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12章 (1 / 0)

在国内待了四年,纪小鄢早知很多事情办起来,有关系要比没关系简单得多,比如当初天籁谷在建筑施工前期,他跑了N次电力部门都没解决的电网铺设问题,他招标的施工单位负责人在得悉情况后,不过几个电话打出去,利利索索就给办好了。偏世上事就有这么巧,是在天籁谷正式开工之际,这家施工单位负责人的老公从欧洲回来,纪小鄢方发现竟然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萍水之交,其后又于两载施工过程中经不断接触成为莫逆,这个人,就是解放。

现在他找解放目的无它,是想求其夫人海末找人疏通一下,一是尽快解除红叶生物的电力查封,二是他听说国内有一个说法,叫刑事案件有限私了,意思是只要一方拿出一定数额的赔偿金,与另一方经自愿协商达成和解协议,就可以绕过司法机关的讼诉程序,即是俗话说的民不举官不究——没错,他是商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多年从商经验使他自有一套经已定型的概念与法则,他希望这件事能够以最快速度被摆平,用钱,多少他都在所不惜。

言简意赅说完自己的想法,纪小鄢辞意变得十分恳切,“解放,”他道,“你知道我跟你一样,在国内待的时日并不久,除了生意上必要的往来,再没什么人脉和关系,所以这件事我想来想去只有末末能帮上忙。而且,要尽快。”说时他眼前不断浮闪沈一一那天捧着合同书喜笑颜开的脸,那脸上有着全然未被世事浊染的光彩,即使历过摧折磨难依然明澈清透,如果可以他真希望那光彩永不消散。

微微一喟,纪小鄢声音转低,“红叶生物现在被警察带走的是一个小姑娘,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得过抑郁症,身体很不好……”言及此纪小鄢蓦然顿住,作为斯大林执政期间受害者遗孤的后代,他太明白苦难实是别人分担不得的私有,他尤其不想用沈一一的病弱博同情,一时脱口而出他只是真的,真的,很焦急。

男人一般不依赖直觉,作为一名商人纪小鄢更信赖精准分析与判断,可就红叶生物两天来了三组稽查人员看,如此密集实在透着诡异与蹊跷。而随着其后解放与居居的纷至回复,果然渐至证实了他的直觉——

先是居居说,派出所拒绝让纪小鄢的律师会见犯罪嫌疑人,更拒绝让他的律师代理本案,理由是,在犯罪嫌疑人自己没提出聘请律师的情况下,只有犯罪嫌疑人的亲属与律师事务所先建立委托关系,受聘的律师才能持有关的授权委托书、专用介绍信等文件到侦查机关去联系会见。而现在该名律师既不是犯罪嫌疑人亲属对其律师事务所委托所派,也没有他们认可的授权委托书和专用介绍信,故派出所一并驳回该名律师提出的会见犯罪嫌疑人请求,以及代理本案的请求。

继而解放说,眼下全国很多省份都在闹电荒,电监会焦头烂额之余正大力查处各地用电不规范现象,主查对象就是各工企民企,红叶偏在这个时候涉嫌窃电,无疑是撞在了枪口上。为此他夫人海末连找了几个朋友去疏通,落英镇供电所负责人都说非是不想帮而是不敢帮。

继而居居说,几经波折律师总算取得了代理本案权,可派出所仍拒绝让律师会见犯罪嫌疑人,理由是按照“六部委”的规定及《刑事诉讼法》地解释,律师提出会见犯罪嫌疑人后,侦查机关尽管应在四十八小时内安排会见,但只要没出这四十八小时,什么时候“安排”会见得听他们的。

继而解放说,海末已联系上她曾是滨城副市长、现任建设部副部长的哥哥,不过即便有她哥哥出面,落英镇供电所也只同意解除红叶生物的电力查封。私了,却是无论如何不可能。

继而居居说,派出所还是拒绝律师会见犯罪嫌疑人,但已不阻止律师过问本案,于是律师至此方知,早在事发当日晚十点派出所已将形成的第一口供上报到所属公安分局,公安分局又于次日上午八时将案卷上交所属检察院,并同时递交了提请批准逮捕书。

继而解放说,他已找到他在滨城军区任司令员的姐夫,现在他姐夫与海末的哥哥正与滨城公安机关交涉,看看能否、哪怕、先见一眼沈一一。

继而居居说,检察院已下了批捕令。犯罪嫌疑犯人沈一一正式被批捕。律师正在填写取保候审申请,下一步如果取保候审申请被驳回,沈一一将被关押进看守所。

继而解放说,这件事已被报到省电力局,省电力局表示强烈关注,同时亦已上报到电监会,且有当地媒体进行了报道。所幸取保候审已被批准,但因为派出所所长去了市局开会,还差最后一个章。现在他与海末刚赶到派出所。纪小鄢的律师在等盖最后一个章。居居已进到会客室……

这一刻是下午五点整。距沈一一被带走堪堪四十八小时。距裴炯甫从丁珂儿嘴里获悉消息不足二十小时。过程中纪小鄢和裴炯从克勒格布尔赶到加尔各答用了两个半小时,然后从加尔各答直飞新德里,到新德里几乎没有停滞飞上海,又从上海飞滨城,接到解放这一通来电时彼二人已取了停在机场的车,正如飞奔往落英镇。

与此同时居居死守派出所,软磨硬泡好歹让警员送进了食物和药品;纪小鄢的律师口沫横飞据理力争,终于取得了代理本案权;解放与海末则分头想辙四处找人,中间没有休息亦没有回过家;裴炯当然也没闲着,电话打出无数,包括向他父亲求助……如此怎样都算各自尽力,还是办成了这个结果……纪小鄢从未想过国内司法机关办案可以这么神速,神速到短短两天时间里所有能介入的部门都已介入。然默默听着解放的话,他反倒平静了下来:情况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情况坏到这地步,只要沈一一人不进看守所,就是“所幸”和万幸。

看了一眼路标指示牌,纪小鄢告诉解放他大概还有十五分钟能到,如果他们先一步办好取保候审手续,请他们一定稳住沈一一别让她回红叶。他的想法很简单,无论如何不能让沈一一独处,如若必要他可以把她拴裤腰带上,自此走哪儿带到哪儿。

挂断电话纪小鄢瞥了瞥坐在副驾的裴炯,先简短转述了解放的话,随即自置物箱翻出一把车匙放在他膝上,“这是居居那辆车的备用钥匙。应该就停在派出所院子里。当然我无权不让你见那个丫头。但我的建议是,这个时候,你最好别出现。”

裴炯不语,半晌点了点头。于是当道奇Ram快驶进落英镇派出所院子时,纪小鄢将车停在了马路边,却在裴炯推开车门下车时,轻声道,“我尽量劝她跟我一起回天籁谷。你想去的话,就还住南坡三号楼吧。”

但其实,纪小鄢没费任何事就将沈一一带回了天籁谷,甚至也没多说一句话,整个过程堪比土匪头子抢压寨夫人:进会客室,看到蜷在椅中的沈一一,直直奔过去,抱起来就走。那架势惊得会客室负责监视嫌犯的小警察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要去追,律师捻着取保候审单拦在走廊里,指着所长盖的最后一个章,道,“取保候审手续已办完,有什么事情跟我谈!”

而那一刻的沈一一,熬了四十八小时几近虚脱,被纪小鄢抱起后,她连挣扎都没有,脑袋耷在他臂上,细弱的小身体轻轻的软软的,像纪小鄢昔日曾救过的小考拉。抱着她纪小鄢说不出是愤怒更多一些还是心疼更多一些,绿眸泠泠泛着冷意,眉宇凛冽如霜:国内警署的案件审理程序他确乎不清楚,可是在案卷经已形成并上报的情况下,还是让一个女孩子如此连轴转不间断的受审查……难怪国外媒体总说国内没人权,这么做,委实太过分。

解放海末这时跟出来,他们身后是居居,居居身后是律师,还有一个是红叶生物的工头儿老蔡。大概熬夜熬的,老蔡一双眼睛满是红血丝,甫一见到沈一一,更是眼泪都要下来了,既似对纪小鄢又似对所有人哽咽道,“一一临走前,求我千万不要告诉沈总。所以沈总到现在都不知道呢。我可咋跟沈总交待啊……”

纪小鄢抿唇,想说她不让你告诉你就不告诉吗?她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红叶开创迄今也有些年头了,沈沁柔作为总经理不可能一点人脉都没有,如果第一时间就告诉沈沁柔,如果第一时间就找人疏通而不是过了一日夜,情况怎么可能这么糟?如今若非有这么多人奔走,恐怕沈一一已进了看守所。而从她被带走到笔录上报分局才用了不到四小时来推断,她必是进了派出所就说且是什么都说了……换了沈沁柔会这样吗?换了沈沁柔没准这事儿一早摆平了……但眼下不是埋怨的时候,埋怨亦于事无补,沉着脸纪小鄢没理老蔡,对解放道,“你帮我开车。先离开这再说。”

坐进道奇Ram解放不无担心问,“要不要去医院?我姐姐在军区总医院。去的话,我现在就让我姐姐给安排。”纪小鄢尚未回答,缩在他怀里的沈一一忽然开口,“不去医院可以么?我不想被人,从医院里带走……”

愈用力揽紧她,纪小鄢道,“傻丫头,不去就不去,说什么带走不带走。”

沈一一笑了笑,本就苍白面色此刻愈加没有血色,连嘴唇都透着蜡白,人中是青的;又或者人在至脆弱时太需要依靠,像搂洋娃娃似的她将纪小鄢垫在她颈下的手臂搂在怀里,“我想睡一会。又不想睡太久。两个小时吧。我就睡两个小时。然后你叫醒我,好不好?”

纪小鄢点点头,附唇在她耳畔答,“Хорошая,хорошая/девочка。”

听到这句话,有一刹沈一一想起了她外公,想起她外公在时也总爱用简单的俄语单词回应她的请求,“是的”是“Да”,“好的”是“Хорошая”,却几乎没对她说过“不”或“HeT”……那是只有成年男子才给得出的荣宠包容,与母性的爱如是不同,沉默温和照料她无微不至,即便安慰亦是简短有力的。一如纪小鄢做的这般,恍然填补了她生命历程中父亲一角的亘久缺失。这样她不由将脸偎在他胸口,阖上眼睫回了句,“Спасибо……”——她感谢他,为她所做的这一切。她感谢他,此时此刻的温暖怀抱。

纪小鄢没说话,只是用手一下下摩挲着她的发。意识飘散的瞬间,她觉到他的唇轻轻吻了吻她额角,吻过转而将下巴贴住她头顶,如此温存她的心却是宁定的,没有抗拒和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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