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说你想做衣服？”他声音轻轻，很是平静。
“恩……”声音细若蚊蝇，低头不敢多说话。生怕他开口会责备自己。
卢钰一直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从年奉中拿出两百金给你做衣服。王妈妈手中管的账，要操持王府。你须多多体谅，毕竟北临城每年也不过几家铺子有盈余。”
他轻描淡写，将北临府缺钱的事情随意说出，放在的上官棠心上，却如刀子割着，针扎这，真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她低着头，很久才结结巴巴地说：“钰哥哥，我再也不敢了…衣服不做了。”
卢钰低头一看，阿棠肩膀微微耸动。抬起她的头，便看到她一双水眸，水雾涌出，如小鹿一般楚楚可怜。
叹息一声，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委屈你了。”
这四个字，足够了。让上官棠去死也足够了。
此刻，再也不忍了，上官棠扯开了嗓子哇哇大哭起来。
卢钰拥着她，一言不发。他沉沉灼灼的眸子隐忍这许多情绪。
——
购了皮货，苏云若让长信悄悄存了下来。
长信初一见这么大批量的皮货，略有诧异，但还是不问多少，安排人整理存了起来。
从北域猎场回来，苏云若前脚刚进了城门，后脚卢钰便差了文仟到了客栈。
“小姐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侯爷几番寻不到，很是着急。”文仟行了礼便追问。
苏云若笑笑，“我去了一趟北域，看看塞外风景。他新婚燕尔，找我做什么？”
这话，味道有些酸。且不说归海煞是否听明白，文仟却是不经意地颦眉，但也不过一瞬，未曾让苏云若察觉。
“侯爷并未说，小姐您还是去一趟侯府为好。”文仟敛眉。
“不去，若是被公主看到我，只怕不好。”苏云若摇摇头，走到桌前，为自己斟茶，啜了一口，也算是稍稍浸润了嗓子。
她从会北临，一直不愿去见卢钰。不知怎地，心绪莫名地不安。
“小姐放心，公主如今在侯府，多方辖制着，即使她见到您，这消息也断然不会传到东阳帝都去。”文仟对她也不会多有隐瞒。
虽然明面上，侯爷从不过问公主的行踪，可是她写到东阳帝都的家书，他每一封都会过目，安置在上官棠身侧，实则监视自己的人，要么收归自己用，要么处死，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安然无波。
苏云若听文仟这么一说，忽地愈发不想去了。
这么多年来，上官棠为人，她再清楚不过。虽然性子娇蛮，可真是一心为卢钰。就是自己，对卢钰怀着愧疚和同情以及心疼。可上官棠呢？只怕是一颗炽热的心，全给了卢钰。
如今这世道，上官棠应了心中所求。自己若是去，只怕会打扰了她。
即使美梦会破碎，苏云若私心地想，迟些时候也好。
“回去告诉阿钰，过些日子吧。”苏云若不愿多说。
文仟也瞧出来了，只说：“奴才会禀告侯爷。”
不愿多说，苏云若起身直直进了内间去休息。
归海煞在一旁被人忽视，这会儿忽然抓住了文仟的手臂，“让你家侯爷送几个丫鬟小厮来伺候呗。”
听了他这话，文仟眼神飘忽地看了一眼归海煞，只说：“若是小姐所说，奴才自然会安排。”话音落下，已经甩袖走了。
气得归海煞独自郁闷，十分苦恼。
文仟回府转述了苏云若的话，卢钰只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便再没多问什么话。
过了三月十五，东阳帝都彻底回暖。
百威帝却染了春疾，原本康健的身子忽地便倒下了。
终日卧床，咳喘连连，不见好转。皇后，瑜贵妃，静贵妃三人轮番侍候塌前，尽心尽力。
朝务诸多已由太子上官孓过目。
这日早朝，照例龙椅空置，一旁的辅位上坐着一身明黄蟒袍，绣金龙朝服的上官孓。他端坐，眸光坚毅，抿唇表情不多。
朝中所奏琐事，日日相似。他例行表态就行。
如今，朝中关于北临南临的奏项都是忌讳，无人愿多提起。于是，众人便开始关心上官孓的婚事了。
按理说，太子弱冠即可开府娶妃。可如今，太子年过二十四，却丝毫没有娶妻的念头。
皇上皇后也并未多说，却是急坏了府中闺秀及笄的官员。女儿家的豆蔻年华耽搁不得，时日久了便嫁不出去了，然士家的女儿都指望嫁入皇家，为日后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做铺垫。
总有人要先提，才会有人附和。
胡啸性子急躁，隐忍许久，便在今日忍不住说了出来：“太子殿下，臣有事启奏。”
“胡大人，你说。”上官孓望着他。
“太子殿下，如今东宫妃位虚空。为国之安邦，龙嗣传承，臣斗胆请太子殿下广选秀女，聘选太子妃！”胡啸咬文嚼字本就吃力，涨红了一双黝黑发红的脸，才蹦跶出一串字。
下首不乏文绉绉的士人心底嘲笑。
胡啸话音落下，但凡家中有待嫁闺秀的便上前纷纷抱拳附奏。
黑压压一片人，耳畔聒噪。惹得上官孓十分烦躁。
“本宫的家事，真是劳烦各位大人了。”上官孓声音不冷不热，也决说不上好。
“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是国之根本。臣等自然诸多关心。”胡啸继续说。
上官孓忽然冷笑一声，从座上站起。
眸光冷冷扫视了一圈，终于寻到了西临侯苏浙。“西临侯如何看呢？”
西临侯，不过是没落勋贵，前些时候刚死了嫡女。他有什么看法？但太子殿下既问了，众人也纷纷投注以目光。
苏浙一直低调安然，不曾想却还是被太子殿下盯上了。从朝臣队列中走出，行了礼，声音不卑不亢，回道：“如今皇上卧床不起，太子殿下可纳妃为皇上冲喜，且太子也确实到了纳妃的年纪，早日娶妃可为皇室开枝散叶。”
上官孓眸子发冷，直直盯着苏浙。那双紧锁的眸光，几乎如刀子一般凌迟着苏浙。
大殿安静了许久，才响起了上官孓哈哈大笑的声音，“好一个开枝散叶，此事待本宫与父皇母后商议之后，再给众位卿家一个答复。若是无事，便退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