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顾阳反问。
夏晴惊呆了：“不会吧！你这……你的气量也太小了！”
“我就这气量。”顾阳说完，赌气似的往外快步走。
“喂，喂！”这里毕竟是公众地方，夏晴说话不便太大声，只能小声地叫着他，一面小跑地跟在他后头。
顾阳人高腿长，怎么会被轻易追上，没走多久，两人的距离就越来越远。夏晴一面想追，一面又担心给人发现，蹑手蹑脚活像是来做贼的。她忽然觉得这样神经兮兮跟个傻瓜一样，实在太不符合自己的形象。这么一想，就停下脚步，索性不走了。她想看看那小子什么时候别过这根筋来，知道自己这飞醋吃得多么荒唐。
本来以夏晴对顾阳的了解，她觉得他一定会在发现自己不在后再折返回来，可在原地等了几分钟，又探头张望了半天，走廊的尽头竟一点人影都不见。
这条通道通往大厦的后门，本来就甚少有人出入。夏晴抑制不住好奇，一步步沿着循着顾阳离开的方向前行，奇怪的是，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再下去就快到货运电梯的大堂了，眼看出了后门就是外面的街道，他应该不会就这么出去才对。
夏晴环视了一圈，见到有道逃生楼梯的门，好奇地走过去推开，就见里面黑魆魆的什么也没有，正想把门关上退出来，猛地就被人一把拽了过去。
她一头撞到个宽广的胸膛上，那怀抱和气息都分外熟悉，于是没有反抗，就任凭对方抱着。
“这么没有戒心，遇到坏人怎么办？”顾阳的声音听来有些不满。
“你又不是坏人。”夏晴抬头，笑嘻嘻地从他怀中轻轻挣开。
“刚才那个呢？”
“你果然是在吃醋。”夏晴一脸不可思议，“刚才的弟弟看上去比你还小好不好，他有没有20？拜托我又不是嫩草专业户，相差这么大啃不动的啦。”
顾阳其实不太喜欢她动不动就提这个，虽说他们也差了将近5岁，可在他心里年龄根本不重要。倒是夏晴，虽然看上去已经接受了这个差异，实际上对于自己的年纪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些在意，时不时就会在他面前摆出前辈的架子，又常常会祭出年龄的笑话来自嘲。顾阳明白，这是因为自己还没给够她安全感，让她还没法完全放下这方面的顾忌。
夏晴看出来他也在介意这个话题，故意开玩笑地说：“好啦，说真的，我是觉得他长得很眼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看过，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不信？”
顾阳摇摇头。
“我可不是颜控。”夏晴信誓旦旦。
况且，刚才的男生虽然好看，在她心目中也及不上顾阳的一半。
顾阳很勉强地牵了牵嘴角，表情明显在说“这个借口更加糟糕”。
夏晴觉得自己很冤枉：“骗你是条狗！再说刚才是他跟我搭话，又不是我主动去搭讪的，你要吃醋也得分清对象吧。”
顾阳只得苦笑：“喂，你要变单身狗，惩罚的也是我吧。”
夏晴知道他不生气了，便问：“你怎么出来了？复试不是还没有结束吗？难道……”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顾阳拿手指弹了弹夏晴腰上别的选手号码牌，略带戏谑地说，“早知道夏老师也有明星梦，之前在剧组里客串个角色不就好了，何必这么辛苦开排队参加什么选拔。”
夏晴知道他在笑自己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你知道我根本不想演戏……倒是你，看上去愁眉苦脸的，是为了刚才那个被你骂哭的女高中生？”
顾阳叹了口气。他会中途休息的确是听了其他评审的劝告，大家觉得他反应过激，让他出来平复情绪，他知道这是同事们的好意，便没再坚持。
“我看到了，也许你的苦心等以后那孩子冷静下来，会渐渐明白的。这种选秀就像沙里淘金，初试和复试都是走一个过场，你看，在里面只有你一个最认真，其他评审无聊得都快睡着了。”
顾阳摇摇头：“我没法只走个过场。”
“看见他们，让你想起了自己？”
“是的，当年我参加选秀，也是两眼一抹黑。加上最后得奖被公司挑中的，我前后参加了六个比赛，前五个最高也只冲到了地区决赛，当时想听评委多点评两句都不行，节目录制有时限，认真分析表演的话没有爆点，不会被剪出来，所以评委都懒得说。我从头到尾只听见他们叫我笑，不知道自己唱抒情歌不讨好。”
夏晴点点头，耐心地听他说下去。
“当年的节目一半靠表演，一半靠故事，每个人上台都要哭，从祖宗十八代开始一点点掀祖坟。我不肯，只把学校运动队的事情拿来说，他们就在我身上扣个运动少年的帽子包装成校草的样子，跌跌撞撞走到地区决赛，还是被淘汰了。”
“嗯，你不想让晓音和爷爷奶奶被曝光，不想让媒体伤害他们，是不是？”
顾阳点头：“而且，我真的不觉得自己惨。”
“是啊，有这样的家人很幸福。”夏晴慢慢圈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怀里，悠悠地说，“他们那么爱你。”
顾阳把她搂得紧了些，很明白她说这些话是什么心情。
有些事情是生来注定，你无法改变自己的原生家庭，哪怕后天努力可以带来地位与财富，可是家庭的温暖，却不是这些东西所能够弥补的。
“后来呢，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在第六个比赛里拿到大奖了？”
顾阳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在第五个比赛被淘汰的那个晚上，我实在忍不住，在评委点评完毕后拿起话筒主动要求他们给一点专业的意见。因为我觉得自己唱得很好，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淘汰，实在很不甘心。”
“是有什么黑幕吗？”
顾阳微微一哂：“当时我也这么想，所以我不但在心里怀疑，还胆大包天地直接质问了他们。”
夏晴噗嗤一笑：“像你。”
她想象着顾阳一脸忿忿地在舞台上大声质问黑幕，简直就是当面拆编导和评委的台，果然青春无敌，那时候的他可比现在要傻缺得多。
“呵，现在想想，电视台没有因此封杀我，真是谢天谢地。”顾阳回首往事，也忍不住要自嘲一番，“当时年少轻狂，真以为自己唱功了得，听了评委的分析，才知道我是个野路子，歌唱根本还不算入行。别的选手都是经过专业声乐培训的，他们的唱腔气息当时我连门道都听不出来。我只觉得自己在卡拉OK里唱得好听，到了现场演出的时候，原来自己不知道自己状况百出。我上台会紧张，所以不知道自己对着现场的伴奏会抢拍，每一下换气都像大喘气，在这些专家们的耳朵里听起来就是车祸现场。亏我还好意思在哪里大言不惭地怀疑他们黑幕，要是换做现在的我坐在台下，真恨不得一耳光扇死自己。”
“其实现在的你也不会啦，你看你刚才对那些来选拔的，不是也很耐心很温柔吗？”
刚才顾阳的态度真的让夏晴刮目相看，从前她只看见他的拼命和努力，今天见到了他对待有同样梦想的人，那份温柔的支持和鼓励。
她总觉得，能有力量照耀别人的人才是真正的强大。顾阳远不止他自谦的那样，他会珍惜自己爱的人，会体贴弱者，也会包容和接受质疑，会反省自己的不足。诚然他并不完美，但他一直在完善自己，总有一天，他会成为那个最强大的王者。
“是吗？”顾阳将信将疑地低头看她，“你觉得我刚才很温柔？”
夏晴脸红起来：“我说你能不能谦虚一点？”
顾阳得意地微笑了一下，若有所思：“我以为我表现得很霸道呢。当年把我骂醒的那个评委，就一点也不留情面，把我说得毫无尊严，才让我正视了自己，在下一次比赛选择了与律动结合的舞曲，最后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路线。”
“所以你这是在模仿人家么？难道你喜欢受虐，非要骂得你狗血淋头才开心？唔，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夏晴想起来，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自己对他说话也是很不客气的。也许顾阳真的比较喜欢对自己疾言厉色的人，可这算什么喜好，抖M吗？
“不不不，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你清醒一点，快回来，快回来。”顾阳见她陷入沉思，好像明白了她的思绪飞到了什么离奇古怪的地方中去。
夏晴摇头晃脑：“对不起，已经飞远了。”
她的脑海中，已经生动地出现了顾阳头戴颈链，被拴着走的画面。以前不知道还不要紧，现在脑洞大开这么一想，竟然还觉得有点小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