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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辛长赋等四人，黄冠坤又坐着秘书小田的车赶到了西川大酒店，龙山市市长孙开利和江州市市长党毅川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孙开利是黄冠坤到岗中省任职后提拔的第一批副厅级干部中最耀眼的一位，他年轻，才三十二岁，富有活力，一张方方正正的大脸热情洋溢，一看就是个干事业的人。在全省副厅级干部的履历表上，孙开利香港大学工商硕士的学历非常引人注目，在岗中被许多人称之为麒麟马，江湖上有五言诗专门形容孙开利：
政绩冠雄首，学识绝三州。良马失伯乐，逆水沉黄流。
孙开利向黄冠坤滔滔不绝地汇报工作的时候，党毅川坐在隔壁的房间里闭目养神。对于黄冠坤这次出乎常理的约见，党毅川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虽然与孙开利同龄，但党毅川一点都没有政坛新人的锋芒。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特点的话，党毅川的老成和沉稳非常突出，在岗中被称为玉蛟龙，江湖上有五言诗专门形容党毅川：
醒是人中龙，醉是枕边鹰。潜龙出渊日，云散夕阳红。
此时，党毅川坐在沙发上好像是睡着了，实际上却心潮翻滚，他不可能睡得着，一双剑眉紧拧着，扶着沙发扶手的右手不停地划着圆圈，显示出玉蛟龙的心事很重。
种种迹象表明，岗中省的政坛就要发生一场大地震，党毅川怎么能睡得着！
站队选派无论古今中外都是一种政治上的常态。黄冠坤就任岗中省委书记之后，打乱了岗中原有的政治格局，虽然就任之初遇到了其仕途上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但在杜丰喻表弟向秉林的帮助下再加上一点运气，总算度过难关站稳了脚跟，但三年来对黄冠坤质疑反对的声音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十三个省委常委貌似一团和气，实则各有各的人各有各的想法。党毅川是团干部出身，口才好，理论功底扎实，组织能力出众，因而获得了原省委书记蒋庆松的赏识，被破格提拔。蒋庆松因病退休后，严格来说党毅川不属于任何派系，从工作性质上讲，省长鲍学仁是他的直接上线，约谈工作是正常的，省委书记直接约谈也不能说不正常，但总给党毅川一种怪怪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鲍学仁与黄冠坤严重对立不和，是省委机关人所共知的“秘密”，现在社会上各种真假难辨的传言满天飞，在这种敏感时期被约见，党毅川不能不慎重对待。
一个小时后，孙开利从隔壁房间出来与党毅川打了个招呼急匆匆地走了，黄冠坤为党毅川倒上一杯刚泡好的西湖龙井，“等急了吧？”
“没有。”党毅川揉了揉眼睛，“眯了一会儿，太困了。”
“你和孙开利是我省年轻干部中的佼佼者，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工作必须干好，但不能太玩命。”
“黄书记说的是，身体是工作的本钱。”党毅川随声附和。
“对年轻干部要严格管理，更要关心保护。我这次约你和孙开利来，就是想当面听听你们的想法，现在我听到了不少谣言，也有关于你和孙开利的。从政的风险很大，我希望这次私人谈话你不要让我失望。”黄冠坤的开场白精炼简短，党毅川一听已经明白了其中蕴含的深意。
“谣言止于智者。但我认为，且不论真假，在某种程度上，它反映了民众的愿望愿景和诉求。”党毅川的回答让阅人无数的黄冠坤眼前一亮。
相比孙开利的锋芒外露，党毅川的沉稳干练更让黄冠坤感到欣喜。他头一次认识到自己太官僚了，老书记给他留下了这么好的千里马，他竟然是第一次近距离地当面考察！
“关于你的传言都是正面的，称你为岗中政坛的玉蛟龙，你自己怎么看那？”黄冠坤的心情很好，调侃着开起了玩笑。
“好像黄书记也有个绰号，对，叫太极狮。”党毅川的情绪受到了感染，也调侃黄冠坤。
“你小子，”太极狮手指着党毅川哈哈大笑，“说说，你对这些谣言怎么看？”
“我认为称这些传言为谣言不科学，这些所谓的谣言不全是无中生有啊，民间将来源不明的传言称为小道消息，我们官方则喜欢斥之为谣言。两种叫法代表了两种心态，一个带有诙谐幽默的色彩，一个则带有明显的政治偏激的色彩，仅仅从这一点上看，我们的政府和官员离百姓是越来越远了。”党毅川非常痛心地说。
“好，继续说下去。”黄冠坤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与众不同的言论，有振聋发聩的感觉。
“政府和官员为什么如此憎恨惧怕小道消息，而百姓却对小道消息的传播乐此不彼？我不否认有政治目的的谣言对政府对官员的巨大杀伤力，但我更认为民心真的是一杆秤，那些无根无影的谣言欺骗不了只想过安生日子的老百姓。这几年为什么小道消息得以流行并散布民间？和我们的政府执政不透明及一些社会乱象得不到根本治理密切相关。我们真正的共产党人必须要深思了。”见黄冠坤没有反对的意思，党毅川索性一口气说了下去，这些话他在心里憋了许久，现在全说了出来，心里感到痛快了许多。
望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黄冠坤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这一晚，相见恨晚的两个人完全忘记了年龄身份的差距，喝茶一直聊到天明。一次不寻常的约谈，让相差二十多岁的上下级结成了忘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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