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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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不觉全身酸痛,犹如打了一场硬仗一般,我微微睁眼,只见窗户纸黄晕晕的一片,不觉出声道:“呀,太阳升起来了!”

衿并不睁眼,一把把我拉在怀里,呢喃道:“不管太阳升还是落,有你陪着,我早就忘记时间了!”

想起昨晚之事,不免连腮带耳通红一片,我拉过衣衫忙忙的穿上,转过头道:“你该上朝了,别让我担个红颜祸水的名!”

衿这才睁开眼,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轻笑道:“你早担上了,倒不差这一遭!”

我微怒,又不敢转头,只甩手起来开门,吱呀一声雕花梨木门被推开,只见门外万道霞光,灿烂耀眼,太阳却躲进了云层,给乌云镶了一道金边,光芒并不刺眼,细细一看,才蓦地惊觉原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衿笑意盎然地看着我道:“可真真坐实罪名了,今儿却也免了早朝了,不知道朝中的大臣又生出多少故事来!”

我脸一红正要反驳,却见瀚儿正拔开花枝捂嘴偷笑,不禁又气又笑叉腰道:“瀚儿,出来!”

瀚儿磨磨蹭蹭的出来,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快走到我旁边,要伸手拉他时,却身子一滑,扑到衿怀里皱着小鼻子可怜兮兮地说:“父皇救命,娘要打瀚儿了!”

衿笑道:“她就是个纸老虎,吓人还行!”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我也禁不住笑了。

三人坐下来吃晚饭,只吃了一半,宁默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他快速的看了我一眼,俯在衿耳边低语了几句,衿匆匆的吃了两筷子就要起身,我忙问道:“怎么了?”

衿微皱着眉道:“她已经行动了,这网也该收了!”

我看着他要走,忙道:“哎!”

他回头看了一眼,示意我说话。

我看着他高大俊朗的身影,摇了摇头,他了然的一笑,明黄的衣袍随风轻舞,带起一阵疾风,匆匆离开。

衿走后,我心不在焉的吃着饭,瀚儿却开心的大吃大喝,鼓着腮帮子用力的啃咬一只猪蹄,仰起头含糊不清地说:“娘,父皇很历害的,你不要担心了!”

我拿绢子替他拭了油渍,笑道:“你怎么知道他很历害?”

瀚儿丢掉食物,站在凳子上啧啧嘴,学着衿的样子摆了摆衣角下摆,咳了一声道:“众爱卿平身!”

我忍不住哧儿一声笑道:“你这小鬼头,怎么偷看你父皇上朝?”

瀚儿挤挤眼道:“父皇让我在龙椅后面看的,这些大臣们一个个的都不敢说话,有的人犯了错还吓得当场晕倒在殿上呢!”

我微笑着看着瀚儿,想着衿在朝堂的样子必是威武壮严的,众人把他当神一样膜拜的,不由得漾起了微微的甜蜜,原来幸福犹如含苞的花蕾,虽是极力掩饰,但经春风一催,却忍不住竟相绽放,醒来便是千树万树梨花开了!

一直到戌时,衿仍末过来,瀚儿明日还要上课,早就星眼蒙胧,问了几次衿都没有回来,小脸失望的皱成一团,我只得劝他早些上床睡觉。

哄了瀚儿睡觉,一人静静的坐在室内,看着沙漏一点点的流着,犹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慢。

不知道他找到了什么证据,不知道太后和此事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有没有危险?

越想心越乱,站起坐下来回几次,不由得自己也失笑,这像什么样子!

自挑了一块素净的绢布,绘了花样子,挑了鹅黄的丝线绣桃叶,又挑了粉色和淡红的丝线来绣桃花来打发时间。

这双面绣是极费心的,须认真的绣,错不得一针,我低下头,慢慢的绣着,绣完一枝桃枝时,方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心中一急,那银针便挑破了手指,一滴红如珊瑚的血滴溢了出来。

我闭上眼想起旧日念的经文: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是的,因为你有了爱,所以才会有牵挂,有担忧,我终究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做不到无爱无憎,也断不能逃掉羁绊和束缚!

还末想完便看到衿走了进来,我将圆竹绷得绢绣放在一边,倒了一杯清茶,看他面色有异,轻声问道:“如何?”

衿一气饮完茶,微皱着眉坐在檀木椅上,冷声道:“好歹毒的心肠!”

“莫非我娘真是的太后。。。。。我娘素来与她无仇,她怎么。。。。”我半信半疑地问道。

衿闭上眼,似乎在拂平内心的愤怒和怨恨,半日方缓缓地说:“永亲王本是苗人,因救驾有功,和我父王结为异姓兄弟,并把她的女儿选入宫封为正宫皇后。

后宫之中,嫔妃争宠本是常事,但此女心讨深沉狠毒,因嫉我娘受父皇宠爱,便取了自己家传的苗药‘五毒草’,命人悄悄放在我娘的饭食中。幸尔娘聪慧异常,发现了端倪,因此先下手为强,暗中除了先皇后!但我娘的身体却因这种毒日益衰弱,再加上父皇移心,宠爱你的娘亲,急病交加之下就。。。。。”

衿仰起头,喉结滚动,停顿了一下。

我默默无语,许多个女人争一个男人,无风也有浪三尺,更别说她是别有心计了!

“父皇对先皇后的死漠不关心,也末追谧号,想必已经知道了她的为人!

但却因此惹怒了永亲王,当时他没机会报仇,待父王复出,重新夺了王位,又选了他的内侄女立为正宫后,他报仇的机会也就来了,若真除了父皇,说不定永亲王此刻便是皇帝了!

太后是奉了命来害父皇的,但她万万料不到自己生了四皇子后竟对父皇产生了爱意,因此迟迟末动手,永亲王便步步紧逼,迫她下手。

此时父王已经患了痨病,太后受制于人,便命人悄悄在父皇的饭食中加了此药,加速了父皇的死亡!”

衿说得缓慢低沉,我却听得惊心动魄,谁会料到在这冠冕堂皇的皇家外表下,竟暗藏着如此纠结阴暗的内幕,皇宫里从来视人命为草芥,因此也滋涨这些人的胆量,也许即墨霸天从末想到一向信任的永亲王会如此算计他,要致他于死地吧!不过太后这一招也不能不说是聪明,借刀杀人,既保全了自己,又不让人生疑,倒真是高明之极!

“可是,这些事与我娘有什么关系?”听了半日并末听出端倪,我皱眉问道。

衿看了我一眼叹道:“不过是争宠生嫉罢了,太后既然对我父皇有情,又是正宫皇后,自然容不得父皇再宠爱别人,但你娘虽地位低微,却甚得父皇疼爱,尤其是升为夫人以后,父皇竟不召见别的嫔妃,太后早怀恨在心,起了杀意。

只不过当时没有机会,紧跟着父皇去世,她便搬出了正殿,直到你娘住在花坞。说起来,你娘的死间接有我的错,因为是我让她住进了花坞,这才让太后有了可趁之机,让宫女暗中下药!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而死!算来你恨我怨我也是对的,就算再杀我一刀也是应该的!”

原来娘的死因如此曲折复杂,我坐在凳子细细的想着前因后果,越想越觉得可怕,这种被扭曲的爱情也许只有皇宫里才有,为了报复,为了得到所爱人的心,不惜对别的女人下毒!

我默默地想着,内心感慨万千,谁错谁对无人能讲清,但若真的要寻仇,我该找谁,冤冤相报何时了?娘的死间接也有她自己的原因,但也有她的若衷,衿的娘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人都死了,有些事我们计较太多反而让死者不安,不如放手吧!”我轻轻地说道。

衿重重的一拍桌子,冷冷地说:“永亲王是尾大不掉,留着是祸害,皇四子虽在滇南,但难保太后不与他暗通消息,如果他与永亲王互相勾结,事情就严重了,决不可轻饶过她!”

“那你准备怎么办?”

衿揉着额长出一口气:“这个女子比我想象中难对付,杀不得留不得,很棘手!”

我轻轻招手,命人端上饭菜道:“你忙一天了,吃点东西吧!”

衿展眉笑道:“早知你如此贤良,那怕是拼了你骂也得早些把你哄劝回来!”

我瞪了他一眼,替他挟了菜,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他吃饭。

衿笑意一闪而逝,眉仍是紧锁着,有点心不在焉的吃着,饭还没吃完,便有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过来说是皇后生病了!

衿放下筷子,看了我一眼道:“我去去就来!”

他走以后,我计上心来,悄悄的换了一身夜行衣,带了随身的暗器飞刀,溜出皇宫,向据说的永亲王府奔去。

永亲王的府址在皇城的西北,亥时刚过,我已来到了他家的院墙外。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地形,此宅院墙又高又厚,我轻功虽好,为了避免失手,也不能大意。

巧得是一棵参天大树,华盖如伞,长在外面,我猿臂轻舒,提气上跃,爬上大树。找了处结实浓密的树杈,轻轻坐了下来。从暗袋中取出流星剽,按装在身上易取出的地方,腕上带着机括,收缩自如;脚下按了可以自动弹出的刀刃,检查完后,这才才向院内看去。

永亲王府的建筑形式十分古怪。房屋均聚集在府址中央。看起来虽也错落有致,却巧妙的紧紧围成一圈。周围的气氛也是一派平静,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

我看夜空的月亮,估算着时间,这个时间夜色虽浓,却是负责守备的人员最为紧张的时刻。应该再等一会,过了丑时,是人体处于深度睡眠的阶段,也是夜班的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候。

内力运行了几个周天,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和紧张感,重新找回了在战场上作战的感觉,这才缓缓的睁开眼,是行动的时刻了!

我足尖用力一点,离开树木,微一磕鞋底,鞋尖弹出寸许的钢刃。靠它借力,施展轻功,紧贴着墙面缓缓爬了上去。

我微一提气,顺着另一侧的墙壁飘落下来。但就在我得意于平安潜入时,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脚下一软,突然身体下陷,我重重的落下来,发出了一声闷响!卡一声踩到了机关陷阱中,不禁失足掉入,还发出了一声声响。

心中狠狠一跳,一口气登时乱了,立时间,三条人影便向我这里扑了过来。

“该死!”我暗骂一声,急忙脚上加力,人像离弦的箭一般,贴着地面飞了出去。

既然被发现,索性放手一博也好!我站稳身子,摸出腰间的飞刀,飞刀如流星一般甩出,划光一道光亮。以优美的弧度,轻轻切上两名男子的颈侧。

我微眯起眼,看到两溜血光在两人的颈前滑落,两人的身体尚未落地,我已冲到了第三个人的身侧!

如鬼魅般的袭击虽令人猝不及防,但此人的身手显然远高于前面那两名青衣男子。连忙伸手还招,我身行微凝。就在这眨眼间,一支响箭已被他扔上了天空。尖锐的哨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这更糟了!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下手再不容情,反补一刀,切断他的呼救声,这才忙闪身向暗处扑去。

按说我已暴露,永亲王应该立即派人大举捉拿才是。奇怪的是,我竟没有遇到半个敌人,怎么回事?

正诧异间,周围突然灯光大亮。我眼睛不由一花,下意识立即倒地,向旁边滚去。果然,几声利器破空之声随即响起。四五支长箭牢牢的钉在了我刚刚站立的位置,随即涌出大批的人手,将我团团围住。

“你是什么人?”灯火最亮处,有一个身穿绸衣的人缓缓走出。

我微运内力,将声音逼至低沉。“要你命的人!”

“哦?”白衣人轻笑:“你主子竟让你一个人来?看来是注定要送死的!”随着他的话音,周围的人也都发出低低的嘲笑声。

我心下却是骇然。这人是谁,难道他竟似知道我的来历,这怎么可能?我可是从末见过永亲王,不可能会联想到我身上的。

难道这个人就是那机智多谋,心机深沉的永亲王?

想到这里,我冷笑道:“既然是正主,怎么要掩掩遮遮,让人取笑呢?你说是不是,永亲王!”

绸衣人闻言身子一僵,随即笑道:“好眼力!”

他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层薄膜。露出永亲王略显敦厚的本来脸孔,眼中充满了阴狠的神色。

我暗中计算着我们之间的距离。永亲王很小心的站在众人中间,显然本身的武功并不甚高。若真想要他的命,到也算不上困难。但如何全身而退,就很是个问题了。

我轻轻的摊开双手,我微微躬身,仿佛要拜倒在地。对着他轻声道:“永亲王不要紧张,小人是来……”

“……杀你的!”话音一转,我身子一低,一蓬针雨从背后的机关处暴射而出。我的人也一并向着永亲王扑了过去。

针雨突发,众人猝不及防,前排的家丁纷纷中箭倒地。我已闪电般冲到了永亲王的身前。手腕一翻,散发着血光的匕首已压住了永亲王的咽喉。另一只手温柔的搂上了他的腰背。

永亲王十分配合的随我转了个身,为我挡住了其他弓箭手的进攻路线。我的温柔攻势向来是有效的,尤其是手中的匕首不太温柔的抵着他后心的时候。

“都别动手!”他骇然大叫。弓箭手果然不敢放箭,缓缓的退了回去。

“永亲王!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了?”我温柔的笑着,虽然隔着黑巾无法让他看到我的表情,但手上微微增加的力量,相信一样能够传达我的诚意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永亲王的额头上逐渐的渗出汗水,人却一动也不敢动!

“你和四皇子勾结有何阴谋?若说出来,说不定可保得一条性命!”原来他并不知道我是谁,我松了口气恶很狠的问道。

“如果我说了你肯放过我吗?”永亲王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显然明白了我的暗示。

“不错,我担保你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信誓旦旦地承诺着。。

“好!我说!”永亲王闭了闭眼,咬牙道:“四皇子。。。。。。啊!”他突然惨叫出声。

接着有温热的液体喷射出来,我暗叫不好,用力将永亲王推了出去。只觉得腹部一凉,一柄长剑穿透了永亲王的腹部,狠狠向我刺来。

怎么会事?有谁敢杀永亲王,此人是敌是友,看他冲我刺来这一剑,显然是敌非友。

“你是谁?”我冷冷的问道。

“杀人的人!”他拭着剑上血,头也不抬地说。

我绷紧了神经,严阵以待。

这人厉声道:“众人听令!今夜务必将此人拿下!后退者!杀无赦!”

看着逼近的众人,我心一横,扬手一把暗器,来个天女散花,接着掷出几枚烟雾弹,趁众人忙乱这时,和这人砰砰地过起招来。

十招之后,故意露出败像,他果然上当,穷追不舍,我袖中剑在他距离极近的时候突然发出,剑身涂有见血封喉的巨毒,只要他碰上来,必死无疑!

但此人甚是狡猾,并不上当,身子斜斜的滑向一边,剑气如河,以泰山压顶之势袭来,我猝不及防,胳膊上被砍了一剑,痛入肌骨。

不敢再恋战,仗着轻功好,我射出一蓬淬毒银针,飞身跃起,身形如狡兔苍鸟,飞一般的向亲王府外奔去,隐入浓重的夜色中。

一路上怕有血迹被人发现,胡现包扎了一下,吃了一颗药丸麻痹了痛楚,匆匆的赶回了芙蓉殿。

回到殿中,却发现衿正静静的坐在室内等着我。

我尴尬不异地看着他,自己此时一身黑衣,负着伤,头发散发,一定狼狈不堪。

“我。。。。”我讷讷的不能言语,这次行动不太成功,虽说杀了永亲王,但闹得满城皆知,明日一定会传到衿的耳中,我现在这个样子,联系前后,他不难猜出这行刺的人是谁,不由心虚起来。

衿微微斜着眼瞧着我:“以后办事多用用脑子,不要一冲动就去,你这样逞英雄的结果是什么?”

我怔住,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小声地问道:“你,都知道了?”

衿微微哼了一声,略带怒意地说:“你也太看高自己,竟孤身去闯亲王府!你以为亲王府也像皇宫这样,有人纵着你,让你来去自如吗?计划没有完善,更不容许打草惊蛇,你这鲁莽行事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若是有好歹,你叫我………”

我如小孩子一般站着听他训话,一句也不敢出声,原来我自恃甚大,都是衿暗中照拂,否则这森严的皇宫怎么由我来去自由?

今晚的事情显然不太完美,但我也是想帮他做点事,何况也刺杀了永亲王,怎么说也是功劳一件。

于是不服气的小声道:“永亲王死了你不高兴吗?”

谁知衿更怒,额上青筋微跳,咬牙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语道:“那是个假的!”

轰一声,我的脑子如遭雷击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喃喃地说:“怎么会是假的,他明明是。。。。”再一想那个永亲王的举止还有最后答应我的条件,以及被人杀死的现象,我便住了口,暗悔自己粗心大意。

衿叹了一声,似乎累极倦极,头靠在太师椅上,半晌不语。

我后悔得无以复加,不料自己好心办坏事,又给他增加了麻烦,咬着唇看着脚尖不语,半晌才道:“对不起。。。。。”

说了以后静候半日没有动静,愧疚渐去,不由得伤心起来,这点小事你就不肯原谅我了吗?

忽然间没了行刺时的果敢和强悍,生出无限委屈来,眼中有湿意涌了上来,我抬起头正要回屋,这才发现衿双眼合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我还怪他小心眼,原来他是太累了!

若不是担心我,一直等我回来,他应该早就睡了!

我半拖半抱的把衿弄到榻上,铺了被子,替他脱了靴子和外衣,安顿好以后掩上门快步走了出来。

一路上眼泪纷纷的掉着,又是感动又是后悔,胳膊上的伤也裂开了,浸出血迹来了,我命人泡了玫瑰花沐浴,重新换了衣衫,上了伤药,这才舒了口气,静静的坐在床前。

衿在睡梦中还是剑眉微皱,双眉间拧成川字,似乎还在烦愁着什么事,我伸手轻轻的抚去他眉心的皱折,握了他的手半靠在榻上,不一会儿便两眼胶涩,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身体已经安稳的躺在榻上,似乎压着一个柔软的东西,我慢慢的睁开眼,正对上衿如两潭深水般的黑眸,含着一丝暧意正看着我。

我大窘,想要翻身,这才发现枕在他的臂上,红了脸低声道:“昨晚的事,是我的错,现在该怎么办?”

衿轻笑:“现在知道后果了?他没有抓到人就好办,只怕这样会催促得永亲王和四皇子更快的勾结造反。”

我支起身子奇道:“四皇子不过十五六岁,又被囚禁,没什么兵权,你怕什么?”

衿淡淡地说:“若有人利用了他是皇后谪出的身份,再散播一些流言,难保不会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借机生事!”

我知道这下闯了大祸,自告奋勇地说:“若是谁敢造反,我第一次带兵灭了他!”

衿忍不住笑,点着我的额头道:“你道你是咤叱,有三头六臂不成?动不动就打呀杀呀的,哪有半分女子家的秀气?”

我翻翻白眼道:“我原是种花的奴婢,又不是什么公候家的大小姐,纸糊的玻璃人,碰不得,摔不得的!一点小事巴巴的把人半夜叫去,真以为自己是天仙呢!”

衿斜着眼含着一缕笑意看着我,我不觉红了脸,这话才像吃醋呢,忙忙的为自已遮道:“瀚儿也该起来了,我去看看他!”

不料手却被衿按住,他认真地说:“若是你有什么病,我不用人叫也会去的!”

我更不好意,立刻扭开手道:“谁要你来了,真好意思!”

说完登登登地跑了,心犹在砰砰地跳着,关上门仍能感觉衿嬉笑的看着我,不由得走得更快了。

…………………………

果然,永亲王第二日便大上折子,要求衿下令来缉拿刺客,不把刺客捉拿到手他也不做这个亲王了,态度十分强硬;

紧跟着左相右相等百官联名上了一本折子,历数我N大罪状,还翻出了我娘的事情,要求衿废除我的妃位云云。

我静静的听完小太监的回报,叹了口气,这才理解到当一国之君极为不易,正在感叹之际,苏媛却袅娜而来,本要折身走回芙蓉殿,不料她已经出声叫住:“月姐姐!”

我微皱眉回头,苏嫒着一身水红轻绫的秋衫,系着一条闪金的翠色汗巾,斜插珠钗,恍若一团彩云轻轻的移了过来。

叫姐姐?我冷笑,平常可不是这么叫的!

“有事吗?”我不耐烦对付那些虚文,直奔主题地问道。

苏媛掩着樱唇,拿着石榴红的绢子轻笑道:“哎哟哟,没事就不能和姐姐聊聊天吗?”

我扫了她一眼,给她一个无聊的眼神,抬脚要走,不料苏媛紧上前,猛地抓住我受伤的胳膊脆声道:“姐姐,急什么?原是皇上赏了我几只阳澄湖的大闸蟹,我命人蒸了,特来请姐姐尝个鲜的!”

我左右一想,内心通明,已经知道她有何目的,面上不露一丝声响,推开她那看似娇弱,实则力大无穷的手淡淡地说:“不了,我最讨厌那些腥的东西,多谢你的好意!”说完再不和她夹缠,抬脚就走。

苏媛无限委屈地叫了一声:“姐姐。。。。。。”

我头也不回,只管向前走,额上早出了涔涔的汗,永亲王果然历害,连苏媛都被他收买了!

我刚走到芙蓉殿,赵淑娟早守在殿门前,看来早有预谋。

她一见到我一改往日倨傲的脾气,早早的迎了上来,忙着与我闲话家常。

我只得站住,拭了拭汗,装作没事与她闲扯,每每我要走时,她便巧妙的挡住道路,仍在扯谁最会打扮,谁刺绣刺得精,又扯到我做的点心好吃,一定要尝尝。。。。。。

我实在是应付不了这种缠人的聊天,终于忍不住皱眉冷冷地说:“到底有什么事,我没功夫陪你闲扯!”

赵淑娟这才别有深意的看了我的胳膊一眼,轻笑道:“只怕是贵妃的胳膊等不及了!”

“让开!”我面罩寒霜,眼若冰刀,带着浓重的杀气说道。

赵淑娟吓得后退了一步,不甘的让开,眼中的笑意尽失,下死里盯了我两眼,扭着身子慢慢的走回自己的殿中。

我一进殿中,便命人关了门,钻进内室来,一把掀开袖子。

白色的绷纱布已经被血染透,我咬牙拆开纱布,这才发现伤口处青肿一片,苏媛看似娇弱,力气倒真不小!

刚要换药,忽然听到门帘一动,立刻弹跳起来,手握飞刀冷声道:“谁?”

衿摇摇头叹气道:“是我!”

我这才讪讪的放下刀,衿看到我的伤势恶化,一把抬起我的手急道:“怎么弄成这样了?”

因他用力太大,我不禁哼了一声,衿皱眉小心的放下,命人传太医。

我拉了拉他的衣襟道:“你还嫌这事知道得人少吗?这伤不严重的,我自己上药就行了!”

衿嗔怪的看了一眼,又摇了遥头,示意我坐下,自己取了伤药,犹豫着半天不敢下手,又怕弄疼了我又怕没上上药,眼睛瞪得老大,手却微微发抖。

我看着他笨拙的样子不由得哧一声笑出了声。

他瞪了我一眼:“还笑?”

我忙忍住笑,等他包完,我自不紧张,他却长出了一口气。

“以后这个胳膊可不能碰水了,宁可不洗澡罢了,药每天要换,不能吃辣的东西。。。。。。。”

衿说了一半看我不作声,不由得抬头看我。

我甜蜜的笑道:“一点小事就这唠唠叨叨没完,以后你老了还不知如何。。。。。”

话说到一半猛然止住,什么老了,难道自己存了和他白头的意思?

衿笑呤呤地瞧着我道:“若你不嫌弃,我就唠叨一些又何妨?”

“贫嘴!”我低下头嗔道,内心却甜蜜无限,只闻得细细的幽香,不禁道:“昨儿你说头晕,我特地做了香袋子你挂了没有?”

衿从衣襟里掏出香袋举到了面前,“夫人有命,小人怎敢不从?”

两人打趣说笑了一番,又商议了应对永亲王的事情,这才准备入睡。

衿从边关调了十万铁蹄,严阵以待,时刻严密监视永亲王和四皇子的动静,但此事刚刚布署完毕,忽然祸事又起,原来沉寂已久的三皇子竟联合大皇子,发出了“清逆贼,正皇位”的口号,纠结了数十万旧部残兵,又山穷水恶的湘广地区为根据地,招兵买马,一路向皇城杀来。

后宫又有蒙如烟等人每每待衿在芙蓉殿安歇之时,编了各种借口把他叫走,衿白天要批折子,晚上算是军务,还有一堆令他头疼的后宫妃子,几天下来,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我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折子,随手检了一本翻书,笑道:“从来后宫不涉政,但我今天就要破破例,给你整理下折子!”

衿眼睛一亮,长出一口气拍头道:“可是我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贤内助在这里,若不用你岂不便宜你了?快些帮我来批!”

我抱了一叠出去,不和他一处,他浑然不觉,仍是奋笔疾书,我在前堂坐着,命人拿了湘竹帘子隔着,一边看折子一边注意看着外面,若有人来,一律挡住,不许打扰衿。

这些女人无事,我也很有空,不如互相磨磨牙,坏人我来当。

果然,刚坐下片刻,便有人来请衿,说是皇后呕吐严重,怕是有喜了。

我站在门口,如门神一般挑眉道:“有喜了?”内心却狐疑不止,忍不住微微焦躁,明明衿没有碰过她,怎么会有喜?

衿前两日每次去凤栖宫探视,总是到半夜才回来,难保他们。。。。。。。

想到这里,我片刻也忍耐不得,但面上仍平稳地说:“本宫略通医术,皇上政务繁忙,就让本宫去瞧瞧皇后娘娘吧!”

小宫女为难地站着,没有作声,我冷冷地说:“怎么?你有意见?”

宫女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我单挑起眉,也不理她,只带了小红向凤栖宫行去。

凤栖宫中,地开芙蓉,梁雕画栋,唯闻蒙如烟的呕吐声不时的传来,我微微皱眉,走了进去。

蒙如烟看到我来,脸色立变,拭了拭嘴角的水渍,冷艳地问:“皇上呢?”

我扯唇,慢慢的坐在她的榻前,忽然捉了她的手,蒙如烟一惊骇道:“大胆,你想干什么?”

我温柔地笑,牢牢的扣着她的脉门柔声道:“皇上政务繁忙,特命我来瞧瞧皇后,我虽不才,却也略通医理,皇后尽管放心!”

她咬牙恨恨地看着,胸膛起伏着,最后把头别在一边,索性不再睬我。

蒙如烟的脉搏的确是喜脉,这是怎么会事?

我心下暗自疑惑,确不挑明,淡淡地说:“太医怎么说?”

小宫女立刻跪下道:“太医诊了说皇后娘娘有喜了,正要回禀皇上呢!”

蒙如烟脸色转霁,挑眉看着我得意地说:“上官静婉,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生孩子?哼!”

我站起身,看着她,似乎要看穿她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蒙如烟毫不示弱的回看着我。

两人静静的看着,我忽然一笑道:“恭喜皇后了!既然皇后有喜,可千万不要再随便动怒,这对皇家的子嗣可有影响哟!”

“你。。”蒙如烟说了一个字,终于忍住忿忿的躺下,不再言语。

我微微一笑,扶着小红的手款款行出凤栖宫,刚出宫门,眉便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难道衿和她,真的。。

不可能的,那天蒙如烟明明有说衿从末碰过她,也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会原谅衿的吧,但如今,我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芙蓉殿。

想必小太监已经将蒙如烟的事回禀了他,但见他仍面不改色的批文,我也不好突然问起,只得坐下来帮他整理分类。

一直忙到申时,方将这一堆折子全部批完,衿伸了伸腰,掷了笔看着我笑道:“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谁惹到你了”

我勉强一笑道:“哪有人惹到我,我才应该高兴,恭喜皇上又要添一位小皇子了!

他起身净手,头也不回地说:“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是啊,朕得去看看这位皇后了!”

我拿了毛巾,无意识的立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他接过毛巾擦了手,拍了拍我的肩,留给我一个含义莫名的笑容,向凤栖宫走去。

我怔怔的坐在地上,内心百般滋味交杂,我,有什么资格让他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我负他四年,怎么可以自私的要求他不碰别的女人,更何况,他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这整个天下的女子,若他想要,不都是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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