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七回(1 / 0)

皇上一道圣旨,整个京都都沸腾起来。御史接二连三的上折子,满纸的引经据典,总而言之就是请皇上收回成命。皇上却全都置之不理,心烦了把闹得最凶的御史发配边城,众大臣这才不敢再提出异议。

落漓和落天上了族谱,涟儿的名字也出现在皇家玉牒上。景王爷带着兄妹二人进祠堂拜过祖先牌位,这才算是完成认祖归宗。忙活完这些也到了除夕,每年都是兄妹二人在一起守岁,今年却变成了一大家子人。

老王妃在荣禧堂摆下几桌酒席,都是家里人就不用讲究男女避嫌了。老王爷带着儿子、孙子一桌,王妃带着儿媳、孙女一桌,另外在廊上设了两桌慰劳有体面的奴婢。厨房那边也预备下酒菜,不过都是些粗使婆子、三等丫头罢了。

“今个儿是除夕之夜,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守岁不必有太多讲究。敬酒祝词之类的就免了,每年都是这些俗套光想想都够了。”

王妃听了忙笑着说道:“孩子们都大了,又在学里念了几年的书,不如我们就出谜语。猜中的有压岁银子,出得妙的也有好处。”

“极妙!”听见景王爷赞同,旁边侍候的丫头忙准备笔墨纸砚。晏炜见了暗自皱眉,他最不喜读书,平日里不过是害怕父亲的棍棒才捧着书做做样子。教书的先生拿着人家的银子,自然会拣好听的话说,所以他总能蒙混过关。眼下竟然要当着众人的面出谜语,这下可要露馅了。

老王爷不想拘着孩子,不限制时间谁写好了谁交上来。丫头把这些谜语挂在屏风上,谁有兴趣便可以猜了。

甜姐最先想到一个,走到一旁写起来。紧接着是落天和落漓,隔了一会儿晏灼也得了一个。晏炜见了急得抓耳挠腮,也假装走到一旁捏着笔却写不下去。

“看你想了半晌,怎么一个字还没写?你在学里学的最久,都学什么了?”子宁皱着眉头喝道。

他吓得一哆嗦,忙胡乱写了一个交上去。

王妃见了忙说道:“大过年也不让孩子乐呵随意,显老子的威风不在这一时!被你这一吓,想好的谜语也该忘记了。”

晏子宁闻言不敢再言语,踱到屏风跟前看起来。

“雨后山色浑入睡,打一字。”他笑着说道,“虽然浅显却不落俗套,灼儿年纪不大已经崭露头角他日必能蟾宫折桂!”

晏灼听了忙自谦,刘氏却笑着说道:“他大伯也太高看你侄儿了,灼儿不过是喜欢读书,念得多了自然就会一两句。平日里看到他小大人似的坐在书房做文章,我还嫌他太老成。还是炜儿活泼机灵有孩子样,俗话说孩子都是别人的好真是不假。”

老王妃闻言顿时皱眉,大伯说话哪有兄弟媳妇随便接话的道理?看着旁边的晏子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心里不由得暗骂,没能耐的玩意儿,把媳妇惯得没规没矩!

子宁这个大伯能说什么?他假装没听见,倒是史氏笑着接道:“侄儿和儿子一样,这里哪有别人家的孩子?咱们家孩子少,个个都是宝!”

刘氏听了扭头撇撇嘴,暗道史氏心口不一。她一直嫉妒史氏管家,总觉得她中饱私囊,不过自己始终没抓到证据。她梦想着有朝一日掌握真凭实据,在大伙面前拆穿史氏的真面目,看史氏还说侄儿和儿子一样的话不!

落漓瞧瞧众人的反应,笑着说道:“四弟的谜底倒是应景,外面的雪下得正紧呢。”

“三丫头猜出来了,给压岁银子。”老王妃笑着说道。

栾碧拿个红色的荷包过来,里面装着散碎银子,她打趣着说道:“奴婢愚钝却也想要着压岁银子,刚刚绞尽脑汁才想出谜底,想不到却被三姑娘抢了先。难怪王妃允许奴婢们跟着猜,少爷、姑娘都是冰雪聪明,这压岁银子再怎么也到不了奴婢手里!”

“这个泼猴长了一张巧嘴,你好好猜,猜中了我给你双份!”栾碧是老王妃跟前第一得意之人,说起话来竟比两个儿媳还要亲昵三分。

“就是王妃许了十倍的银子奴婢也挣不来。”栾碧做出一张苦瓜脸,“您瞧瞧三姑娘这谜面,有好些字只有拆开奴婢才认识。X丞相月下追X信,楚X王乌江别XX。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众人听了大笑起来,老王妃更是笑得抚胸,刘氏却低声酸酸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得脸的奴婢,怎么就敢在众人面前高声说笑?偏偏自己那个牛心左性的婆婆笑得比谁都开心,她什么时候这般和颜悦色的跟自己说话?一扭头她瞥见自己爷们盯着栾碧,立马像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起来。

“萧丞相月下追韩信,楚霸王乌江别虞姬。”子宁轻声读着,“想不到落漓对史记还略知一二,果然是才貌兼备。”他已经猜到了谜面,瞥见母妃好像在想,只好假装没猜到。

几个晚辈也都不言语,过了一会儿王妃笑着说道:“看样子这压岁银子要省下一份了,谜底应该是何求美人折吧?”

“正是。”落漓笑着回道。

众人听了忙奉承王妃,她看着王爷说道:“三丫头好才情,我着实想了一会儿才猜到。这要是过两年,咱们府里也出京都才女了!”

王爷闻言慈爱的看着落漓,接着又瞧瞧落天和晏烨,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他总是觉得这三个孩子可怜。想当初若不是晏子辞运筹帷幄,他们还在边疆受苦,说不定老命都要丢在那里。后来晏子辞被皇上封了睿王爷,虽然他们在皇上面前不讨喜,可好歹有他庇护着。眼下他撒手去了,留在三个孩子无父无母甚是可怜,他这个做祖父的岂能不多加怜爱?

不过看落天行事言语,是个极明白有见识有能力的孩子,一般的大人都到不了跟前。眼下皇上突然下旨,不仅册封他为世子还抬高了他母亲的身份,不难看出皇上对他们兄妹的喜欢,往后谁照顾谁还说不准呢!

“不为锦鳞设,只钓王与侯。好气魄!”子宁的语气里充满了赞赏,可是心里却有一丝酸酸的味道。他能坐上世子的位置很不容易,而且父亲身体康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世袭王爷的封号。可是眼前只有十二岁的侄儿,竟然轻轻松松就成了世子,还很得皇上的喜爱。这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众人听了谜面苦思冥想,却无人能猜到谜底。

落天笑着说道:“难怪你们猜不到,这玩意儿别说京都就是大魏国都少见。热城有一种鱼,生活在温泉当中,名叫罗非鱼。它是热带鱼的一种,用清水炖煮味道鲜美。因为它一旦死掉鲜味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始终没能被热城以外的人们熟识。听说城外三十里的山中发现了一处温泉,我正琢磨把罗非鱼的种苗带过来,如果能在这边饲养咱们就有口福了。”

“若是能成又是一条发财的路!”王妃闻言眼睛立即一亮,笑着说道,“天儿只管放手去搏,需要银子就跟你祖父说,咱们是一家人!”

落天只含糊其辞的答应着,并没有多说什么。王妃有心想要再多说几句,却觉得今天的场合不太适应。她见落天没有斩钉截铁拒绝的意思,心里已经是大喜,唯恐追紧了让他反感故换了话题。

“雾失楼台,月迷津度,打一句唐诗七律。这是甜姐出得?”她笑着问道。

甜姐忙点头答应下,旁边的老王爷一脸的不喜,“今日是大年三十,这个谜面不讨喜该罚!”

“我昨个翻唐诗看到就信手拈来,并未想过其中的意思,祖父不要生气!”她立即站起来,一脸的惶恐。

“你祖父哪里至于生气?可是即便不是过年也该看些平和、喜气的书才是。咱们家的姑娘都是捧在手心长大,为赋新词强说愁是小家碧玉的勾当。”王妃的心情特别好,笑着拉过甜姐,“去把你大哥写得念来听听,我瞧着不真切。”

甜姐听了快步走到屏风跟前念起来:“矮矮树,结银果,我去摘,它哄我。”

晏子宁顿时一皱眉,刘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大少爷的谜面还真是别具一格,不过老是看文绉绉的谜面怪闷得,这样才雅俗共赏。”

“三婶子可猜到了?”晏炜怯怯的瞥了自个父亲一眼,不耐烦的问道。他向来不喜欢刘氏,嫌她总是抓着自己的错处宣扬,尤其是在自己父亲面前。

“我可猜不着。”刘氏撇撇嘴,“大少爷饱读诗书自然能浅入深出,我一届妇孺不过看过两本《妇容》、《妇德》,岂能上得了台面?”

晏炜被她一顿暗讽说得面红耳赤,瞧见父亲满是怒火的双眼吓得慌神,忙低垂着头不敢言语乱动。

老王爷见他的谜面乱七八糟不知所云,心里也有些不喜,不过大过年的当着众奴仆的面不好发作。

“快别打闷葫芦了,每人一份压岁钱。”老王妃赶忙圆场,吩咐丫头端出一大盘红包,一、二等丫头、婆子全都有份。

众奴仆都兴高采烈,陆续三三俩俩进来谢恩,场面立即热闹喜气起来。外面又有丫头进来请示,说是烟火已经准备好就等着王妃吩咐呢。

“咱们都到鳞波亭去,那边四面环水看烟火最好。”众人簇拥着景王爷和王妃逶迤着往鳞波亭去。

白日里下了半天小雪,眼下晴了升起明晃晃的月亮,映照的四下里亮堂堂。园子里到处都挂着灯笼,丫头早在鳞波亭备下热茶和瓜果点心。

落漓捡个角落坐下,不想老王妃却喊她过去,“一会儿大炮仗放起来怪吓人的,坐到祖母身边来。”这话刚说完,外面的鞭炮便响起来。王妃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掩住她的耳朵,又吩咐李氏看好烨儿免得惊到。

一顿“噼里啪啦”过后是烟火,半空中、湖水中、雪地上都绽放着五颜六色的烟花,相互映衬看得人眼花缭乱。

晏炜见状活了过来,跑到岸边去看小厮放烟火。史氏忙派婆子去照看,唯恐发生什么意外。

景王爷和王妃到底上了年纪,看完烟花便支撑不住回房休息去了。晏烨尚小不能熬夜,李氏也带着他回去。刚刚因为有老王爷在场,子宁、子安两兄弟不敢多喝,眼下见父王走了便去外院另备一桌酒菜再喝。

晏炜见祖父和父亲都不在,立马像变了个人一样,满嘴合不拢的说笑趁母亲不注意还占丫头的便宜。海棠见了不免心里发酸,原来她是幽篁馆的大丫头。她自认为自己样貌不俗,私下里晏炜对她也是动手动脚,自己早早晚晚都是晏炜的人,对他的心岂能跟一般丫头一样?如今自个主子已经十四,按理说也到了屋子里放人的年纪,她可不能让其他狐狸精钻了空子。

想到此处,她在晏炜身边侍候的越发精细,摆出一副眼里心里只有忠心侍主的模样。史氏见她稳重老实,侍候炜儿周到细致心里有了算计。

说是要守岁,不过刚过四更天众人就都熬不住了。两个小丫头在前面打着灯笼,海棠扶着晏炜回幽篁馆,两个婆子提着灯笼押后。

“我还没喝够,一会儿你吩咐人置办一桌酒菜再把二弟和四弟都请过来。”他在海棠的腰上轻佻的捏了一把笑着说道。

海棠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昏暗中越发的娇媚动人,再闻她身上的幽香直勾得晏炜心旌摇曳。

“都这个时候还折腾小厨房的人,传到老爷和王爷嘴里免不得生气。”她压低声音回道,“屋子里有不少点心,刚刚我又偷偷吩咐小丫头装了些凉菜。等一会儿回去奴婢陪着大爷喝两杯,明个儿白日你再找两位少爷吃酒才好。”

晏炜近来渐通人事,平日里见到海棠娇俏的模样心里就发痒。如今软香在怀,又听到她要陪自己喝酒,哪里还想起兄弟?

一行人急叨叨回了幽篁馆,海棠见他猴急的模样朝着他使个眼色。照平常的样子洗漱,海棠在外间上夜吩咐丫头上房留灯。按照旧历除夕晚上不能灭灯,这样才能讨个吉利。

眼见屋子里只有自己和海棠二人,晏炜一骨身从床上下来,“咱们就在暖炕上放个小小的炕桌就好,菜不需要太多有酒就成。”

海棠笑着照做,二人对面而坐。两杯酒下肚,海棠便面带红云。俗话说得好,春为花博士,酒是色媒人。晏炜色心已起,瞧着海棠斟酒的小手白皙细嫩忍不住一下子抓住。

“哎呦。”壶里的酒撒了出来。

“屋子里生了地龙还有暖炉,外衣脏了不如脱下来。”晏炜虽然没有侍妾和通房丫头,不过前不久被身边的小厮带去青楼着实开了把荤。摸到女人滋味的他自然是板不住,海棠有心勾引故作媚态。

纤纤素手慢悠悠解了衣扣,除去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褥衣裤,偏偏里面的肚兜却是火红。她的奶子很大,快要挣破肚兜跳出来,看得晏炜眼睛发直。

他耐不得,扑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海棠剥光……

快到天明,海棠忍痛起身把屋子收拾一下,以免旁人看出端倪。此后她在人前是大丫头,人后就成了晏炜的暖床人。晏炜对她越发的倚重,屋里大小事宜全由她做主,迥然是大奶奶一般。

过了初五各大商铺陆续开门,落天着手饲养罗非鱼的事情一刻不得闲。史氏却在府中办了赏梅会,其实就是给晏炜挑媳妇。

落漓笑着打趣哥哥,“妹妹留心瞧着,也给自己找个亲嫂子。”

“二婶子请得多是官宦人家,难免有娇生惯养之流。妹妹只管从那些庶出里挑,免得日后进门跟你托大给你气受。”落天闻言却一本正经的回着。

她听了一阵惊讶,瞧着哥哥不像是开玩笑,莫非他心里早已经有了算计?可他才十二,现在议亲未免太早了些。

“咱们在这景王府住了大半年,乱七八糟藏污纳垢的事情让人厌烦。如今我已是睿王世子,一举一动都不如原先来得自在。我有心另立门户,只好先找个管内院的媳妇。虽说你管家妥当我又放心,不过你到底是姑娘家,有些事躲还来不及怎么出面?这里毕竟不是热城,舌头根下垫死人!你就只管在家里享福,哥哥会给你找个好嫂子,把一切都帮你安排好!”

“哥哥……”落漓听见他说着说着就没了正形,不由得满脸绯红。

落天见状笑着说道:“在哥哥面前有什么可害臊的?你嫁人出不了两三年的事,放心,别人家姑娘有的你都有,她们没有的咱也有!除了……哥哥会给你加倍的爱!”除了父母亲的爱,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落漓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潜台词?顿时心中一阵难受,脸上却不想表露出来惹哥哥伤心。兄妹二人都想念母亲,却都不想看到对方难过的样子,所以即便是只有两个人她们还是闭口不谈父母亲的事情。

“翰林院修撰崔大人家的三姑娘是庶出,今年十五知书达理。听说明日她也会跟着自个母亲前来,你留心看看。”原来落天心里早有了人选,“她们家是书香世家,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从未出过贪官污吏。虽然她父亲只是个从六品,却从不靠趋炎附势上位,从不参与朝堂上的党派之争。翰林院修撰不过是校对典籍之类,不太涉及朝堂上的政事,这一点也比较合我的心意。崔大人为人清高,对子女的教育必定严格,再加上她是庶出必定凡事让人三分。”

“哥哥。”落漓听见他连婚姻大事都是以自己为先,心里说不上是感动还是难过,“哥哥眼下是世子,娶个庶女进门不妥当,就是祖父那关都难过!”

“放心,我只有主张。”他笑了一下。

只要他说“放心”,落漓的心就会莫名的安定下来。

第二天,王府里来了不少贵妇,她们无一列外都带着女儿。落漓特别注意那位修撰的夫人,只见她带了两个女儿来。

两位姑娘年纪差不多,一个明艳一个清丽模样气质迥然不同。

“哎呦,瞧瞧这两个大美人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刘氏也到园子里凑热闹,她是个有事便脑袋削尖了往前拱的人。

崔夫人闻言笑着说道:“让三夫人见笑了,府里的两位姑娘才是美若天仙。我的两个女儿挨肩,穿粉衣裳的是二女儿如霞,三丫头吵着要跟过来见见世面便带来了。”

两位姑娘听见母亲提及忙都站起来,落漓细心的发现,那位三姑娘一直低头不语,事事都落后自个二姐一分。这样一个低调文静之人,怎么会吵着要跟出来见世面?想来是崔夫人见她们姐妹年纪差不多,光带自个的亲生女儿出来相亲冷落了庶出怕惹闲话。不过按规矩凭感情,都该是二姑娘排在头里,所以崔夫人这样说倒也无可厚非。

史氏闻言自然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崔家二姑娘身上,只见她穿着粉红色的对襟比肩,上面绣着芙蓉花,下面是同色的长裙,头上梳着双髻上面插着点翠的珠花。她颈间一串海珠串成的项链,隐隐发出柔和的光彩映衬的她愈发粉嫩娇艳。她的眼睛细长,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别样的风情,在来得姑娘当中模样占上风。

不过史氏心里却嫌她父亲官职有些低,恐将来不能在官场助晏炜一臂之力,心底到底有些不合意。一旁光禄寺卿家的姑娘的面相发冷,一瞅就是个不好说话的主,也不冲史氏的心。剩下三两家的姑娘模样太过平常,还不如幽篁馆里的丫头,史氏怕儿子不满意。这样犹豫着始终拿不定主意,只好再慢慢观察一阵。

众人在园子里赏梅,史氏命人摆了酒席又请了戏班来唱戏。

“孩子们到底和咱们不一样,死板板坐着听戏难免拘着了。不如让小女带着她们四下走走,虽说园子里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也值得一逛。”

甜姐听了忙站起来,几位姑娘得了自己母亲的许可纷纷离座随她去。离了众位夫人的视线,姑娘们都露出真性情,很快便熟识起来。

那个崔家二小姐只和甜姐说话,样子趋炎附势的很,看来哥哥的情报不完全。倒是那个三姑娘崔如霜,从始至终没怎么说话,一直跟在众人后面让人轻易便忽略了她的存在。

落漓暗暗打量她的眼神,见她虽然不出头却丝毫没有自卑的样子。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里面充满了淡定、祥和。

“姐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啊?”她故意落后几步和崔如霜搭话。

如霜似乎没有料到落漓会跟她说话,愣了一下才回道:“不过就是绣花、下厨,实在没事才写写大字。”

“下厨?”落漓闻言一皱眉,难道崔府里没有厨娘,要这样委屈一个庶女吗?

“你不要误会。”如霜淡淡的笑着,“当初母亲问我们姐妹想学什么,我就选了厨艺。女孩子总要有一技傍身,女红方面我又不十分喜欢。”

“姐姐都看过什么书啊?”她又接着问道。

“哪里敢说念书?不过读了两本不做睁眼瞎罢了。”如霜谦虚的回着。

听她说话行事应该不止读过两本书,何况哥哥说过她们是诗书世家,男女皆识文断字没有白丁。

落漓笑着问道:“姐姐喜欢做菜,可听说过清炖罗非鱼?”

“罗非鱼?”如霜立马来了精神,“妹妹说得可是热城特产?只听燕师傅提起,却无缘见到。但凡我是个男儿,非要去热城一趟不可。可惜了……”

“姐姐别急,以后京都兴许就有了呢。”她笑着回道。

“三姑娘和我妹妹说什么呢?她不太会说话,深了浅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如霞扭头见她们说得亲热,心里一阵不舒服。

临来前她听母亲说过,眼下景王府里最得圣意的是睿王世子和三姑娘。不过这世子年纪尚小没到议亲的年纪,晏炜也不赖早晚也是世子。在家里她是嫡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哪里像她这个三妹妹只会在厨房里打转?若不是自己父亲只是个从六品,她还不情愿来这里巴结谁!眼下她见妹妹和落漓亲近,心里有些嫉妒,暗道落漓没眼光看不出谁才是凤凰。不过她想要嫁得人是晏炜,正在巴结甜姐没空理睬落漓。

可是身边的几位姑娘,见落漓亲近如霜,都对她亲热起来。她见状心里不舒服,什么时候如霜都是罩在她的光环背后,何曾如现在这般受人瞩目?

“突然有些口渴。”她吩咐身边的丫头去倒杯茶,“平日里家里吃得清淡,王府里的厨娘口重,还是三妹妹做得合胃口。”

“你府里是三姑娘下厨?”众人惊讶的问道,看着如霜的眼神有了变化。

“三妹妹不喜欢琴棋书画,非要母亲请个厨娘学厨艺。母亲就依了她的主意,承望着她学两日念苦就此丢开,没想到妹妹倒喜欢上了。”她笑得灿烂,提及妹妹二字语气亲昵,“妹妹偶尔做菜孝敬母亲,我就跟着饱口福了。”

众人听出些端倪,扭身不再搭理如霜。落漓仔细瞧着她,却见她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这样的宠辱不惊倒是难得。

“到底是庶出,听说她亲生母亲原先就是厨娘……”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大伙听见。

如霞脸上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腰板挺得更直眼睛往上面瞟。落漓见状在心里暗自摇头,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她这样打自个妹妹的脸到头来丢脸的是所有姓崔的!

落漓瞥一眼如霜,见她眼里有晶莹在闪烁。饶是怎样坚强的人也会有软肋,她受伤了。

“咱们去前面的亭子里歇歇脚。”众姑娘摇曳着一同去了。

落漓见如霜进退不得,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笑着说道:“这里风大难免被沙土闪了眼睛,眼前就是我的住处,请姐姐进来喝杯热茶吧。”

如霜跟着她去了碧云轩,见到屋子里的摆设都是珍品,一旁站着的大丫头也是遍身绸缎。再看眼前粉雕玉琢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可人,如霜的心里涌起自卑。

“谢谢你替我解围。”如霜诚恳的说着。

她不想提及刚刚的不愉快让如霜难受,淡淡的一笑便把话题扯到茶点上。

“她们说得没错,我的亲娘不过是府里的厨娘,是个下等人。”如霜自嘲的笑着,“妹妹不必担心我难过,这两年我随着母亲出入高门大院,没少遭到旁人的冷眼和非议。这些都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我出身不高是个庶女,其实妹妹不用这样理睬我的。”

“你何必这样妄自菲薄?别人怎么看你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怎么看自己!”

“妹妹!”如霜一阵感动,“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你要是我亲妹妹就好了。”虽然她上头有姐姐,不过因为嫡庶的关系并不亲近,她从来没跟谁交过心。如今听见落漓的话眼眶发红,忙摘下手腕上的串珠。

“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却是我从小就戴在身上的物件。”她觉得这份礼物有些寒酸,可看看落漓通身的物件,她拿出什么都不过尔尔。

“既然是从小戴在身上肯定非常珍贵,我不能收!”落漓赶忙拒绝,抬起头瞧见她眼中的受伤忙抢过她手中的丝帕,“这上面的花样很特别,不如就送给妹妹吧。我这里有个香囊,是我亲手绣的,送与姐姐做个纪念。”

如霜把香囊接过去,见上面的绣功了得喜欢不已。她羞愧的说道:“实不相瞒,那条丝帕上的花是我亲手绣的。不过跟妹妹的手艺根本没法比,真是汗颜。”

“各有所长罢了,女红本就不是姐姐的长处。何必用自己的短处跟旁人的长处比,让自己不自在呢?”

如霜闻言眼睛一亮,她笑着说道:“妹妹年纪虽小明白的道理却多,今日相遇真是相见恨晚。”

“彼此彼此。”二人相谈甚欢,从茶水、点心谈到诗词歌赋,再到人生哲学。如霜博览群书,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让落漓暗暗折服。

两个人一直聊到史氏派人来请,说是崔夫人要回去请姑娘们过去。落漓眼见如霜就要走心里舍不得,拉着她的手说道:“过两日我下帖子请姐姐,你一定要过来,到时候我们再畅谈。”

如霜答应下跟着母亲、姐姐回去了。晚上,落漓打听着哥哥回来便派人把他请了过来。

“如霜姐姐真是个很好的人,哥哥若是能娶她为妻是幸事。听说她母亲最近带着姐姐走得勤快,估计嫁完姐姐就轮到她了。哥哥若是不抓紧,让旁人捷足先登就会后悔莫及。”

落天听了笑着回道:“昨个儿你才说一个庶女配不上我,今天就变了口风。不知道她给了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倒要留心再打听打听了。”

“如霜姐姐是个纯粹干净的人,不掩饰自己的短处不炫耀自己的长处。她不喜欢说话,不过遇到投机的对象却能侃侃而谈。她读的书很多,说话往往一针见血很有见地。她……”

“好了。”落天有些吃味,“以前你见了我总是哥哥长哥哥短,现在竟把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放在心里。”

“哥哥现在气恼,等到明个如霜姐姐成了嫂嫂,说不定你会把我这个妹妹抛到脖子后面。”落漓破天荒的取笑哥哥。

落天任由妹妹笑话,不过心里倒对这个如霜好奇起来。究竟她何德何能,竟把妹妹收服住,张口闭口都是她的好处。

过了两日,落漓下了帖子单请如霜。

如霜不仅人来了,还带来了亲手做的小点心。落漓吃了满口称赞,吩咐人送些给老王妃等人,自然也少不了自个哥哥那份。

落天向来很少吃甜食,不过尝了一块觉得味道不错,淡淡的奶香里面带着些许的槐花味道。

眼看着就快正月十五,老王妃带着儿媳、孙女去城外的青岩寺上香。最近发现的温泉就在青岩寺附近的山里,落天把罗非鱼的种苗运了过来在那边试养。他特意从热城请来一位常年饲养这种鱼的老手,自己也盯在那边接连好几日没回去。

他听说祖母带着妹妹等人前来上香,少不得抽空过来瞧瞧。青岩寺的和尚听见他是睿王世子,忙引着他往后院里去。

“旁边的院子住着谁啊?”他见隔壁院子有婆子出入,应该是还有人家来上香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小和尚忙笑着回道:“回世子的话,那院子里住得是翰林院修撰老爷家的女眷。”

呃?落天听了脚步一滞,他眼神一闪说道:“我突然想起有急事,晚上再过来给祖母请安。”说罢扭身走了。

落漓听说哥哥已经到了山门里还走了,猜想可能是养鱼场那边有急事。听说他晚些时候再来,便吩咐丫头准备好茶点候着。

“姑娘,这山里晚上冷,把手炉捧在手里吧。”落漓生在南方,自然是不能适应京都寒冷的冬季。尤其是在山里,真是冷的人伸不出手来。

她接过菊瓶手里的手炉抱在怀里,伸着脖子往外面张望,“哥哥不来也应该派个人言语一声,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姑娘不用担心……”

“啊……”她们主仆正在说话,忽闻一声尖厉的叫喊,听着应该是从对面的院子里发出来的。

对面住得是如霜姐姐她们,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推开窗户,瞧见对面院子里陆续点起灯笼,王妃身边的李妈妈正站在院子里张望。

“关上吧。”落漓心里担心,可是一个姑娘家不好掺和,“你去祖母那边瞧瞧别惊吓到,就说天晚了我不好到处走动。”

菊瓶让小丫头在落漓身边侍候,她则去了王妃房间,把落漓的话重复了一遍。

“难为三丫头如此体贴人,我刚要吩咐栾碧去瞧瞧她呢。这里不比府中,虽说后院有人把守却不是严丝合缝。一个姑娘家到底不方便四处走动,她想得对!听动静应该是隔壁院子,不关咱们的事就假装没听见吧。你回去好好侍候三丫头,别沾上乱子让人笑话。姑娘家的名节最重要……”还不等她说教完,李妈妈带着个婆子进来。

“给王妃请安,我们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有重要的事情商谈!”那婆子脸色难看,说话的语气也很奇怪。

王妃闻言顿时一皱眉,不过既然崔夫人深夜相邀必是有急事,再加上刚刚有动静传出来。她忙吩咐李妈妈更衣,命刘氏跟着同去,留下史氏照看孩子们。

菊瓶把此事回禀给落漓,二人都感觉奇怪极了。落漓不敢四处走动,心里忐忑不安也睡不着。感觉过了好久才听见脚步声,派人打听是王妃她们回来了。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即便是嘴巴轻浮的刘氏都保持缄默。

次日一早,王妃便带着众人回府。落漓本想要跟如霜告别,不想一打听才知道崔府的人走得比她们还早。

落天也没有露面,接连两天都在渔场忙活。落漓又下贴请如霜过府游玩,没想到竟被拒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心里惴惴不安,却瞧不见哥哥的影子。没几日,她竟听到媒人送来崔家三姑娘八字的消息,合八字的对象是哥哥!

惊喜之余她又似乎摸着些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又过了三日落天回来,她这才算是知道了事情的真想。

原来那夜落天进寺,本想要给王妃请安,没想到竟摸错了房间闯进崔如霜的闺房。好好一个姑娘家的名声被毁,崔夫人气得险些昏厥过去。这才派人请老王妃过去,嚷嚷着要报官,逼得落天答应娶如霜为妻才算消停。

“哥哥,你跟我说实话,这件事是不是你策划好的?”落漓压低声音问道。

落天狡猾的笑了一下,“佛曰:不可说。”

落漓见状无奈的摇摇头,虽说觉得哥哥的办法损了些,不过不得不说这个办法最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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