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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九个电话，许组长的难题
庆红村黑帮火拼事件惊动了北阳江州和茂宁三地公安，也惊动了中纪委专案组组长许国声，他不可能不震惊：办案警车被阻被扎甚至被砸还不算新闻，相隔千里的两派黑帮竟然在警车要进村时进行火拼，这就太不寻常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岗中省的治安形势是多么的严峻。
经事后公安部门调查，在庆红村黑帮火拼事件中有一名保镖当场死亡，一名保镖送往医院后因伤重流血过多第二天死亡，三名保镖重伤，三名保镖轻伤，季九胳膊被踢骨折但未做法医鉴定，苟胜这一方申家更左眼失明属重伤，狼牙犬冯连喜、青龙犬丰收、滚地犬郎新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案发地农家小院全部被破坏，财物损失价值大约二十万元。
这是一场完全一边倒的群殴结果，季九帮遭遇重创，苟胜帮大获全胜并因此战在江湖上声名鹊起！
北阳等三地公安很快就联手将涉案的人员全部抓获，特案特办，一个月内侦结完毕后，按照要求将侦查卷宗移交到省公安厅审阅。
省公安厅厅长辛长赋将八本卷宗连看了三遍，边看边叹气摇头，卷宗里记载的案件事实与他听说的案件事实差的太多，而且卷宗里证据缺乏，证言矛盾，定性不准，卷宗封皮上“苟胜、季明礼涉嫌黑社会性质组织罪”那十五个黑体字象十五个大大的问号，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让这个有三十年侦查经验的老公安百思不得其解。
1、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苟胜是具有黑社会性质组织的头目，因为首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十来个人的小青年是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等级分明的黑社会组织。这次事件之前这些人没有任何犯罪记录，连一次拘留都没有，案发现场苟胜不仅没有参与殴斗，甚至大喊进行制止，有这样的黑社会性质组织头目么？
2、两名保镖死的不明不白，卷宗材料里的证据指控不出谁是凶手。苟胜一方参与殴斗的十个人均称自己不是肇事者也没有带刀，季九一方的六个保镖均称未看见自己的伙伴是怎么被打的，现场当时一片混乱，除双方当事者外还有一个唐年，但他称自己始终在保护季九，对现场情况不清楚。死者在现场被捅十七刀当场死亡，居然没有凶手，这怎么能说的通？
3、两次现场勘查没有发现凶器。第二次现场勘查是案发后第三天又重新做的，对保镖进行尸检后法医确定一名保镖系心脏主动脉破裂死亡，从刺入皮肤的创口特征看系刀刺伤，凶手连扎十六七刀，手法特别老到残忍，应该是惯犯。辛长赋翻遍卷宗也没有发现苟门十犬中有符合这一犯罪特征的人。这十个小青年好像都特别老实，都是初犯没有任何劣迹前科，而且肇事是因为同伴在赌场玩牌受欺负引起的，最关键的是两次现场勘查都没有发现凶器，难道那个“手法特别老到残忍”的凶手是天外来客？
。。。。。。。还有许多许多，辛长赋眉头紧锁，好一阵犹豫，还是叫来了秘书班戈，让他去把省检察院检察长钱宏正请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许国声听完了廖泉雄抓捕“德子”和“刚子”的经过。从庆红村回来，林俊生通知廖泉雄到江州市白云国际会展中心去抓捕卢成德和麦建刚，他没有一刻停歇就带着原班人马去了，但从一楼搜到九楼也没有见到两个人的身影。廖泉雄隐瞒了他回江州途中以方便为由下车的情节，此时他看着病阎罗小心翼翼地说，“林支队的情报是不是错了？”
“你怀疑林俊生收集情报的能力？”病阎罗不置可否。
“好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您说是不是？”廖泉雄赶紧跟上。
“是俊生和汪啸一起在白云国际看见的，当时他们还有别的任务，所以才通知你去的。”许国声说完望了廖泉雄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
“但白云国际确实没有。。。。。。”廖泉雄还想说下去，许国声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回去休息吧。”
廖泉雄走了，许国声靠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太累了，不是因为工作上的压力，而是心累，这种累让他疲于应付，是一种说不清理不明让你每天困扰大脑紧绷神经的那种累，这种累有时候会让人心智恍忽甚至心理彻底崩溃。
从公安部调到中纪委并不是许国声想要的仕途结果，尽管有许多同事羡慕，像他这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在快要退休的年龄还能在行政级别上提一级太不容易了。他是搞刑侦出身的，是专业技术型人才，他不喜欢级别更喜欢办案。在许国声看来，纪委工作是讲政策讲政治的工作，是给那些政治嗅觉灵敏懂上级领导意图的人准备的，自己无论专业水平还是政治思维都与纪委工作不搭界，但组织上以工作需要为名要用你而且是提拔你，你必须无条件服从。初到中纪委时，许国声在南方某省任巡视组组长，他拖着患有肝癌的虚弱身体，半个月就将该省的两个地级市市长、一个副省级书记拉下了马，谁的面子都不给，因而赢得了病阎罗的美名。江湖上有五言诗专门赞颂许国声：
反贪第一将，威名病医郎。钦差三尺剑，驱鬼斩妖忙。
这次来北阳任中纪委西岗区专案组组长，许国声非常清楚不是好差事，西岗三省黑白两道的复杂和盘根错节他早有耳闻，但来了之后，还是远超出他的想象。半年间专案组的工作进展缓慢，每前进一步都举步维艰。调查“德子”和“刚子”的真实身份竟然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这一边刚把二人的身份弄清楚，那一边各路关系各路神仙的电话就来了，都是一样的先关怀嘘寒问暖，接着再以老上级老同事老同学老邻居的名义劝说他保重身体，将案件“缓一缓”，并且都愿意为他提供休假疗养的好地方，仅仅两天许国声共接到了三十九个电话。病阎罗也是人，他也不想因为办案失去所有的亲情和友情。这次廖泉雄去抓捕卢成德和麦建刚，许国声本来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不知为什么，许国声感觉这次抓捕肯定没戏。
事实印证了他的感觉，准确地说是判断完全正确。下一步该怎么走？病阎罗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政治需要有进有退的智慧”，老上级的这句话反复在他的耳边回响，不是所有人的电话都是因为利益，也不是所有人的关心都没有真情，许国声的心里终于有了答案。
有时候，给别人面子就是给自己面子。顺着台阶离开，是为了更体面地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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