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你跑出来胡闹，家里人不担心？”
马文雅撇起嘴：“我爸忙着呢，他哪有时间管我？”说完，她又一脸无所谓的神情道：“他不让我学这个，也不让我下山玩，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的，要送我去读书，我不喜欢去啊，就偷了他的书自己溜出来。”
我皱起眉头，批评她道：“你还真是个熊孩子！”
“拜托，我不是小孩！”她说，“我会阴阳术，道行还比你高！”
我说：“这个不论道行，这个要论资历、论辈分！”顿一下，我言传身教道：“我跟你说啊，要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敢这么胡闹，我爸非得把我揍水沟里不行。”
马文雅虚着眼睛看我，嗤一声道:“哎呀，我爸岁数太大，和我有代沟！”她加重语气问我：“代沟，你懂吗？而且，他也管不住我，我就算当着他面跑出来，他也追不上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俨然翘起嘴巴，还挺得意。
我唏嘘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啊！
我又说：“你爸管不了你，你妈总不会放着你出来瞎跑胡闹吧？”
“我妈……”
她听到这话，眨了两下眼睛，脸上神色忽地一闪，有些黯然道：“我都没见过她，连她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她更不会管我了……”
我噎一下，连忙岔开这话道：“你现在每天在外面，那多不好！”
她听完，脸上黯然神色一扫而去，又很是不屑道：“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挺好，你不用想劝我回去。”说完，她又打听起我来：“哎？你也是阴阳世家？”
我说：“那可不！”
她问我：“你是哪一门的啊？”
我说：“陈家阴阳，我爷爷是陈景玄，我还有个师叔公，叫胡清莲，他很厉害，在北河市收破烂，你不知道吧？”
她眨巴眨巴眼睛，嘀咕一声：“你也是陈家阴阳？陈景玄、胡清莲，这两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
她回味一下，忽然偏回头，道一声：“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我要继续捉鬼去了。”
说完，她不再去理会我，头也不回地直接走出去，站在门口张望一下，转身离去。
马屁精说：“她这是？”
我把头扭到一旁，跟马屁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听说，离着我那时候差远了。”
马屁精撇撇嘴，忽然又道：“唉？她好像又回来了！”
我听得一皱眉，抬头看向门口。
门外多了个人影。
马屁精仔细看一阵，又说：“好像不是她！”
我盯着门外看过去。
有个人影此刻站在斜对面孙掌柜的铺子门口，但是孙掌柜的铺子早就关了门，那人等了一阵见没有回应，又回身看向我这铺子里。
那人犹豫一下，抬脚走过来。
这也是个女的。
但明显不是马文雅，那丫头穿个粉红色的袍子，有模有样地遮住自己，眼下这人，虽说也是一身粉色，但不是袍子，料色也明显不那么鲜艳，她是穿个长裙，头发盘起来，和电视里古装片里的女人似的。
她走路的时候无声无息的，看不到脚底。
原来是个鬼。
她进了我这店铺，马屁精也看出来她是个鬼，连忙凑过去招呼道：“你要点啥啊？——我们店里寿衣、草人纸马都有，还有纸钱！”
这女人摇摇头。
她什么也不买，只是指着对面孙掌柜的铺子问马屁精：“对面那家店铺，没有人吗？”
马屁精说：“对面？”
我抬头瞄这女人一眼，直截了当道：“对面已经关门大吉了。”
“关门了？”她奇道。
我说：“恩，关门很久了。”
她闻言皱起眉头，思量一会，像是满怀心事，又向我打听道：“什么时候开门？”
“不开了。”我说。
她又问：“为什么？”
“恩……对面铺子的孙掌柜……”我说，“早些天的时候，他被煞气蚀了心脉，现在估计已经埋土里去了吧。”
女人瞪大眼睛，好像不相信似的，又问一声：“当真不开了？”
这还有假？
我懒洋洋地道一声：“他人都没了，他还拿什么开？开鬼店啊？”
“哦……”
女人听闻此话，好像挺失落，没再多说什么，一言不发的走出门口，没了踪迹。
马屁精好奇道：“怎么是找孙掌柜的？”
“孙掌柜的回头客？”我猜测一声，又说，“管他呢，爱谁谁。”
傻鬼站在一旁看半天，这时候忽然嘟着嘴跟我道：“二老板，我见过她！”
我说：“她是谁啊？”
傻鬼冲我呲牙笑道：“我不知道！”然后又咬着手指头回想道：“我不认识她，但是我以前看见她来找过掌柜的，她还跟掌柜的说话来着……”
我说：“说什么了？”
傻鬼皱着眉头，一脸严肃道：“我想想……”
傻鬼这一想，就想了半个钟头，我见他八成是想不出什么来，对这个女人也没什么值得好奇的地方，我不再去打听这茬，站在门口吹风。
在门口站几分钟，二姐拎着买的东西走回来。
见二姐回来，我问她：“大姐没和你一起回来？”
二姐懒洋洋道：“那贼狐狸？她就没跟我在一起。”然后抬头看看天，二姐又道：“已经这个时候了，她已经自己回去了吧……”说着话，二姐把手里东西分开，递给我道：“你把这些东西，给我拿回去收好了。”
我听二姐这么说，也不打算在这里等着了，打个招呼，拎起二姐的东西往回走。
夜已深。
路上已经淅淅沥沥地没有多少人。
我沿着路边，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一个鬼忽然急匆匆地从我身旁闪过去，撞了我一下——他突然拐着弯跑出来，我没防备，于是被他撞一下，脚下不稳，直接摔在地上。
这鬼回头看我一眼：“呦！陈先生啊！”
我站起身道：“大半夜的，你跑什么呢？”
这个鬼冲我苦笑一下，刚要说话，眼睛忽然瞪得老大，一下子躲在我身后，喊一声：“陈先生，有人追我啊！”
“谁追你？”我说，“你一个鬼，他吃饱撑的去追你？”
他咽口吐沫，语气惊恐道：“是一个女的！”
我说：“女的？”
他点点头，连忙又说：“陈先生，你得救我啊，我们刚才一群鬼站在那边聊天呢，谁知道忽然就跑过来一个女的，二话不说，拿起符把我们都要收了！我们都是好鬼啊，平常日的时候遵纪守法，没招谁没惹谁的，那人不讲道理啊！”
我惊道：“还有这事情？”
他点着头，然后嗖一下缩在我身子后面，又说：“你看，她来了！”
我挺诧异地抬起头。
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手里捏着张黄符，一边跑一边四下看，嘴里还喊着：“小鬼，不要跑！”
呦？
这不是刚才那个丫头片子嘛……
就是她撵得这只鬼满大街跑？
我看得一皱眉，连忙隔着老远喊她一声道：“嘿！小丫头片子！”
马文雅从我身旁跑过去，不搭理我。
我又说：“嘿！那个小姑娘，叫马文雅的那个，平胸的那个，不用看了，就是你！你先别跑！”
马文雅停住脚，扭头看我一眼：“你说谁平胸？”
我笑呵呵冲她挥挥手：“不用看了，这里没外人，我就是说你！”
马文雅瞪着我看一眼，这当走过来，又盯着绕着圈盯着我身后看，出声问我：“你刚才，什么看见有个鬼跑过去？”
这个鬼在我身后哆嗦一下。
我说：“没看到！”然后问她：“大半夜的，你瞎跑什么呢？”
马文雅盯着我看一阵，扬了扬手上的符纸，跟我道：“这地方有鬼，我抓鬼啊！”
“抓鬼？”
我心下一想，顿时明白过来，于是掐着腰看她道：“三更半夜的，你抓个什么鬼？现在世道太平，又没有鬼出来害人，街面上走的都是好鬼，你抓他们干嘛？”
马文雅皱着眉头道：“抓鬼就是抓鬼，这个分什么好坏？”
小丫头片子，一看就没经验，瞎抓！
我一伸手，把她手上掐着的那几张符纸夺过来，然后当着她面，手一抖，把里面的鬼都放出来。
马文雅瞪大眼睛道：“喂！你干嘛啊？”
我说：“你真胡闹！”
“鬼是随便抓的吗？你是个鬼就抓的话，天底下那么多鬼，你抓得完嘛？赶紧放了，人家遵纪守法的好鬼，你不能乱抓！”
这几个鬼被我放出来，感激地看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跑了。
马文雅看到一跺脚，还想追过去，被我一把拽住：“得！得！得！别抓了，你再随便乱抓鬼，如果地府下来做鬼口普及调查，发现这里的鬼都失踪了，当心鬼差把你抓起来。”
马文雅道：“我帮地府抓鬼，鬼差抓我干什么？”
我说：“你要抓的话，你去抓那些害人的厉鬼，你和普通的小野鬼较个什么劲？”
马文雅盯着我看一阵，一脸怀疑神色。
我还想再批评教育一下她，还没说话，这当大姐笑盈盈地从后面走过来，远远地喊我一声：“陈一二，你在这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