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一回(1 / 0)

蜀国热城

“少爷,景王爷又派人送了书信过来。”春儿心疼的看着书房里的落天。至从涟儿和晏子辞失踪,这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就挑起了重担。他用了半年的时间熟悉了涟儿留下的各种生意,在拓跋炎和范谦政的扶持下终于能把这一摊扛下来。

一年了,落天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本来就早熟的他迅速的成长起来。他的脸上时常挂着跟年纪非常不符的神态,总是蹙起的眉头看了让所有人都心疼。他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是任何人都理解不了的,可是心里的信念让他坚持下去。他要撑起这个家,保护好自己的妹妹,等到母亲、父亲回来!

拓跋炎给他讲了涟儿从现代来的事情,虽然那个世界里的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但是却给了他希望。他坚信父母亲没有死,他们去了自由的时空,他们会想办法回来的!

落天放下手里的笔,吩咐春儿把京都来的人请进来。

“王爷非常惦记少爷和姑娘,本来想要亲自来接,可是风寒的毛病犯了。一年了,有消息早就有了,其实王爷心里更难过。王爷年岁大了,喜欢儿孙承欢膝下,还请少爷和姑娘能够成全王爷。这一年来王爷消瘦了很多,奴才没少见到王爷对着热城的方向暗自垂泪。这里的生意可以交给稳妥放心的人,少爷偶尔过来一次就成,您的亲人都在京都啊。这次奴才还带来了庞夫人的信。”来人是景王爷身边的长随孔良,这一年他可没少往热城跑。每次来接,落天都以寻找涟儿和子辞的下落为由拒绝了。这回王爷下了死令,接不回落天和落漓就不让他回去,所以他特意跑了趟庞府,捎来了庞姨妈的亲笔信。

落天把庞姨妈写的信接过去,当初涟儿失踪,庞姨妈不远千里来到热城。她哭得比谁都伤心,让落天感受到了隔辈人的疼爱。时隔半年,当落天适应了所有的时候庞姨妈才不放心的回了京都。不过她每隔半个月便派人过来一趟,带过来很多京都的小吃。看着庞姨妈写来的信,落天忍不住感动。

“不是我不体恤王爷的心情,而是为了一个‘孝’字。”落天板着脸说道,“母亲和父亲出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无论怎么样我都要守满三年!这才是做人子女的基本,还请王爷成全。你只管回去原话回禀,王爷必定不会怪罪。”

孔良闻言也无话可说,这一年来他多少摸到些落天的脾气,别看他才九岁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况且他的理由很充分,即便是自己赖在这里不回去也不能令他改变主意。孔良只好失望的回京都复命,把落天的话回禀景王爷,景王爷听了一阵唏嘘就此不再提。

三年后,涟儿和晏子辞还是没有半点消息。除了落天,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希望。景王爷再次派人来接他和落漓回去,这次落天没有拒绝。

这三年,国贸不断的扩大,股东里增加了蜀国皇室成员,落天把经营权交给大牛、知冬夫妇。有春儿夫妇帮忙,遇到重大的事情可以召开股东大会决定,落天走得很放心。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去京都?”落漓揭开车帘,看着马车离开热城不解地问道。

落天淡淡地回道:“母亲在京都生活了十八年,难道你不好奇那里吗?最难忘是故乡情,假若母亲还在,她会选择跟着父亲回京都吧。”

提到母亲,落漓的眼睛红起来。落天拉住她的手,难得笑了一下说道:“你还是这样爱哭鼻子,眼睛哭红了像只小兔子。”

“哥哥。”落漓撒娇似的喊起来,虽然两个人出生前后差不了半个时辰,可是自从涟儿不在,哥哥就成了她的全部依靠。在她眼中,哥哥像父亲更像母亲,无时无刻不在宠溺保护着她。

“不逗你玩了,咱们这次不着急赶路,沿途看看风景散散心。到了你喜欢的地方咱们就住几日,待够了再走。”

落漓听了笑起来,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出热城呢。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三个月后才到了京都。

几路人马都在城外等着接落天兄妹,见了他们都张罗着回府。落天本想要第一个看望庞姨妈,无奈景王爷竟从城里赶过来,见了兄妹二人搂住痛哭,死活就不撒手了。他们只好去了景王府,庞府和林府的人回去复命。

景王爷左边拉着落天,右边拉着落漓进了大厅。一直端坐在上首的王妃忙站起身笑着迎过来,“臣妾真是该死,偏偏今天胃病犯了。不过见到两个这么可爱的孩子,病一下子就好了大半。哎呦,瞧瞧这两张小脸,活脱脱就是王爷的模样!”

她夸张的笑着,对着两个孩子嘘寒问暖,末了又叹气说道:“孩子,你们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怪可怜见的!唉,如今回到家就好了,这屋子里都是你们的至亲!”说罢拿出丝帕抹着眼泪。

刚刚止住眼泪的落漓听了这话又哭起来,落天却是一皱眉。景王妃搂住她心啊肝啊的喊起来,众人见状无不拭泪。

“好了,孩子们远道颠簸,赶紧让他们坐下歇会再说。”景王爷打断了景王妃的抽泣,她闻言赶忙擦擦眼泪,拉着落漓过去坐下,又招呼落天也过去。

丫头们拿着干净毛巾过来,请景王妃擦过脸,又上了好茶。王妃这才给兄妹二人介绍屋子里的众人,“这是你二叔、二婶子、晏炜哥哥、甜姐,那是三叔、三婶子、晏灼弟弟,还有你姑姑、姑父。”

落天和落漓一一问好,礼节半点不差让人挑不出毛病,景王爷见了心里越发的喜欢。

“这是李氏,你亲弟弟全靠她照料。”景王妃指着下首一个低眉顺眼的妇人说道,她身后站着个抱孩子的奶娘。仔细瞧那孩子,正是东布生下的男婴,如今已经三岁大却还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他正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朝落天这边使劲,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

落天见了不由得想起三年前尚在襁褓里的他,想起了自己逗他笑的情形。

“哥哥抱,姐姐亲!”他清晰的喊了出来。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景王妃忙说道:“瞧瞧,这血缘是骗不了人的!”

“自从大少爷和大姑娘从热城起程,母亲就整日的对烨哥念叨‘哥哥、姐姐’的话。想来是他听多了就记住,可见母亲盼大少爷和大姑娘有多心切!”李氏乖巧的说着。

景王爷听了看着王妃的眼里多了一分柔情,又吩咐奶娘把烨儿放下来。只见烨儿脚一挨地便跑到落天和落漓身旁,抱住她们的大腿咿咿呀呀起来,口水蹭了落天一腿。

“两位少爷的长相各有各的特色,长大之后必定都是美男子。”李氏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她在提醒众人,落天和烨儿有不同的母亲吗?

落天眼神一闪,飞快的瞥了李氏一眼,她似乎是随口而说看不出任何挑拨的意思。不过落天却百分之百肯定她不是个善茬,听说父亲府中有两位侧妃,缘何今日只看见李氏一人?为何景王妃把烨儿托付给她照料?眼下屋子里有长辈,有世子、世子妃,有姑奶奶和姑爷,怎么就轮到她这个失去夫君的侧妃说话了?

“快到烨儿午睡的时候了,奶娘把他抱回去吧。”王妃笑着吩咐道。

奶娘闻言赶忙上前,抱着烨儿告退了。王妃这才拿出见面礼,玉佩给落天,玉镯给落漓,两个人收下谢礼。

其他人见了纷纷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自然是比王妃的稍逊一等,晏子安夫妇送的比世子和世子妃又差一点。晏炜作为哥哥也备下了礼物,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玩意儿,礼轻情意重嘛。

“这是我们兄妹送给甜姐、晏灼、烨儿的。”落天吩咐丫头把礼物拿出来,不过是些蜀国特产。

王爷见了点点头,兄友弟恭一家和气这就是他晚年最大的幸福。若是子辞和涟儿也能活着回来该有多好啊!想到这个他眼神黯淡起来,看着落天和落漓的眼睛里多了些疼惜。

众人正在屋子里说话,李妈妈从外面进来,笑着回道:“回王爷、王妃,大少爷、姑娘带来的人想要进来请安。”

“让她们进来吧。”王妃点头答应着。

不一会儿,外面进来四个丫头、两个媳妇,齐刷刷跪下请安。

王妃瞧了几眼命她们起来说话,“你们侍候少爷、姑娘一路辛苦,有赏!”李妈妈听了马上放赏,每个人都是二尺上好的锦缎,七彩的荧光丝线和一对金锞子。

“这几个人侍候怎么能够?按照府里的规矩,你们兄妹每人添四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和两个粗使婆子,月例一律从公里出。王爷以为如何?”王妃笑着问道。

景王爷听了点点头,“如此安排很好,一切都按规矩办事才不至于乱了章法!”

“今个咱们算是一家团聚了,你们长途跋涉很辛苦,我让栾碧送你们去休息。至于拜访亲戚的时候明日再说,想来亲戚也能谅解。”说罢王妃吩咐李妈妈去瞧瞧行李安置妥当了没有。

落天和落漓告退,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栾碧带着他们去住所。落天的易水阁在外院,院子不大正房三间外带东西厢房和一个后厦,他一个人住是足够了。

“大少爷不用惦记姑娘,她住得碧云轩离这不远。中间隔着二门,一进内院往南走就是,挨着王妃的荣善堂。”栾碧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丫头,她朝着落天说道。

落天明白男女有别,即便是在民风开放的蜀国,到了她们这个年纪也要分开住了。况且落漓今年十一,也该到了独立的时候,他这个哥哥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往后落漓会嫁人,会面对一个大家族,她要适应并学会游刃有余。担心也没办法,心疼也要舍得,这关系到落漓一辈子的幸福。

“你跟着栾碧去吧,等一下哥哥再去看你。”他重重的捏了一下落漓的手,“别怕,记住哥哥说过的话。”

落漓闻言点点头,跟着栾碧进了二门直奔碧云轩。路过荣善堂,落漓往里面瞧了几眼,栾碧见了忙说道:“王妃身子不舒服,刚刚是硬撑下来的。这会子她在里面歇息,姑娘还是不要进去了。奴婢会转告王妃,就说姑娘去过了。”

“有劳姐姐了。”落漓乖巧的回着。

“姑娘可折杀奴婢了。”栾碧嘴上这样说,脸上却没有半点惶恐。一来她是王妃身边得脸的丫头,落漓这个小辈称她一声姐姐是应该的;二来睿王府没落,若不是有老王爷支撑早就散摊了,说到底睿王这一脉不过是寄人篱下。

栾碧边说边沿着荣善堂往西边岔,行不远就看见一个小院,结构和易水阁差不多只是后面多了几大株芭蕉。事先已经有人打扫过,屋子里面很干净,落漓请栾碧进去喝茶。一杯茶还未喝完王妃送过来的丫头、婆子就来了。

她们站成一排给落漓见礼,看穿着模样一下子就分出等级了。二等丫头年纪都在十二三左右,四个三等丫头都刚刚留头,两个粗使婆子看起来干净利落,她们一一报上名字不过一时之间落漓也记不清楚。

“到底是王府里的人,一个个都生得标致,王妃真是费心了。栾碧姐姐回去一定要帮我谢过王妃,就说我明日再亲自去谢恩。”说罢命人开赏,她身后的王嫂子听了忙打开带来的箱子。

二等丫头每人二尺锦缎,一盒上好的胭脂水粉,三等丫头和粗使婆子只有锦缎。落漓吩咐菊瓶带她们下去,具体安排她们的事由。

栾碧笑着说道:“这里是姑娘的家,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找王妃。我出来也有一阵子了,得赶紧回去侍候。”

“多谢姐姐送我过来,我初来京都往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要麻烦姐姐呢。”落漓笑着回道,朝着王嫂子看了一眼。

王嫂子马上掏出一锭银子塞到栾碧手里,“请栾碧姑娘喝茶的。”

“奴婢多谢姑娘了。”栾碧并未假惺惺的推辞痛快的收下了。

她回去荣善堂复命,王妃就躺在贵妃榻上,小丫头跪在地上轻轻为她捶腿。

“王妃,奴婢回来了。”她恭敬谦卑的站在一旁柔声回着。

“嗯。”王妃闭着眼睛挥挥手,命其他人都退下,然后才问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栾碧自然是半点儿都不敢隐瞒,最后把那一锭银子拿出来。

王妃见了说道:“她身边的那个妈妈倒是不错,那个叫菊瓶的丫头也要让人留意一下。”

“是,奴婢知道了。”她赶忙答应着。

不一会儿李妈妈进来了,落天和落漓带的行李不多,没用几个小厮便抬了进去。

“不过四五个箱子,能装多少好东西?刚刚听说大姑娘那头赏了王妃送过去的奴婢,出手也不十分大方,她们都在私下里议论呢。”她的语气有些轻视的味道。

王妃略微一皱眉,“你怎么跟她们一样的见识?我刚赏了她的人,她还能越过我去?赏得东西自然要低一等,况且也不能寒了自己带来的人的心。这大姑娘性子文静心眼却不少,往后大伙自然就知道了。至于钱财嘛,从热城大老远回来不方便,想来是全部折成银票。那玩意儿轻轻薄薄能占多少地方?吩咐下去,碧云轩一应之物全部和甜姐一样,不可慢待马虎!谁要是胆敢言语、行动不敬小心轰出去!”

“奴婢知道了。”李妈妈脸色微红赶忙答应着。她在王妃身边多年,还从未出过半点差错,这回竟打错了算盘,难道王妃是真心疼爱这两个孩子?

落天也收到了王妃派过去的丫头、婆子,他不管只甩给身旁的大丫头金梅安排。他到底是放心不下妹妹,随意带上个小丫头往内院去了。一路之上遇见的丫头、婆子无不见礼问好,落天向来过目不忘,身边又有熟悉府中情况的小丫头一旁解说,这一趟下来倒记住不少内院的下人。

“你叫什么名字?”落天扭头看看口齿伶俐的小丫头。

“奴婢叫巧芸,原本就是睿王府里的丫头。以前是王妃……身边的二等丫头,后来到了景王府就在浆洗处帮忙。”东布死在蜀国,竟然没有运回来,在热城随便找个地方埋葬了。身为皇家的媳妇,上了玉牒的王妃,这样发丧是最大的耻辱!皇上见实在不成体统,派人把骨灰运回来按王妃的规格下葬,不过一些风言风语早就传开了。巧芸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不过她也知道在落天跟前提前睿王妃是不妥当的。

说话间到了碧云轩,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见到落天“蹬蹬”往里面就跑,觉得不妥又赶忙过来见礼。

落天见她长得憨憨举止不扭捏倒也没怪罪,进到里面落漓正在喝茶,见了哥哥忙起身。

落座上茶,落漓把丫头们都遣下去,这才说道:“哥哥不用担心,你只管处理好外面的事情,内院的事我能应付!”

“妹妹,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他不确定回来的决定是否正确,不确定把落漓放进这样陌生复杂的环境是否正确,从未经受过风雨的她真能适应吗?

落漓闻言淡淡笑了一下,“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母亲是难得的秀外慧中的佳人,可是她的心一直浸在苦水中。这都是因为她有一颗向往自由、平等的心,始终无法彻底融入这个社会。我想母亲不会希望我走她的老路,我也不希望成为像母亲那样的女强人。我会让自己适应大家族,学会应对各种复杂的关系,做个平凡的小女人,过平凡普通的人生。况且我也相信哥哥,你做事一定有理由,所以无论哥哥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听从!”

“听到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落天欣慰的说着,他感觉到妹妹正在长大,“其实孔良有一句话说得有道理,这府里才是咱们兄妹的亲人!再多的怨恨都抵不过血脉亲情,看到父亲为了救咱们伤痕累累,那一刻我心里竟然只有焦灼和担忧。哥哥带你回来寻根,若是她们念及亲情还好,不然就别怪我无情!”说着眼中犀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落漓听了哥哥的话神色有些黯淡,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三年来,她心里隐隐觉得母亲十有八九遭遇不测,恐怕连尸骨都不在了。

“你记着,我会让母亲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落天的眼神阴鸷起来,虽然他已经原谅了晏子辞,不过心里还是替自己母亲抱屈,她应该是名正言顺的睿王妃!凭什么事事都要委屈自己?凭什么好人没有好报?落天要替母亲把原属于她的讨回来,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他喝了一口茶话题一转,“王妃送过来的丫头、婆子怎么样?”

“我让菊瓶留心着呢,冷眼一看有几个能用的。不过都没受过咱们的恩惠,不敢说啊!”落漓虽然善良单纯却并不傻,这三年来一直打理家事又读了不少书,看人还是有一套的。况且老王妃的态度看着热情慈祥,可落漓总感觉她眼底有凉意,想来她们之间半点血缘都没有又从未见过面,有感情那是假话!落漓打心里对老王妃是防备的,对那些丫头自然是不能相信。

落天听了点点头,掏出一本书递过去,“这本《孙子兵法》你抽空看看,应该会有启发。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管家和带兵是同一个道理。”

“家里那么多书只带过来几本,真是可惜了。”落漓蹙着眉头,“不过这样也好,这里的女子都是无才便是德,还是不要锋芒太露的好。”

兄妹二人正聊着,外面传来菊瓶的声音,原来是景王爷派人来找落天。晋王爷和世子、晏炀爷仨儿来了就在外书房,老王爷自然要让落天见见亲戚。他对子缘和晏炀并不陌生,倒是对晋王爷有几分好奇,听说他是个性情中人,年轻时候也是皇室的异类。

落天去了外书房,一眼便看见老王爷和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对面而坐。他的年纪在四十多岁左右,颌下有些许胡须,眉眼之间透着威严。

“天儿,快点过来见过你三爷!”老王爷笑着招呼落天过去。

“晋王爷好!”落天上前见礼,他的称呼却让众人一愣。

老王爷一皱眉,随即说道:“这样称呼也对,天儿始终还没认祖归宗!”他心里暗暗有些心疼,落天这孩子心思缜密,因为他跟了涟儿的姓氏也没上族谱,所以这三年来他从未喊他一声祖父。眼下落天已经回来,认祖归宗的事情要抓紧了。这件事拖得时间长了只会让她们兄妹的身份尴尬,在外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晋王爷点点头,朝着落天多瞧了几眼,这孩子比他孙子还小一岁,可眼睛里透出来东西让他不容忽视。他竟然有种一瞬间被看到心底的感觉,不觉的眉头一皱。

“干爹,烊儿。”落天朝着那二人笑了一下,语气变得熟络柔和起来。

老王爷听了又是一怔,他竟不知道晏子辞怎么成了落天的干爹。

“三年前我去热城,见到这孩子分外喜欢便认了义子,难得的是他和烊儿也投脾气。”子缘忙解释着。

“哈哈哈……”老王爷闻言笑起来,“到底是一家人,兜兜转转还是转不开。看见你们关系亲密,我这心里高兴!天儿、烊儿,你们在大人面前未免拘束,去找炜儿、灼儿玩吧。”在他眼中这些孙子辈的都是没长大的孩子。

落天听了巴不得出来,他也想去会会自己的堂兄弟。

老王爷见他们走开,这才叹口气对晋王爷说道:“今个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关于落天、落漓认祖归宗的事情?”晋王爷一下就猜到了。

“嗯。”老王爷点点头,“如果子辞在,他早就让孩子认祖归宗了!这件事虽然是我的家事,不过也是国事,怎么样都要先上份奏则看看皇上的意思。”

子缘听了眼神一闪,这认祖归宗是小事,上族谱可就有学问了。生母如果是正妃或侧妃,名字会跟着一同上族谱,不然就要把孩子的名字写在正妃名下。涟儿毕竟是无名无份,把孩子记在东布名下对她太不公平!落天和落漓也不会愿意!不过孩子毕竟是孩子,恐怕他们想不到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自己总要替涟儿说句公道话!

“这折子怎么写可是个学问!”还不等晋王爷回话,他抢先说道,“当年皇上曾金口玉言赐婚给睿王爷、徐绮涟,只可惜阴差阳错始终没能正式拜堂。虽说睿王爷从边疆带回个所谓的‘王妃’,可是也没正式拜过堂。论起来徐绮涟应该排在东布前面,烨儿三岁不是还没下世子的诏吗?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得懂呢?”

老王爷闻言觉得子缘的话有些道理,皇上没有下诏册封晏烨的世子身份,外人猜测可能是因为晏子缘始终是失踪,而且晏烨的年纪尚小。可听了子缘的话他开始不确定起来,三年了,任谁都知道子辞没有生还的可能,烨儿虽小却是上了玉牒的嫡子,皇上或许是另有打算!

晋王爷沉思了一下说道:“上折子的事暂时先别急,等有机会探探皇上的口风再说。”

这么多年来老王爷一直是闲赋在府,他儿子晏子宁、子安只捞着个有名无实的官职,在官场上没有多少发言权。全凭着太子妃和老王妃是姑表亲,所以平日里他对老王妃不敢大小声,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就随她折腾了。倒是晋王爷经常出入上书房,只是子缘不愿意做官一再推了皇上的好意,不过皇上似乎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

老王爷听了晋王爷的话点点头,叹口气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兄弟和睦最重要!这世子不管是谁,越早定下来越好!”

“我会在皇上面前提提的,二哥不用着急。”晋王爷答应下。

老王爷留他们爷仨在府中用晚饭,让晏子宁、落天几个都坐陪,晋王暗暗观察落天,越发觉得他心智成熟不好琢磨。听说他在热城的生意做得很大,竟比他母亲还要有手腕,原本以为是诈传,眼下见了他本人却觉得有几分可信。

落天话不多,除非点到头上不然不会轻易说话,他也在暗暗观察晋王爷和晏子宁等人。正所谓观其言而察其行,一个人想要做什么事情,秉性、为人处世如何,言语之间必定会露出端倪。在他看来,晋王是个正直有谋略的王爷,不过太过严肃了些。景王性子温和对他慈爱,可惜遇事没有主见显得有些懦弱。

晏子宁和子安唯唯诺诺不成大器,晏炜和晏灼还没有定性。再看晏子缘爷俩仪表堂堂谈吐不俗,如此一对比他们这一脉真是被彻底比下去了。

吃罢饭喝过茶晋王起身告辞,老王爷带着两个儿子亲自出去送。他们一出门,晏炜立马就活了。

“一会儿去我那里吃点心,我吩咐海棠留了椰子糕。”他每次跟晋王同桌吃饭都感觉不舒服,刚刚吃敢动面前的几盘,根本就没吃饱。

晏灼举双手赞同,他也极怕晋王。落天不想去,他们兄弟二人非拉着他同往,他只好过去应个景。

晏炜是晏子宁的长子,母亲又是世子妃史氏,他母亲一直帮忙老王妃打理王府,府中的下人自然是不敢轻慢于他。

他本来跟母亲住在一起从今年才出来单住。老王爷不怎么理事,他父亲和三叔又整日在衙门当差,离了内院他可快活了。幽篁馆被他布置的花里花俏,但凡是有几分姿色的丫头都起个花名,还美名其曰是为了格调不能丢读书人的脸面。

刚到幽篁馆门口就看见一个削肩细腰的丫头正在指挥小丫头贴对子,她见到三个人过来忙机灵的打招呼。

“干什么呢?”晏炜看着她眉眼都是笑意。

她伶俐的回着,“奴婢见大爷写得对子雅致极了,放在书房里未免可惜。这才擅作主张贴在门口,还请大爷不要怪罪。”

“胡闹,让二爷笑话!”他瞧了一眼落天,却并未让丫头摘下来,“往左一点,既然贴就贴端正了。”

落天仰起头念着,“处处红花红处处,重重绿树绿重重。好对子!”看来他这位堂兄肚子里还有些墨水,只是心思放在女孩子身上太多,写出来的东西也是靡靡之音过重。

听见落天叫好他越发的傲气起来,摆出兄长的模样教导道:“这写对子、作诗其实很简单,把王右丞的诗集都背下来就成了一半。有空的时候你常来,到时候咱们兄弟切磋一下。”

落天笑而不语,晏灼嚷着肚子饿了抬腿就往里面去。海棠把椰子糕端出来,杏花沏了壶上好的龙井。

“大少爷真是风雅,屋子里的丫头以花名称呼,而且还叫的恰如其分。”落天嘴角挂着一丝讥笑,“海棠娇艳,杏花清新,那个小蔷薇越看越有味道。”

“原来二弟跟我是同道中人!”他竟拍着手笑起来,丝毫没感觉出落天话里讥讽的味道。

晏灼一边往嘴里塞椰子糕一边喝茶,一副吃货的模样。落天看看这哥俩暗自叹气,没坐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回了易水歌天已经擦黑,金梅把丫头都遣散侍候落天洗漱,“爷,奴婢已经把老王妃送过来的丫头、婆子安排好了。四个二等丫头有两个是家生子,另外两个是打小买进来的。四个三等丫头都是去年买进府,年纪都在八九岁,粗使的郑婆子没有老头,儿子已经成家输耍不成全靠她的月钱度日。”

“嗯。”

金梅似乎早已经适应了他的寡言,一旁的刘嫂子回道:“爷,奴婢按您的吩咐……”

“小心隔墙有耳!”落天一皱眉打断了刘嫂子的话。

“奴婢引以为傲的除了轻功就是耳力,谁靠近屋子都瞒不了奴婢。”虽然刘嫂子这样说,却还是走到门口瞧瞧。

她确定外面没有人偷听接着回道:“奴婢偷偷潜在外书房屋顶,听见老王爷和晋王爷谈论让您和姑娘认祖归宗的事情。”她又把晏子辞的话和老王爷最终的决定学了一遍。

“嗯。”落天听了没有说什么,吩咐金梅和刘嫂子下去歇着。

一夜无话,第二天吃过早饭,老王妃就备好了车子送落天、落漓去庞府请安。庞姨妈知道他们兄妹来京都,昨天一夜都没睡好,一大早就派了好几拨人打探消息。

等到见了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抱住二人先是一阵痛哭。落天还能把持,倒是落漓哭得像个泪人。自打涟儿失踪,她真得很少感受到慈母的感觉了。

庞姨妈生怕哭坏了孩子,少不得强忍悲伤,擦擦眼泪笑着说道:“这下好了,你们搬到京都来住省得我老惦记。”

“姨奶奶,我们还是先去拜见老祖宗吧。”落天提议着。

“对,对!”庞姨妈闻言很欣慰,落天是个心思缜密的孩子。

她把二人带到内院后面的小院子,庞老太太这几年越发的醉心于佛法,就连逢年过节都不跟众人同席了。府里一般的客人是不敢惊动她老人家的,不过落天和落漓是个例外,当年老太太对涟儿可是分外的看中。自从涟儿帮助桐儿生下庞府的长孙,老太太更是对她喜欢。三年前听到涟儿和晏子辞双双坠崖留下两个孩子的时候,她还唏嘘掉泪了。眼下两兄妹来请安,少不得要见上一面。

果然,庞老太太听说兄妹二人来请安,忙派人请进去。她瞧见二人,似乎看见了当年的涟儿,叹息过后吩咐人拿见面礼来。一旁的妈妈跟在庞老太太身边多年,她记得当年主子第一次见涟儿就送了一条佛珠串成的手链,所以就自作主张拿了两条差不多的出来。

庞老太太见了说道:“这两串佛珠是高僧开过光的,虽不及当年我送你母亲的那条却也是难得一见之物。你们贴身带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落天和落漓分别戴上谢礼,不方便在庞老太太那里多打扰,不一会儿便告辞了。

庞老太太也不多留,让她们没事常来走动,又命丫头替她送出去。

她们刚出小院,迎面就跑过来个十二三岁的少爷,“爷,跑慢点!小心一会儿跌了跤!”后面有丫头追着喊。

“麟儿,前个身子刚好利索怎么就跑出来吹风了?你屋里的丫头都是干什么吃的?”庞姨妈立即一皱眉,语气严肃起来。

那个少爷马上说道:“祖母不要怪她们,是孙儿听说来了贵客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说着眼睛不住得往落天和落漓身上扫。当看到落漓的脸时,他明显怔住,眼睛竟直勾勾不知道回避。落漓脸上发烧,忙躲在哥哥身后不露头。

“咳咳。”落天轻咳了两声,脸上出现不悦的神色。这庞府也是官宦之家怎么这样的没体统?堂堂公子在内院乱撞,还盯着人家姑娘使劲看,传出去太让人笑话!

“麟儿打小身子就弱,所以一直养在我身边,平日里太缺乏管教!”庞姨妈见孙儿这样孟浪脸上有些挂不住劲,只简单的介绍了落天就命丫头送他回去了。

他不情愿的走了,还不时回头瞧。庞姨妈笑笑说道:“当年要不是你们母亲怎么会有今日的麟儿?平日里我常在他面前提起你们,他早就把你们当成亲弟弟、妹妹了,自然就忽略了礼数。今个听说你们来早就等不急,失礼之处你们别介意。他得了风寒还没痊愈,等以后再让你们畅谈。”

“姨奶奶言重了。”落天对这个身体孱弱行为轻浮的表哥没有什么好感。

他们兄妹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庞姨妈舍不得,可是落天说还要去林府拜访日后会常来,她这才不再苦苦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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