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七章(1 / 0)

淝州城里的酒家显得比其他地方的热闹,不知道是因为城大人多,还是因为这里的人性情奔放。不过,玉啄骨连着转了几天城里的酒家,却没有发现一位仙人的踪影。难道散仙人都不来淝州城的吗?她守着酒家的大门,纳闷地想着。

酒家老板一般都不待见她,即便她不进屋,只是在门口守着,他们也多半会派伙计出来赶她。如果被赶了,她便会去城里其他的酒家转转。不过也有好心的,就像她现在待的这家这样。虽然老板娘也不喜欢她在店里面转悠,但她在门口待着时,她便不会管她,有时有个剩菜剩饭的,还会指使伙计端出来施舍与她。

“你是要找仙人吗?干嘛不去司药局,去卫所?”一个小伙计在闲下来的时候趴到窗子上,探出头来问她道。

“司药局我去守过了,那儿没我要找的人。”玉啄骨抬起头来,眨巴眼睛看他,“你说的卫所,那是什么地方?”

“卫所……卫所你都不知道?”小伙计耻笑她,“药宗的仙人待司药局,剑宗、符宗、气宗的仙人都在卫所。卫所里的仙人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比司药局的人可强好几百倍!我亲眼见过一个卫所的仙人杀地蛇妖呢,就在城西那块,喀喀喀,都没见他出招,地就被掘了三尺,接着一道黑影翻出,在他面前断成了三段!那蛇妖,老粗了,比我们老板娘的腰都还要粗,你是不知道有多吓人……”

玉啄骨听他掰乎了一通那条地蛇妖的事,然后问了他卫所的所在,起身便去了那里。卫所看起来倒是个和司药局差不太多的地方,高墙深院,清幽得很,若不是门外的那块竖匾,怕是自己还以为来到了某位大学士宅邸的门口。不过,和司药局不同,卫所的大门紧闭不开。玉啄骨在门外守了一个下午,也没见有一个人从那里进出。

这倒真是奇了,莫非这里面没人不成?一只乌鸦落到了院墙上,嘎嘎地叫了两声,接着飞走了。玉啄骨看着它扇起泛着暗红光泽的黑翅远去,站起身,又走回了人来人往的闹市。

就在她沮丧地在街上走的时候,“咚”的一声,突然有个人被扔到了她的面前。玉啄骨吓得后退一步,抬眼望去,原来是一户酒家扔出了一位邋遢的客人。客人看起来酒醉得厉害,摔到地上就一动不动了,像是死了一般。

两个粗壮的伙计瞪她一眼,她于是想起来,正是这两人,曾经也扔过她。当时她是想偷偷上二楼的包房看一看的,结果被店里的小伙计发现,于是他们赶了过来,一人拽她一个胳膊,架着她把她推出了店门。这一回,扔的人换成了别人,不过那一下摔的,玉啄骨现在还记忆犹新。面前这个倒地不起、不修边幅的男人,该不会摔得再也爬不起来了吧?

玉啄骨小心地上前戳了戳他。男人挪了下屁股,张嘴喷了口酒气,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过去。玉啄骨被熏得别过身去,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她断断续续地听见背后钻回店里的两个伙计说道:“……散仙人,才让进的……就一穷鬼,和乞丐没两样……”

散仙人?玉啄骨扭回头,重新细细打量这个男人的衣裳。确实是长袍,只是又破又脏,加上天色已晚,看不太出来是不是白衣。他身上几乎没什么物件,除了腰上系了个酒袋。

有人说,一把剑是散仙人行走江湖的标配,虽然玉啄骨不懂为什么,不过在她见过的散仙人里,除了那位治病救人的,确实每个人身上都至少配有一把剑当作武器,或长或短,或宽或瘦。可眼前的这个人却什么都没有,不要说剑了,鞭子、小刀,就连根木棍都没见着。

玉啄骨觉着有些怀疑,不过店里的伙计那样说了,按理又不该有错。也许他吃饭的家伙被伙计们拿去当酒钱了吧,看他这个样子,想是喝了不少。她站起身,准备离开,但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就算是散仙人,想也知道这家伙肯定帮不上自己什么忙。可是,就这样让他躺在这冷街上,却也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好歹也是位仙人啊,哪怕只是个混得像乞丐一样的散仙人。淝州城里,至少他是她第一个见到的散仙人,也算种缘分吧。姐姐说过,不管是不是拿钱办事,仙人总是好的,是保大家过太平日子的英雄。玉啄骨想着,弯下身子,拖起男人的胳膊将他拉到了背上。她咬牙坚持着驮起他,开始往客栈走去。

男人睡得跟死猪一样,感觉比石头还沉。玉啄骨一步一个颤,好容易走过了两个街口,感觉骨头都快断了,这才终于远远瞧见了客栈挂在门前的灯笼。

可是,客栈老板见她驮了个醉鬼回来,死活不让她进去。“我被拜托照顾你,又没被拜托照顾全大街的醉鬼乞丐。睡柴房也不行,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能随便进我家客栈,这出了事我可怎么向客人交代?被偷了财物都还是小,万一出个人命呢?反正不管怎样,要么你扔下他进来,要么你和他一起睡大街上去。我也就只能关照你这么多了,爱怎么样,你自己选吧。”

玉啄骨为难了。“店老板,他是个散仙人,散仙人是不会干坏事的。”她在门口央求道,然后特意往光亮的地方挪了挪,好让他看清他身上的袍子,“就让他住一晚吧,不会有事的!算我求求你了,行吗?”

客栈老板摇了摇头,根本没瞧他的衣裳。他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默默地把店门关上了。

玉啄骨瞅着紧闭的木门,犯愁地挪下了台阶。她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于是先把男人放了下来,坐在门口休息了一会儿。也许,只能去找乞丐们待的破屋,将就一晚上了。

玉啄骨再次驮起男人,往她知道的一户破屋挪步。那是一栋被火烧过的房子,惨死过人。人们都说那里有鬼,不吉利,就连乞丐也甚少往那里去过夜。不过正因为这样,玉啄骨才会晓得去那里肯定有地儿,不会像其他的地方,会有可能被地头蛇一样的人物给赶出来。

玉啄骨走过三个街口,终于跨进了破屋。她一弯身,将男人像麻布袋子一般掀到了一边,接着身子一软,趴到了一堆破砖烂瓦间。头上的屋顶被火烧穿,透下了几缕星光。几根黑漆漆的断柱子杵着断梁,像烂指头一样伸向半空。

借着星光,玉啄骨看到阴影里一个乞丐惊慌地往碎石堆里挤了挤,他惊恐地眨着眼睛,看起来就像只受惊的兔子。玉啄骨安慰了他两句,发现没什么用,于是便没再理他。

她捡来些木棍子,尝试着想燃蓬篝火,好取取暖,但忙乎了半天,却一个火星子也没打着。蓬头垢面的散仙人在一旁呼噜呼噜地睡得香甜,玉啄骨丧气地扔下小木棍,想了想,缩起了身子,挤到了他身旁。她就这么和他窝在一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清晨的鸟鸣将她唤醒的时候,她发现散仙人已经坐了起来。她抬起头,见他正靠着炭黑的断柱,仰头看天上的晨光。他有张方正的脸,轮廓分明。岁月沧桑,也在他脸上印下了痕迹,不过却不显苍老,只显刚毅。

她看不出来他的年岁,但显然,他醒着的时候,要比醉酒的时候好看多了。玉啄骨看着他,有些想起了爹来。不过,爹看来比他还是要年轻许多。姐姐曾说,爹在他还年幼的时候就做了爹,那时,他的岁数都不比姐姐大多少。尽管如此,他也依然尽职尽责,一个人含辛茹苦,将姐姐抚养长大。他看起来倒是有和爹一样的气质,也许,他也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人吧。如果果真如此,那她倒也很欣喜,自己照顾了他一晚上。

“醒了?”散仙人注意到了她注视的目光,微微侧头,眼珠子瞥向了她,“好心的小姑娘,是你把我拉这儿来的?”

玉啄骨还枕着他破袍子的边角。她愣愣地看着他,点点头。

“我准备去捉鱼。”散仙人拍了拍瘪瘪的肚子,“你要不要来?”

“鱼?”她撑起了身子。

散仙人扬了扬下巴:“城外河里的鱼啊,难道你没吃过?”

“我没吃过鱼。”玉啄骨老实回答。

“哈哈哈!”他听罢,仰头大笑,“看来你不是这城里的人。”他说着,站起了身,冲她招了招手,“跟我来吧。”

玉啄骨爬起来,以为他是要往屋外走,却不想他只是跨了两步,停在了她昨晚捡来的那堆木棍子边上。“这个好,正好用得上。”散仙人一扬手,像变戏法似的,那些个棍子就都飞了起来。短的长的粗的细的,它们交错排列,很快在他面前搭成了个木排。玉啄骨长大了嘴巴,只见他凝神一指,指向她的脚边,那个参次不齐的木排便晃悠悠地漂浮着,悬在了她的小腿前方。

“上来吧。”散仙人洒脱地邀请。她犹豫地看看脚面前的木排,又看看他,抬起一只脚来,踏上去,压了压。木排往下沉了一分,不过感觉还挺扎实。玉啄骨于是把身子重心移了上去,这才放心地收起了地面上的另一只脚。

散仙人对她赞许地露齿一笑,走过来,身轻如燕地一跃,立在了木排上靠前的位置。他微微侧身向后,伸出一只手来,对她说:“抓紧喽。”接着,还未待她做好准备,木排便直直地往上飞去,穿过残破的屋顶,飞到了长空之下。

玉啄骨两手紧紧地抓住散仙人的胳膊,瞪大了眼睛看脚下铺展开来的街市。鱼鳞般的屋瓦,蛛网般的街道,曙光跳跃在高阁楼台的漆柱子上,晨雾则畏缩地蜷屈于蛇形窄巷的阴影之中。

木排往东飞去。高空中,冬日的冷风开始呼啸击面,紧紧地将她包裹,不过,她却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冷。她听到自己胸膛里心跳砰砰直响,全身的热血都像是在鼓点上跳动的水珠。高大的城墙迎面而来,木排再次抬升高度。雄伟的城墙此刻看起来也如矮小的院墙般在他们脚下横亘,他们轻易穿越,玉啄骨看到城门楼上一个士兵竟欢快地在向他们招手。她笑了起来,松开一只手,也向他热情地招呼。

放松下来后,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晨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前方一片金光璀璨,粼光闪闪。此刻,她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向她张开了怀抱。这可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愉悦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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