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的杀牛生意，平日里，只是在自己的李家庄，或是周围村庄里活动，只有年节时候，才到远处去，到镇上，或者是县上去。
那一年的冬天，李林赶集回家的路上，时间是过午以后，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偏偏这时候，天阴下来，乌云四合，西北风夹杂着雪花，飘飘扬扬的下了下来。
本来路上就很清净，如今只有雪花作伴，李林推着自己的木头轱辘车子，真个叫做顶风冒雪，独自前行。
这条路上，平日里就很少有人走过，今天更是这样。看看小道的两边，芦苇丛丛；看看身前身后，形单影只，只有自己一个人。杀牛的李林，胆子本来够大的，现在也变得疑心重重，时刻准备着，不定哪丛芦苇的后面，就站出一个人来，拦道劫财。
不知不觉地，李林走出了一身大汗。嘴里呼出的空气，不知是雪气还是热气，缭绕在自己的眼睛周围，看不太清楚道路。
猛然间，不经意地回头一看，只见一头牛似的，不知是什么东西，远远地从身后的地方出现。
李林很是惊讶，心里想到，这会是什么东西呢？是头牛的话，总得有人牵着走来，怎么能是孤零零的一头牛自己在赶路呢？
李林心中越想越感到不对头：真是一头牛的话，它只会慢慢悠悠地走路，而今看来，这头牛不是的，不是在慢慢悠悠走路，而是飞奔而来，直接冲着自己，飞奔而来！
李林的心里，想到了许多。杀牛是有罪过的。杀牛的跟杀猪的不一样。杀猪的，在人们的心目当中，形象跟杀牛的同样的不好，可是杀猪的，人们只在心中喊一声：杀把子。杀牛的就不同了，杀牛的被人们直接就叫做：杀牛贼。
牛是能帮人干活的动物，人们对于牛的大力帮助，都心怀感激之情。虽然谁家里也没有把将要老死的牛，当做父母一样掩埋起来，不吃它的肉。到后来还是得找杀牛的给杀了，卖钱花。可是在自己以为高人一等的想法里，还是把杀牛人当做不正经的行业的。
报应报应。最怕的就是报应。不遇到什么蹊跷事情，感不到报应的存在，遇到蹊跷事情，比如现在，李林的心里就在想象，是不是一头牛精灵，赶在这个大雪天气，趁自己单独走在芦苇丛中的小道上，找自己报仇来了，替成百上千的被杀同伴报仇来了。
心里这么想着，身上的热汗变成了冷汗，回头看一看，似乎那牛跑的更快了，不拐弯地，一直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
看看前面，离村庄还有好远，看看左右，根本就没有村庄存在。李林的心里，真的叫做不知是什么滋味。杀牛贼李林，要哭出声音来了。
可是，也不能就这么等死呀，毕竟自己车子上还有杀牛刀的。
想到这里，李林定下神来，干脆不走了，放下车子，蹲在道旁，回头看着那头牛冲着自己跑来。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眼见得就要冲向自己来了。李林把眼睛一闭，手握杀牛刀，朝着那牛冲来的方向捅去。
奇怪的是，那牛跑到自己眼前，好似是看到了自己的杀牛刀，身子一趔趄，避开了刀子，径直朝向前方奔去。
真是见了鬼了。李林瞪大眼睛观看，只见那牛的身子底下，似乎是有一个人！人们常见的是人骑牛，今天李林看到了牛骑人！
看得李林眼睛都直了，张开着嘴巴，好长时间合不拢。
眼见着，那头牛直直地朝着小道的前方奔去了。
路上的积雪已经有一拃厚了，踩着积雪，“嘎吱嘎吱”，李林重新推起小推车赶路。
回到家里已是傍晚时分，纷纷扬扬的雪花还在下着。李林的老婆烫上一壶老酒，炒了几个小菜，给李林压压惊。
喝着喝着，那个借住的小老头来了，坐在李林的炕上，同李林一起，端起了酒杯。
“雪天赶路不易！”三杯酒下肚，老头的话儿多了起来，“路上看到了什么？”
李林可找到个人说话了，就把路上的奇遇，跟老头讲了起来。
只见老头叹了一口粗气，说：“既然你已经见到了，咱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又喝了一口酒，老头说：“临走之前，为了报答你的不嫌弃之情，把剥牛皮的技艺传你一传。”
说着话，老头和李林来到杀牛作坊，李林看到，一头牛，正是看到的那头牛，就拴在拴牛桩子上。
李林好奇怪，看着老头，不说话。
老头说：“你看到的那种，太难，不是你能学到的。这要一定的身材才行，得从小练起。”
隐隐约约，李林听得出来，意思就是那神奇的赶牛术，与自己已经无缘了。
“看着。”老头说着，就动起手来。
像自己杀牛一样，前几个步骤，也是先把牛放翻。
只是那牛在小老头的手里，就像是纸做得一样，看起来一点分量也没有，轻飘飘的。
牛上案子的时候，老头自己一个人，不要李林帮忙，先是头部，后是臀部，就像是手里拿的是一块凉粉，既轻松又顺溜，看不出老头使力气，那整头牛就被移到了案子上。
从头部开始，就像是脱一件衣服，老头一只手扯着牛皮，另一只手在皮与肉之间隔离，眨眼之间，一张完好的牛皮就被剥了下来。
李林站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
老头剥完了皮，回头对李林说：“功夫就在这里。”说着，亮了亮自己的右手掌刃。
目瞪口呆的李林，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有冲着小老头连连点头的份儿。
“螳螂拳螳螂拳，功夫不是全在拳上，那掌，也要使用起来。你现在的年龄，学习这个，还不算晚，加紧练习，或许日后比我更有出息。”
李林把老头让进屋里，坐上热炕头，重新让老婆整顿杯盘，推杯换盏又喝了起来。
“说起螳螂拳，李三剪老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在我们的地方上，都知道这位侠肝义胆的老英雄的。我这次来，本来是打听李老前辈的后人，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可是，打听来打听去，谁知就找不到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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