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10章 2-1(1 / 0)

今日一扫连月阴雨蒙蒙的低迷,太阳仿佛挣脱了桎梏,从蹦出地平线就开始痛痛快快照耀大地,人们终于可以收了雨具,脱了厚衫,走出户外晒晒太阳补补钙,可倘若家里正在办丧事,这灿烂的天气就显得有些不应景了。

曾与今和龚一屏接过两朵小白花,默默别于左胸上,龚一屏瞭了一眼门内高悬在灵堂中央,一位年轻女子笑盈盈的黑白照片,嗤了一句:“上面笑得有多欢,下面哭得有多惨。”

曾与今用手肘捅捅她,“你安静点,仔细顺儿家的人听着。”

龚一屏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嘴巴倒是听话的闭上了,曾与今这才拉了她走进灵堂,规规矩矩的鞠了躬,献了花,然后走到亲属面前寒暄。

杨顺儿是她们护校同届毕业的同学,后又一起分配到一家医院实习工作,虽分属不同科室,也没有她俩关系来得瓷实,但到底有这两层渊源在,在旁人眼里早把她们三个姑娘算做一伙儿的,背后还戏称她们是“三剑客”。

其实杨顺儿出事前一晚,曾给曾与今打过一个电话,没啥正经内容只一个劲儿傻笑,曾与今还觉得挺奇怪,往常杨顺儿不算特别开朗的人,即使笑起来也多半温婉而含蓄,像这样没头没脑的笑真是没遇到过,问她请事假和跟家人撒谎说去旅行的事儿,她均以笑带过,搞得曾与今不知从何开口,而挂电话时却莫名的来了句:“小今儿,我羡慕你。”

曾与今压根没料到这竟是她的临终诀别,如今想起心里阵阵发酸,看着照片上头戴护士帽笑容甜美的少女,白衣天使恰悄然陨落。

杨家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再看见跟女儿一般大又是同事朋友的女娃,顿时悲从中来,尤其杨妈妈握着曾与今和龚一屏的手不放,不停呜呜的哭,曾与今便干脆揽过杨妈妈的肩膀,半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反观龚一屏则较为冷漠,神情麻木的站在一边,不吭气儿。

这时也不知道谁在外面咋呼了声,“负心汉来了。”

瞬间灵堂里的气氛骤变,鸦雀无声,就连杨妈妈的哭声都戛然而止,一帮子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四十来岁的模样,一看便知是个极聪明的人,所谓“聪明的脑袋不长毛”,于是谢顶谢得很充分,但西装革履、斯文得体,塌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眼镜,很精英范儿。

杨顺儿跟了王小军的事儿在医院早算不上什么秘密,两人打得火热期间,王小军常常接送杨顺儿上下班,杨家人则更不用说,因此在场人全部认出来者并非“负心汉”本尊,但从杨家人挡都挡不住的抵触情绪看来,多少能猜测到这人一准和王小军有关。

谢顶大叔无视众人带刺的目光,径直在遗像前停下鞠躬行礼,献上一把白色雏菊,甚至末了仰头望着杨顺儿的遗像,慨叹的长吁了口气,十足悲天悯人的样子,接着他走到杨妈妈面前,轻声细语道:“伯母,我代表王先生过来吊唁杨小姐,非常遗憾杨小姐英年早逝,希望你们节哀。”

果不其然是王小军的人。其实王小军今天不出现本就意料之中,纵使来了也唯有挨揍的份儿,但自己不能来也不能不派个人来表示表示,好赖杨顺儿是为他殉情而死的,杨家人若把事情闹大,社会舆论一施压,正义的网友一人肉,祖宗八辈儿彻底曝光昭昭日月之下……那还不如洗干净了给杨家人胖揍一顿拉倒呢。

谢顶大叔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信封,微微弯腰,客客气气的递给杨妈妈,“这是王先生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杨妈妈身子颤巍巍的发着抖,呐呐的看着白信封,半天没有出手去接,谢顶大叔十分耐心的等着,递信封的手稳稳举在半空,一点不嫌手酸。

龚一屏脑子活泛嘴巴又毒,当场嘟囔道:“打一巴掌再给俩甜枣儿,封口费么?后面几个零?”

谢顶大叔估计处理惯了这种场面,不疾不徐的说道:“这些的确是微不足道,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合理,王先生都答应。”

杨家无人吱声,似乎有些犹豫,想必姓王的前期跟他们做过“沟通”,一次性“买断”,不,应该是了断杨顺儿的事儿,毕竟牵涉骨血亲情,一时难以抉择。

龚一屏冷冷一笑,伸出手指弹了弹信封,讥诮道:“哎哟,真的什么要求都肯答应吗?怪不得人人都说,态度是决定成败的关键,王先生这么千依百顺,岂有办不成的事儿啊。”

谢顶大叔第一次正面看着龚一屏,礼貌的问:“请问这位女士是?”

“我是杨顺儿的姐姐,你又是谁呀?”龚一屏盘起手臂,小腰一挺,高了谢顶大叔半个头,居高临下睥睨他。

扶着杨妈妈的曾与今悄悄拽了拽龚一屏衣角,龚一屏自然不予理会,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说话做事直来直往惯了,而且她占着理儿,姓王的有种尽管放马过来治她。

谢顶大叔依然礼貌的回答:“敝姓李,王先生的私人律师。”

龚一屏不屑的一哼,冲天翻了个大白眼。

李律师客客气气的问她:“既然您是杨小姐的姐姐,那请问您还有什么要求呢?”

龚一屏皮笑肉不笑道:“我的要求简单得很,姓王的害死了我家妹子,要么提头来见,要么提‘头’来见,任选其一。”

李律师明显一愕,咋听之下这两个不可能办到“要么”不都一样嘛,这姑娘傻呀?

龚一屏仿佛猜中他的心思,马上解释说明:“不一样,听清楚了,前面是指他的脑瓜儿,后面是指他……”

她话没来得及说完,曾与今快速扯开她,再顺势接过信封塞到杨妈妈手里,“阿姨拿着吧,顺儿用命换来的,给你和叔叔养老。”

“疯了你呀!”龚一屏大喊,“有没有这么见钱眼开?”

换曾与今不搭理她,直接对李律师说:“除了这些,每个月还必须支付杨家二老一笔生活费,万一生病不舒服另付医疗费、营养费,直到二位百年。”

李律师压抑住喜悦,特爽快的答:“没问题。”

“签合同,上公证处公证。”

“没问题。”

“三天后签约。”

“没问题。”

李律师连连三个“没问题”,曾与今点点头,“那我们也没问题了。”

龚一屏用力推曾与今一把,“谁说没问题,你才有问题呢?你凭什么做主啊?你是杨家什么人?你是顺儿什么人?”

曾与今被推得踉踉跄跄倒退几步,差点撞到摆放鲜花祭品的桌子,她勉强稳住身子,抬手拦下龚一屏,“一屏你冷静点。”

龚一屏狠狠瞪她,指了指杨顺儿的遗像,“你俩一个样儿,贪!”

骂完一甩头,龚一屏越过众人冲出了灵堂,根本不管身后杨妈妈豁然放声痛哭,倒是李律师满脸难掩的欣喜。

曾与今本想追上去,奈何杨妈妈哭得肝肠寸断,不得不留下来陪伴,李律师佯装关心的安抚几句,然后扯回正题,“那事儿就这么定了,对吧?”

曾与今突地觉得恶心,扭开头不搭理他,李律师也不以为意,反正目的已经顺利达成,乐颠颠的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龚一屏临走前骂的那个“贪”,后面的时间里,杨家人对曾与今的态度明显没有之前来得亲厚了。曾与今不以为意,只在心底自嘲一笑,很多事情可以做得却说不得,说破了说穿了,也就不值钱了,谁不要个脸面呢?反正刚才她替杨家人豁出脸全是自愿,现在有脸没脸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比起杨家人,她更在意龚一屏,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才能消气?如果这节骨眼上巴巴的跑去找她碰一鼻子灰不说,恐怕还会被骂个狗血喷头。

曾与今瞄了一眼阳光灿烂天空,心想:暂时缓一缓吧。

回家大扫除一番接着洗了澡,见时间尚早左右也没事儿,曾与今干脆下楼,过两条街去老爸店里蹭吃喝。

曾父经营着一间名叫“白桦树”的书吧,临街一片玻璃墙,午后阳光迤逦,原木的桌椅以及原木的书架透着安静朴拙的味道,门扉开阖间咖啡香伴着刚出炉的面包香味隐约可闻,十分诱人。

龚一屏曾私下对曾与今评价道,来此消费者一多半是青春蛋疼的文艺青年,剩下一小半是装逼的二货。

曾与今明白告诉她,这话断不可当着曾父的面直说,因为文科出身的曾父一辈子都很文艺并崇尚文艺,虽不理解文艺何以“蛋疼”,却知道“装逼”和“二货”不是溢美之词,粗俗而有辱斯文,会不高兴。

曾父见女儿驾临,温润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一边转身去煮咖啡,一边习惯性的压低声音轻轻问道:“上午过得还好吧?”

曾与今拖开吧台前的椅子,慢吞吞坐下,“不好不坏,一屏生我的气,跑了。”

曾母在曾与今初二那年骤然病逝,突来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全凭父女俩相互扶持,才逐渐走出丧妻丧母的阴影,于是彼此间自然而然变得无话不谈,没有隔阂没有秘密,比起父女更似朋友。

曾父回头看女儿一眼,“要泡芙吗?吃点甜食有助改善心情。”

“那我不喝咖啡了,来杯热可可。”

曾父马上灭了咖啡壶下的酒精灯,转而去捣腾可可粉,“心情这么糟糕?”

曾与今往吧台一趴,不可闻的“嗯”了声,等热可可做好推至面前,她提不起劲儿似的拨了拨马克杯的杯把,向曾父坦言道:“顺儿的离去,我觉得自己应该负一部分责任。”

正在拿泡芙的曾父沉默片刻,“……所以,一屏为了这个生你的气?”

“不是,她气我出头替杨爸样妈收了王小军的封口费跟安家费。”

曾父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问女儿:“你是出于愧疚才这样做的吗?”

曾与今想了想,点头承认:“多多少少有点吧。”

曾父长叹口气,将散发着奶油香气泡芙递给女儿,爱莫能助道:“这样的话,你得自己想办法化解了,爸爸帮不了你。”

曾与今听了苦笑,端起热可可喝了起来,放下杯子时说道:“爸,再给我打包两份蛋包饭,待会儿我带给一屏吃。”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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