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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家庭暴力现场直播 1(1 / 0)

达文彬今天也领到了年度奖金。

不过他的奖金可不是自己算的。哪有自己给自己发奖金的?他的奖金是由部里的考评小组,对照去年初双方签订的《责任书》,一项一项算出来的!数目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就是杨明峰拿到手的大约五十倍的样子!

其实呀,这些钱给达文彬纯属浪费!他夫人在一家银行的总行工作,虽说只是个处长,但是年收入比他还多。家里有楼有车,两口子仅仅是供着个宝贝女儿上中学,每年加在一起上百万的收入,就是撒开了敞开花,又能花多少?他搞不懂有些人,贪污了几千万,一辈子能用得了吗?最终为钱送了小命,真是“有病”!

大家常说,这世道上要说最糟钱的,就是吃、喝、嫖、赌了。

说到吃喝,达文彬不仅用不着自己掏腰包,而且都成为负担了。见天的山珍海味,躲都躲不过来。他每天晚餐最想吃的,就是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赌,是达文彬最没兴趣的娱乐项目。他一坐在自动麻将机前就浑身不自在,过不了两小时,准得腰酸腿疼,哈欠连天。

至于“嫖”嘛,这种玩法,以前达文彬刚在集团底下当研究所所长那阵子,一下子感受到了签字报销的好处,确实也曾乐此不疲疯玩过几年。可他是个好人!每次面对着一具具青春靓丽的丰乳肥臀,做着千篇一律的机械运动时,总有一种负疚感和疲惫感。常在运动的同时,偏离中心走神。感觉对不起自己仍在节衣缩食的老娘,对不起穷追猛打之后才追到手的“系花”夫人。再后来,他官越当越大,竟是常常在喝得晕乎乎,奋不顾身一番“扶贫”之后,第二天早上醒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拍脑门回忆,连最后到底是谁结的账,小姐长啥样都没弄清楚。虽说买活人也可以开发票,可人情总是要还的吧,搞到后来渐渐的也就性味索然。

怪不得铁哥们儿张红卫有一次揶揄他,还是没遇上极品,辜负了社会的厚爱!

达文彬以前对“包二奶”那种人,绝对是嗤之以鼻!认为是极没素质极没品位的男人才干出来的卑劣勾当!可是自从见了商小溪之后,他确实不知不觉有些心动了。可没承想,这小丫头不知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对他这位不论是从身体还是事业哪方面来说,都堪称如日中天的成功人士,总是报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不要他的钱,也不让他花大钱,却不时冒出来骚扰他一下,就是找他陪着玩。除了上回喝多了那次,连腰都不让搂一把。越弄不到手,达文彬心里越是痒痒。达文彬有时候也暗自琢磨过,把这个小美人弄到手之后又能怎样?总不能把她扶正吧。而且最终总有一天是要相互厌烦的,怎么对人家交代?还有一点儿也需要特别注意,除去那个虚头巴脑的“国家干部”的幌子不说,好歹咱也算是个实打实的知识分子呀,传出去不好听。影响社会和家庭的和谐稳定。

达文彬坐在办公室里,手上翻来覆去辗转挑弄着朱宏宇刚送过来的那张存着奖金的银行卡。哎,这玩意要是早到手二十年就好了,那时候要是有这么多钱,没准父亲还能多活几年呢。

听到敲门的声音传来,达文彬淡淡苦笑了一下,随手把小卡片扔在计算机键盘托架上,哗啦一下推回去。他转动椅子瞅着门口,威严地说了声:“请进!”

轻步快走进来的是人事处张处长,张处长黑瘦的老脸上还是那副上台领奖似的谦恭表情,只是由于风干物燥,嘴唇上新添了两道深深的裂口。他来到达文彬桌子前面,微微哈了一下腰,请示的口吻说:“达总,慰问离退休职工的春节团拜会已经准备好了,您能不能在百忙之中挤出点时间,届时到场给大家讲几句?”

达文彬手摸着额头,闭着眼睛想了想,又慎重地看了看桌面上的台历,样子看起来很有些犹豫。张处长此前已经打过两次电话来了,可达文彬都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现在只好亲自上楼来请。

见他还是腻腻歪歪的样子,张处长就有些为难地说:“总经理,每年这个会都是由书记参加的。但现在汪书记在医院里化疗,您是副书记……”

达文彬原本就不愿意挂这个纯属下脚料的“副书记”,部党组找他谈的时候,曾暗示过他,不就是挂个名吗,好歹总要有个人来挂。不找咱信任的同志,难道还找个对立面来不成?于是他将就着就同意了。可没想到,竟然弄假成真,平白添了那么多无谓的琐事。他有点烦了,可还不敢明确地表示出来,慢慢稳定了一下情绪,站起来绕出桌子,走到张处长面前,深切的口气说:“老同志大规模的聚会,一年才这么一次,汪书记不在,我是一定要参加的。”

张处长目的达成,脸上有光,心也放下来,刚咧开嘴,可“哎哟”一声,忙一个手指头按住嘴唇上的口子,含糊不清地说:“领导对人事工作如此支持,我们都记在心上的。”

“呵呵,机关工作当然要支持,老同志更要关心,我这个副书记责无旁贷嘛!”达文彬轻松地笑了,双手在后腰眼上绕着圈按摩着,“我们几个下午要去医院,慰问汪书记,你代表人事部门,也去一趟吧。”

张处长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哈腰地说:“好,好!”

送走张处长,达文彬给朱宏宇打了个电话,让他负责通知在家的几位副总,下午一起去医院探视汪书记。撂下电话,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出屋拐过两个弯,推开张红卫办公室虚掩着的门。

张红卫的办公室也是两间套间,但是比达文彬的要小一半。里面也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装饰。三面白墙落地,一面落地窗。靠墙一排六个红木资料柜,资料柜对面是一方沙发围成的会议区。达文彬进来的时候,张红卫正坐在沙发上,跟一男一女两个人说话。

三个人看见达文彬似乎是很随意的溜溜达达地走来,都吃了一惊,急忙站起来。一男一女齐声向达总问好,那个男的,达文彬认识,是下面一个研究所新提拔不久的副所长。女的是个年轻姑娘,丰满的身材个子不高,声音甜甜的,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笑起来成了一条缝。

“哎呀,好久不见,给你们拜早年。”达文彬大步走过去,先后跟两人分别握手。

“提前也给您拜个早年!”女孩子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崇敬中带着娇嗲,“达总,我们在下面,看见您一次真是不容易,总渴望聆听您的教诲呢。”

噢,达文彬听声音想起来了,她是今年分来的那二十八个学生之一。当时在办公室里接见他们的时候,属这个声音给他留下的印象最深,听起来比叫自己的亲爹还亲。“想见我很容易,有事情就到办公室找我,只要不出差不开会,天天都在。”达文彬朗声大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工作忙,很辛苦,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的,我应该常去看望你们。”

“达总,这是我们研究所售后服务部的曾静。小姑娘挺能干,还兼任团总支副书记,文件马上就下。”副所长在旁边给作着介绍。

达文彬笑着点了点头,来回瞅着面前的三个人说:“你们继续谈,我过一会儿再来。”

让达文彬排队,谁敢呀。张红卫立马说:“我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是,是……”其他两位同志也随声附和道,“我们还要赶回去,下午还有事情呢。”说着,已经要往门口走了。

达文彬有点不好意思了,抱歉着笑呵呵地对副所长说:“我找你们不容易,你们找我方便。下次来,欢迎到我办公室里坐一会儿,老同事了,随便聊聊也好嘛。”

张红卫一直把两个人送到屋门口,又交代了几句,才关好门,转身回来。他站在达文彬对面,略显疲倦地叹了口气说:“是来汇报那个项目进展情况的,投入了那么多,可效果还是不理想。”

达文彬在屋子中间漫不经心地踱了两圈,转到张红卫桌子前,伸手从笔筒里抽出了一支明晃晃的裁纸刀,一边把玩着刀柄,一边慢悠悠地说:“下午咱们一起去医院看看老汪吧。”

张红卫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沉沉的声音道:“你是逃不了的,我看我就不用去了吧。他一见着我,估计病情还得加重!”

“呵呵……”达文彬轻声笑了,“你怕什么,他恨的是我!听说他老婆都告到部长那里去了,说我任人唯亲,还诬陷他嫖娼。”

“真是无理取闹!”张红卫哼了一声,轻蔑地说,“他在平谷嫖娼,本来就是事实嘛,还是我从派出所里把他领出来的。”

“任人唯亲也是事实。”达文彬长长地吁了口气,眼睛看着窗外,嗞嗞的声音说,“笑话,我不用我自己的人,难道用你老汪的人?走遍天下,也没有这种道理!”

“我现在想呀,估计那天晚上,你让我去派出所捞他出来还是欠妥当。”张红卫鼓着嘴,看着达文彬忧心忡忡地说,“我一见他从小黑屋里走出来之后,死死瞪着我的白眼球,就知道他把我给怀恨在心了。”

“没关系,当时不是还有人事处张处长、朱宏宇和你一起去的吗。”达文彬轻描淡写说,“老张总跟他走得近吧,他说话代表人事部门,派出所有记录,不能瞎说。”达文彬从笔筒里又抽出一支尖尖的铅笔,坐到张红卫对面,拿裁纸刀削着笔尖,头也不抬地说,“他这人真是糊涂,要恨,就应该恨自己手伸得太长,还老没出息。仗着有罗部长的老关系,人事上你想做主,经济上你还想做主,那还要我这个总经理干啥?”达文彬停下手里的活计,眼神闪烁看着张红卫,“我那天之所以让你去,就是要给他个警告,别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别人以后就都忘记了,适度的要收敛点。”他说着,用力眨了眨眼睛,冷笑着说,“可没想到,不知是谁把这个事儿给捅出去了,他就怀疑是咱们干的。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呵呵,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谁给老汪捅出去的。”张红卫也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弄得咱们不好明说,他也不敢承认。于是就怂恿他老婆到处辟谣、告状,说是咱们诬陷他。她老婆也不知道实情,真是个蠢货。”

“嘿,管他是谁呢。”达文彬挑了下眉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实践再一次证明了吧?在咱们这种老国企,没密可保。说不定谁就跟平谷那边沾亲带故的,说不定是他的亲信老张呢。咱们开会讨论人事和机构变动,有时还没散会,外面的消息就传开了。不用说,肯定是在场那几个人传出去的,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奇怪,还没法查。”

“他现在在医院里养着,每天没有正经事,可能就是瞎琢磨了。下午要是看见咱们两个人在一起,准受刺激。”张红卫冷笑着说,“也好,那就再提醒他一次。”

“这个老汪啊……”达文彬很惋惜地摇了摇头,“出了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收敛点,反而跳得更欢了,处处受阻,没人买账,终于自己憋屈出个癌症,不是聪明人啊。”

张红卫揶揄地瞅着达文彬,坏笑着说:“这能理解。他知道自己有污点,而大家又都不方便捅出去,所以就更加变本加厉,试图来反证明呗。”

达文彬竖起手掌,把茶几上的一小堆铅笔屑仔细刮到一张白纸上,随手折了一个小包,捏在手里站起来:“所以呀,我琢磨再三,下午你还是要去。我刚才告诉老张了,让他也去。如果那个汪夫人闹起来,看老汪自己怎么说!”达文彬说完一扬手——纸包划了一道弧线,准确地栽进门后的垃圾桶里,“他不仁,咱们不能不义嘛。”

两辆小车,向部中心医院驶去。挂着部内通行证的车,没受到任何阻拦,绕过门诊大楼,直接停在后面幽静的干部病房楼前。

达文彬、张红卫、徐爱华先下了前面一辆车,后面车上下来的戈一兵,转身看见朱宏宇一手拎着两盒补品,另一只手正艰难地从车的备厢里往外掏一个大果篮,急忙走过去帮忙。他一手托着篮子,另一只手一使劲,沉甸甸的果篮就到了手里。张处长不安地也赶忙凑过去,三个人撕扯了几下,张处长无奈只分到了朱宏宇的一个礼盒。

气宇轩昂的一堆人,踢里咣当的在本是安静的病房走廊里游行,引得几个浅粉色护士服的小护士忙从护士站里跑出来,扎堆看了几眼,有人认出原来是部内鼎鼎有名的远宏集团的高层领导们,就都缩了回去。徐爱华靠近护理台,叫过一个护士,跟她轻声说了几句。护士点了点头,眼神不满地扫了那些人一遍,就打头领着他们,推开走廊尽头一间病房的门。

达文彬以前除了体检,还从没住过院。可是当上领导这些年,没少来探视过病人,因此对这个“三级甲等”部直属医院的病房挺熟悉,也算是熟门熟路。随着生活阅历和年岁的增加,他每来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眼见得那些半真半假的朋友、熟人,有站着进来,倒着出去的,也有倒着进去,至今还活蹦乱跳的,真是慨叹人生无常啊。

护士闪在一边,达文彬最先走进去。一看病房里的太平景象,不禁有点失望……

汪书记穿着一身红底白道的病号服,鼻梁上耷拉着老花镜,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翻一本五颜六色的杂志,听见响动,猛一抬头,见门口进来的,竟是笑容可掬的达文彬,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手扶着沙发扶手,就要站起来。

“哎呀,你可别动……”达文彬诚惶诚恐紧走了两步,一把按住汪书记不安地说,“您现在可是贵体,不管是抻着了还是磕着了,我们都负不起责任。”

后面几个人陆陆续续进来了,问寒问暖。朱宏宇排在最后一个,顾不得放下礼盒,赶紧探身,脑袋挤在几位领导肩膀后面大声说:“汪书记好!小朱代表全家给您拜早年了。”

“哎呀,书记气色真好呀,红光满面的,我觉着比上班的时候看着还光鲜。”戈一兵蹁腿坐在一张空病床上,瞅着书记笑吟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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