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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奎永远也没有机会与贺彪谈话了，一场闹鬼风波，将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独臂兽推到了风口浪尖。
贺彪突然疯了。
半夜，姚奎被一阵忽远忽近的哭声惊醒了，哭声哀怨凄惨如泣如诉，侧耳倾听时那声音又没有了，让人怀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但过不了多长时间那哭声又传来了，还伴随着时而轻缓时而沉重的脚步声。姚奎仔细听了好久，终于确定声音是从看守所监区走廊的尽头传过来的，那里是当晚管教的值班室。姚奎披衣下床开灯，却赫然发现号子里的所有人犯都蒙着被子在瑟瑟发抖，姚奎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他冲到号门前，抓着小窗的铁栏一阵猛摇，嘴里发出声声怒吼“管教，你们都他妈的死绝了吗？赶紧起来，起来！”
没有人回答他，天边突然响起一声炸雷，大雨倾盆而下，雷雨声中那凄惨的哭声也消失了。人犯们都坐了起来，号子的天棚上滴滴答答地落着雨水，只一会儿功夫铺子上就全是水，所有人都站起来了。隔着监窗望去，岗楼的探照灯将放风广场照的如同白昼，雨水在沙土地上打着水泡，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漩涡。
“别杀我，别杀我，”贺彪睁着惊恐的眼睛哀求着，姚奎循声望去，贺彪躲在号子的角落里，一张脸因恐惧已经扭曲的变了形，“是谁要杀你？”姚奎大声问道。
“鬼，鬼呀，”贺彪手指着前面，身子都瘫软了。
贺彪手指的方向什么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姚奎问围过来的辉哥和乔哥。
“看守所经常晚上闹鬼，这几天每天半夜都这样，彪哥可能是被吓着了。”辉哥心有余悸地说。
“声音是从管教值班室传过来的，管教难道听不见？”姚奎问道。
“奎哥胆大，这个问题我俩可解释不了。”乔哥敷衍了一句。
上午八点刚过，三辆警车停在了下关看守所的监区门前，第一个从车上走下来的是北阳市市长张家劲，后面紧跟着的是北阳市公检法系统的一班领导，这样的阵容绝对是北阳政法队伍中最强的，下关看守所多年来也没有这么多领导一起光临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原因只有一个，看守所的当班干警邱高死了，而且死的不明不白。
邱高刚从警校毕业不久，被分配到下关看守所还不到一周，当晚的值班管教本来是邰四海，但突然临时有事就与邱高对调了。法医的尸检工作在领导们到来之前已经结束了，根据胃容物的消化情况可以确定尸体的死亡时间在凌晨一点至两点之间，尸体没有任何外力和伤痕，死亡原因暂时难以判定。
邱高之死不仅惊动了北阳市公检法的各级领导，也让监区里的人犯们炸了锅。案发当晚那凄惨的哭声和神秘的脚步声所有人都听到了，贺彪又疯了，虽然闹鬼在下关看守所不是第一次发生，但一死一疯却绝对是第一次。从天蒙蒙亮到看守所干警八点上班前的这段时间，监区的人犯们一直在通过“喊号”传递着这个信息。姚奎所在的一号监室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听说邱高死亡的当晚看守所闹鬼了？”对于下关看守所，张家劲始终没有好印象，勉强耐着性子听完所长庄严的案情汇报，对庄严避谈闹鬼的情节非常不满，于是就问了一句，语气非常严厉。
“我个人认为所谓闹鬼的传言非常荒诞，我不能向各位领导汇报难以核实真伪的事实。”庄严据理力争。
“一个好端端的看守所被你管理成经常闹鬼的地步，居然还振振有词地狡辩，你这个所长是怎么当的？”张家劲彻底愤怒了，从来没有下级敢公开顶撞他，这个庄严真是吃了豹子胆。
“张市长，您别生气，”林俊生赶紧上前打圆场，同时用眼神示意庄严退出去，“庄所长年轻没有经验，您多担待。”
张家劲的脸色有所缓和，对于林俊生他还是比较看好的，这个年轻的公安局政委学历高上面又有人，还身兼西岗区专案组成员的特殊身份，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他说话的语调明显缓和了许多，“林政委对这个案件怎么看？”
“我认为张市长说的对，贺彪之疯和邱高之死都与看守所闹鬼有关，闹鬼不是真伪问题，而是破案的关键问题。张市长看问题一针见血高瞻远瞩。”
这一番话说的张家劲非常受用，他拍了拍林俊生的肩膀，“这个案子在北阳有一定的影响，我限你七天时间破案，能不能完成任务?”
“请张市长放心，七天破不了案，我主动辞职。”林俊生的回答掷地有声。
“你是下派干部，我可不敢让你辞职，”张家劲打着哈哈，“但你破不了案，看守所的重建经费我就一分钱也不拨给你，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
“姚奎，出号。”大管教邰四海掀开监室门上的小窗喊姚奎。
对于姚奎，邰四海并没有一点反感，做了二十年的管教，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犯，但像姚奎这样特立独行有血性的还是头一份。贺彪疯了，邰四海很想让姚奎做一号监室的铺头，但路启辉和乔风志都在盯着铺头的位置，姚奎才来三天在号子里没有威信和资历，邰四海想先听一听他的想法。
“在号子里习惯么？”邰四海递给姚奎一颗中华烟，轻轻地问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聊号么？”姚奎接过烟贪婪地吸着，大咧咧地问邰四海，同时打量着邰四海花香四溢的办公室。
“你说是它就是，”邰四海很喜欢姚奎的这种直性子性格，“想不想当铺头？”
“啥子叫想不想，一号铺头的位置就应该是我的，贺彪算个屁！”当着大管教的面，姚奎并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你初来乍到，凭什么？”邰四海一下点到了姚奎的痛处。
“凭。。。。。。”姚奎顿时语塞，握紧的拳头也无力地松开了。
邰四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只要能控制住这个独臂兽，自己的计划就基本上算完成了一半，“你过来，”邰四海将姚奎叫到身边对他窃窃私语，直说的姚奎频频点头。
“说说吧，你要找我谈什么？”林俊生望着眼前的姚奎，虽然语气和缓，但还是透着一丝严厉。
“报告林政委，我要立功。”姚奎有些急迫地说。
“立功？”林俊生一听不禁有点奇怪，姚奎的案子他是知道的，当初将姚奎异地羁押也是经过他同意的，虽然当时林俊生心里对有关方面的领导要求这么做持有保留意见。姚奎被捕后，深挖余罪的工作也同时展开，但无奈姚奎死活不松口，就是什么也不说，办案的民警用尽了各种审讯方法也没有问出一点有价值的涉黑线索。此时姚奎却主动通过管教找他要求立功，又是在看守所出事的节点上，不能不让林俊生心生警惕。
“我想向林政委提供看守所闹鬼的线索。”姚奎的第一句话就吸引了林俊生。
“你慢慢说。”林俊生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欣喜异常，这么快就有线索了，太出乎他的意料。
“贺彪是被吓疯的，邱高是被吓死的，做案者是一号监室的路启辉和乔风志。”姚奎说道。
“怎么被吓的？”虽然案件起因不出所料，林俊生心里还是略感吃惊。
“为了争当铺头，路启辉和乔风志商量晚上做案，贺彪这个人迷信怕鬼，两个人就在他的枕头里放一个小型录音机，半夜的时候放瘆人的音乐，把可以遥控的骷髅面具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折腾了半个月。贺彪疯的那天晚上管教邱高来巡号，乔风志就将遥控的骷髅面具送到了监室小窗口，没想到邱高胆太小，一下子就被吓死了。”姚奎一口气将邰四海告诉的话说完，冷眼观察着林俊生的反应。凡是大要案公安局的一把手都有限期破案的压力，借机除掉两个蠢货当上铺头，姚奎对于这一点志在必得。
姚奎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面对的是林俊生，公安部下派的公安局政委岂会是徒有虚名？“做案工具在哪里？怎么进号的？”林俊生继续追问着，他实在是难以相信，下关看守所的管理会烂到这种程度。
“做案工具就在监室的炕板夹层里，听说是所长庄严放风时给乔风志的，您可别说是我说的呀。”姚奎按照邰四海教的继续编着瞎话。
“听说？听谁说的？”林俊生不相信庄严会这么做。
“号子里的人都这么说呀，”姚奎的反应很快，“您不相信现在派人去搜肯定能搜出来。”
讯问到这里，林俊生明白这次的所外提审该结束了，姚奎的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而背后的这个人肯定对看守所的内幕一清二楚。但无论如何，庄严都不可能再当所长了，虽然他才到任一个月，天注定他是个倒霉的短命所长。林俊生确实需要快速破案，他不能陷入看守所这个案子里抽不出身，北阳市公安局面临的事情太多了，虽然姚奎的立功证言漏洞百出，林俊生还是决定立刻结案，在结案的同时成立专案组对涉案疑点另行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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