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元旦，农历新年便越来越近，陈多多也因为即将到来的相亲而烦躁了起来。
这天刚吃完晚餐，她就接到爸爸的电话。
霍逸然坐在沙发上，斜着眼竖起耳朵听。
陈爸在电话那头威严地说，“几号放假？爸爸帮你约了25号和龚伯伯的儿子见面，你准备准备。”
“啊？”她惨叫一声，“你们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这不是告诉你了吗？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龚伯伯的儿子特别优秀，到时候好好表现！”他顿了顿，“这个不成还有下个！你妈和我给你安排了一周七天，每天一个！”
“怎么和上班似的？还每天一个？”陈多多开始耍赖皮，“我不去！我不想谈恋爱！”
陈爸一听更来气，“你都多大了还不想谈恋爱，你爹你妈在你这个年纪都把你生出来了你知道吗！”
又来了……她把话筒往旁边移了移。
这边陈爸还在喋喋不休，“我说你怎么就不学学你二姐，人家和你一样大，过年都要琢磨着订婚了！”
陈多多很惊讶，“啊？敏敏要订婚了？”敏敏是她二姨的女儿，和她同岁。
“是啊！”陈爸说，“据说男朋友特别有钱！”
“你女儿条件也不差啊，这不是还没碰到合适的嘛！”她有点委屈。
霍逸然刚喝下一口水，听到这句“咳咳”被呛了两下。
“谁啊？”陈爸听见声音，疑惑地问。
“啊呃，邻居家的狗在我家玩儿呢！”她随口胡诌。
“……”他额头青筋直跳。
陈爸也没深究，继续絮絮叨叨：“你看看你，从小学习好，学习好有什么用？你看人家敏敏，虽然念了个二本，现在还不是在上海过得风风光光？我看就是把你送出国，你心都野了！怎么着，没碰到合适的，你是想嫁给英国王子还是比利时亲王啊？我看你也没缺鼻子少眼的，找个差不多的先处处，比啥不强？”
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老茧了。
等到陈爸终于挂了电话，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阁下这么愁眉苦脸的，要不要我指条明路？”
“那什么里吐不出那什么。”陈多多熟练地翻白眼。
“阁下要是继续这样没有女人的样子，怕是要租个男人回家过年了。”霍逸然没好气道。
“……”她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心念一动，连忙问道：“霍老板身边有没有那种，没有女朋友的年轻男子啊？”
他眼角抽抽，“你不会是真的想租一个吧？”
她继续问，“有没有啊？就那种机灵点的，会演的，过年不用回家的，唔，最好长得好看一点，我妈比较外貌协会……”
霍逸然转转眼睛，“有。”
陈多多立即凑上去，“谁啊？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
他笑答：“我。”
“……”她嘴一瘪，“你我可租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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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多多走回房间给牛方方打电话，寻求应对之策。
“那还不容易，找个借口不去不就完了，实在不得不去的话，你就表现得特别烦人，让他看不上你。”
“……”
“我看租男友不太靠谱。都过了大半辈子了，你爸妈能看不出来？一个眼神儿就露底了！就算租，也得租本来有感情基础的，你随便租一个外面的，一是不安全，二是演得不像啊！”
她听得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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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陈多多苦苦思索如何逃脱相亲之时，一通电话把她要面临的审判提前了。这个上午她坐在客厅里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安排七七八八的事情。
“怎么了？”霍逸然举着杯子从房里出来。
“我妈生病了，阑尾炎。刚动完手术。”她病恹恹地答，“所以我请了假早几天回去看她。”
“放宽心。”他坐过去，“什么时候走？”
“今晚……”陈多多啪啪敲打着键盘，“春运票怎么这么难买啊……”
“今晚就走？”霍逸然抿了抿嘴巴，“太赶了吧？”
“没办法，我好不放心啊。”她付了款，“还好有火车票可以买，就是苦一点。”
“你坐火车要多久？”
“十二个小时。”陈多多揪着嘴，“还只能坐着，好崩溃。”
“坐着？”霍逸然惊了，“这么近还坐十二个小时？”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像你这种甜水里泡大的孩子，肯定无法想象吧。”
他立即瞪眼，“谁说我无法想象了？”
她呵呵了一下，“你还真别说，我保证你想象不了这个苦！你见识过中国春运期间的绿皮火车么？挤得能把你吓尿裤子！”
霍逸然立刻扫了一眼她的屏幕记下座位号，“我不信！我今晚就证明给你看！”
这回轮到陈多多惊了，“今晚？几个意思？你也要去坐那趟车？”
他雄赳赳地点了个头。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她摇了摇他的胳膊，“你至于跟我置这点气？为了证明你能吃苦千里迢迢跑到我老家去？”
“你管我。”他一摇一摇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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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多多晚上准备出发的时候，看见霍逸然也从房门里出来，带着那只大铝合金箱子。
她真的崩溃了，“大哥，我承认你能吃苦了行不行？你说你何必啊这是？”
他向上翻着眼，“我听出了你语气里的不服。”
陈多多怀疑地盯着他，“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是不是怀着什么别的见不得人的目的？”
他被盯得眼神闪烁：“反正下个项目是关于东部城镇基础建设的，我本来也要去东边提前熟悉一下情况。”
她脑子有点没转过来，“所以你就去我家了？”
“反正去哪个东部城镇都是一样，你还能帮我打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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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租车上陈多多还在不住地劝他：“你真的会吓死的我告诉你，坐完这一夜的火车包你去掉半条命！”
他又瞪她，“我在你心里这么没用吗？”
她只好换一条迂回的线路劝说：“其实还能坐飞机的，你可以过几天再来啊，那时候头等舱可能还有位子！”
他把头转过去不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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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北京站，霍逸然才是真的傻眼。
他发誓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人。他以为早晚高峰挤伦敦地铁已经是挑战人体极限的活动了，但伦敦地铁那么点人大概只能在火车站的茫茫人群里缩成一小绺儿。
陈多多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得意地在旁边说风凉话：“呆了吧？后悔了吧？想回去了吧？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啊！”
他咬咬牙，“我还能怕这个不成？”
她彻底没辙了，只好悄声提醒：“你把钱包手机都拿好，小偷专盯着你这种看起来人傻钱多的大高个儿！”
霍逸然一愣，“小偷？这里有小偷？”
她滴溜溜地看着他后面，用英语问：“你钱包和手机放在哪？”
他用英语回：“在裤子后面的口袋。”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的臀部被狠狠地一拍。霍逸然吃痛转头，发现陈多多的手死死捂在他的屁股上，小身板一跳挡在他身后，表情甚是凶神恶煞。
他顺着她的眼神望去，看见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子正紧贴着自己，手在他的腰部来回摸。那小偷看见她遮着口袋，狠狠瞪了她一眼，一眨眼就消失了。
“你现在知道厉害了吧！”陈多多转回头松了口气。
霍逸然看她护着自己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可爱。他邪邪地盯着她的手，“知道了，你故意吃我豆腐。”
她立即红着脸松开手，他也把屁兜里的钱包手机抽出来攥在手里。
她看见那黑色钱夹的时候却是一呆，“这不是我送你那个Margiela卡包吗？你不是很嫌弃的吗？”
他眼睛瞟着地面，“最近想随身带小一点的。”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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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好容易挤上车，他才发现刚刚那些都不算什么，现在才是真正折磨的开始。
列车里每一寸的地面空间都被占了，过道里塞满各种行李，还有一些没有座位的工人直接躺在地上睡觉。车内飘散着泡面火腿肠的味道，呛人的烟气直冲他的鼻孔。除了火车咕嘟咕嘟压过轨道的声音，还有打牌的声音，手机功放音乐的声音，小孩哭闹的声音。
陈多多找到他们的那排位子，把霍逸然往最里面一推，自己坐在外面隔开。他皱着眉坐在那个丁点大的座位上，一双长腿被压在窄窄的桌板下，十万分的不舒服。没过多久陈多多左边来了一个壮汉，一屁股又占了一大块地，霍逸然根本没地方挪脚。
他简直不敢想自己要在这里呆十二个小时。
陈多多看着他的表情，“现在上车了，你也没法后悔了。”
霍逸然调整了一下腿，“你经常坐这种车？”
“没有经常，我也不太能受得了啦……偶尔买不到票的时候只能忍着。”她回。
他盯着她，却是什么都没说。
陈多多又从包里拿出一个长长的枕头，“你把这个垫在腰后面，会舒服一点点。”
“你呢？”他问。
“我没关系的，我习惯了！”她回。
“你逞什么强。”霍逸然把枕头塞到她身后。
陈多多奸笑了一下，小声道：“还是你用吧，对男人来说腰很重要的！”
他低头看她，“对女人来说腰也很重要。”
她被那个绿幽幽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默默把枕头放在两人中间，“这样吧，一人一半！”
他没说话了，从口袋拿出一本书开始看。
陈多多好奇地移过来，“哆啦A梦那么好看呐？”
霍逸然鄙视地看她一眼，“那个我早看完了！”
“所以你现在看的是什么？美少女战士？”
他友善地把书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刚搬进你家的时候买的，还没来得及看。”
陈多多一看封皮：“anidiot”。
“靠！”她扭过头塞上耳机听起了歌。
没过多久她旁边的壮汉开始睡觉，如雷的鼾声像3D立体声一样来回环绕。她闭上眼睛调大音乐，却发现大汉开始有意无意地往她这里挤，挤着挤着就开始往她身上贴。
陈多多只好往霍逸然那边移了移。
正在看书的人一眼瞄到这边的情况，“你起来，我跟你换着坐。”
“没关系啦，反正就一晚上。”她摆手。
他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的腰把人提了起来，强迫他们换了个位子。
他往那一坐，瞬间挡住了外边那一片窸窸窣窣的动静和污浊的空气，陈多多只觉得连带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只是……她看着旁边的人，腿一定被压得很不舒服吧。
“谢谢你哦。”她小声说。
霍逸然哼了声，“我还能让你保护我么。”
陈多多咽了咽口水，所以他的意思是他现在在保护她么？
她偷偷看着正认真看书的人。他就坐在自己左边，宽大的身躯把她隔在角落里的小区域，身上的厚毛衣看起来暖暖的软软的，给了她无穷的安全感。她忽然觉得这次坐火车好像并没有那么难熬。
没过多久他放下了手里的书，轻轻阖上眼睛休息。她笑了笑，这个人除了有点幼稚之外，真的很照顾自己啊。
霍逸然受着耳朵鼻子和身体上的三重折磨，尽管闭着眼睛却根本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旁边的小人动了动，拿走了他手里的书，又抓起他的胳膊帮忙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像还把睡在他旁边的壮汉往边上推了推。随后他嗅到了她靠近的气息，一截毛绒绒的布料就绕在了自己露在外面的脖子上。
鼻尖是清甜干净的皂香，原来她怕他冷，便把自己的围巾圈在了他的脖颈。
他习惯了找各种借口诓她对自己好，但她主动给自己这样细致的温柔还是第一次。他闭着眼睛，任凭一股股暖流流遍全身，心里好像灌满了蜜一样甜。
她是喜欢自己的吧？只是她还不知道。
陈多多拉了拉衣领，也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霍逸然便转头低低地看她。她就在他手边，他们分享着同一个枕头，坐在同一节车厢里，被同一轮月光照着，他突然很感谢这趟绿皮火车，不是它他们也不会这么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他把围巾摘下来重新盖在她身上。陈多多好像已经睡着了，耳机掉了一只却浑然不知，身体也不自觉地往旁边那个暖和的地方蹭。霍逸然笑了笑，伸手绕过她的脖子，轻轻把她往自己身体上揽了揽，她便舒舒服服地窝在他臂弯里了。
他拿起那只掉出来的耳机塞进自己的耳里，一边听一边随着慢悠悠的火车看着窗外的月色和树影。悠扬的情歌飘扬在耳里，一个沙哑的男声在轻轻地唱：
“ofofyou?
s?
rfections
me,I'you?
mybeginning
Ilose,I'mwin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