个结局了。”
“我真是有些不明白了~”楚梦君笑着摇了摇头，“若说第一个赌约你是被他缠的紧了不得已才答应了下來，那这第二个赌约，你又为何会这般上心？孟孟，你究竟是希望自己输，还是希望自己赢？”
“我…”孟孟见她问得认真，一时愣在那里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我自然是…”
“你也不必跟我说这些沒用的~是与不是你自然心中有数。”楚梦君笑着打断了她，“倒是现在，你不打算去见见文琪么？你就不想当面问问她，何时与我们阎王大人生了这么个小魔头？”
“有什么可问的。”孟孟出乎意料地竟是丝毫不感兴趣一般，“文琪现在在哪儿？该不会住进了阎王殿吧？”
“你觉得呢？”楚梦君见她丝毫不打算接话茬，便也跟着笑了笑，“文琪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更何况文琪素來不待见阎王，这其中缘由我们虽不知道，但瞧着阎王平日对她那般的容忍模样，只怕多是他对文琪不起~怎么可能如今只多了个小魔头，就博得文琪的原谅？那丫头，早就回九幽绝地去了。”
“难怪那一日那只饕餮会闯到地府深处…”孟孟恍然，方才领着许中阳自九幽绝地而來却沒有见着她，只怕是她有心躲着自己不愿相见吧…“不过她就这么回去了？自己的儿子也不管了？”
“她倒是想不管呢~那小魔头怎么肯放过她？”楚梦君难得有些无奈，“这几个月你不在，真是不知道，这小家伙有多精灵古怪！文琪那一日失态地带着这小家伙直闯阎王殿，举着便问这孩子是不是她的儿子。
“阎王估计还沒反应过來呢，那小家伙就抱着她一阵撒娇，左一句娘亲右一句爹爹的~后來文琪要带着他离开他还不肯，缠着两人住一起，文琪一怒之下孤身回了九幽绝地。这小家伙倒好，日日两边來回跑~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在这儿碰上这小子？如今这地府啊，谁说了算还真是不一定了~”
“倒是机灵~”孟孟也是摇头轻笑，“只是可惜了，这地府里又多了一抹红。”
“公牛怪~”楚梦君嗔了她一眼，“你当真不打算去瞧瞧文琪？”
孟孟淡淡一笑，她自然知道梦君为何有此一问。文琪素日里从不与人打交道，除了与文书还说得上几句话之外，几乎是不理睬任何人的。却除了她自己…
她初入地府之时，楚梦君还沒有出现。那时候，都是文琪日日陪着她，她虽不知为何这个冰冷淡漠的女子要陪着自己，却也从來沒有拒绝过。两人日日躲在忘川河边发呆，日子久了便多了几分熟悉。这个儿子她不是不好奇，而是早就知晓了一二，至于过程…
她淡淡笑了笑，并不打算在此事上多做纠缠，“方才文琪既然沒有见我，自然不想我去问她。由得她去吧，儿子都在这儿了，两人有什么恩怨便慢慢磨去吧。真要如何，也不是我们能劝得住的。”
“你呀~”楚梦君扭着身子转了身，“我还当这人间一遭当真让你改变了什么，谁知道还是这么心宽~罢了，左右也不关我的事，不过替你多问了一句，既然你都不着急，我跟着瞎操个什么心~”
“梦君。”孟孟叫住了那个婀娜的身影，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淡淡笑了笑，“多谢。”
楚梦君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得撩人，“既然你这么乖，我就提点你一句~有个大惊喜在等着你呢，可千万准备好了~”
孟孟霎那间心思数转，也沒能想明白究竟还有什么可以称得上什么状况可以让她觉得惊喜。想再问问却见得她只留给了自己一抹妖娆的背影，当下笑了笑，也沒将她的故作玄虚放在心上。
她一路向着自己的孟婆居走去，并不理会一旁时时路过的鬼差瞧见她时那副惊恐的模样，只怕地府之中又要开始人人惊恐，小心翼翼了。
不过如今她要考虑的，却不是这些。
许中阳即已身死，瞧着裴思思那模样倒也并非对他无情，只怕等邻国的铁骑踏入京都的时候，便是她入地府了结这一段前缘之时了吧？
她正想的入神，冷不丁听见一声叫唤，那声音入耳之后便让她僵了一僵。
“孟孟~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