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女士一阵手忙脚乱地找出家里的急救箱，用绷带替林檬堪堪止住血，却还是有隐隐血丝透了出来，便赶紧让林故开车送林檬去医院。
她本想陪着一同去前去，可转眼看到屋里紧闭房门，她顿时有点担心林楚的情况，便决定留在家陪他。
她一直都知道，林楚的前妻，一直都是他一生的梦靥。
……
林故见姐姐出事，二话不多说就赶紧开车把她送往医院，并在路上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檬之前已经说了一次，如今再次述说，面容平静如水，情绪已不见刚才的波动。
当她用极为平缓的语气给林故娓娓道来的时候，她自己也微微感到诧异。
其中太复杂，毕竟牵涉到上两代，林故听得有点头昏脑涨，却不敢出声相问，怕伤了林檬的心。
他思索良久，都没有想到能让林檬好受一点的话，他自觉嘴笨，便只是安慰道：“姐，你别胡思乱想，你现在不也……挺好的吗？”
林檬沉吟半响，换了个姿势面向着他，问：“阿故，说句真心话，现在看着这样的我，你觉得我正常吗？”
“你怎么可能看起来不正常？”林故立刻反驳道。“你还能跟我拌嘴，还时常跟我吵架，常说得我还不了后，这一切，不都跟以前一样吗？”
他说的不无道理，可林檬却苦笑说：“可你知道吗？我有10-46%的机率会发病，你难道就不怕？你不嫌弃有我这样的姐姐吗？”
林故不自觉地侧头看她，只见她
眉眼舒缓，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对未来巨大的恐惧和茫然。
他沉吟半响，坚定地说：“姐，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你很好。”
就算林檬再度发作，她也是他的姐姐。
当年在他闯下无数祸端，连父亲都已经放弃自己的时候，只有这个与自己只有一半血缘的姐姐不放弃自己，义无反顾地替他收拾烂摊子，费尽心思只想要他好。
他怎么可能会嫌弃她？
话音一落，林檬眸色暗了暗，却没说话了。
四年前她患的是重度忧郁症，并非母亲所遗传下来的精神病。可她身上就像是绑着一颗□□一样，不知何时，何地，随时都会爆发。不仅会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甚至还会连累他人，把周遭所有的人的生活给搅得一塌糊涂，支离破碎。
而那个他人极有可能是温霆江……
林故的思绪却不在这里。
他专注地开车，林檬的话仍不绝于耳，他沉吟良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姐，你真的跟温哥……没离？”其实除了震惊她姐家族的遗传病，令他更为出乎意料的是这事儿。
“嗯，怎么了？”
林故心下一个咯噔，对这事抵触得厉害，却掩饰过去敷衍道：“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为你开心。”
……
林故搀扶着她到医院，林檬走路一瘸一拐的，心想着自己最近怎么这么倒霉。
三天两头就往医院奔。
季东拆开她的止血带，一番检查后，对林檬笑道：“小事，不过伤口有点深，需要缝针。”
林檬坐在治疗台上，看着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脸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小事还需要缝针吗？
她顿时有点头疼，早知道季东是替她治疗的医生，她就不来了。
季东睨了林故一眼，随口问道：“是弟弟吧？出去等着吧，我要开始了。”
林故却站在原地不动，“为什么啊？我想陪着我姐。”
季东横了他一眼，语气有点沉，“现在这里谁才是医生？出去。”
林故也是冲动易怒的性格，见季东这样，张嘴就要回骂，林檬赶紧眼疾手快地推了他一把，“你先出去等着，我自己没问题，正好你给妈妈打个电话报备一声，免得她担心。”
看他不动，她又忍不住推了推他，“走吧，去外面等一会。”季东本来就看不顺眼他，林檬怕惹怒他，便赶紧催促林故道
林故还欲说什么，护士就将他请了出去，“家属请先出去吧，医生要开始治疗了。”然后伸手就把白帘子利落地拉上。
季东冷着脸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缝合线和定针器，开门见山地道：“我果然真没猜错，那家伙果然没狠下心跟你离。”
林檬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她心想果然如此，他把林故支开，可能就是想对自己说什么。
可是她还有些疑惑，“季师兄，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他嗤笑，“小柠檬，你就别装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才会这么有把握地回来纠缠他吗？在我面前你何必还要演这一套，你不嫌累，我都替你觉得累。”
林檬一僵，原来在别人眼里她就是算计好的……
可是一开始她是真的不知道。
“季师兄，我是真的不知道。”她虽然知道这样说就像是为自己辩解，但她还是忍不住解释道：“我当时是真的以为温霆江不要我了。”
季东果然没信，只是嗤笑一声，然后继续侃侃而谈道：“我之前就觉得他不现实，要是你一直不回来，那他岂不是要等一辈子，可是没想到他还真的等到了……”然后突然抬头问：“如果我不给你打麻药，你会怎样？”
林檬闻言一怔，顿时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季东看到她一脸惊恐的表情，顿时被逗得笑了出来，然后说：“开玩笑的。”伸手接过护士递过来的麻药，手法醇熟地给她注射，然后就开始帮她伤口缝合。
“虽然我看不顺眼你，不过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他看了她一眼，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林檬的小心思被看穿，刚刚她真是有点愣住，可想想又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若不是自己心虚在先，怎么会相信季东真的可能那么做？
那怕是一秒也好。
就在她思绪纷杂地当儿，兜里的手机骤然响起，她看了眼季东，又看是温霆江打来的电话，只好接起。
“喂，我听方婶说你出去了，现在在哪里？”
林檬本想瞒着他，可季东却像似故意发出大动静让护士帮他拿东西，拜他所赐，林檬的所在位置瞬间就曝露了。”
林檬无奈，只能回答道：“我在医院……”
哪里一听，默了半响后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医院？出什么事了？”
林檬沉吟了半响，哪里又不放心地催促了一声，她才轻声说：“就只是磕到了一下，没事，林故陪着我呢。”
季东把线扯得直直的，唇边却扯起一个莫测的笑。
林檬随随便便敷衍了几声，就飞地快收了线，面无表情地看季东给她缝合。
只是抓着治疗台的指节隐隐发白，出卖了她忐忑不安的情绪，她对血淋淋的画面还是有点抵触……
眼睁睁地看着季东给自己缝了四针，季东迅速地收尾，把伤口处理干净。
护士去拉开帘子，林檬抬头正背对着他，除下手套的季东，说：“季师兄，谢谢。”
他像是始料未及地回身看了她一眼，：“你别跟我说谢谢二字，我受不起。”然后微微低头，继续脱手套，说:“没有人承受得起。”
“……”
林檬沉默下来，不敢再说什么。
心里五味杂陈地被打完电话的林故搀扶出去，正在等着领药的时候，就见温霆江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向他们大步走来。
林檬心头一跳，林故却是脸色一僵。
温霆江一眼就瞧见林檬异常发白的脸，大掌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脸，“怎么脸白成这样？”然后看了一眼她包扎好的伤口，皱眉道：“是不是缝针了？还说没什么事？”
林檬把脸靠在他温热的掌心里，一直悬着的心有些稍稍放下。
温霆江以为她只是累了，摸摸她的脸，淡淡说：“缝了多少针？伤口小心养着就没事了，别担心。”
林故有些僵硬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温哥。”
温霆江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林故，只是微一颔首，没说什么。
林檬见温霆江都来了，便对林故交代道：“阿故，既然这样你先回去吧，我没什么事了，你顺便回去看看……爸他怎么样了。”
正说着的时候，感觉到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不得不抬头望过去。
温霆江只是沉静地看着她，眼底眸色带着一丝探究。
林檬想起自己还没跟他说，便轻声说：“我中午回了家里一趟，把……咱俩的事儿都跟他们说了，我爸就是一时接受不了反应有点过激。不过我总不能让你替我背黑锅吧？”
温霆江像是有点始料未及，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做事这么草率？”
其实这事情他是想自己处理好后再带林檬回去的，可最近公司的事儿真的太多，他忙得焦头烂额，一时暂且搁置，却没想到林檬会一声不响地跑回去坦白一切。
林楚的性格他清楚，再看看现在的情形，他便心疼起林檬。
这个傻姑娘。
林故一听，却觉得温霆江的话大有歧义，顿时没好气地说：“什么草率不草率，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姐要受这样的罪？要你装什么好心替我姐顶包……”
制止他的却是林檬，一脸愠色地喝止他，“阿故，不要对你姐夫这样说话。”
温霆江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没事儿，的确是我语气不好，我道歉。”
林故仍是一脸倔强地瞪视着他。
温霆江一眼就看出林故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反感，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平静地对他说：“从前发生发生过什么，我们都当做翻过那篇，别再提了。”
林故却心想，这篇翻得过去吗？
他继续淡漠地说：“以后我会跟你姐姐好好过，等最近事情忙完，我就带她回去拜访二老，还请你多照顾两位老人家的心情，别让你姐姐太担心。”
这还是温霆江头一回对林故说了这么多的话，可他说了什么，却让林檬有些怔忪失神。
温霆江侧对着林梦，她看不真切，但与他面对面的林故却看清了他眼底无声、沉重的警告。
林故突然觉得，在温霆江强大气场前，他的一举一动像是无所遁形，他心中所想的更是让自己无地自容。
林故唯一沉吟，便很识时务地道：“好，我知道了。”
“那就好。”看到林故读懂了他话里的含义，他满意地颔首。
“那姐，我先走了。”
经历了跟温霆江的短暂交锋，林故只觉得自己像是快要虚脱了似的，跟他们道别后就匆匆离开了。
他思绪纷杂地走出医院。
这下可好了，他姐没离婚，他就得时不时面对温霆江。
想到自己多年前犯下的混事，林故想想都觉得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