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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婚最初版本大结局(1 / 0)

“我打算以后写词谱曲。”小刚望着湖心,心绪就像湖水一样荡漾着。“以前我也曾以为自己除了唱歌再无所长。现在真得不能唱了,我才想起我所擅长的写词谱曲也是眼下很热门的行业。而且这行业跟年龄无关,就算我青春不再的时候,都可以继续做下去。这世上有些事很奇怪,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看不到柳暗花明。”

梅艳冰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总是给她出乎意料的惊喜。

小刚再回头时,他的笑特别轻松愉快,“你说想听我唱歌,那你说吧,想听哪一曲,我马上可以让你欣赏!”

“那可不行!”梅艳冰正色道:“近期之内,医生严格禁止你再唱歌!我现在不想听了,你别开玩笑!”

“我偏要唱,谁让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咒我变哑巴。”小刚耿耿于怀地揭告她。他真张开嘴作势要唱。

梅艳冰吓得忙捂住他的嘴,求饶道:“我错了,等你下次不要我的时候,我保证不再咒你。”

小刚失笑,去拧她的腮,“你这个丫头,嘴巴越来越毒!下次我再不要你的时候?你还想有下次呀!”

“那很难说呀!”梅艳冰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这个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难保哪天不旧病复发!”

小刚狠狠地吻住她,作为对她的惩罚。慢慢地,凶恶的吻变成柔情的吻,他们融化在了爱情的甜蜜里。

又过了半个多月,梅艳冰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办了出院手续回家静养。

她在家烦闷时,经常打车跑去找小刚,有时留在他那里过夜。梅家夫妇也不再阻拦她。因为多亏小刚相助女儿才能重生,只要女儿平安,随她喜欢谁都无所谓。

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了,小刚为休息嗓子一直没去蓝月上班,专心在家谱曲。他专门买来电脑安上互联网,在网上出售他的作品。目前歌坛上歌手虽多,原创歌曲却很少。尤其是一首质量上乘的词曲,价位标的再高也供不应求。

初战告捷,小刚信心百倍。

梅艳冰跟父母提出要去小刚家过年,年后准备住在那里直到结婚为止。

梅家夫妇开始怎么也不同意女儿跟小刚同居,说这事传出去有损梅智成的颜面。

梅艳冰大声说:“我的身子已经给过他了,去不去他家住有什么曲别?”

梅太太气地在女儿头上拍一把,“没脸的东西,这种事也好意思大声嚷嚷!”再想想更加忿然,“你说要去他家过年,如果真打算结婚倒也应该。不过他怎么没说要来给我送礼呀?年前女婿给丈人家送礼是风俗嘛!”

“这还不好办,我让他来就是了!”梅艳冰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没底。但她决心这次就是跟小刚闹翻天也得把他拽来,跟自己的父母正式见个面。

梅太太不平地接着数落:“这个小刚,从没跟我客客气气地说过一句话!有时来找冰冰,宁愿在楼下大呼小叫的也不上来,根本就目无尊长!我们的女儿多好呀!千里挑一,我们同意女儿跟他交往,他应该愿激我们才对。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他没把我放在眼里!”

梅智成叹道:“行了,女儿都是人家的人了,你还摆什么谱啊!少说两句吧。”

梅太太闻言更气,又打了女儿一下,“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气死我了!”

最后实在拗不过梅艳冰,只好同意了。不过怕她意外怀孕,就先逼她去妇幼保健院上了环。

年前,小刚在梅艳冰的逼迫下,只好硬起头皮到梅家送礼。在路上,他不断警告她:“要是你妈再说一句难听的话,我可抬腿就走人啊!”

“知道了。”梅艳冰嘟着嘴应道。再一想又觉没面子,使劲擂他一拳,“看把你拽的!”

小刚握方向盘的手一晃,差点偏道。“你干什么?想谋杀啊!”

梅艳冰撅着嘴说:“你总是这么个牛脾气,也不替我想想。你真抬腿走人,我还有脸面吗?我妈她就那样,更年期到了难免有点啰嗦,你就不能忍一忍呀!”

到了梅家正是午餐时间,桌上已摆满酒菜,十分丰盛。

还好在梅智成的事先劝告下,梅太太尽量不多话。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还算融洽。

吃完饭,小刚喝了一杯茶,便提出要走。天知道他在梅家夫妇面前简直比在警察局里被审讯时还要紧张。

梅太太不高兴了,她扬起脸,张开嘴,眼瞅着就要开始长篇大论。梅智成忙踢她一脚,示意她闭嘴。

几乎同时,梅艳冰也踢小刚一脚,警告他不许翻脸。

四个人你看我我瞅你都觉的很好笑,窘了一会儿,全都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里,气氛轻松了很多。小刚也不提要走的事,陪着未来的岳父岳母闲话家常,说说笑笑。他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脸颊上两只深深的梨涡很是讨人喜欢。

梅太太暗想:“怪不得冰冰为他神魂颠倒,这小子真是个尤物,让人想不喜欢都困难。”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两人才起身往回走。这顿饭算是宾主尽欢,小刚与梅艳冰的关系也正式得到梅家的承认。

*

大年初一这天,小刚给吴博远拨电话拜年,手机却拨不通。他只好拨他家里的电话,通了是佣人接的。小刚提出让干爹接电话,佣人却说:“总裁除夕夜犯了心脏病,住进医院里去了。”

小刚大惊,忙问清在哪家医院。挂了电话,他跟小慧梅艳冰说了干爹住院的事,两人也很担心,决定跟他一起去探望。

在医院门口的花店里买了个花蓝,三人照着记好的病房号找到吴博远的病房。

这是一个带卫浴的套间病房,吴博远躺在床上看书,脸色看起来不错。见小刚等人来看他,很是高兴。

三个人都问了他的病情,他自嘲道:“心脏病就这样,只要当时死不了就没什么大碍。”

小刚问他为什么发病。他说,过除夕夜跟儿子和媳妇一起喝酒,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结果撑不住了。

小刚便劝他不能喝酒以后就别贪杯,又不是小孩。

吴博远笑着看看他,从床则拉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给他看,“遗嘱我已经送到公证处公证了,这是副件,你看看吧。”

小刚怔怔地接过,看了几眼,他惊讶地说:“给我百分之五十的吴氏股份?你真让我跟吴新平分吴氏?为什么?”

“你虽然是我的干儿子,可在我眼里跟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两样。我说过,我给吴新多少就会给你多少,绝不会偏向哪一个!你不会做生意不要紧,只要掌控股份吃红利就成。好孩子,干爹将遗嘱公证,就是怕哪天突然去了,没人给你作主。现在我不担心了,等我去世后,自会有律师跟你联系,帮你办理接收手续。”

“可是,吴新他……”小刚还是不能接受,他摇着头,“干爹,你这样做不合常理的,你……”

“我乏了,想睡会儿,你们先回去吧。”吴博远闭上眼睛,不让他再多说。

三人只好站起来告辞。

走到停车处,小刚却还是满腹心事,他总觉得这事不对劲。想想还得去跟吴博远说清楚,他不能跟吴新平分吴氏!如果吴博远执意要如此,那就将股份减一些,比如给他百分之十或百分之二十,既使如此那也是一笔惊人的数目。

还没走到门口,远远就看到吴新走进去。他住下脚步,再一想正好也可以当着吴新的面把这事弄清楚,看吴新是什么态度。

走到门口,房门虚掩着。他才要推门,就听到吴新的声音,急急的,像在吵架:“爸爸,不是我不孝顺,在你身体不好的时候还来烦你。实在是你太过份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他凭什么?就算他是你的私生子,可吴氏近十年来拓展这么大的规模,是我跟你共同打拼出来的。他凭什么坐享其成?你以为这样做可以赎回你对他的亏欠,那我呢?为什么就活该做你的牺牲品?这对我公平吗?”

吴博远喘着粗气,半晌颤抖着说:“这事我已经决定了!昨天晚上你跟我闹翻天,我都没答应更改,今天也不会!以后直到我死,这份遗嘱永远不会改!”

“好!可是你别忘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有一天他知道你就是那个抛弃了他们母子的男人,你以为他还会感激你吗?”

“砰!”门被重重地撞开。小刚脸色霎白地慢慢走进来,他用震惊的仇恨的愤怒的目光盯着吴博远,连珠炮般吼出了压抑多年的怨恨:“原来你就是那个抛弃我们娘俩害我妈早死的男人!我说呢,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原来不过是你良心的愧疚!你虚情假意地骗我认你做干爹,还让我跟你姓吴!我呸!我宁愿跟倪霏仁姓也不跟你这个伪君子姓!你的臭钱我一个也不要!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吴博远脸上掠起痛苦的痉挛,挣扎着抬起身子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就直直地跌回到床上。

“爸!”吴新惊慌地上前扶他,拼命按床头的按钮,很快拥进来几个护士,他急声叫道:“我爸爸的病又发作了,快点抢救!”

急救室外,吴新和小刚并排坐着。两人都阴沉着脸,不说话。小慧和梅艳冰站在一边,不时悄悄谈论几句。她们已听说了吴博远是小刚生父的事情,不过看小刚激动的样子也不敢问得太多。

吴新忍不住先开口:“我爸爸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从没孝敬过他也就罢了,还准备气死他吗?”

小刚侧他一眼,反唇相讥:“你教训谁呀?今天就算是我的错,那昨晚呢?还不是你先气得他心脏病发作!别在我面前充孝顺的!作给谁看呢!”

吴新气结,点着头说:“我知道你生着一张利嘴,我说不过你。没错,我是没资格教训你,可你怎么有资格跟我平分吴氏?”

“噢?原来不是真孝顺!”小刚作恍然大悟状,“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你爸爸的遗产。你怕你爸爸真一命呜呼了,就便宜了我。”

“你!你说这话还算是个人吗?听你的口气倒是盼着他一命呜呼了!”吴新真恨不得扁他一顿。

“你别放屁啊!”小刚再瞅一眼急救室的门,心里默默念叨:“但愿他平安无事!他要真能活着出来,以前的事……就不跟他计效了!”

这么想着,急救室的门还真开了。吴博远被推出来,谢天谢地没蒙盖白布。几个护士毫不停顿地将他推入病房。

主治医生也走出来,他对站在门口的人问道:“谁是患者的家属?”

“我是!”吴新忙上前,“患者是我爸爸,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吧!”

小刚看着正在跟医生商讨病情的吴新,眼中掠过几许无奈的失落。

“你爸爸的病情反复发作,已经很危险,不能再采用保守的治疗方法。我们必需要抢在他下次发病前做手术!心脏移植风险性太大,我们设计了一个新方案,就是给心脏搭桥,这项技术风险性低,成功率高。你看没异议的话就签个字!”

吴新毫不犹豫地签上名字。回头冷不防迎上小刚的目光,只见他正用羡慕的目光在看吴新签字的样子。看到吴新也在看他,忙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

*

“谁叫小刚啊?”一个护士急急地跑过来问。

小刚上前道:“我是。”

护士对主治医师说:“病人非要见小刚,我跟他说现在需要休息,但他很坚持,我怕跟他争执会引起他情绪波动。”

医生对小刚说:“那你就进去吧。不过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让他激动,不然很危险。”

小刚打开房门,一声不吭地走到吴博远的床前坐下。

吴博远伸出没有输液的手,渴望地恳求他:“小刚你能让我再握握你的手吗?”

小刚板着脸将手递给他。

吴博远忙死命握住,泪水就流出来。

小刚怕他激动会有危险,冷冷地说:“你先把病养好,别老惦记我们的事。毕竟跟生死大事比起来,其他的都微不足道。”

吴博远慈爱地盯着他的脸庞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我知道你还在气我。小刚我要告诉你:我没有不要你们娘俩!真的,天知道我有多爱你们!我跟你妈相爱的时候,我已有妻室。你妈妈是风月场上的女子,开始,”他艰难地措着合适的词,“开始我打算逢场作戏,就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和已婚的事实。我怕一旦游戏结束,她会纠缠不休。小刚,你不止长相像她,刚烈火热的性格也像。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天姿国色,又敢爱敢恨,不知不觉我就陷了进去。”

小刚扬扬下巴,忍住难听的话出口。

“更难得是,她虽身处风尘竟还保有处子之身,这太让我惊讶也太让我感动了。那段与她相处的日子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我明白了原来世间的爱情是如此美好。”他的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温柔,沉浸在幸福的回忆里。“有一天,她突然问我什么时候娶她。我这才从美梦中惊醒过来,是啊,我准备什么时候娶她?爱她就要给她个名份啊!总不能让她做我的情妇吧!再说她性格刚烈,万一知道我骗她,非离开我不可。我就编了个谎话,告诉她我要去外地出差,等我回来就带她去见我的家里人。她说,你可要快一点回来呀,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当时我满腹心事,也没心情问她到底是什么事。”

小刚没好气地翻翻白眼。

“我回到家里开始了离婚大战,可是全世界的人都站在反对的那一方。吴氏是我与妻子两个家族的共有财产,离婚不但影响吴氏的进一步发展,而且还有可能导致整个企业分裂瓦解。我的长辈哭着求我,说我在外面有女人不要紧,只要不离婚,不把女人领回家怎么都行。我焦头烂额,万般无奈只好回去找她,想给她买套房子安置她,再偷偷举办个婚礼,试试能不能糊弄过去。”吴博远脸上表情突然很哀伤,“可是我再也找不到她了!那家歌厅里有个跟她交情不错的歌女告诉我,我一走数月没有踪影,留下的地址和电话都是假的,戴云以为遇到了骗子。她又怀有身孕,愤怒之下不知去向。”

小刚也忍不住悲哀地叹了口气,为可怜的母亲也为自己。

吴博远也在叹息着:“我这才明白她说等我回去有事告诉我是指怀孕的事。我发疯一样地找遍青岛所有的欢场,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似的再不见踪影。”他老泪纵横地望向小刚,“小刚,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刻忘记她,更没有忘记那个我没见过面的孩子。潜意识里,我一直都觉的她怀的应该是个女孩子,像她那么美丽的女孩子!我不信鬼神之说,可从此我在自家请了观音像,每天烧香磕头,求神灵保佑我寻到你们娘俩。我的诚心总算感动了菩萨,你果然来到了我身边。而且还改了户口跟我姓吴,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幸福?”

小刚忍着泪,虽然还不肯看他,但心里已不再怨恨。

“小刚,我的孩子!我真想向全世界宣告你是我吴博远的儿子!你是戴云留给我的唯一!我不在乎身败名裂!只要你肯原谅我!”吴博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小刚大惊,他慌忙站起来,抚着他的胸口,“你千万不要激动,我不就在你身边吗?是你赐予了我生命,血浓于水,什么原谅不原谅!你平静点!只有保有健康的身体,我们父子才能长聚。只要你恢复健康,我以后永远陪在你身边,再不离开你。好吗?”

吴博远长长吁出一口气,神情豁然开朗。他喜悦地望着儿子,试着要求:“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爸爸!”

小刚犹豫着,看着吴博远渴求的眼神,心头一热,他喊出了此生最想呼唤却从未呼唤过的两个字:“爸爸!”

吴博远闭上眼睛,喃喃道:“此生足矣!”

“爸爸!”小刚忙唤醒他,他热切地说:“你不要如此容易知足,我还想叫你一千遍一万遍。你一定要活下去,难道你不想多听我叫你爸爸?”

吴博远又睁开眼睛,本来此生心愿已了,闭上眼睛心脏已停跳。小刚真情流露的呼唤又惊醒了他,父子情深,他竟在没有医学急救的情况下又恢复生命迹象。

他茫然地说:“你看我精神真是太差了,跟你说着话竟然差点睡着了。”

小刚知道吴博远适才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他伸手按床头上的按钮,对进来的护士说:“你们看看他有没有危险。”

护士仔细观察了心电图,说:“现在看没有什么危险。不过病人很虚弱,你还是让他休息吧。”

小刚又嘱咐他别再乱想,安心养病之类的话。然后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再回头,见吴博远也在看他。小刚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说:“爸爸,你能不能撤消遗嘱?我真的不想要吴氏的股份,那本来就不属于我。我的天下我想自己打,你能理解我吗?”

“好。”吴博远慈祥地看着他,“只要你高兴,爸爸什么都依你。”

小刚欣慰地一笑,转身离去。

正月初三这天,小刚正要打算去医院看望父亲,却收到吴新打来的电话。他接通后问道:“是不是……他想见我?我马上过去!”

电话里先是沉默,良久是吴新哽咽的声音:“爸爸去世了!”

手机从手里滑落,他又一次承受到沉重的打击。父子相认没两天,竟已天人相别,命运为什么如此残酷?

在吴博远的葬礼上,小刚以干儿子的身份跟吴新一起戴孝守灵,迎送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吴新看到了小慧的影子。他绝望的心又有了一点希望:她该不是割舍不下他趁此机会来试探他吧!如果真是这样,他决定对她好一点。

可他是吴家的独子,这种场合哪里走得开。

小慧也看到了吴新,当然也看到了守在灵前的范雅瑜。她装作没看到这两个人,目不斜视地走到灵前,送上一束鲜花,再取一朵白花别在胸前,点三注香拜了拜插入大香炉里。然后她闪身离去,没有回头。

吴新突然有股冲出去留住她的冲动,但他什么都没做,只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

葬礼结束后,小刚回到家里想休息一下。不止身体上劳累,他觉的整颗心都疲惫不堪。

小慧推开卧房的门,对他说:“吴伯父生前委托的陈律师来找你。”

“什么?”小刚一骨碌爬起来,他说:“爸爸不是答应我撤消遗嘱吗?”

小慧说:“我也不清楚,你出来看看吧。”

陈律师见小刚出来,忙点头问好。从包里取出一本房产证给他:“这是吴先生留给你的。他说这是做父亲的给儿子准备的结婚新房,希望你一定要体谅他的心意不要拒绝。还有这是接收文件,麻烦吴先生在上面签个名。”

小刚看着房产证,心里一阵难过。他没有多说什么,执笔签下吴刚的名字。

送走陈律师,他再回来翻看房产证,知道这是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楼房,三楼,位于繁华市中心的某小区。吴博远终于体会到小刚的心情,所以他才没有送他什么豪华别墅,只是一套平常的楼房。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的房子才适合小刚居住。

这天晚上,三人坐在客厅里吃晚饭。电视里播着市新闻节目。画面忽然切换到一个高速公路的事故现场,一辆小轿车跟一辆集装厢车追尾碰撞,然后起火。整辆车被烧成了一堆残骸,车里有三具遇难者的尸体,也都被烧得焦黑。

画面切回,主持人说:“这本来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但交警在检查现场时发现在轿车后备箱里有一个密封的包裹,是石棉制成没有被烧毁。打开来竟然是二公斤重的海洛音。这竟是一起性质严重的毒品走私要案。警方很快发现这辆发生车祸的车虽然换了车牌号,但却是元旦那天在医院逃跑的毒贩头领郑杰劫持的家用桑塔那轿车。警方又从车里找到一块没有烧坏的瑞士精品表,证实此表正是嫌疑人郑杰的物品。此案的详细情况,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小刚和小慧互相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心里却都在慨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郑杰虽逃开法律的制裁却最终逃不开上天的惩罚。”

小刚取出手里的积蓄,将房子大致装修了一遍。因为租的房子里发生过命案,小慧和梅艳冰住着害怕,所以他们很快搬了过去。

有了房子,结婚自然也就是接下来的话题。虽然都想尽早办婚事,但因为小刚最早也要到二十二岁的生日才能够上法定结婚年龄,所以婚期只能拖到下半年。

梅艳冰有些不放心,经常提醒小刚:“我已经把自个给了你,你要是再翻了脸不要我,我真死给你看!”

开始小刚只觉她很可爱,她每说一次便宠溺她一回。后来听得次数多了,有点不耐烦。先是装作没听见不理她,再重复多了,就对她瞪眼睛:“你不是还没到你妈的年龄,怎么提前进入更年期了,烦不烦啊!”

梅艳冰恼地大哭起来。小刚索性指着她命令道:“马上把眼泪擦干!要哭到你妈面前哭,别惹我上火!”

梅艳冰更恼,可也知道小刚原本就是这个脾气。只因她中蛇毒大难不死,才令他宝贝了好长时间。这都好几个月了,失而复得的新鲜劲已过,又恢复本来的德性。

她的哭声顿时低下去,听话地找面纸揩眼泪,一副低声下气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刚叹口气再将她揽到怀里,“我们俩走到现在也不容易,你别整天没事找事。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从此梅艳冰再不敢提这话。

一家三口住一起,朝夕相处难免有磕碰。首先是饮食上的口味问题。

小慧喜欢咸辣口味,小刚也吃惯了她做的饭菜,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但梅艳冰偏好酸甜口味,吃不了辣。以前她是客,不好挑剔,现在也算是这家的一份子,当然不愿老这么将就下去。

先是在吃饭的时候,夸张地吸气,想让小慧问她是不是怕辣。但小慧似乎没注意到这个问题,谁吃辣椒不吸气呀!有时她也辣地吸气,可越辣越爱吃。

梅艳冰无法只好私下里跟小刚嘀咕,说自己怕辣,让他转告小慧以后做饭不要再放辣椒。

小刚想了想说:“小慧习惯吃辣,不放辣椒吃不下。反正你一天就在家吃一顿晚饭,凑和点吧。”

梅艳冰气地打他,“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让我凑和,怎么不让你姐姐凑和?你一点都不心疼我!我真看错了你!”

小刚又开始不耐烦,“你别小题大作啊!要不我给你买点好吃的放屋里,晚上饿了吃点宵夜。嗯?这够疼你吧!”

梅艳冰气鼓鼓地撅着嘴,却也不敢再多说。

第二天晚餐,梅艳冰在自己面前放了碗清水,将菜夹起后先放在清水里涮涮再吃。

小慧终于看到了,她奇怪地问:“怎么了?是菜做得特别难吃吗?”

“不是啊!”梅艳冰尽量让自己显出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就是不能吃辣,不过在清水里一涮也就尝不出辣味了。”

小慧顿时窘得都不知怎么办才好。她勉强笑着说:“你看你,不能吃辣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呢。是我太粗心,也没问问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这么长时间都让你吃不喜欢吃的东西,我居然一点没察觉,真是个死人!”

小刚瞪梅艳冰一眼,“你怎么尽干些不重样的事!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你可以大方地跟小慧说,你这样干让小慧脸往哪儿搁?”

梅艳冰把筷子一摔,眼泪就掉下来,“我说什么了?你这么凶我!难道我在你们家连一点说话的权力都没有吗?”

小慧忙骂小刚:“你怎么回事,这事本来是我的疏忽,你还责怪她,她怎么能不委屈!”再对梅艳冰赔好话:“好了艳冰,你别生气了。我这就给你另做个菜,你说你喜欢吃什么,我马上给你做!”

梅艳冰推开碗筷,“不吃了,气也气饱了!”抹着眼泪起身回房去了。

小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小慧只闷闷地拨着饭。

以后梅艳冰再坐下吃饭的时候,菜里没有了辣椒,而小慧面前却多了一碗辣椒。

她笑着对梅艳冰说:“你看这个问题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所以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不好意思。我们一家人本来应该互相体谅互相照顾,对不对?”

梅艳冰满意地笑了,她挟了口菜尝了尝,点头说:“这样好多了,不过最好再多放点醋!”

小刚开口道:“别太过分啊!小慧不吃醋的!她将就你,你也得将就她!”

梅艳冰看看小刚的脸色不再执拗,而是撒娇地踢他一下,“你去给我倒碗醋!”

小刚忍不住笑起来,小慧也笑,梅艳冰这才也展开笑颜。

临睡觉时,小刚上洗手间,见小慧还在洗手间外洗衣服。他随口道:“不是买洗衣机了嘛!怎么还用手洗?”

小慧说:“这是几件浅色衣服,我怕放洗衣机里洗染了。”

小刚也没在意,上完洗手间出来时,望望盆里的衣服,见竟都是梅艳冰的。另外还有一盆全是三个人的内衣和袜子。他皱着眉头问:“她的衣服怎么不自己洗?就连换下的内衣也让你洗?”

小慧忙道:“你分那么清楚干什么,谁有空谁洗。这些小事不用你操心,快睡觉去吧。”

小刚这才想起,这么长时间好像从没见梅艳冰洗过衣服,哪怕是一双袜子。

回到卧室,梅艳冰在看电视,她招呼小刚:“你给我倒杯水,渴死了!”

小刚给她倒了水,端过去说:“你真行啊!十足大小姐派头,可惜找错了对象。应该找吴新那样的才对,家里有佣人供你差使,什么活都不用你干!”

梅艳冰喝口水,不满地说:“你看你,让你倒杯水赚来这么一堆埋怨。早知道我还不如自己倒。”

小刚看着她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家务活你得跟小慧一起干。还有从明天开始,别的衣服不用你洗,你得负责洗咱俩的内衣和袜子,听到没有?”

“以前在家,我的衣服都是我妈和家里的保姆给我洗,我连双袜子都没洗过。再说,”她伸出纤细的玉手,让小刚看她修好的指甲,“洗衣服会折断指甲的,人家都夸我指甲修得漂亮,断了多可惜啊!”

小刚无奈地叹口气,算了,她跟着他已算是屈尊迂贵,他又何苦再刻薄她呢?有时间,他帮小慧洗就是。

梅艳冰浪漫热情,对小刚的爱恋溢于言表。每天下班回家,一见到小刚便扑上去亲热地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他。如果在卧室里,小刚自然会热烈回应她,但要是在客厅或在小慧面前,他就会不好意思地推开她。

每每这时,小慧会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能回避就尽量回避。

梅艳冰却不高兴了,瞪着小刚:“你干嘛推我?大家都是同龄人,她能体谅我们的!再说我们也没干什么呀!”

小刚忙喝止她:“小点声,让小慧听到算怎么回事?是嫌她碍事呀!”

梅艳冰更恼了,“小慧小慧小慧,你只在意她,一点都不在意我!”

“别无理取闹啊!”小刚怕真吵起来,小慧会更尴尬。只好陪着耐性哄劝她,直到她好转为止。

本来梅艳冰看中小刚,就说明她不是个看重金钱的人。但在某些时候,钱财却也像征着诚意。比如,逢年过节,小刚提着礼物去她家送礼,礼物越贵重,也就表现出小刚对她父母的尊重。

同样,梅艳冰认为小刚的收入应该归她所管,她是他未来的妻子嘛!小刚将收入给她才能表现出他对她的诚心,这不是金钱问题,而是原则问题。

母亲在世的时候,小刚的收入全部用于给母亲支付医疗费。自从母亲过世后,每月的工资他除了留一部分零花钱,其余悉数交给小慧。

休养了几个月,他的声带已完全复原。他素来好动不好静,天性喜欢热闹的地方。虽然写词谱曲做得很成功,但他还是决定回到蓝月上班,用业余时间谱曲。这样他的收入自然更高。照着以往的习惯,他仍是交给小慧保管。

听梅艳冰提出要保管他的收入,他不禁怔住了。本来,这是件无可厚非的事,他的命几乎都曾交付给她,还在乎这点钱?但是,这要怎么跟小慧开口?这么做小慧会怎么想?

他只好反复跟她解释:这样做会让小慧产生被嫌弃被排斥的感觉。她跟吴新分手本来受的打击就很大,这个家是她最后的避风港。若是她认为连唯一的弟弟也嫌着她,那她还有什么盼头。再说小慧从不乱花钱,等他俩结婚时,不用开口,小慧自会将积蓄拿出来用。

梅艳冰不平地说:“你处处为她着想,根本从没想过我。我敢打包票,有一天我跟你姐姐同时掉水里了,保准你先救她不救我!”

“说什么呢!”小刚皱眉道:“没事你跟她都掉水里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梅艳冰忿忿地说:“你那么在乎你姐姐,你干脆跟她结婚好了,反正你们也不是亲姐弟!你又来招惹我干什么?”

还别说,原来还真有过这个打算!小刚当然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只笑着反问她:“是你来招惹我的,还是我去招惹你?”

“你!”梅艳冰气得拿枕头砸他,“我要不招惹你,你还真打算跟她结婚了!”

小刚抓住她的胳膊,笑着说:“好了,别闹了!怎么你脑子里成天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可能呢?”

梅艳冰这才转怒为喜。

*

既然小刚不肯将收入交给她,梅艳冰便决定换另一种方式来向小慧表明意思。

她故意当着小慧的面,大声让小刚给她买某件她看中的衣服或首饰,末了再加一句:“你跟小慧要钱,我们马上去买。”

有时出去玩,她也会说:“你跟小慧要点钱,我们今天在外面吃饭!”

小刚生气地说:“你神经病啊!我身上没带钱还是怎么的?天天跟小慧要?”

她马上借机说:“你不是说工资都是小慧保管吗?不跟她要跟谁要?”

小慧顿时明白了。当晚就把存折塞还给小刚,并说:“你跟艳冰也算是夫妻了,收入理应让她保管,花起来也方便。以后再领工资都交给她吧!别为这事跟她吵吵,只要你们俩和和气气的,我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小刚知道小慧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他只好接过存折。从此每月的收入平均分二份,一份归小慧,一份归梅艳冰。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月,气候转热。因为天长夜短,梅艳冰习惯午睡。她每天中午在学校吃过饭后,回家午休。下午二点再回学校上课。

这天午后,小慧睡不着,打算将厚的棉被拆洗一遍,以后就全换薄被了。她翻了翻针钱盒,记起剪刀被梅艳冰拿房里用去了。

她来到小刚的卧房门口,打算敲门,又怕两人睡着了被她吵醒不好。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她就旋开锁进去了。

才踏进房门,她怔住了。天呀!他们两个正在做(蟹)爱!

来不及说对不起,仓皇失措地回身逃了出去。

床上的两个人也呆在那儿。梅艳冰先回过神,用力推开小刚,拉过被子遮住身子,就哭开了:“你姐姐是不是变态呀?还是她性饥渴得不到满足,来偷看我们过眼瘾!”

“别胡说!她不是有意的!”小刚忙着穿衣服,“她也是女人,你被她看一眼怕什么?不要借题发挥啊!”

梅艳冰更气:“这个时候你还帮她说话!”见小刚穿好衣服往外走,知道他要去安慰小慧。当下心理严重失衡,口不择言地叫道:“你去吧你!顺便去问问她需要不需要?满足了她再回来!”

小刚大怒,回身就要揍她。梅艳冰不躲反掀开被子迎上去,哭道:“你打!使劲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小刚的巴掌在她脸上晃了晃,到底没舍得打下去。忍下气不理她,找小慧去了。

小慧坐在墙角的椅子上发呆,见小刚进来更尴尬,她脸上一红一白地说:“对不起!艳冰气坏了吧?都怪我,我以为你们睡了,怕敲门会吵醒她……”

“小慧!”小刚在她面前蹲下来,扳起她的脸,让她正视他的眼睛,“看着我!你听我说,你不许自责,不许钻牛角尖,更不许以为自己多余碍事!这是我们俩的家!你是这个家的主人,不是客人!记住了吗?”

小慧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是的,最了解她的人永远只有小刚!他能看出她的尴尬和落寞!能看透她隐藏地最深的东西。她马上掩饰自己的情绪,故做轻松地说:“我知道,不过你应该先去安慰艳冰才是。你再不快点行动,她可要回娘家了!”

梅艳冰冲出卧室的时候故意把脚步跺得震天响,果然听到小刚喊:“站住!”

她气哼哼地回身,手里提着个旅行包,证明自己要搬回家住。

小刚瞄她几眼,问:“你这是准备要跟我分居呢?还是分手呀?”

“两样都是!”梅艳冰委屈不平一骨脑地倒出来:“反正你根本不爱我!还有恋姐癖!我跟着你也无趣,不如早分手!”

“那好,我知道了,你走吧!”小刚竟不留她。

梅艳冰顿觉不妙,该不会是这个该死的家伙玩腻了她,想趁机甩了她吧?这也不无可能!她惊惶起来,扔下旅行包,冲到他面前斥问:“你什么意思?说清楚讲明白!”

小刚心里暗笑,脸上却还是冷冷的。没办法,这位大小姐压根不能宠,越宠脾气越大。他自己也就罢了,但他绝不能让小慧也跟着看她的脸色过日子,到了今天这个局面,他必须给小慧撑腰。“分手的话不是你说的吗?你觉得我不好,自然有权利去找更好的,我没有理由阻拦你寻找幸福!”

“我,我哪里有?”梅艳冰几乎要哭出来,“明明是你不想要我了,故意气我走!我告诉你小刚!别以为我离了你就真得活不下去!”越说越伤心,眼泪噼里啪拉地掉,“分手就分手,大不了我再去被毒蛇咬一次,再当一次植物人!”说着真地朝外面跑去。

在屋里的小慧听到事情不可收拾,忙出来拉住已跑到门口的梅艳冰。

梅艳冰被小慧拉住时,心里已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下台阶了!不由对小慧平添三分感激,刚才对她的气恼也消了大半。

小刚强板着脸,其实心里早在发笑。他这样做就为了让梅艳冰感激小慧,别老嫌小慧碍事。

小慧把梅艳冰拉到沙发上,跟她赔礼道谦:“艳冰,我知道你恼我。今天的事确是因我而起,都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以后我会注意的!我保证这种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梅艳冰抽噎着说:“我不恼你,我就恼他!我生气的时候,他连哄我几句都不肯,只想着趁机甩了我!”

这下连小慧都要忍不住叹气,这位大小姐看着长得挺精明怎么脑子里全是稻草呢?或者她实在是被小刚甩怕了,以至于落下了后遗症?

她只好说:“我出去走走,你们俩好好谈谈,各让一步海阔天空!不许再吵了!”说完拿起包走出家门。

小刚见小慧走后,便到梅艳冰面前拉起她,“走吧!”说着拖她往门口走。

梅艳冰吓得大哭起来:“你干什么?”

小刚没好气地说:“送你去上班啊!你看看时间都要迟到了!”

梅艳冰这才明白过来,不过更委屈了,扑进小刚的怀里又捶又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不是不要我了吗?还送我上什么班?”

小刚给她擦着眼泪,柔声责怪道:“你呀,怎么这么个性子?隔两天不闹腾我一顿,你就不好过是不是?”

梅艳冰果然不再闹,怕小刚万一真不耐烦了,那她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

小慧出去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六点钟的时候才回来。

小刚焦急地问她:“你去哪儿了?整整一下午,手机也不开,真要让你急死了!”

小慧笑着说:“我在小区外的新华书店里找了份工作,已经上了一下午的班。每月工资六百块,虽然不多,但离家近,环境也好,中午还有下班时间,就是没有星期天。”

小刚有些意外,“难道我赚的钱不够你花吗?区区六百块只等于我在蓝月上两个晚上的班。或者你只是以此做借口,来逃避这个家?”

“你成天劝我不要胡思乱想,看你自己都这么多心。”小慧换上衣服准备去厨房做饭,“我就是觉得在家里太闷了,想找份工作充实自己。”

小刚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以前,他可以很有底气地命令她,这样的临时工作根本没有意义,让她辞了待在家里。但如今他似乎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再这样做。

晚餐时,当梅艳冰得知小慧工作的事,举双手赞同。她兴奋地说:“女人就要有自己的事业!家庭妇女最可怜了,在家没地位,花钱还要看丈夫的脸色……”

“闭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小刚不可理解地研究着梅艳冰,“你怎么永远都那么多废话呢?小慧结婚后的事,我现在还管不着。但在咱们家,她是我的姐姐,也是你的大姑姐!她的地位最高!”他越说越气,对她吼道:“她花钱需要看谁的脸色?看你的吗?她也没花你的钱呀!”

要在平时,梅艳冰准会又哭又闹,不肯罢休。但此时只铁青着脸拨饭,一声不吭。

小慧打圆场:“艳冰也是跟我实在才说这些话,你不要事事都那么认真,一家人在一起那么紧张,连句闲话都不能说还有什么意思?”

小刚本来一肚子气,见梅艳冰不回嘴,气也就消了大半。瞅她一眼,也不作声了。

梅艳冰强忍怒气不和小刚争辩,只因她觉察出,最近小刚有点烦她。她毕竟是大学副教授,知道撒泼的女人最没素质,也最让男人望而生厌。男人宠你的时候,你哭闹会让他更怜惜你。但当男人讨厌你的时候,你哭闹只会让他更讨厌你。此时此刻,她相信,一哭二闹除了更惹小刚厌烦,对她绝没有任何好处。

吃罢饭,她起身想回房。小刚命令道:“今天你洗碗!以后你跟小慧轮着干家务活!做饭涮碗洗衣服打扫卫生,每人干一天!你上班,她也上班,凭什么就该她伺候你?”

小慧忙道:“不用!我的工作也不累,这点家务不用艳冰插手。再说她也不会做。”

“不会?”小刚不依不饶,“谁生出来就会干活?不会赶紧学!”

梅艳冰含着委屈的泪,帮着收拾碗筷抹桌子。小慧忙拦着她,不让她干。她也不争辩,等小慧抢着抱走碗筷,她就拿来拖把拖地。

收拾完卫生,再去洗澡。换下的衣服也是自己洗的。好容易洗完了,捶捶酸痛的腰想站起。小刚从卫生间出来,将一堆他洗澡换下的衣服丢进盆里,然后扬长而去。

她终于掉下眼泪。记得有一本书上说,恋爱的时候,每个女人都是男人的公主。而结婚后,每位公主又都变成了丈夫的仆人。虽然她还没结婚,但同居跟结婚也差不多,谁让她搬过来住呢?

回到卧室已是晚上十点多。她闷闷地找来剪指刀,把漂亮的长指甲齐根剪短。她慢慢地剪着,边想着心事。

小刚狠心不去理她。

他心里也很痛苦很矛盾。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相爱容易相处难的道理。

梅艳冰剪完指甲,上床躺下。临睡前对小刚说:“请问夫君大人,你还有什么吩咐?”

小刚表情复杂地看着她,问:“你有没有后悔跟我?”

她摇头,“从认识你到现在,我从来就没后悔过!”停顿了一下,又接道:“我只是有点不甘心,因为你爱小慧比爱我要多。”

小刚看她的眼神又冷峻起来。“你总喜欢自作聪明!在我的心目里,她跟你不一样!我跟你是男女之爱,跟她是姐弟之情,怎么能相提并论?我真弄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比出个高低来?有意义吗?”

“对!”梅艳冰大声喊道,她翻身坐起,激动地说:“因为我妒忌!我妒忌小慧!我不能忍受你对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女人好!就算她是你姐姐也是一样!我爱你胜过爱世间所有的人,包括我的父母。为什么你不能?”

“我不能!”小刚斩钉截铁地说:“你不是问我如果你和小慧同时掉水里我会先救谁吗?我现在回答你:我一定先救小慧!”

梅艳冰被击倒了,她痛苦地捂住脸,再不言语。

小刚拉开她的手,扳起她的脸,大声说:“但是,如果你死了,我会陪你一起死!”他的眼睛里有了泪光,声音却更恼怒:“我陪你一起死你满意吗?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我对你的爱是真的?就因为上次我没真的变成哑巴吗?那好!今晚我就唱到真变成哑巴为止!”

梅艳冰捂住他的嘴,伏在他的胸前痛哭失声:“小刚,对不起!如果我能少爱你一点就好了!我好害怕,好害怕你会被人抢走!好害怕你会不要我!”

小刚拥着她,心痛得都要碎了!“冰,如果你真爱我,那你就要学着去爱小慧!只有你尊重她,喜欢她,我们的爱情才能继续下去。否则,我们只会越走越远,最终分道扬镳!”

梅艳冰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但她真的不甘心。她不想跟任何女人分享小刚的爱,这会让她发疯。就算小刚绝不会为了她离开小慧,但小慧毕竟不可能永远跟他们住一起,至少总有一天她得嫁人吧!不管怎样她梅艳冰才是跟小刚同床共枕厮守终生的人!

对,现在得尽快给小慧找个婆家,只有她嫁出去了,自己才能真正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

*

又到了炎热的七月,不过今年的度夏条件比去年要好的多。不但新房宽敞明亮,而且还安装了一立二挂共三只空调。

虽然居住环境好了,但小慧的心情一直抑郁着。她每天做饭,吃饭,上班,尽量把自己搞得很忙碌。她害怕停下来,害怕独处时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害怕想象那惨淡的未来。

这天晚上,她吃过晚饭后,独自出了门。

她慢慢地沿着路边石走着,想着心事。好久都没有出来散步了。记得去年,也是这样闷热的夏夜,她散步的时候,碰巧遇到吴新。他载她去了海边,两人度过了一个浪漫到终生难忘的夜晚。她模糊地记起某首歌里的一句歌词:“往事难回味!”

是的,不能回味。回味结束的爱情,只能徒增痛苦。

“吱——嘎!”一辆豪华宾士停靠向路边拦住了路。她向一边避了避,唔,这辆车跟吴新的简直一模一样。她差点以为……她突然睁大眼睛,因为车窗缓缓摇下后,探出头的人正是吴新。

一切太熟悉了,以至于她认为都是产生的幻觉。

吴新见她站在那里发呆,就推开车门走下来。他拉住她的手,笑着问她:“一个人散步呢?”

小慧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她清醒过来。“你喝酒了?”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反被他更用力的握住。

吴新自嘲地笑道:“酒壮胆气,所以我今晚才有勇气拦住你!以前我只敢开着车在你家楼下打转,像有偷窥癖似的盯着你家阳台看半个晚上。只为能看到你到阳台晾衣服的影子。”

“你!”小慧的心不由抽搐起来,她用力想挣开他的钳制,“你真喝多了!放开我!”

吴新将她扯入怀里,用力地搂抱着她,“天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想你都要想到发疯!”他急切地寻找她的嘴唇,浑不管这是在大街上。

小慧见吴新的举动越来越放肆,她用尽力气也挣不开他。便用一只手揪住他的头发,另一只手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吴新吃痛松开她,摸摸脸,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挨你的巴掌了!真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故作姿态?难道这样就可以让我对你高看一眼?”

小慧使劲擦一把被吴新吻过的脸。她冷冷地说:“你高看我还是低看我,对我来说统统都没有了意义!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他已经死了!”吴新突然歇斯底理地对她大喊:“他已经被车撞死烧成了糊炭!为什么你还忘不了他?”

小慧明白过来,原来他指的是郑杰。她不可理喻地望着这个男人,“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把郑杰硬扯到我们之间来?你是有妻室的人,既然你选择了别人做你的新娘,我只有祝福你!是你放弃了我,是你移情别恋,到头来你又反过来把背叛的罪名栽在我身上!”

“移情别恋?”吴新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我敢情想移情别恋,不再为你这个可恨的女人伤情心碎。”他望着小慧,问她:“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为我推荐‘忘情水’,说喝了它可以忘记失恋的情伤。那么苦的酒,以前我最多只能喝一口,现在我却每晚都要喝一杯!我以为喝了它就可以忘记你,可是没有用!我还是无可救药地思念你,爱着你!小慧,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让我移情别恋?告诉我啊!”

泪汹涌而出!是啊!怎么样才可以移情别恋?这也正是小慧想知道的!她被这份感情折磨到心力交瘁,只为她内心深处仍爱着吴新!如果能不再爱就好,那她就不会再痛,不会再流泪!她哽咽着回身想逃。

吴新不让她逃,他追上她,再将她搂进怀里。“慧,我们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就算我们之间的误会再多,隔阂再深,但我们至少是真心相爱的!我们都还年轻,完全可以从头开始!再给我一个机会,我马上回家跟范雅瑜离婚!好吗?”

“不好!”小慧大声说:“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让你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你娶了她就要好好爱她!我绝不会做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她推开他想走。

吴新再拉住她,她简直要崩溃了,口气已软,“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的手竟抚上她的前胸,她忙打开他,警告道:“你不要太过份啊!”

“好。”吴新应道。他的手改搂她的腰,低声呢喃:“跟我上车。”

“去哪?”小慧警惕地问道。

“望海楼。”吴新的目光里充满了渴求。

“你神经病啊!我晚上跟你去宾馆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吴新暧昧地反问她:“这么久了,难道你从来都不想?”

小慧真被他打败了,这个男人是猪脑壳吗?她真奇怪自己刚才居然又差点为他动摇,为什么她就是不长记性呢?她毫无留恋地再推开他,走了几步,猛地回头,指着还想跟上来的吴新说:“我警告你,你要再敢纠缠我,我真的会报警!”说完转身亡命般逃之夭夭。

吴新阴沉着脸站在那儿,半晌没动弹。

小慧回到家,打开门,见客厅里坐了几位青年男女都是梅艳冰的同事。她冲着他们礼貌的点点头,就想躲进自己屋里。

梅艳冰忙拉住她,热心地把几位同事介绍给她。小慧哪有心情记住这些名字,只勉强笑着挨个说:“很高兴认识你!”

好容易介绍完毕,她对梅艳冰说:“我有点不舒服,想早点回房休息。你替我好好招待他们!”

有一位男同事说:“倪小姐的脸色是很差,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小慧对他一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说完回屋了。

其实今晚来的这两位男同事是梅艳冰想介绍给小慧的,因为怕做的太明显,又临时拉了一位女同事来凑数。小慧不肯陪坐,她也没法子。私下分别问了那两位男同事,他们对小慧的印象怎么样?一位淡淡的,显然不中意。另一位则问:“倪小姐在哪里上班?”

梅艳冰只好说她在书店做临时工,毕竟工作的事是瞒不了人的。那位男同事也就不说话了。本来他对小慧的印象还不错,就是他提议让小慧看医生的。但在今天这个物质社会里,男人为事业打拼为家庭劳累已是不堪重负,若是再取个没工作的老婆,所有花销都依赖着他,他还真望而生畏。

送走同事,梅艳冰独坐客厅发愁,看来要找一个肯娶小慧的男人的确不太容易,这个社会,谁肯要一个没工作的女人做老婆?除了吴新那样的阔少爷,但人家已经结婚了呀!

还有二个多月,小刚就够上领结婚证的年龄。梅太太心急地找人查好了日子,将今年农历十月初六订为婚期。现在是农历六月,也就是说还有不到四个月,就是她和小刚的大喜日子。唉!要怎么样才能尽快把小慧嫁出去呢?她真伤透了脑筋!

星期天,本来梅艳冰都是在家吃饭的,今天不知道去哪儿了,一直没见踪影。

吃过午饭,小慧收拾完卫生,走进书房里对埋头谱曲的小刚说:“我上班去了,锅里给艳冰留着饭。”

小刚头也不抬地道:“你惯她那毛病!到点不回来吃饭就涮锅,害饿让她到外面买着吃!”

小慧知道他嘴上硬,其实心里最疼梅艳冰。也不多说,出去掩上门。走到大门口,又觉着肚子不太舒服,便折回来进了卫生间。

几乎与此同时,梅艳冰一阵风般地冲进客厅,大声喊着:“小刚!你快来呀!快出来!”

小刚从书房里闻声走出来,皱眉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吃饭了没?锅里给你留着饭呢!”

“吃过了!小慧上班走了吧?”

“刚走!”

本来打算走出卫生间的小慧停住脚步,犹豫着应不应该出去。

梅艳冰急不可待地解开薄薄的真丝无袖衫,像个邀宠的孩子,“你看,漂不漂亮?”

小慧顺着门缝望去,只见梅艳冰凝脂般的胸前纹上了一只鲜艳夺目展翅欲飞的蝴蝶,蝶身半边被墨蓝的蕾丝胸衣压住,衬托出勾魂夺魄地致命诱惑。她忙移开目光,知道此时更加不能露面,不然梅艳冰又会怀疑她别有居心。

半晌,只听小刚的声音:“谁让你去纹身的?”

“我就知道你看了会生气!”梅艳冰的声音还是甜甜的,“我告诉你,这是画上的,是不是跟真纹身很像?美容师说,这颜料是防水防油的,洗澡的时候只要别用力搓,可以保持三天呢!”

画上的?小慧有些好奇,想再看看那只蝴蝶,却看到小刚正低头去吻那只蝴蝶,梅艳冰咯咯地笑着想躲,却被小刚一把攫进怀里。她红了脸忙转过头。

外面的两个人开始软语温存,小慧看看手机已经快到上班时间,只盼这对活宝能尽快到屋里面去亲热。

许久,都没听到两人回房的动静,她探出头,只见两个人已在客厅的沙发上翻滚作一团。

小慧默默地抠出手机电池,深怕手机此时响起来,她真是百口莫辩。

好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她终于听到了关门声。匆忙地看看客厅确已空无一人,她这才蹑手蹑脚地出来,走到客厅中央时,房门又开了,小刚急匆匆地向卫生间走着,猛然看到了客厅里的小慧,怔住了。

小慧几乎要羞死,不敢面对小刚诧异的目光,回身就逃了出去。

*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逃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她的归宿。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让疲惫麻痹她的双腿,麻痹她的大脑。不知过了多久,走了多久,天色暗下来,空中飘洒起濛濛烟雨。

她冷静下来,先按上手机电池给小刚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小刚焦急地声音:“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接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冲动,不要做傻事!小慧,求你!”

小慧忍着泪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怕你担心,现在没事了!”

“我去书店找过你,老板说你没去上班!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今天的事艳冰不知道,你不用担心!小慧,求你好好爱惜自己!你要是不快乐,我又怎么会有幸福可言?我已经把艳冰打发回家去了,你说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接你回来!”

小慧轻声说:“我坐出租回去吧!”

她打开家门,小刚将她搂进怀里,许久不肯放手。“热水器烧好了热水,你去洗个热水澡吧!”

洗了热水澡,小慧换上舒服的家居服,心情好多了。窗外的雨幕更密,敲打着玻璃,发出轻脆悦耳的声响。

放上一张CD,喝着小刚为她泡的茶。她的心境好久都没有这么平和过了。

小刚在厨房里忙碌着,为他和小慧准备晚餐。忙活了半天,终于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

小慧笑起来,尽管笑容还有点生硬,她揶揄道:“你就只会做荷包蛋!”

小刚见她笑,心情也舒爽很多,“荷包蛋营养价值最高,多吃可以养颜的!”

两人不再多说,埋头大吃。

吃完饭,天色已完全黑下来。小刚看看表,快到上班时间了。小慧说:“你去上班吧!我正想一个人静静。”

小刚又嘱咐她没事早点睡觉,不要尽寻思些没用的事。她说,知道了,时间不早你快走吧,雨天路滑,小心点开车。

小刚走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小慧趴在窗台上欣赏着雨夜的美景。这座小区是新开发的,绿化做的特别好,时值盛夏,楼下花树青草郁郁葱葱,漂亮的路灯彻夜亮着,既使在夜晚,仍能够将楼下的景观看得清清楚楚。

雨不是很大,但也不小,院落里有些空旷。忽然,小慧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她瞧见楼下的一根路灯下竟站着一个人,既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具,就呆呆地站在那里淋雨。

小慧只看了他一眼,心里竟涌起不安。不知为什么她隐约地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是谁呢?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浑身的汗毛都陡立起来。是活见鬼了还是怎么的?为什么她看见那个身影那么像,像……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那个孤独的身影仍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在等人?那他又在等谁?

小慧脊背上窜起一股冷嗖嗖的凉气,头发连根竖起。他该不会在等她吧?

吃过饭,吴新就觉胸口发闷。躺了一会儿,突然特别想见小慧。这个念头一起,再也等不得片刻。

他起身套上件衣服,准备出门。妻子范雅瑜赔着小心,劝道:“外面在下雨呢!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非要今天晚上出去呢?”

“我要去跟我的情人约会!”吴新挑衅地看着她,“这事也能等到明天吗?”

范雅瑜没吭声。以前丈夫多少还顾忌她,虽然时常在外胡闹,但还知道在她面前遮挡点。自从那晚,他回来发疯样地跟她争吵,逼她离婚,她才害怕了。知道他这次是动真格地不打算要她了。

这个男人是她的骄傲,她为自己能在众多的豪门千金里被他选中而自豪。而且从恋爱到婚后这段生活,她已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她不能失去他,绝不能!

她抚着肚子,这是她最后的武器。“我的肚子有点痛,对了,医生给我开的保胎药放哪儿了?”

吴新不再说话。她毕竟是他名媒正娶的发妻,而且已怀了他的孩子。犹豫了片刻,他硬起心肠,冷冷地说:“吃什么保胎药?真流掉倒好了,省得我费心思逼你去堕胎!”

范雅瑜低下头,怕被吴新看到眼里的泪。否则,不但没有任何怜惜反更惹他动怒。

吴新不再看她,扔下她扬长而去。

小慧拿了把伞,下了楼。她撑着伞,慢慢地朝雨中的那个身影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那个模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他全身都已湿透,不停地滴着水。薄薄的棉质衬衣贴在身上,显露出彪悍结实的身躯。他看着小慧,嘴角露出一抹欣喜地笑,“你终于看见我了!我以为……、我们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真的是你!”小慧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是人还是鬼?”

“你说呢?”他一直微笑着,痴痴地凝视着心爱的人。

路灯拉长了他们两个的影子,一高一矮。他有影子就说明他不是鬼,他竟然没有死,他竟然还活着!

沉默,只有雨滴的淅沥声。小慧走近他,举高了伞为他遮雨。“到上面去吧!换件干净衣服,你浑身都湿透了。”

“小慧!”他全身都是湿的,但眼眸里射着灼人的光芒。他的喉节跳动着,终于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地说:“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小慧瑟缩着后退。

他仍不死心地求她,“我知道你怕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不乱来!我只想抱你一下,最后一下。从此我再不纠缠你,好吗?”

她停住后退的脚步,对视着他恳求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他的眼眸里掠过一阵狂喜,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久久的,久久的,不肯放手。

小慧差点在他的怀抱里沉沦。雨伞已不知去向,她很快也被淋透。隔着薄薄的衣衫,两具火热的身躯紧紧地靠在一起。彼此温暖着,陶醉着。

“小慧,我能再抱你一次,老天真待我不薄。你知道吗?我中蛇毒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死!我逃出医院,被警察追杀的途中,我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死!我一定要活着来见你,我多想再拥你入怀!”他闭上眼睛,脸上有水滴下,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小慧,是你救了我的命!我就是因为放不下你,才没有跟他们同去珠海,才逃脱了被撞死烧死的垩运!那块瑞士表是我当年跟黑豹结拜时,他送我的,这么多年都不曾离身!毒品和手表是我送他的见面礼,以表我投奔他的诚心。就在车子准备开上高速的时候,我让他们带着东西先走,我来见你最后一面!没想到他们被撞死了!也许黑豹也以为我死了!反正他没再派人来青岛找我。”

小慧叹息着,郑杰几次死里逃生,几次对她痴缠不放。是他的命大还是他们之间割舍不断的情缘?难道缘份这个东西,真是冥冥中早就注定了的?

“我告诉自己,只要见你最后一面就走!白天我躲在小旅馆里,晚上,我就站在你家楼下等你。只要你一天不出来,我就有继续等下去的理由。我用这种方法来自圆其说,为我继续留下来找借口。没想到,今晚你会看到我!看来,我真的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

小慧颤抖着,她问:“你要走?”

郑杰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深深地眷恋地凝望着她,“虽然警方以为我死了,但我的名气实在太大。留在青岛,迟早会被人发现。小慧,我走了!我去珠海,也许这辈子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珍重!”他行事向来干脆利索,不喜拖泥带水。说完这些话,他真的回身就走,没有回头。

“郑杰!”小慧喊住他。

郑杰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不要去珠海!那是一条不归路!反正黑豹以为你死了,你不妨开始新的人生!除了珠海,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凭你的头脑和本事,只要你肯走正路,一定会活得很好!”小慧大声喊着,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绝路。

郑杰蓦然回头,他望着她,这个他曾经拥有过,又舍弃过的女人。这个他爱过,淡忘过,而最终占据了他的心扉再也无法抹去的女人。难道他还有资格再拥有她吗?他的眼底再一次燃起希望的火焰,他大声回答:“我想开始新的人生,真的,我过够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小慧,我不怕过苦日子,我本来出身贫苦。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在码头上干装卸工!我有的是力气,就算靠出卖苦力,也一样能养老婆孩子!只是,小慧,我,我需要一个理由!”他的声音在颤抖,“你,能给我一个回头的理由吗?”

小慧看着他,良久,她含着泪,慢慢点头。

郑杰喜极而泣,他奔上前去,再一次将她搂进怀里。他们开始热烈拥吻,激烈地爱(蟹)抚,如注的大雨也浇不灭炙热的爱火。久久的,久久的,他们忘记了一切,他们的眼里心里除了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无边无际的雨雾还在飘洒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范雅瑜痴痴地望着窗外,如此大的雨也阻止不了丈夫去找那个女人的决心。难道她就真得比不上她吗?最可气得是,就算是她明知吴新不爱她,但还是不舍得放弃这桩婚姻。

泪流下,也许这世间的感情就像窗外的雨幕一样,剪不断,理还乱。谁能看清楚,谁又能真正地想明白?

吴新到小慧家楼下停下车的时候,雨正下得急。他打开车门,先撑起雨伞,再慢慢走下车。边走边盘算见到小慧要怎么表现才合适。不经意间看到了大雨中居然有一对情侣在火热拥吻。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至于嘛?在雨里亲热?是找刺激的吧!

好奇地看了几眼,便转过头继续走着。忽然又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再回头看去,咦!那女的怎么有点眼熟?狐疑地走近看去,不由变了脸色,那女的不是小慧吗?而那个男的?他更吃惊了!怎么可能?

他使劲揉揉眼睛,以为看错了,再看去,没错,是他!见鬼了吗?他举着伞继续一步步走近他们,直到近到不能再近。他目瞪口呆地观赏着这对仍在忘情缠绵的激情男女。

郑杰和小慧终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们。他们一起回头,正对着吴新那张被惊诧愤怒扭曲到变形的脸。

雨还在无休止的泼洒着,雨中的三个男女面面相觑,像是表演一幕无声的哑剧。

有时,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

“你没有死!”最初的吃惊过后,吴新开始将反击的矛头指向情敌。“我说呢!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鳖,你这个王八蛋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死?我上辈子究竟该欠了你什么?你总是阴魂不散地横在我和小慧之间!为什么?为什么我每下定一次决心要和小慧长相厮守,你就会出现?你是半仙吗?能掐会算吗?我告诉你:你休想夺走我的小慧!”

“你的小慧?”郑杰瞧着他,淡淡地提醒他:“现在归属关系应该改改了,她是我的小慧!看我跟她亲热很眼馋是不是?没办法,谁让你结婚了呢?你还是回家去亲你老婆吧!”

吴新脸色又一变,他差点忘了,这个家伙是足以媲美职业律师的难缠角色。郑杰不吵不闹,三言两语就戳中他已婚的软肋,将他置于无资格参加这场爱情角逐赛的境地。

他当然不会轻易被这个该死的家伙打败。他昂起头,以高傲的姿态蔑视着郑杰,也提醒他:“没错,我是结过婚,那又怎么样?结婚可以再离婚啊!你呢?你可是个死刑犯!小慧跟着你有什么未来可言?难不成你准备把牢房当成娶她的洞房啊?”这话够恶毒吧?他就不信姓郑的听了还能故作镇定。

郑杰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用不以为然的口气说:“这个问题很好解决!”说着,手里多了把手枪,黑黝黝的枪口指向吴新。“我就地解决了你,谁还知道我活着的事情?”

一直沉默的小慧,忙拦在枪口前,“不要开枪!你要是杀了他,我会恨你一辈子!”

郑杰闻言垂下持枪的手,不再言语。

吴新大喜过望,他拉过小慧,高兴地说:“小慧,关键时刻你还是选择了我!我真开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报警了,让他逃命去吧!不过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他,否则后果自负!”后面的话是说给郑杰听的。

郑杰站在那儿,好像没听到一般。

小慧挣开他的手,她看着他,慢慢地说:“他是打算逃命去的,离开青岛到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不过他不是自己去,我会陪着他。”

吴新脸上的喜悦顿时褪得一干二净,他抖着嘴唇,半晌才吐出这样几个字:“你在开玩笑!”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小慧脸上是从没有过的决绝。

吴新死死地盯着小慧,他突然放声大叫:“不!不可以!你不能走!不能离开我!我爱你,小慧!我爱你!”他停住声,神经质地拍着额头,作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你在说气话!我说离婚还没有离,所以你在生我的气!你放心,我明天一定跟她离婚!真的,这次我铁了心对你好,再也没有犹豫,没有反悔!你相信我!头两天我有逼她离婚的,可她说她怀孕了,还说我要再逼她,她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跳楼,我……”他猛地闭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天哪,他真晕头了,在胡说些什么?

小慧释然地一笑,终于可以没有丝毫遗憾地放下这份感情了。她对吴新说:“不要再逼她了,她宁肯死都不愿离开你,说明她比我爱你,更何况她还怀了你的孩子。吴新,娶了她就好好爱她吧!时到今日,我们的爱情已真正的走到了尽头!前面是悬崖,后面是绝壁!没有出路了!我们都放手吧!不要怨恨对方,只为我们都曾真心相爱过!”

吴新像傻了一般,只死瞪着她,再说不出一个字。

小慧挽起郑杰,她幽幽地对吴新说:“吴新,你能祝福我们吗?就像我祝福你们夫妻一样?”

吴新的声音已嘶哑到不属于自己,“如果你想气疯我,来报复我曾负你的过去,那么,倪小姐,你的目的达到了!”他的语气里是咬牙切齿的恨!

“你不会报警吧?”她问他。

“很难说!”他冷笑着,“你最好让你的男人一枪结果了我比较妥当!”

小慧的目光黯淡下去,她回过头随着郑杰大步的向着小区门口走去。他们没有收拾什么东西,就这样两手空空地走了!因为他们知道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就会多一分危险。未来的路注定很坚辛,但他们相信,只要有爱,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

吴新站在雨里目送着他最爱的女人走远,直到走出他的整个世界。

无边无际的雨雾还在泼洒着,就像离人的眼泪,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永远都没有尽头。

*

五年后。

吴新将吴氏海运的规模再扩大一步,把分公司开到了日照。

日照是座临海小城,但环境好污染少,企业发展潜力很大。

这年冬天,吴新决定亲自到日照分公司实地考察工作。

他换了车,还是宾士的牌子。他只开这个牌子的车,这是他的品味。

来到办公大楼前,早有秘书和中层管理人员出来迎接。他在他们的陪同下,走进了办公大楼。

视察完工作,吴新兴致仍很浓。他让几个管理人员陪着他出去转转。

先去了万平口海水浴场,这里天蓝水净沙软是个好去处。可惜时值隆冬,看不到洗海澡的人。岸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海洋工艺品批发市场,里面挤满了选购纪念品的本地和外地游人,包括一些金发碧眼的老外。

出了海水浴场,已是下午三点多。吴新又问:“附近哪里有比较好一点的商场?我想去看看。”

下属们带他去了最近的商店。吴新先乘电梯去了四楼童装专柜,为儿子选了几套衣服。然后下楼准备离开。也许是脚步有点急,刚下电梯的吴新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小女孩。他忙扶起那个小孩,连声问她摔着了没有。

这时,从超市里匆忙地走出一对拎着大包小包的夫妇,他们远远地瞧见了摔倒的孩子,加快脚步上前。

“宁宁,你没摔疼吧?告诉你不要乱跑,也不听话!”孩子的母亲轻声责怪着孩子,但语气里尽是宠溺。

吴新一颤,好熟悉的声音!就是这个声音曾经在他睡梦里响过千百次。他激动地注视着那位年轻的母亲,果然是她。

“小慧!”他的语气说不上是感慨还是嘲讽,“这个世界真得很小!”

小慧也吃惊地认出了吴新。她站直身子,“你怎么也会来日照?”

吴新还没有回答,郑杰已走到眼前。他看了看吴新,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不过很快就若无其事。他笑道:“吴总裁,真是有缘何处不相逢啊!这些年生意做得更大了吧!”

吴新不想在小慧面前显出自己没气度,他是堂堂吴氏总裁,总不能让这个痞子比下去。他更热情地对着郑杰打招呼:“老兄别来无恙啊!看样子你们一家三口过得很甜蜜嘛!”

一群下属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道:“没想到吴总在日照还能遇到故交,真是喜事一桩!敢问这位先生贵姓大名?”

郑杰胆子再大,此时也禁不住发怵。他看吴新的眼光暂时没了平时的倨傲,脸上隐隐现出紧张之色。

吴新笑吟吟地瞧着他,“这位先生的贵姓大名呢?”他故意拖长声音,“我忘了!”

小慧松口气,感激地冲他一笑。

一位下属笑着说:“吴总真是幽默!”

吴新回身对所有的下属说:“谢谢你们陪伴了我一个下午,现在我遇到故交,想跟他们好好聚聚。你们都先回公司去吧!”

总裁一声令下,谁敢不从?他们提着吴新买的东西,回公司去了。

吴新的目光再回到小慧的身上,在她脸上身上贪婪地逡巡着。时隔五年,她没怎么变样,不过昔日单薄的身材已变得丰满而玲珑有致,散发出成熟女性独有的魅力。

郑杰俯下高大的身躯抱起女儿,嘴里对女儿说话,眼睛却看着吴新,“宁宁,跟叔叔说再见吧!”

“叔叔再见!”宁宁乖巧地对吴新摆着小手。

吴新听出郑杰不想再跟他有进一步的接触,打算即刻走人。他不由急了,诚恳地对小慧说:“我们总算是朋友一场,今天我想去你们家看看好吗?”

小慧没有答复他而是将目光转向郑杰,显然她在征求丈夫的意见。

郑杰笑道:“吴总裁身份高贵,我们小老百姓屋破家贫,你去我们家干什么呢?笑话我呀!”

吴新知道要征得许可,还得郑杰说话管用。他只好暂时放下睥睨他的姿态,好言相告:“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你和你的家人不利的。以前在青岛的时候,我几次遇到你都没有报警,现在更不会。就凭这一点,说实在的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他又以戏謔的口吻接道:“再说你怕什么呢?五年前,她选择了你放弃了我!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怕我拐跑了她?”

郑杰知道吴新在激他,但他绝不肯让吴新以为他害怕他。他果然答道:“吴总裁肯曲尊迂贵光临寒舍,我们当然热烈欢迎!如果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我家吃晚饭吧!凑巧小刚一家子也来了,大家正好聚一聚!”

小刚?吴新一怔。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好像再没有跟他联系过。也许他本来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有什么感情,也许是小慧的原因。他怕看到小刚就会想起小慧,所以索性跟小刚断了联系。

郑杰去存包柜取出一大一小两件羽绒衣,将大的递给小慧,小的那件给孩子穿上。他抱着孩子,吴新帮小慧提着东西,三人走出商场。

外面已飘起雪花,冷风刺骨。吴新见郑杰推出摩托车,忙说:“天这么冷,让小慧和孩子坐我的车吧!你骑着摩托在前面带路就行!”

郑杰微微笑道:“多谢了!不过我的老婆孩子已经习惯坐摩托,偶尔享受宾士车的待遇说不准会感冒。”他戴好手套,先跨上车,将小宁宁抱在怀前,小慧坐在他后面搂着他的腰,一家三口就上路了。

这家伙的嘴巴还是这么毒!吴新悻悻地发动开车跟在他们的后面。

大约五六分钟的路程,车子驶入位于商业街的某小区。

停下车,吴新跟随着他们上了楼梯,走到四楼住下。小慧按了按门铃,来开门的是梅艳冰,“你们总算回来了!”突然瞧见吴新,不由大吃一惊:“咦?你怎么也来了?”

吴新先进了屋,然后才回答她:“我为什么就不能来?”

小刚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吴新也有点意外,坐起来招呼道:“老兄,好久不见啊!”

小慧忙着沏茶倒水,拿瓜子和葡萄干。

“砰!”一声门响,一个小男孩从里间横冲直撞过来,嘴里边“呜--呜”叫着,“我是火车,我是火车!”

郑杰一把将他接进怀里,笑着说:“小淘气,你看看这位大伯你认识吗?”

小男孩只瞧了吴新一眼,就不感兴趣的摇摇头移开眼光,他又腻着郑杰,“姑夫,你教我打拳!我要学打拳!”

郑杰捏捏他可爱的小脸蛋,说:“乖,只要你听话,姑夫一定教你!”

吴新动容地打量着那个小男孩。好标致的孩子!不用说准是小刚的儿子。

“他叫亮亮,三岁半了!比小慧的孩子小半岁!”小刚跟吴新介绍道,又把疯跑的儿子抓回来,指着吴新说:“快叫大伯!”

亮亮问:“可以不叫吗?”

“不可以!不叫就不许玩!”小刚板着脸。

“大伯!”亮亮乖巧地叫着。

吴新悲喜交加,这是他唯一的亲侄子,这么大了,才第一次见面。他忙摸口袋,还好有一张限额支票。他用炭素笔填了一个数字,折好后塞进亮亮的小口袋。

小刚忙阻止他:“吴新你干什么呢?我知道你有钱,小孩子家你给他什么支票?”

吴新按住小刚的手,真诚地说:“以前的事不提,现在我是孩子的大伯,这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要在平时你不收也就罢了,今天你要不收,就真没有认我这个哥哥!”

梅艳冰笑道:“吴新一片心意,我们要再拒绝下去反伤了他的心,收下吧!”

五个人坐在一起喝着茶,闲聊了一阵子。

吴新了解到,小刚和梅艳冰一直住在青岛,现在有意搬迁到日照,但一家人的户口迁移和梅艳冰的工作调动却不太好办。

“真是人走茶凉!”小刚不满地对妻子慨叹:“当年你爸爸在职的时候,给郑杰办户口都没费什么事,现在他退休了,我们是求谁都不灵了!”

吴新恍然道:“我就纳闷呢!郑杰在日照结婚生子,他的户口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原来是梅书记帮的忙。”

“才不是呢!”梅艳冰翻翻白眼,“我爸爸要知道郑杰的事,他不报警才怪!郑杰的户口问题是我解决的!我休了一个星期的假,跑遍了所有关系,才以郑飞的名字在派出所补办了一个户口。事情办成后,我又再千方百计地托关系,把他和小慧的户口从青岛迁到日照。”她得意地对郑杰说:“是我让你重生的,你今天的幸福生活可全是我的功劳!”

郑杰懒洋洋地说:“我知道,梅大小姐的再造之恩,我郑某人三生不敢相忘!”

这个郑杰一贯如此,话里明明带刺却又让人挑不出语病。她白了他一眼,不再自找没趣。其实当年她肯那么卖力地帮他,多数是为私心。

当她得知郑杰带走小慧的时候,她感激地真恨不得抱着他亲两口。所以她倾尽所能为他解决了最重要的户口问题,

时值今日,她仍害怕郑杰哪天会被警察抓走,那毫无疑问的,小慧还会回到她和小刚的身边,这可是件无比可怕的事情。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小慧夫妻能恩爱百年,千万不要再生事端。

吴新问起郑杰的工作,郑杰回答说,他在一家武术馆担任拳击教练,这套七十平方的套二居室就是老板赏给他的。

吴新又问起他的收入,郑杰不肯正面回答,只说:“我那点工资不够吴总裁吃一顿饭的!好在小慧节检惯了,我们一家人也能吃饱饭!”

小慧看看天气已不早,就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餐。郑杰陪坐了一会儿,也去厨房帮妻子做饭。

两个孩子在小小的客厅里追逐打闹,没有半刻安静。吴新被这热烈融洽的氛围感动了,他脸上浮起羡慕的神色,想起这一切都不属于他,他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聊完了各自的境况,小刚跟吴新已没有什么话说。他起身说:“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

客厅里只剩梅艳冰和吴新。好在梅艳冰喜欢说话,虽然废话连篇,但叽叽喳喳不住声,倒也省了冷场的尴尬。

他正在出神,忽见小慧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笑着说:“这两个家伙把我赶出来了。小刚掌勺,郑杰打下手,咱们今晚就尝尝他们两个的手艺吧!”

“噢,是吗?”吴新有点好奇,“他们俩都会做饭?”

梅艳冰调侃道:“这就叫做穷人家的男人早当家,没本事挣大钱,对老婆总得有点小小补偿吧!像你这样的大老板,当然不会下厨房了!”

吴新再望向小慧,她的脸上确实写满了幸福。他微微咬牙。

小慧尽量不去看吴新,她招呼两个孩子:“你们两个都过来!看跑得满头大汗,乖,听话坐下喝点水。”

两个小孩尖叫着冲过来,比赛谁先坐下。一阵乒乒乓乓地桌椅响动,两个小家伙不住声地喊着:“我先赢!我先赢!”

吴新坐不下去了,他起身说:“我去厨房参观参观两位大厨的手艺!”

吴新来到厨房,见小刚正在熟练地颠着炒勺,姿式倒是安全符合专业标准。他回身冲吴新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再对一旁洗菜的郑杰说:“杰哥,盘子!”

吴新以怀疑的目光盯着这盘刚出锅的木耳炒肉,样子虽看起来不错,但能吃吗?在征得同意后,他挟了一筷子放嘴里,味道居然好极了!他奇怪地问小刚:“以前我记得听小慧说过,你从没做过饭,现在怎么能炒出这么好吃的菜?”

郑杰讽刺道:“那是因为他婚后加入厨师特训班了!“

“真的?你干嘛又改行学厨师?”吴新更奇怪。

“你听他编排我!”小刚哭笑不得,“什么厨师特训班?我刚开始学做饭时,不是太咸就是太淡,不是炒糊了就是夹生。时间长了,慢慢积累经验,也就会了。”

“为什么你要学做饭,这事不是梅艳冰应该做的吗?”

“嗨!千万别提了!当年小慧一走,我们两个马上面临生存危机。首先是吃饭,她做第一顿饭时,厨房里差点起火灾,她也烫伤了手,从此再不敢踏进厨房!”说着,又一盘鱿鱼炒青椒出锅。

郑杰忍不住笑。

小刚瞪他一眼:“你还笑!谁像你那么好运,娶个家务活样样行的贤慧老婆!”

他又熟练地涮锅,再热上油。“我们家的卫生都是周末请钟点工帮忙打扫。至于洗衣服,面料高档和浅色怕染的衣服统统送洗衣店,其它用洗衣机洗。还有袜子,”他停了停,拎起一条大黄花鱼“哧啦”滚进油锅,再倒醋放葱姜,各种调料悉数放入,最后注入清水。“我买来一只封闭式的垃圾筒,把所有的脏袜子都放在里面,等到周末请来的钟点工一次全部洗干净。所以我们两人的袜子都特别多!”

吴新也忍不住笑,这两口子日子过的!

郑杰问他:“你怎么不说说你们两个穿的内裤怎么解决?”

小刚红了脸,“要你管!”

郑杰笑着对吴新说;“他们两口子为了图省事都穿一次性纸内裤,穿完就扔!”说着揩干手,动手去扒小刚的裤子。

小刚又笑又叫地躲,“你干什么?耍流氓啊!”

五年了,小刚英气更胜当年,还平添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让郑杰时不时地想吃他的豆腐。

吴新默默地看着两个人亲热的打闹。奇怪,他和小刚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却客气生疏到冷漠的地步。而郑杰和小刚却比亲兄弟还要亲近,他们简直要好到不分你我的程度。

他最爱的女人,他唯一的弟弟,都被这个该死的郑杰照单全收!难道他真是他命里的克星?还是上辈子他曾亏欠过他,这辈子他来向他讨债?

菜全部做好了,三个人端起菜送到客厅。

“哎呀,小慧你不知道,在青岛懒人用品卖的可好了!你想这是个快节奏的时代,白领丽人为工作本来忙得精疲力尽,哪还有精力做家务呢!懒人用品实际上就是方便的一次性用品,用后就扔,节省不少时间呢!有一种懒人花盆,分上下两层,上层种花,下层蓄水,有一根棉线源源不断地输入土壤,即使一个月不浇水,花儿也不会枯死。我还买了个全自动扫地机,充电后能自己四处走动,把地上的灰尘、头发吸得干干净净。还能变换方向,钻进沙发、桌子、床底下,那些平时够不到的地方,可好用了!”梅艳冰正在拉着小慧大侃特侃懒人用品的好处,没注意到三个大男人已经出来了。“日照好像还没有懒人用品的代理商呀!我看你做经销商好了,我帮你签合同发货,你负责店面和销售,一定能做火!我们实现双赢的目标,证明女人也可以做大生意!”

小慧对做生意丝毫不感兴趣,又不忍拂梅艳冰的兴致,只好礼貌地听着。

小刚没好气地将菜放在桌上,打断妻子:“没用的废话少说!吃饭了!”

小慧借机站起,“我去厨房帮着端菜!”

八个大盘,荤素搭配,色香俱全。郑杰倒上酒,小慧为梅艳冰和两个孩子倒上饮料。大小七口人将桌子围得满满的。

两个孩子吵着要吃鱼,小慧为他们剔净刺放进盘子里。亮亮说:“我要宁宁的鱼!”嚷着就动手抢。宁宁当然不肯,护住盘子大叫:“我的!我的!”

小刚喝斥道:“亮亮,你找打!”

亮亮显然怕小刚,他鼓着腮帮委屈地躲进小慧的怀里,“大姑,爸爸要打我!”

“亮亮乖,有大姑在,他不敢打亮亮。快吃鱼吧,看宁宁都快吃完了。”

两个孩子吃了点东西,又跑到一边玩去了。

因为吴新还要开车,他喝了两杯之后,郑杰和小刚都不再劝。小刚爱惜嗓子,只陪他俩喝了一杯应应景,也换上饮料。最后只剩郑杰自己喝白酒,眼瞅一瓶见底,他又开了一瓶。

小慧小声劝他:“你也别再喝了!”

郑杰举起酒瓶的手又放下,真得不再喝。

吴新微微惊诧。这位昔日名震青岛的黑老大,在众人面前连喝酒都要听从一个女人的吩咐。可见他对小慧的宠溺实非寻常。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问道:“今天从见到你到现在怎么没看你抽烟?我记得你以前烟瘾挺大的!”

郑杰大方地回答说:“早戒了!就在小慧怀孕的时候,我听说抽烟对孕妇不好!说实在的,抽了那么多年还真不好戒。每当犯烟瘾的时候,我想想小慧对我的好,再难受也忍过去了!”

吴新不再说话。

吃过饭,已是晚上八点多了。

小慧重新布置了茶水果品,大家边喝水边继续闲聊。

梅艳冰的手机响了,她取出一看是家里的号码,知道是母亲惦记小亮亮。“喂,妈。我知道,小亮亮挺好的,今晚吃了很多炒鱿鱼。什么?啊,不会消化不良,他一刻也不停地跑,消化很快。小刚在不在?他……”她转头看小刚。

小刚忙摆手,压低声音说:“就说我不在!”

梅艳冰不高兴地对着手机说:“他说他不在!”说完挂了电话。

小刚大怒,还没等发作,他的手机马上欢快地唱起来,不用说准是丈母娘兴师问罪来了。他对着梅艳冰挥挥拳头,硬着头皮接通电话:“妈,是我。不是,我正准备出去还没走呢!没有,我怎么会对您不耐烦呢?”接下来,他皱着眉头听着梅太太的长篇大论,不时狠瞪梅艳冰一眼。总算梅太太的训斥告一段落,他赶紧说:“唉呀,小亮亮过来了,让他跟您说几句话?”起身抓住儿子,把电话塞到他耳朵上,“快跟你姥姥问好,告诉你姥姥想没想她?”

小亮亮童声童气地叫着姥姥,像个小大人一样,像模像样地跟姥姥聊起家常。

吴新看着可爱的小亮亮,想起自己的儿子豪豪。豪豪也是个很漂亮的孩子,不过因从小缺乏母爱性格内向,不比亮亮活泼。

又坐了一会了,吴新起身告辞。郑杰和小刚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也就起身送客。

吴新对小刚说:“你要真想定居日照,我可以帮你。你们一家人的户口迁移,梅艳冰的工作,我都会找人去办理,你放心就是。”

小刚感激地说:“这件事要真办成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吴新目光深邃地望着他,“你是我的弟弟,你的事当然也是我的事,不要跟我这么客气!”

出门口的时候,吴新对小刚夫妻说:“外面冷,你们就不要出来了!”他走出门口,回头望向小慧,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小慧有意相送又怕丈夫误会,就瞟了瞟郑杰。郑杰脸色阴沉下去,握住妻子的手,一语不发地送吴新下楼。

吴新一直走到车旁,郑杰都没有放开小慧的意思。他知道郑杰不愿给他与小慧独处的机会,男人的占有欲都很强,这也不能怪他。

吴新打开车门,他对他们俩说:“谢谢你们今晚的款待,我永生难忘!”

小慧看到吴新坐进车,她挣开郑杰,跑上前拍拍车窗玻璃。

吴新摇下玻璃,四目相对,说不尽个中滋味。

“有空的时候,欢迎你带着你的太太来玩。”小慧只说出这一句话。

吴新脸上掠起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他沉默着,许久才勉强点点头。发动开车,他没有再回头,车子绝尘而去。

好久,小慧回过头,见郑杰冷冷地瞅着她,面色不善。她轻声问:“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既然那么不舍,为什么不坐上车跟他一起走?”他深邃的眸子里隐着怒意。

“你愿意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走?”

“你敢!”

“我不敢!”

小慧不想跟他争辩,她上前拉住他的臂膀,“好了,醋坛子先生,我们回家了!”

郑杰叹口气,他永远都无法对她施以颜色,因为他根本就不舍得。他搂着妻子的腰,边走边关切地说:“今天累坏了吧?回家我给你洗脚,晚上早点睡觉。”

“嗯。”小慧娇嗔:“你不凶我了?”

郑杰不知怎么娇宠她才好,索性将她拦腰抱起,抱着她上楼。

小慧笑道:“你快放我下来,小心两个人都摔倒。”

郑杰当然不会放,他加快了脚步,向着他们的爱巢迈去。

雪早就停了,街道两旁落了薄薄一层,露出斑驳的泥土。吴新面色平静地开着车,其实心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她说,让他和他的太太一起去玩。可他却没有告诉她,他已离婚的事实。

他是为她离的婚。五年前,她跟着别的男人走了!他一直无法释怀。于是,他把这一切原因都归于自己没有早一点离婚才造成的终生遗憾。他与妻子分居,在范雅瑜生下孩子一年后,他们正式办了离婚手续。这一切只为了他们有重逢的一天,他不会因为无法给她名份,而再一次失去她!

今天,他才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原来已毫无意义。

小慧,他喃喃地念着这个耗尽了他所有心力所有热情的名字。而如今,这个名字已与他无关。

他打开音响,熟悉的音律响起,是李宗盛的《鬼迷心窍》,这首听了千百遍的歌此时此刻仍然撼动着他的心。他在歌声里沉思,在歌声里回忆,回忆他曾爱过的那个人,他曾难忘的那段情……

曾经真以为人生就这样了,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

百转千扯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

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姻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虽然岁月总是匆匆催人老,

虽然情爱总是让人烦恼,

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

现在说再见会不会太早?

现在说再见会不会太早?吴新不知道,但他就是不甘心,他曾经那么真切那么狂热地爱过小慧,这么深的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下。

吴新在日照已逗留十天。

这十天里他做了很多事!他开始着手办理小刚夫妻户口迁移调动工作的事,这事不是短时间能办成的,他已打通关系,相信过几个月应该能办妥。还有一件事,是他五年来一直想做,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去做的。他要毁掉郑杰!

他对自己说,郑杰是个罪恶累累的死刑犯,他没有理由逍遥法外,享受着他吴新永远都享受不到的爱情和幸福!

还有,他恨小慧!爱之深,恨之切!他永远都不能原谅她的背叛!五年前,她挽着郑杰离去的一幕,时刻刺痛着他的心,他在事业上无论再怎么成功,在爱情上他都是个失败者。尤其在他看到小慧幸福满足的表情时,他表面上只是微微咬牙,其实内心承受怎样的煎熬和痛苦,只有他心里清楚。

他当然不会去报警!这是最愚蠢的做法,只会让他成为小刚和小慧的公敌。

那天在小慧家的客厅里,梅艳冰叽叽喳喳的连篇废话里只透露出一点有用的价值,那就是郑杰用假死瞒过了一个叫黑豹的毒枭头目,如果黑豹知道了郑杰对他的背叛和耍弄,那他铁定不会放过郑杰。

他要做的事很简单,他派人将郑杰的消息透露给了珠海的黑豹。接下来,他只需等着看好戏就成了。

一天,两天,三天……日子在平静里划过,只是这貌似平静的日子却暗涌四起。山雨欲来风满楼,吴新耐心地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这天晚上,吴新应酬完毕回到宾馆包间,已近午夜。他用磁卡打开房门,进到里面。按亮灯的时候,他惊诧地看到有一个人正坐在他房间里的沙发上抽烟。那人微侧了下身子,对吴新招呼道:“吴总裁,冒昧打扰了!”

郑杰!吴新瞳仁收缩,他立刻感到大事不妙。他不知道郑杰是如何进入到他房间里来的,这星级宾馆的豪华套间的房门都是用加密的磁卡打开,一张在他手里,另一张锁在总服务台的保险箱里,郑杰不可能拿到。

他眼中涌起恐惧,这个已败落的黑老大,仍然神秘而可怕。

郑杰已站起,他含着讽刺的微笑走向吴新,“这屋里已经够暖和的,你抖什么?”

吴新说不出话来,一个字也说不出。

郑杰将他打量半天,冷笑道:“果然是你!黑豹的人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干的好事!好,吴新你够狠!”

吴新停止了颤抖,他昂起头,放声大笑:“没错,是我!姓郑的,你的好日子结束了!你过了五年快活逍遥的日子,也够本了!你的手枪呢?拿出来朝我开枪呀!”

郑杰沉默。

吴新沉默。

空气紧张地好像要爆炸,两人对峙着,只要郑杰拔枪,一切就结束了。

郑杰却忽然轻轻叹息,他脸上的杀气已消,望着吴新说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你知道吗?其实小慧一直都爱着你,是你心胸狭窄苛刻求全,容不下她曾**的事,再三伤害她,才把她推进我的怀里。”

吴新悻悻地说:“这些以前的事,你还提它做什么?”

“这五年来,我的确过得很幸福,我不但是个幸福的丈夫,我还是个幸福的父亲。可你知道吗?每晚我拥着小慧入睡的时候,我做的不是美梦而是恶梦!”郑杰眸中涌起深深的悲哀,他的目光没有看吴新,“我总梦见我被扑天盖地的警察层层包围,然后被他们打成烂筛子!小慧扑在我尸体上哭喊,我却既不能动也不能开口说话,只能看着她伤心欲绝。再后来,小宁宁出生了,我的梦境里又多了她,死去的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母女俩无助地哭泣流泪。每次从恶梦里惊醒,我的冷汗都会洇透棉被,我就在湿透的棉被里瑟瑟发抖。被我惊醒的小慧,她只能抱住全身冷汗的我不出声的哭。”

吴新怔住了,他没想到郑杰表面幸福,其实也有难言的苦处。这么一想,心里有些谦疚。

“在我刚开始喜欢小慧的时候,只想着要将她占为已有,而在我真正爱她爱到骨髓里的时候,我又开始后悔。假如当初我不曾强占过她,那她就是你吴新的妻子。她,做你吴氏总裁的夫人,一定会比跟着我这个逃犯要幸福的多。”

吴新一震,他佯装不为所动地说:“你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打算将她让给我?”

郑杰盯着吴新,他冷冷地说:“黑豹已找上了我,这很好!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因为这是我唯一的翻身机会!所以我要谢谢你!”

吴新更怔了,他不懂郑杰话里的真实意思。

“我今晚来找你,不是想取你的性命,而是要把小慧母女俩托付给你。我打听到你早已离婚的事情,希望你能把握最后的机会,给她一个名份,好好爱她。还有我的女儿宁宁,也希望你能爱屋及乌善待她。假如我死了,你就代替我抚养她成人,我只要求她跟我姓郑!假如我还能活着,我一定会回来带走她,你放心,我只带走我的女儿,不会带走吴夫人!”

吴新更怔了,他还不能完全接受郑杰的话。这个家伙未免有点伟大高尚的过火。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他就不信郑杰会这么好心,临死之前甘心将最心爱的女人让给他,这不是郑杰的作风。以他的性情,应该先杀了出卖他的吴新,以泄怨恨,再杀掉小慧,以防她落入别的男人手里,至于他的女儿宁宁,他完全可以托付给小刚。小刚对宁宁如视已出,而他吴新就算思想觉悟再高,对待情敌的女儿,终究疼爱不起来。

郑杰却没有再多说,他对还在发呆的吴新点点头,然后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吴新恍惚记起曾听小刚说过,郑杰是个开锁的高手,他曾用二十分钟打开过专家设置的保险柜密码锁。这儿是星级宾馆,保安巡逻很频繁,假如一个人长时间站在房门外捣鼓磁卡锁,肯定会引起注意。由此可推算郑杰打开房门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五分钟。既然郑杰可以自由进出他的领地,那他也可以随时要他的命。在这种情况下,郑杰没有说谎的理由。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又过了几天,还是没听到什么动静。吴新实在忍不住,开车去了小慧家。

时近晌午,吴新敲开门的时候,见小慧系着围裙像是正在做饭。

小慧看到吴新的时候有点惊讶,不过还是礼貌地将他让进屋里来。

吴新装作不经意地问:“郑杰快下班了吧?”

“唔,他出差去了,这几天不在家。”小慧忙着沏茶水。“宁宁快放学了,待会我去接她,你要不嫌弃就跟我们一起吃吧!”

看情形,小慧好像完全不知情,显然郑杰用出差做借口向妻子隐瞒了大祸临头的真相。只是这种隐瞒还能维持多久呢?

吴新有些不忍,他怀着内疚忐忑的心情坐下,一语不发。

小慧准备好午餐,换上衣服去接孩子。回来时,吴新已帮着将饭菜摆上桌。

小慧见吴新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邀他坐下同吃。

吴新拨着饭,看着身边的母女俩,想起郑杰的话,心里一热。只要小慧愿意依靠他,他一定会让这娘俩过最富裕最舒服的日子。

他冲动起来,放下碗筷抓住小慧的手,“小慧,没想到我们还有重新在一起的机会!”

小慧大惊,忙摔开他,红了脸怒道:“你干什么?”

吴新清醒过来,暗责自己沉不住气,他忙道谦:“对不起,我忘了你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小慧哭笑不得,只好不理他,回头去喂孩子吃饭。

吃过饭,吴新殷勤地帮着收拾碗筷,不顾小慧的阻拦,硬去厨房洗碗。

昂贵的西服上溅了一身的水渍,吴新笨手笨脚地忙活了半天总算搞定了这一摞盘碗。他讨好地对一旁铁青着脸的小慧说:“你看我洗得干净吗?”

小慧面无表情地对等着邀功的吴新说:“不干净!你用抹布涮出的碗又怎么会干净?”

吴新脸色顿时垮下去,再不声响。

小慧重新洗了碗,收拾好厨房,径直走出去。吴新无精打彩地跟在她后面。

小慧对在客厅里看动画片的女儿招呼:“宁宁,该去上学了!”

吴新紧跟着她们走出门外,“我开车送你们。”

小慧边下楼梯边道:“不用,幼儿园在小区里,你的车还来不及调头就到了!”

吴新厚着脸皮跟在后面,直到把宁宁送进幼儿园。

回来路上,小慧怕吴新继续跟她回家,她故意说要去邻居家窜门,借此甩掉了他。

以后吴新成了小慧家的座上常客。虽然小慧对吴新明显戒备,但吴新能看出她其实还是对他难以忘情。她常常忘记做出冷漠的表情,不由自主地随着吴新说笑。

虽然郑杰出差在外,但她丝毫没有冷清失落的感觉。因为吴新每天都会准时去她家报到,星期天还带着孩子一起出去玩。

小宁宁也渐渐喜欢上这个亲切且出手大方的叔叔,因为吴新总能千方百计地满足她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

吴新竭力在小慧面前表现着,只盼靠自己的努力可以再重新打动小慧的心。

有一天,他抓住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自己五年前为了小慧跟妻子离婚的事情说了。

小慧听后很感意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又是何苦?”

吴新看出她外表平静,内心已起波澜。面对他的痴心一片,她不可能不动容。

他暗自揣摸,照此情况看,只要郑杰不再出现,时间长了,他定能重新打动她,让她回心转意。他总结以前的失败教训,认为要跟她重修旧好,起码得做到三件事。一、要尊重她。二、要给她名份。三、不以郑杰的事情打击挖苦她。只要做到这三点,相信小慧应该还会选择他的。

郑杰说得没错,小慧其实一直都爱着他吴新,是他的再三伤害,才将她推入了郑杰的怀抱。

所幸为时不晚,看,老天爷不是又给了他这个机会吗?他当然要好好把握。

半个月之后,电视新闻和各类新闻报刊纷纷发布了一则重大新闻消息:青岛、日照、珠海三市警方一举破获了跨省市的特大犯毒团伙,涉案一百多人,毒犯头领黑豹被当场击毙。警方透露消息,这次能够顺利端掉这个隐匿多年的犯毒窝点,全亏一位团伙内部成员积极配合三市警方,在他的里应外合之下才得以大获全胜。警方已宣布将对该犯做出减刑的申请,但姓名暂时保密。

吴新知道这人一定是郑杰!

郑杰聪明冷静,他总能在最糟糕的时候为自己制造机会,反败为胜。他本已过够了胆颤心惊的逃犯生涯,而吴新又引来了黑豹,他索性利用这个机会放手一搏,帮警方立下汗马功劳,来获得减刑的机会。那晚在宾馆里,他告诉吴新,这是他唯一翻身的机会,他要谢谢吴新给了他这个机会。当时吴新还不明白,现在他终于懂了,他煞费苦心的安排却反而帮了郑杰。

那么郑杰说要将小慧让给他的话是不是也是真的呢?毕竟他是死刑重犯,就算功劳再大,再如何减刑,也少不得判个十年二十年的徒刑,这段时间,小慧母女的确是需要照顾的。

吴新想着想着,忽然觉得郑杰真得很可怕,他好像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能够看透错综复杂的事事非非,迅速选择出对他最有利的方法。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郑杰操纵的一粒棋子。他隐隐觉出郑杰要他照顾小慧肯定是另有目的的,并不单纯是为了让小慧母女过富裕的生活这么简单。

他深深地锁起眉头,努力理清混乱的思路。渐渐地,他的思路清晰起来,他分明地看到自己与小慧结婚,小慧成了他合法的妻子。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郑杰刑满出狱,他又回到他们两人之间。为了宁宁,毫无疑问,小慧一定还会选择郑杰。也许,小慧本性善良,她不想伤害吴新,但无意中会被郑杰利用来谋取吴氏的财产。郑杰会在吴新与小慧解除婚姻之前,设法让吴新和他唯一的儿子豪豪意外死亡,方法当然有很多种,反正姓郑的有的是鬼点子!然后,吴氏的家产就由吴家的女主人小慧来继承,最后,郑杰再与小慧复婚,那么吴氏就成了郑杰的天下!

吴新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对着空气大声喊道:“郑杰!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

心里有了防备,吴新对小慧的热情迅速降下来。他好几天都不去她家,也不再给她打电话。

小慧却打给他电话,吴新不情愿地接通了,装作忘记她家的号码,问道:“请问哪位?”

小慧顾不上品味他的反常,只急急地哭道:“你快来!郑杰好像是出事了!小刚又凑巧去北京参加什么歌曲颁奖会,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吴新听到她的哭声,心顿时软了,忙道:“你别哭,我马上过去!”

吴新来到小慧家,小慧像看到亲人样扑到他的肩头上哭个不停。这要是以前,他肯定会把握机会将她搂进怀里,但此时只是轻拍她的肩头道:“别哭,发生什么事慢慢说。”

小慧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离开他的肩膀,抽噎着诉说着郑杰已经入狱的事情。

吴新故作惊讶状,边听边点头,最后说:“你别慌,我马上派人打听他被判了几年,再就是他到底在哪家监狱,想办法给他送点吃穿物品。”

小慧感激涕零,六神无主的她,此时把吴新当作唯一的支柱靠山。

吴新却无意久留,他看看腕上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公司里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别胡思乱想,不会有事的!如果有需要,我会帮你请律师。”

也不知她听清楚了没有,只是无助地点头,最后见吴新抬脚往外走才醒过来:“你,你这就要走?”

“啊。”吴新答道,又觉出自己好像有点太冷硬。他只好回身公式化地轻轻抱一下她,强作精神勉强再安慰她:“好了,别哭了,我会帮你的!”

小慧伏在他的怀里轻轻啜泣着。

吴新拥着她,好似捧着一只刺猥,又像举着一只烫手的山芋,拿着手疼,扔了心疼。

终于,小慧平静下来,她推开吴新,低着头说:“谢谢你,你工作那么忙,还要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吴新一颤,他最怕听到小慧礼貌的客气话,因为这是他们之间关系不详的征兆。是不是小慧已洞察出他的敷衍和不耐烦?

现在这些已不重要,他和她已不可能再发生什么故事。如此结束也好。

既然答应她的事,吴新只好去做。他先让人查到了郑杰被判入狱十五年,这家伙果然减刑成功。而且他就关在当地监狱里。

吴新派人给郑杰送了些吃穿用品,然后打电话跟小慧做了汇报。

如此平静了几天,小慧又打来电话。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他心里打开了鼓,硬着头皮接通电话,“喂,哪位?”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子,传出小慧的声音:“我去看他,但他不肯见我。只让人传话说想见你一面,有话要对你说。”

吴新吓了一跳,他顾不得再装腔作势,“他见我干什么?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手机里传出小慧略含讽刺的话语:“我还没报名字呢,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又知道他是谁?”

吴新胀红脸,幸好电话那边的小慧看不见。他自我解嘲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开口说话,我还听不出你的声音吗?”

小慧也不点破,只道:“我知道你的时间很宝贵,不过真得希望你能尽快去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见我,你帮我问问他。”

既然她开口求他了,他只好应允。

探监处,吴新见到郑杰,他容光焕发全然没有犯人的颓废沮丧。

他提起话筒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快说,唔,对了,小慧叫我问问你,你为什么不肯见她?”

郑杰提着话筒道:“我叫你来就是为小慧的事。我说过无论我是死是活,你都要帮我照顾小慧母女,不然那晚我为什么要留下你的性命?”

哪有这种人?竟然威胁别的男人接手他的老婆?吴新更觉得他居心叵测。他冷笑着说:“我倒很想照顾她,只是你的老婆对你忠贞的很,无论我怎么努力,她都不肯顺从我。”

郑杰也冷笑:“废话,你和我一样了解她。她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吗?你只有娶她才可以碰她,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当初我以郑飞的名字跟她结婚,郑飞的户口是假的,所以我和她的婚姻也是无效的。你只要找有关部门开个证明就可以跟她领结婚证,你放心,我说不再见她,就绝不会见她!”

见郑杰如此热心地要他跟小慧领结婚证,他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故作平静地说:“我尽量努力吧!希望可以赶在你出狱之前打动她的芳心,赢得佳人归。”

“那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郑杰脸上露出笑容。

吴新回来后,给小慧打电话:“你老公之所以不想见你,是因为不想让你看到他穿囚服的样子,其实他很想看到你等他出狱的那一天!”

小慧问道:“他还说什么没有?”

“没有!”

从此,小慧真的消声匿迹了。她再也没给吴新打过电话。

吴新开始松了口气,觉得总算摆脱了一个大麻烦。过了些天,又忍不住思念小慧。这种思念像无处不在的蚂蚁,爬满了他周身的细胞,啃噬着他,折磨地他几乎要疯狂。

有时他甚至会想,管他呢!反正郑杰还要在监狱里待上十五年,他可以拥有小慧十五年,然后在郑杰出狱前跟她离婚。但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情,他不能冒险,既不能拿吴氏的产业冒险,更不能拿宝贝儿子的性命冒险。

他就在爱与不爱,娶与不娶的矛盾中煎熬着,这种滋味还不如当初小慧跟他一刀两断时痛快舒服。起码他没了念头,也不会如此难受。

他把郑杰恨得咬牙切齿,而对小慧,他咽了口唾沫,却是望而生畏。

如此折腾了一个多月,吴新再也禁不住思念之苦,开着车去了小慧家。他敲门敲了好久,却无人应答。询问了对门邻居才知道小慧已搬走了。

他知道小慧搬到哪里,除了小刚家,她无处可去。但他不打算去找她,因为没有必要了。

这天吴新在小慧家的楼下徘徊到深夜,抽了整整一盒烟,他才告诉自己:“真的结束了!不要再想她了,这样其实挺好的!”

他和小慧深爱的时候,不是郑杰捣乱就是他赌气娶妻,结果阴差阳错让人遗憾不已。如今,他和小慧都恢复自由身的时候,他们的爱情却已彻底结束!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吴新丢掉最后一只烟蒂,再无留恋地开车离去。散落一地的烟蒂仿佛为这段爱情画了个句号。

时间真快,一晃又是七年。

吴新再婚,新娘就是他的前妻范雅瑜。

在对小慧彻底死心后,他动了再婚的念头。当得知前妻为了他一直未嫁的时候,他很是感动,加上为让宝贝儿子有个亲妈疼,所以他决定重新追求范雅瑜。

追求过程相当顺利。范雅瑜仍然对他千依百顺,不敢有丝毫违逆。有女人这么死心塌地的爱他,证明他还是有魅力的。被小慧打击地几近崩溃的自信又回来了,吴新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

在与妻儿共同的生活里,他体会到了婚姻带给他幸福和甜蜜。偶尔想起小慧,脑海里只剩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甚至记不清楚她的样子,为免睹物思人他早已处理掉了所有有关她的相片。他只恍惚记得她好像是个很纯情很秀气的女孩,待要回忆她的面部轮廓时,却又变得一团模糊。他竟然忘记了小慧,他真得成功地忘记了这个他曾爱到发狂的女人。

这种得意持续了很长时间,吴新庆幸自己忘记小慧的时候,心里有着报复的快感。难道在潜意识里,他还在恨着小慧?或者换句话说,他还在爱着她?不!他快速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直到有一天,他与好友小于闲聊的时候,无意间谈到精神病的种种症状。

小于说:“精神病的发病情况有很多种,其中一种是片断失忆症。比如说病人遭遇过很可怕的事情,在他苏醒后就会把这段可怕的经历忘掉。或者病人在失去一个他深爱的人之后,他就会在潜意识里忘记这个人,来减轻自己的痛苦,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避免精神因此全面崩溃。据说病人经历的事情越可怕或者他爱的人越深,那么他对此忘得就会越彻底越干净。”

吴新哑然,难道他记不清小慧的样子,不是因为已忘记了她,而是因为他爱她爱出了神经病?

时值盛夏,他和小于就坐在万平口的海滩上,在阳伞的遮挡下,享受着凉爽的海风。

他默默地喝着冰镇啤酒,想着心事。

“吴总裁,有缘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一个吴新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抬头一望,真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的冤家。

郑杰不客气地在他们桌前坐下,并为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他嘴角含着愉快的笑,挑衅地看着吴新,“你好像不太高兴见到我!”

吴新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半晌,闷声说:“我记得你被判了十五年,现在好像还不是该看到你的时候!我只希望你别是越狱出来的,这可是要加刑的!”

“多谢老弟关心1”郑杰呷了口啤酒,笑吟吟地说:“越狱是会加刑,但立功却可以减刑!我熟谙律法,当然懂得随时把握立功减刑的机会。我入狱后表现优秀,平抚犯人斗殴,举报犯人越狱,又为自己减掉了七年半刑期。今天是我出狱的第二天。我带我的老婆孩子来洗海澡,想洗洗以前的晦气!”

吴新神经质地回头四顾,他在寻找小慧。

“别找了,我让她和宁宁去那边喝冷饮。因为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吴新的目光重新落到郑杰脸上,像在研究他还有什么诡计花样。

郑杰眸中的笑意更深,“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生性多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一个人年龄越大事业越成功,需要顾虑东西就会越多,你不可能像当年那样为了爱情奋不顾身。七年前我要真被黑豹打死了,你肯定会娶小慧,她们娘俩有你照顾我倒也死得安心。但如果我没死,你便会怀疑我的动机,我越把小慧推给你,你越不敢要她,怕我耍什么阴谋诡计!唉,”他虽然叹着气,但语气里却分明是阴谋得逞后的得意,“其实,我人在监狱里,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呀!我说过,小慧一直爱着你!我不在的时候,保不定会被你花言巧语拐骗了去。你是我在狱外最大的威胁!你当然不会同情我,也不会跟我客气,只要能得到小慧,可以打击我,你什么事都可以做。可惜,就是你太聪明了,才会白白浪费这个一辈子仅有一次的好机会!我都替你可惜!”

此时就算五雷轰顶也不会让吴新更震惊更不可思议。原来,郑杰在耍他!他一直都在把他当白痴玩!愤怒、羞恨、怨懑齐冲上脑门,他忽地跳起来,狠狠地揪住郑杰的衣领,还没发作,只觉手腕一麻,见郑杰捏住了他的脉门,轻轻摔开他揪住衣领的手,他仍然笑眯眯地道:“吴总裁,请你保持风度!你的朋友还坐在这里呢,别被人家笑话!”

吴新定定神,看到小于奇怪的眼神,他明白自己要控制情绪。反正这场爱情角逐赛他已惨败,他不能再让别人看他的笑话。

一位气质优雅的女士领着一位豆寇年华的少女走过来,“让我们娘俩在外面晒太阳,你在这里跟朋友聊天,太过份了吧?”虽然在责怪郑杰,但语气里却是无尽的爱恋。

小慧!吴新仰视她的时候,也许是光线太强,他竟被生生刺痛了眼睛,流下泪来。

“吴新,好久不见了!”小慧大方地跟他打着招呼,脸上挂着笑容。见吴新呆望着她不说话,她也不好再多说,便又对小于招呼:“于大夫,好久不见了!”

小于友好地起身道:“唉呀,我还以为是哪位美女呢!这么多年没见,你一点都没变样,小慧,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小慧跟小于略作寒喧,便携着丈夫女儿走向海边。她没有再多留意吴新,仿佛忘记了她曾经多么深切地爱过他。

难道患片断失忆症的不只吴新一人?

吴新仍盯着远去的背影痴痴地看着。小于推了他一把,“不用这么夸张吧?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人家?”

吴新收回目光,他苦笑着,“不是,我只是奇怪,原来她长这个样子。我本来好奇我深爱过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天姿国色,今天见了才发现,她还不如雅瑜漂亮!”

“嘁!典型的酸葡萄心理!”小于揶揄道。

吴新看看表,说:“快晌午了,跟雅瑜说好一起吃饭的,你也一起去吧。”

小于笑道:“你们一家人吃团圆饭,我去掺和什么?我是受你的邀请来日照玩的,晚上你得陪我出去逛逛!”

“没问题!那我先走了!”吴新说完径直离去了。他的脚步很稳,好像已忘记刚才郑杰对他说过的那番让他后悔终生又痛彻心扉的话。

既然已经结束,那么以哪种方式结束又有何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他已不再恨小慧。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真的已不再爱她?或者说他已爱她爱到心力交瘁,以至于无力再爱?

让吴新欣慰地是,从此他可以摆脱那种蚀骨的思念和痛苦,对他来说,这已经是足够好的结局。

海滩上人流如潮,五彩缤纷的阳伞在夏日里美丽地绽放着,汹涌澎湃的大海动荡着,片刻不休。海边的这座城市就像幕起幕落的舞台。然而只要生活继续,人生就永远没有真正落幕的时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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