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老姑婆
雷若像每天一样，坐在格子间里飞速运转着。
工作。她生活中的唯一代名词。
忙碌。她工作中的唯一形容词。
“叮铃铃……”电话响起。放下手里刚接听好的电话，利落的接起桌面上的另一只，“Hello，Woson，Renee。”
“Renee，午餐时间到了，吃饭去！”是另一部门的同事Mandy，李曼。这个偌大的公司里，唯一投缘的一个人。更巧的是，两个人的住处都是同一片小区。晚上她因为经常加班基本无法同时回家，但早上如无意外一般都是一起上班的。
“哦，这么快就中午了？等一会儿。门口见。”挂断电话，扶正鼻梁上的黑色镜框，揉揉额头，吐了口气，试图从工作状态中走出来，放松。
再检查了一眼早写好却没时间发送的一封Email，确认没问题，点击了发送，她才站起身，穿上外套，踩着高跟鞋，向门口走去。
“喂，你总要这么忙吗？”李曼搭住雷若的肩，揉捏了两下，笑着说，“你听你电话一个接一个，每天加班，就连中午吃饭也是都要我提醒。”
雷若笑笑，“没办法，工作量大，不能不做啊。”
“那上次给你招助理，你为什么还拒绝？”
“两个人太多了。今天去哪儿吃？”
“楼下的茶餐厅吧。我太喜欢他们的咖喱了。味道真是纯正。”
“好，走吧。”
茶餐厅里熙熙攘攘挤满了人，这时段基本都是这栋商务楼里工作的普通白领。
李曼眼疾手快，抢占了一个两人位，颇为得意的对雷若笑笑。
她喜欢主动去抢，这也是雷若一直很羡慕的个性。
雷若坐下来，依旧微笑，叫来了服务生，“两份咖喱牛腩套餐。”
李曼一边赞叹咖喱的正宗，牛腩的美味，一边笑着说，“看到今天美国大老板签署的人事调令了吗？我们上海这边要新来一个VP（解释：VicePresident，副总之意），叫MichaelTong。看来上海的地位是慢慢要和香港持平了。”
“看到了。但随便怎么持平，香港毕竟是WosonAsia的中心，大项目依然被他们揽在手里，我们能说什么？”雷若淡淡回答。
李曼却不满道，“说句老实话，你们部门要是没有你在上海拼死拼活，能搞的定这么多项目吗？是人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公司的策略重心不在上海而已。”
“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好好吃你的牛腩吧。我今晚还不知道要加班到几点呢！”
雷若有时候觉得李曼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不喜欢付出很多在工作上，另一方面又非常关心涉及自身的一切公司变动，而且消息还相当灵通，正式的小道的都不放过。在这方面，雷若并不认为两个人是同道中人。雷若信奉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自己付出了，总有一天，成效会出来的。她相信老板不仅需要会拍马屁长袖善舞的员工，更需要踏实肯干努力的员工。
“说真的，招个助理吧。最好招个帅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李曼热衷于在吃饭时间抓紧每分每秒继续讨论公司的那些破事，乐此不疲。看来工作太闲也不是什么好事。
雷若有些不耐烦，微微皱眉，“我讨厌和别人合作。说是我没有teamwork精神好了，我是不反对的。要我配合别人的节奏，或者别人配合我的节奏，如果不合拍，对我来讲都是件绝对痛苦的事。能自己搞定，就自己搞定好了。累点也无所谓。”
“累点无所谓？”李曼又开始义愤填膺，为她抱不平了，“小姐，你看看你的时间！从早到晚，都围着工作转。周末有时候还要跟客户应酬，或者出差在外。你是卖给公司了还是怎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公司老板呢！小姐，你二十七岁高龄了，而不是十七岁，ok？难道你的目标是Susan？你看她，都四十多岁了，除了工作，什么都没留下！知不知道背后人家都怎么说她的？”
“不就是老处女，工作狂吗？没什么。”雷若淡然回应。
“那你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说你的吗？”
“哦？”雷若这才算抬起头，询问的眼神看着李曼。
李曼伸过头，在她耳边轻轻的吐出三个字：“老姑婆！”
雷若咯咯的笑起来，“老姑婆？不错，没有太难听……”
“呃，你真的不在乎？”李曼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在乎这种事情做什么？我活我的，他说他的。做女人就是要靠自己，努力拼搏，做到最好，最好好到让男人都嫉妒！都想着放弃自己的努力，而是靠找个男人过日子，到了被抛弃的一天，等着哭鼻子去吧。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在乎，不代表能接受吧？”
“随便。”回答的依旧云淡风清。
“好了，不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李曼无奈的摇摇头，只好闭嘴。
WosonShanghai颇为奇特。说是分公司，其实只能算是香港分出来的一个代表处而已。这里除了一位香港派来的行政经理许维（Larry）负责办公室日常行政事务之外，没有任何一个高级业务主管在。所有工作都是通过电话和邮件跟在香港的业务大小领导汇报。所以，上海的工作人员尽管很累，提升的空间却不大。说白了，就是没什么提升空间。想想看，一年到头也见不了部门经理几面，拿什么沟通感情呢？沟通不了感情，就更别提评估时的高分了。好事全让香港占了，累活都留在了这边。这也是所有上海代表处的人不满的地方。
郁郁不平也罢，牢骚满肠也罢。不管别人的情绪如何，雷若都一直没有任何抱怨的勤恳工作着。至少这份工作能在带给她成就感之外，还有一份不错的薪资，这都是她需要的。忙碌有什么不好呢？忙碌至少可以麻木自己的心。所用时间都被充实了，才不会胡思乱想。
然而人终究是活在复杂的社会中的。办公室也是一个缩影的社会。当你和别人不一样，就意味着必须承受来自别人的异样眼光和闲言碎语。这不是她能控制的。所以，随他们去吧。与她何干？
如今有这么一个上海代表处从未敢近距离接触的高层从总部派过来，就算她再觉得事不关己，说不重视也是不可能的。
MichaelTong？经过李曼的提醒之后，雷若回到位置上第一件事就是仔细的阅读了那个简短的调令。大意是为了亚洲业务的扩展，特意从总部派来一位副总，到上海来负责特殊项目，直接汇报给美国的高级副总Alan。下周一开始生效。
那调令再没有别的话。
高级上层的调令永远都是简短截说。人员，职位，生效时间。仅此而已。
但雷若也知道，这位副总的到来，势必会给香港造成很大的压力。
办公室的斗争，不止存在在小员工们之间，上层闹得才更凶。这斗争，生命力旺盛，生生不息。
翻出美国总部的人员资料，很容易就找到了这位未来副总的名字。
原来一直都是行政高层呢。因为他之前负责的都是美国本土的工作，和亚洲没什么关系，所以自己才没有任何印象。
一如既往的最后一个离开公司。关好所有的公用设备，再晃了一圈，确认无任何异样，才关掉所有的灯，出门。等大门自动落锁之后，她又拿出一个环形锁，为大门加上另一层保险。最后，把环形锁钥匙放在玻璃大门前的软垫子下，这才放心的离开。
环形锁是她自己买的。只是因为听说前段时间办公室盗窃猖獗，让她这个爱操心的心开始放不下了。思来想去，自己掏了腰包买了这把锁，交给了许维。
许维自然是喜出望外，一封嘉奖信发给了所有分公司，包括美国总部。
雷若当然知道，整个公司，除了李曼，恐怕其他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拍马屁的专家。
但是，她却固执的认为自己所为并无不妥。这本来就应该是每位员工的分内事。别人不做，并不代表自己也要跟着什么都不管。
做自己认为对的，不管别人怎么看，这也是她性格里少有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