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堂铺。
路上，我把这事情和二姐粗略地讲了一下。
“还有这种事情？”二姐听完，很是惊奇。
我慎重地点头，说：“恩！”
二姐也嗤出声来，十分厌弃地道了一声：“如此看来，这个孙掌柜，当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这事情，和他有关系的话，这人，也真不怕遭了报应。”
我说：“要是这件事情，真的和那孙掌柜有关联，就我这么耿直的一个人，肯定不能放过他。”
“你的想法是好的，”二姐却说，“但是你道行太浅，还敌不过他。”
我不以为然道：“我不怕他。”
此刻，二姐依旧是只花狸猫的模样，走在墙头优雅地踱着步子。
你说我一个大活人，走在大街上，时不时抬头跟墙沿上走着的一只猫说话，这场景有点违和——虽然现在天黑，没什么人看见，我还是感觉不如二姐变成人形的模样好。
这样说起话来太别扭。
我又征求二姐意见：“二姐，你就不能变回来？”
二姐自顾地走在墙头，说：“不用，我懒得变。”
我只得撇撇嘴，十几分钟的功夫，和二姐一道走到李晓雪家住的小区旁边，然后绕个弯子，横穿过去，就能看到那片招鬼的空地。
几天不来，这地方栽着的那排大柳树依旧茂盛，柳树条随风飘扬。
我心中感慨万千。
上次来，我没什么底气，被这些鬼吓得不轻，但是现在，世道变了，我成阴阳先生了，于是这走起路来那也是趾高气昂，穿过这排大柳树，挥手甩开柳树条，我迈着大步走进去。
二姐问我：“你可知道为什么这种地方都是柳树？”
这还有什么讲究？
我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想也不想就猜出来，说：“好看，好养活呗！”
“好歹你也是个阴阳先生，算是通灵修道的人了，连这点都不知道。”二姐跟我解释道：“槐柳属阴，最容易禁锢阴气。”
我恍然大悟：“怨不得这地方这么招鬼！”
前面就有一圈子鬼。
我大大咧咧走过去，往他们中间一站，所有的鬼都看我。
他们齐刷刷地打量着我和二姐，先是抽口气：“居然是个大妖怪！”然后看向我，他们仔细打量一阵，顿时被我的气势吓住，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我掐腰望向这群鬼的反应，顿时乐了，上次来，这些鬼远远地盯上我，我这会当了阴阳先生，果然是气势顿时上来了，不一般！
二姐在后面远远地看我：“你傻笑什么？”
我说：“二姐，你看我现在这气势……”
“什么气势？”二姐说：“下次走路，别蒙着头走，你看着点路。”
我奇怪道：“怎么？”
这当，一个鬼从我身旁过去，停下脚看我一会，好心跟我道：“那边路面不干净，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他笑呵呵地跟我说：“你踩到狗屎了！”
我说呢！
低头看看脚下，我大骂一声：“晦气！”
在那边石头上蹭干净鞋，我走回来，跟着二姐又往前面挪了挪，眼睛一眯，又见到我第一次来，卖花的老大爷。
老大爷蹲地上，还守着那两盆花，正拿着茶壶咕嘟咕嘟地灌水，挺悠闲。
我蹲过去，跟他打个招呼道：“卖花的老大爷！”
老大爷头一偏，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认出我来，嘴角咧了咧：“小伙子，什么事啊？”
我盯着滚在地上跟我说话的脑袋，有点不舒服，帮他捡起来，给老头送回去，然后乐呵呵地问他：“大爷，我打听点事。”
老头把头放在花盆上，脑袋张着嘴问：“打听什么啊？”
“前一阵，这里是不是来了个男鬼，男鬼还带着个小孩。”我比划道：“那男鬼，大概这么高，小女孩穿个红裙子。”
老头说：“好像……没见过！”
我说：“真没见过？”
“没见过。”老头道。
既然卖花的大爷不知道，我只得站起身，打算再找别的鬼问问，刚站起身，有个鬼贼眉鼠眼的往这看，凑过来小声问我：“你找鬼？是个男鬼领个小鬼？”
我连忙点头：“对！”
“我知道！”这鬼说。
“你知道？”我乐道：“那你快给我讲讲！”
这个鬼表情不自然地变化一下，两只手搓一下，有些为难道：“这个吧，不太好说……哎呀，这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哦。
他要钱！
应该的，应该的！
我看明白了，当即掏掏兜，翻出兜里零钱来瞅一眼，然后皱起眉头来，这出门在外的，我身上可没揣纸钱的习惯。
这个鬼盯我看一阵，见我迟迟没动静，又说：“这个……”
“呵呵呵……”我把兜里纸巾递给他：“那啥，我今天没带纸钱，先给你包纸巾吧，你先把这事情跟我讲讲。”
“我要这个干什么？”这鬼道：“没钱？没钱谁伺候你，那我不说了！”然后转身就走。
我拉住他：“大兄弟，先欠着！”
这鬼翻个白眼：“傻子才信打白条的呢！”
我说：“我这真有急事！你先跟我说说呗，大家讲讲道理，我又不能骗你，一把破纸钱，我又不能不认账，我图你什么啊！”我怕他不信我，于是又提及一下自己身份道：“我是阴阳先生，信誉保证！”
“阴阳先生？”
这鬼道：“那我更不信你了！上一次，就那个收破烂的胡老头，你知道不？他还跟我说他是阴阳先生来着，他说我给他捡矿泉水瓶子，他给我烧纸钱，结果我到现在什么没看着！”
师叔公那个贼老头，怎么能跟我比？
我说：“我跟他不一样！”
“你不用想坑我！”这个鬼扭头就走，边走边骂道：“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仗着会点玄术，欺负鬼，还忽悠我们。”
眼看这鬼要走，我心里急了，连忙又喊他：“我真不忽悠你！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这鬼狐疑地看我，反问我：“讲道理能当饭吃？”
我被他这话噎一下。
仔细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他这话挺有谱，于是我就不跟他讲道理了，直接把这个鬼拉到一边，揍了他一顿。
我乐呵呵地又问他：“你现在，还信我不？”
他的态度立马有了转变：“信！”
我不耐烦道：“那你快给我讲讲。”
“你问那个男鬼和小鬼的事情啊……”这个鬼想了一下，小声跟我道：“那个男鬼，他死了！”
我说：“死了？”
这鬼点点头，不像是骗我。
我奇怪道：“不是已经死了，都变成鬼了吗？”
二姐接话道：“那不一样，死了变成鬼，还能去地府投胎，如果变成鬼，魂飞魄散，那就是真的消失了，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死了一遍！
我拉着这个鬼，急道：“他怎么死的？”
“恩，这个嘛……”这鬼谨慎地望望四周，然后才小心翼翼跟我道：“前些天，那个男鬼，被孙掌柜抓走了，孙掌柜这人，你可能不了解，他这人可坏，比收破烂的胡老头都坏！你说，被他抓走了，那能有好下场吗？！”
这事情还真和孙掌柜有关系！
我说：“孙掌柜为什么抓他？”
“这我不知道，但是他们是横死的，好像死得不明不白的。”这鬼小声跟我讲：“那小鬼身上怨气那就是这么来的，横死肯定心不甘啊，你说这……”
我催他道：“挑重点说，要不我揍你！”
“我猜是害他们死的人，被他们缠上了！”这个鬼连忙道：“然后那人找了孙掌柜，于是孙掌柜就抓了他们！”
我想了想，然后看向二姐。
二姐道：“这样的话，如果只留下那个小鬼，这样有些说不通。”
“确实说不通。”我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孙掌柜肯定知道，他这么阴毒，心眼都坏透了，看人都是坏的，做事情肯定不能这么善良。”
“我也看不明白，如果是那贼狐狸在这里，她心眼多，肯定是琢磨出什么来。”
二姐刚说完，大姐的声音忽然道：“这姓孙的，倒是好歹毒。”
我们回过头。
大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过来，这时候就抿嘴站我们身后。
二姐瞪大眼睛，惊奇道：“你这贼狐狸，不是追那小鬼去了？”
大姐说：“我追到了这里。”
二姐又问：“你听出什么来了？”
“这孙掌柜，怕是找了李晓雪二叔做替死鬼，一石二鸟。”大姐皱眉分析道：“明天，你再去问问她二叔，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她二叔既然是个生意人，在生意场上得罪人的事情，怕是少不了。”
大姐这么一讲，我顿时如梦初醒：“这姓孙的，居然做的是这种买卖！”
二姐在一旁听着没吱声，只是用猫爪子蹭了蹭脸颊。
她蹭两下，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二姐变得花狸猫忽然蹦了个高，“喵”地嘶叫一声，爪子立起来，身子弓起，身上炸了毛。
我吓了一跳：“二姐？”
大姐说：“有东西！”
说着话，大姐扭头看向远处，我也跟着看过去，然后就看到四五股黑气窜了过来，被大姐挥手挡开，眼睛一眯道：“是那姓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