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五回(1 / 0)

林泽徐成亲已经五六日天,回门前的晚上被母亲喊到瑞雨阁。他瞥见屋子里只有李妈妈,母亲又冷着一张脸心里不免打鼓。

“孽障,还不跪下!”林氏见他进来恨得牙根痒痒。

泽徐“扑通”一声跪下,一旁的李妈妈见了忙把蒲团往他膝盖下面塞。

“大爷孝顺害怕太太生气,可也要仔细膝盖。这十冬腊月的地上凉,这样直挺挺跪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得,倘若伤着太太更难过!”

林氏闻言脸色黯然,语气中带着失望,“你平日里对我顺从恭敬,说到底还不如李妈妈知道我的心事。”

“让母亲失望是儿子不孝,还请母亲好歹顾着身子不要生气。”他从未见过母亲这般生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氏看了儿子几眼并未让他起身,低声问道:“那你就说说我为什么生气?”

“儿子一直以来读圣贤书学习孔孟之道,希望能成为像父亲一样的君子,成为连皇上、太子都尊敬的人!儿子知道,母亲总是觉得祖上根基浅薄,唯恐外人在这上面做文章。若是儿子德行上有失,就给了那些小人可乘之机,不仅毁了儿子清誉还累及父亲和林府的名声!再者,晓伊是皇后的侄女,若是那晚的事传到宫里就糟了。”林泽徐虽然死读书却不是书呆子,他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林氏听罢儿子的话脸色缓和了些,命他起来说话。李妈妈忙上前扶起他,打着圆场说道:“太太虽然气恼却还是心疼大爷,大爷满心孝顺无心惹太太生气。娘俩儿都一心为对方着想,何必还冷着脸说话?大爷跪了这半晌想必腿都麻了,还请太太赏把椅子给大爷坐吧。”

她瞧见林氏没应却也没说不,便自作主张搬了把椅子过去,泽徐不敢坐依旧站着回话。

“别辜负李妈妈的一片好心,坐下吧!”林氏到底是疼儿子,“既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该想办法挽救。明日就是媳妇儿回门的日子,她还是完璧之身算什么事!”

泽徐刚想要坐下,耳边传来母亲的话立马又站直,额头上竟有汗珠渗出来。饶是在母亲面前,这样私密的事情还是让他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本来他和陈晓伊就是陌生人,新婚之夜又出了那样的事情,他还有什么脸面亲近人家?况且……他眼前浮现出另一张脸,心底泛起一股苦涩和遗憾。

“呆头鹅!”林氏见儿子有些发愣,忍不住骂道。

“母亲……我……”

“别啰嗦,既然你知道事情的厉害关系就好。”林氏打断儿子的话,“话说到这份上索性就再直白些。今晚上你们一定要行周公之礼,明天陪媳妇儿回门!去吧,时候不早我不留你了。”

“母亲,儿子还有一个请求。”他鼓起勇气说道。

“说吧。”

“那件事都是儿子不对,还请母亲不要怪罪蓝翎。”

林氏闻言顿时皱眉,“那个小蹄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念念不忘给她求情。如此看来我更不是不能多留她了!”

“母亲……”

“你放心,好歹她是我身边出去的人。我会给她找个好归宿,也免得旁人说三道四。”林氏不耐烦的摆着手,“她再没脸在玉琼院侍候,出去也好。”

泽徐闷头答应着退出来,林氏看着儿子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心里暗道:这孩子爱读书胜过他父亲,可在哄女人上还不如他父亲呢。媳妇儿虽然行事大方得体又温柔体贴,可是总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到头来还得她这个做长辈的出面。只是蓝翎那狐狸精倒有些手腕,在自己面前哭得可怜,背后却教唆儿子为她求情。难不成她还以为出了那样的事情,还能让她做姨娘不成?虽说媳妇儿没说什么,可她这个婆婆去而不能毫无反应。她只是想着暂时消停消停,日后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蓝翎弄出府。如今儿子竟为她求情,看来这个祸害多留不得了!

“我吩咐厨房炖了些杜仲党参乳鸽汤,你让她们盛一碗留着,其余的都端到玉琼院去。”林氏吩咐李妈妈。

却说泽徐回了玉琼院便钻进小书房读书,可他哪里能看得进去?这几日蓝翎总是躲着他,也不大进房里侍候,其实更没脸的是他自己。出了这样的丑事,母亲虽生气却不能把他如何,到头来受惩罚的只是蓝翎。听母亲今日的口风似乎会把她嫁出去,唉,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大爷,大奶奶请您过去,李妈妈来了。”小丫头过来请他。

他听了心下一沉,李妈妈向来是母亲的心腹,这又来做什么?虽然心里嘀咕,可还是立即过去。

“太太吩咐厨房炖了汤,嘱咐老奴看着大爷和大奶奶喝下去再回去复命。”李妈妈笑着说道,“杜仲和党参都是精挑细选的,一大早就开始炖,滋阴补养固本培元。”

晓伊听罢有些脸红,虽说这汤男女都可以饮,却是最补肾的东西。婆婆巴巴的命厨房炖了这汤,还让李妈妈专程送过来,这背后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她瞥了泽徐一眼,心慌乱的跳起来。

明日就要回门,可是她和夫君还像陌生人一般。若是他不陪自己回门,或是这种状态下回去,府里那几个眼尖心细的姨娘必定会生出谣言。所以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拉近彼此的距离,最好是……行房。

想到此处她的脸烧得要炸开,李妈妈见了笑着告退。泽徐一边喝着补汤一边想着母亲的话,一抬头却见陈氏已然进了里面的小净室。

他漱漱口然后把丫头们都遣下去,等到陈氏出来转身进了净室。陈氏见常在他身边侍候的丫头全都不在,迟疑了一下随着进去。

“爷,让妾身来吧。”她低着头走过去,眼睛只盯着泽徐颌下的衣扣,伸手一颗一颗解开。如果细细观察,会发现她的手指在轻微的发抖。不过泽徐哪敢盯着她的手看?他抬着头眼睛望着远处,略一下撇便看见颤抖的步摇,脸上烧得发胀。

脱掉外面的长袍,她绞了一条毛巾递过去。泽徐慌忙接过去,碰到毛巾的那一瞬间一股柔腻让他心惊。

室内的气氛由沉默变成了尴尬,半晌,晓伊轻声说道:“妾身嫁过来时间尚短,有件事想要求爷做主。”

“什么事?”他闻言一怔。

“妾身嫁过来的时候跟过来两家陪房,一个打理商铺一个打理田庄。打理田庄的刘四家有一子,今年十七尚未婚配。在府中时,母亲曾想要从内院挑个伶俐丫头嫁过去,因为一些事情便耽搁了。现如今他们一家跟着我嫁过来,我就想帮忙张罗一下婚事。我看大爷身边的蓝翎不错,想求大爷做主许配给刘四的儿子。她一嫁过去就是正经奶奶,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却也有丫婆子使唤。我知道蓝翎和大爷主仆一场,您想给她个好归宿。过几日得空,妾身就让刘四带着儿子去给大爷请安。若是您看着不妥抑或是有其他好人选,就当我没说过。”

“你未免太心急,母亲不会留她太久!”泽徐的脸色有些变冷。

“大爷误会了。”她赶忙解释,“妾身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料想到母亲的做法替蓝翎担忧。这样着急将她配人,若是没有好的对象岂不毁了她一生?刘四的儿子老实本分,应该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再者还有妾身约束,他自然不敢薄待蓝翎!我知道大爷是个重情义懂礼法的人,当天的事情必定是个误会,可怜蓝翎无辜被牵连。倘若她没有好的归宿,大爷也会心存抱歉。妾身已经嫁给了大爷,自然是处处为爷考虑,所以才说出这番话来。假若大爷怀疑我有阴险的用心就算了,只怪我多管闲事!”说罢委屈的眼泪打转。

泽徐见状知道是曲解了她的意思,一本正经的朝着她拱手鞠了一躬,说道:“我先是喝醉行为不端,后又猜忌你的好心,真是该打!”

“爷,妾身可不敢受礼……”晓伊忙侧身避开。

“其实我欠你一个解释。”泽徐打断了她的话,有些事情一旦说破反倒就可以接受了,“那晚我喝多了去小书房醒酒,我迷迷糊糊拽着蓝翎的手胡言乱语起来。她一时慌张洒了蜂蜜水,就动手侍候我脱外衣。这功夫被小丫头撞破,才引出这些事。”

“爷不需要解释,妾身相信爷的为人。”她心里舒坦多了,笑着回道。

“何止是解释,我还应该说句抱歉。洞房之夜让你承受这些,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若是换成其他人恐怕要哭闹起来,你反倒如此替我和蓝翎着想。人家都说娶妻娶贤,我该满意了。”泽徐发觉跟她沟通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晓伊闻言仍旧在笑,眼底却有一丝异样闪过。刚刚他说得是“该满意了”,难道娶了自己还有什么不满吗?不过眼下不是能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少不得把心底的别扭压制住。

红绡已经把被褥铺好,见到二人从净室出来神色有异忙朝绿萼使个眼色。两个人识趣的退出来,留下一个在外间上夜。

绿萼睡在外间不敢脱衣裳,准备里随时起身侍候。她竖起耳朵听里间的动静,突然见到灯灭了。

过了许久,她正在迷迷糊糊中,听见里间有动静忙一股身起来。

“谁在外面侍候?”

“奴婢绿萼,奶奶要热水吗?”

“嗯。”

她赶忙去西厢房的小厨房,只见炉子里的火被压住,四周静悄悄一个人都没有。

“人都哪里去了?”她嚷嚷了一句,赶忙动手把炉子里的火勾起来,又把水壶做在上面。

这功夫打里面出来个睡眼惺忪的粗使婆子,她见了绿萼一下子惊醒。

“姑娘来了,是大奶奶房里用热水吧?”

“可不是!看样子今晚是你值夜,怎么不烧热水反倒进去睡觉了?”绿萼毫不客气的斥责着,她犯不着对着一个粗使婆子露笑脸,况且她是存心想要教训这婆子。明明知道主子刚嫁过来新婚燕尔,夜间必定要用热水净身,竟然敢在这上面疏忽。难不成前几日大爷没跟姑娘圆房,她们这起狗奴婢就胆敢小瞧了?

那婆子脸上一慌,忙陪着笑回道:“老奴染了风寒头晕乏困,所以就睡过去了。姑娘别气恼,这炉子刚刚用煤末子压住,水壶里的水也是开了才拿下来的。姑娘听,这不是滋滋响了吗?”

“你自己偷懒还找借口,明个儿我就回了奶奶让您老人家回去养老,免得头疼脑热不能服侍主子!”绿萼不依不饶的说着。

婆子一听急了,拉下老脸央求起来。绿萼可没空听她念叨,屋子里的主子还等着呢。她一边指挥婆子倒水,一边说道:“你别瞧着奶奶好性就不好好当差,这次我替你瞒下,不过可没有下回!我也没空教训你,主子还在屋子里等着呢。”

那婆子赶忙讨好的把水端到门口,然后才交到绿萼手上,看见她进去转身回去。走到厢房附近,朝着正房门口使劲啐了一口。

“呸!成亲五六天才圆房,有什么好显摆的!还不是太太压制大爷的结果?”婆子自言自语着,“坐稳大奶奶的位置主持中馈,再生下个嫡长子才是真正的能耐,可惜她那肚子八成是不争气!”

“这些话也是你能说得,不要命了?”一声低喝在她身后传出来。

她登时吓得一哆嗦,平日里小厨房只留一个粗使婆子值夜并不见旁人,到底是谁在后面偷听她说话?

扭身一瞧,窗下站着个披夹袄的大丫头,原来是蓝翎。她睡不着觉起来想喝杯热茶,到了小厨房窗下就听见婆子刚刚的话。

“蓝翎姑娘饶命啊!”婆子忙拽着她进去,然后把门掩住,“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姑娘千万别说出去啊。”

“唉,我现在还敢说话吗?”蓝翎没有半点想要告发要挟她的意思,眼下她自己前途未卜,哪里有心思理会旁人的事情?

婆子闻言忙泡了一杯茶端过来,“姑娘请喝,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我总共得了一小包一直没舍得喝,我品不出滋味,正好姑娘用。”

“我会品什么?你我不过都是人家的奴婢,生死都在主子一句话。”这五六日对于蓝翎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她知道自己在林府是再无容身之地,整日琢磨着太太会怎样处置自己。她在太太身边当差好几年,岂能不知道太太的手腕?随便找个小厮远远的把她打发,就是她最好的下场了。

遥想刚刚被派到大爷身边时,她还有股争强好胜的心,现在却如坠冰窖。人生真是比唱戏精彩,现在的状况是她做梦都想象不到的。

“姑娘不用灰心,要抓住大爷怀上孩子才是出路啊!”那婆子讨好的说着。

蓝翎听了脸色一变,皱着眉头回道:“胡说什么,我不过是大爷的丫鬟!”

“姑娘何必当着真人说假话?我不过是真心为姑娘考虑罢了。这内院是女人扎堆的地方,自然是没有秘密可言。而且我还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是关于大奶奶的!”婆子的眼睛闪烁起来,凑近蓝翎的耳朵,“大奶奶似乎有不足之症!”

呃?蓝翎闻言脸色发白,愣了一会儿问道:“你可知道这话不是能闹着玩的?”

“我在府里当了一辈子差岂能不知道此事的重要?不过我只是个粗使婆子,而且又上了岁数没什么好争抢的,有些话说出来不仅没人信还会落下一身的骚。可是姑娘跟我不一样,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和前途。若是你把这件事禀告给太太会怎么样呢?”

蓝翎听得心惊胆战,沉思了半晌盯着婆子问道:“陈妈妈把这天大的便宜让给我,可有所求?”

“说没有一点私心是假话!我那亲家母原本在陈府当差,被诬陷偷了主子首饰便被大奶奶打了出去。她一辈子要强,这样被人冤枉却无处可诉,回到家便病了,没几日就撒手西去。我姑爷心里苦闷三天两头喝酒,小生意没心思做家里越发的艰难,女儿一回来便哭天抹泪。可惜我们不过是下等人,别说是找大奶奶理论,就是见上一面都难!不过即便是见到了又能怎么样?谁会跟我们做奴婢的论理?如今大奶奶嫁过来,以她恶毒的个性还不闹得内院鸡飞狗跳?我就是不想让她顺心如意,所以才把这件事告诉你!眼下内院说什么的都有,你是不是清白的都没用,谁能信啊?太太把你配出去,哪个婆家会高看你?你还是紧紧抓住大爷别出府,过一年半载生个长子,还愁以后没好日子过?”陈婆子可算是找到能让陈氏添堵的方法,她极力的撺掇蓝翎到太太面前邀功。最好她能成为大爷的妾室,生下儿子给大奶奶致命的打击!

蓝翎似乎被她说动,眼神闪烁着闷声不语。在林府当差这么多年,她时常看到泽徐,太太把她打发到玉琼院更是日夜侍候泽徐。若是泽徐长得难看抑或是品行不端还好,偏生他长得玉树临风行为做派更是得体大方,跟这样的爷日夜相处不动心是假的。只是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再加上泽徐一直没有任何的暗示明示,她也只好掩饰住爱慕之心安分守己。

不过现在不同了,她知道大爷是喜欢自己的,不然那夜也不会抓住自己的手说那番话。她一想到那晚便心如鹿撞,脸颊烧得发胀,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她把大奶奶有不足之症的事情说出来,太太真得会留下自己吗?

陈婆子见她犹豫,又一旁说道:“大奶奶的事情早晚会露馅,到时候不是便宜陪嫁丫头就是雁鸣等人。我看那个叫绿萼的丫头立眉立眼,长得有几分姿色,也是个不屈人下的主!咱们这样的人家,大爷这样的人品、模样,一般小门小户人家的闺女都会上赶着进来做姨娘,姑娘怎么就想不通呢?我劝姑娘要快下决断,不然等大奶奶吹了枕头风,你就非出去不可了。”

“我会好好想想的。”蓝翎见茶水冷掉起身回去,临走时嘱咐陈婆子千万不要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蓝翎去了瑞雨阁。当她把陈婆子的话回禀之后,偷偷觑了一眼太太的脸色,只见太太脸色铁青,吓得忙低下头。

林氏拍了一下桌子喝道:“谁给你的胆子诽谤主子?”

“奴婢不敢!奴婢不过是担心大爷子嗣的问题,听到消息便坐卧不宁,即便是冒着大不敬的罪过也要禀告太太。”

“媳妇儿身子弱常闹个小病小灾,不过却从未听说过有不足之症,你到底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林氏立着眼睛问道。

蓝翎不敢隐瞒,当即说出了陈婆子。一个粗使婆子没有极特殊的理由是进不得主子房间的,林氏不想惊动太多人,只揪着蓝翎详细的询问。

“奴婢听陈婆子说,她的亲家母就是在厨房做事。大奶奶进府之前身子有恙,皇后特意派了御医上门诊脉,之后的药都是红绡亲自熬旁人上不去手。她亲家母一时好奇翻弄了药渣子,发现里面竟有熟地、丹参、当归等药。她知道这件事不能说,幸好没有人发现她的举动。后来大奶奶的首饰丢了,查来查去竟然查到她头上,又因为没有确实证据所以就只被撵了出来。她受了冤枉抑郁生病,临死前把大奶奶的事告诉给儿子、女儿,可惜那时皇上的圣旨已下。昨晚上奴婢去厨房倒热水,刚巧碰到红绡苛责陈婆子,陈婆子在背后发牢骚。奴婢听她话里有话,一番软硬兼施后才得出这样惊人的真相。”

林氏听了沉思半晌,李妈妈在外面回话,说是新人回门的马车和礼物已经准备妥当,大爷和大奶奶也在外面求见。

“让她们进来吧。”林氏朝着蓝翎使个眼色,她便闪到屋里的屏风后面。

不一会儿,泽徐和晓伊一前一后走进来。林氏看着晓伊面含春风眼露羞涩,低着头小碎步跟在泽徐身后,眼神一闪随即敛去。

“今个是你回门的日子,在娘家多待一会儿再回来,另外代我和老爷问亲家和亲家母好。”她慈祥的说着。

两个人答应下走了,林氏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她吩咐李妈妈去玉琼院,寻个错把陈婆子拿来,不要让其他人起疑。

不多时,李妈妈扭着陈婆子进来。林氏也不多绕弯,她直接询问晓伊的事情,听见陈婆子说得跟蓝翎所言半点不差,顿时心灰意冷继而怒火中烧。这陈家也忒欺人太甚,明知道自家姑娘有毛病还装没事。她还奇怪皇上为什么突然指婚,原来是皇后生怕侄女嫁过来受气!不过如今已经木已成舟,她只能期盼蓝翎和陈婆子说得是假话!

“你的年岁越来越大不适合在厨房当差,灯啊火啊一时看不住就会出大事。”林氏盯着陈婆子说道,“庄子上缺人手,你这就过去帮忙。不过是上夜睡觉,月钱比现在多一倍。”

“老奴给太太磕头谢恩!老奴往后会装哑巴,只要老奴再说起那件事就嘴巴生疔冒脓死了!”陈婆子信誓旦旦的说着。

林氏满意的点点头,盯着她的眼神越发的犀利起来,“你还算识时务,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满府上下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耍花样!前年的阿兰,大前年的茗雅,你该记得她们的下场!”

陈婆子闻言脸色大变身子颤抖了一下,赶忙再次表明自己的忠心。林氏命李妈妈打发她去庄上,这才发落蓝翎。

“你是瑞雨阁出去的,既然在玉琼院侍候的不妥当就回来吧。”

蓝翎听了忙答应,她知道太太是在变相的监视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对大奶奶不孕还有些怀疑。倘若大奶奶不孕是事实还好,不然她的下场会很凄惨,想到这里她出了一身的冷汗。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她只能硬着头皮赌一次了!

晚上,新人回来到太太跟前回话,林氏并未有任何表现,只说身边离不开蓝翎侍候。泽徐闻言立即让蓝翎过来当差,反正她也不适合再待在玉琼院。晓伊眼神一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本来她想把蓝翎嫁给陪房的儿子,看来这个计划行不通了。这个蓝翎真有手腕,明明已经成了砧板上的肉还能翻身,如此有心机断不能留在大爷身边!看着站在太太身后的蓝翎,她的眼里多了一丝寒意。

陈晓伊毕竟是大家闺秀,每日到婆婆跟前立规矩,对小姑慈爱对下人和气,一时间林府上下都对她一片称赞。只是林氏心里始终像扎了一根刺,少不得找机会一探虚实。可是晓伊的药一向是红绡亲手打理,即便是药渣都处理的干干净净,这样的谨慎越发让林氏心里难安。

没几日她便说身子不舒服,请了延寿堂的出诊大夫过府。

“媳妇儿身子不利索,请大夫给瞧瞧。”话音刚落,小丫头就赶忙上前把屏风围起来,蓝翎又把陈氏请出来。

晓伊坐在屏风后面,单把手伸出去,丫头在上面盖了丝帕。大夫挪过去细细诊了,过了一会儿又请她换另一只手,片刻回道,“大奶奶体质偏寒,平日里必然常有精神虚弱、容易疲劳的感觉。大奶奶是否不常喝水还不会觉得口渴?月信是否常来迟,而且有血块?”

旁边的红绡忙回道:“大奶奶精神倒是尚好,不过不能太过劳累。月信虽然推迟,却很有规律,每个月都是错后五天。”

“情况还不是太糟糕,好在大奶奶年纪小,精心调养一两年就无碍了。”大夫听罢说道,“不知道大奶奶眼下吃什么药呢?”

红绡把药方拿出来,递给大夫说道:“这是御医院林供奉开的方子,看看用不用调整一下吧。”

“哎呦,在下可不敢!”大夫诚惶诚恐的双手接过去,“林供奉的医术高超,光看这药方就令在下受益匪浅。恳请大奶奶同意在下把药方誊写一遍回去研究,在下先感谢了。”

晓伊轻声说了一句请太太做主,林氏点头答应,那大夫立即如获至宝誊写了一遍。

“既然身子不好就好好歇息,从明日开始就不用整日到我这里立规矩了。”林氏吩咐晓伊回去歇息,等大夫抄写完药方就派人送回去。

丫头、婆子拥着晓伊回了玉琼院,屏退闲杂人等她才敢长出一口气。

“夫人有先见之明,命林供奉写了两张不同的药方,即便是看笔体也看不出异样。况且林供奉说过奶奶的脉相特殊,岂是一般大夫能诊明白的?”红绡端着茶过来轻声说道。

晓伊却眉头紧锁,“太太已经起疑,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一劳永逸!只是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按道理说太太不会这么容易打发。呃,今早的药渣子处理了吗?”

“糟糕!”红绡闻言惊叫起来,“早上太太派蓝翎来请奶奶去诊脉,奴婢心惊着急跟着去侍候就把药渣暂时收起来了。”说完急叨叨去厨房瞧。

不一会儿,她面色苍白的回来。

“大奶奶,不好了!奴婢明明记得把药渣子藏在小厨房的角落,竟不见了。奴婢询问小厨房的人,没有人说看见过。分明就是有人拿走了,不知道是哪个奴婢这样大胆?大奶奶,不如把她们都喊进来审问一番。”

晓伊神色一变,“够了,已经晚了!”

红绡听了忙跪下请罪,心里怦怦直跳不敢抬头看自己的主子。在这玉琼院到处都是太太的眼线,饶是她们万分小心还是会有人趁虚而入。今日的事情分明是有人动了手脚,姜始终是老的辣。原本指望着瞒个一年半载把身子调理过来,到时候怀上孩子就算万事,没想到嫁过来没多久便露馅。

“你起来吧,若是我的身子好不了,早晚都会被太太压一头!”晓伊哼了一声说着,“她本不是大家闺秀,在我面前始终不能挺直腰板要强。现在好了,她能拿出婆婆的做派耍威风。我只管侍候大爷孝敬她,规矩上不错看她如何?生不出孩子能怎样?我是林家明媒正娶的大奶奶,是皇上下旨完婚的。日后通房丫头生了孩子,到底是叫我一声母亲!”

“大奶奶能这样想奴婢就放心了。只是太太那边……”

晓伊不屑的吩咐道:“我是领侍卫内大臣的女儿,当今皇后的侄女,太太是个精明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

果然,林氏找到晓伊有不足之症的确切证据,却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她每日见了晓伊仍旧是满脸笑容,叮嘱她安心静养。不过晓伊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婆婆不会这样大度慈爱。

一转眼就到了年根,各家各户都喜气洋洋,时常见到田庄上的马车进城送年货。景王府名下一共三个田庄,因为今年春种的时候干旱,快到收秋的时候又接连下了几场大雨,所以收成一点都不好。

除去祭祖的用物,宫中留下一些,其余的分到各房各院。落天和落漓岂会把这点破东西看在眼里?分多少是多少,全由着奴婢登记收下。

落天淘换了些新玩意儿送进来,落漓就带着丫头去芦香堂想要给甜姐送过去。甜姐见了很高兴,两个人在闺房里说笑起来。

突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二人细听竟然是史氏和刘氏的声音。

“我们三房到底是不吃香,平日里东西不充足也就算了,如今大过年的也不让人顺心。我是不敢跟二嫂比,可大房的李氏我也比不得了?凭什么她们大房分得东西就比我们多?”刘氏扯开脖子喊着,“可恨我的三爷太老实,在哥哥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任凭媳妇儿被人家小瞧!我有心去母亲面前诉苦,又怕她老人家大过年的生气,可这口恶气实在难咽。若是二嫂对我们三房有意见不妨明说,实在不愿意见面就分家,别闹得兄弟不是兄弟妯娌不是妯娌!”

“当着下人的面这是干什么?”史氏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她的这位弟妹逢年过节必闹,当着下人的面也不要脸面,让她头疼没辙,“往年大房人少,今年多了落漓和落天,自然要多分些东西。这都是母亲吩咐下的,我并不敢擅自做主。今年收成不好,各房各院的份例比去年少,所以少得不仅是你那,即便是母亲院里都不多!弟妹只看见自己的少了,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闹过来,白白的让下人笑话!”

“我这个主子还不如二嫂身边得脸的奴婢,还要什么脸面?满院子的奴婢都等着开赏,偏生那么点东西不够分,下人都私下里说我这个主子小气。她们也不瞧瞧,我是能生银子还是能产银子?”

史氏听见她说得越发不像话,忙劝她坐下好言好语对待,末了少不得从自己的份例里拿些出来给她。

听见前面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甜姐不由得紧咬嘴唇,气得眼睛通红。

“我们的三婶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就这样没德行?”她使劲绞着手中的丝帕,咬着嘴唇狠狠的说着,“哼,大过年也不让别人消停,整日里钻进钱眼里,难怪她们暗地里叫她钱串子!”

钱串子?落漓听了忍不住笑起来,她眼前浮现出三婶那张圆圆的像铜钱的脸,觉得这个外号很形象。

“唉,姐姐对我好,所以我在姐姐面前也不藏着掖着。你刚来几个月,还不知道这院子里的烦心事,以后慢慢就明白了。可怜我母亲……唉,两头受气啊!”甜姐为母亲鸣冤,可除了发发牢骚又能怎么样呢?

落漓见状拉住她的手,“大户人家是这样的,二婶有容人之量有服人之德,满院子的人谁不尊敬她?一笔写不出两个晏字,再不好也是一家人!眼下正值年关,若是三婶哭哭啼啼去王妃那边张罗分家,岂不闹得不吉利?虽然王妃明白此事不怪二婶,不过难免心里责怪她办事不利。还不如破财免灾,让一家人过个乐呵年的好。这院子里何尝有过秘密?公道自在人心,你不必为二婶委屈。”

“虚名有什么用?受苦受累的都是母亲一人,她们只想着享受。”甜姐听了这番话心里好受了一些。

落漓闻言没再说什么,来得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暗暗观察,府中上下浪费之处太多,二婶管家却被王妃擎肘施展不开。若是王府能够开源还好,不然怕是要日渐窘迫。

“我只偷偷告诉你。”甜姐压低声音说着,“头些年大伯还在的时候曾劝过祖父,在祠堂附近多购些田地和房屋。平日里只管租赁出去吃租子,日后万一有事族里的老少还有个栖身之所。你知道,只要不犯忤逆的大罪,祭祀祠堂的产业是不充公的。”

落漓听见她提及父亲心中一动,“这是保命的好办法。”

“办法是好办法,祖父也照着去做了。只是这二年府里不宽裕,置办下的田地陆续卖出去一些,这不是在动摇根本吗?若是大伯还在……”甜姐叹口气,“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落寞的贵族子孙最悲哀!”

落漓从不知道甜姐心里装着这些事,难怪她整日心事重重。

“你也忒杞人忧天,田地买了卖了来来回回很正常!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叔、三叔未尝不能发家,况且咱们这一辈都长起来,王府还会再次兴旺起来的。”

“也许吧。”甜姐到底是个八岁的孩子,从母亲嘴里听到只言片语就忧虑担心,眼下听了落漓的话又觉得也有些道理。若是父亲和三叔升官,大哥进了仕途,府里的情况就会越来越好。

外面,史氏刚送走刘氏,王妃就派人请她过去回话。她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去了,心里却有些不安,隐约觉得不是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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