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是啊，还少了个老头子。于是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蓝家那老头有嫌疑，平日也不见他干活日日躲在茶坊里头喝茶，手里头油水极多也不知是从哪儿捞出来的。”
“潘家那老头子也有问题，你想啊，他就这么一个孤寡老人，日日吃肉喝酒，又不见他有几个铺子开几间小饭馆，这银子的出处必然是不可告人的。”
“不对，我看啊，就是王家那傻婆子的娘家那二傻子的儿子的妻子的二叔公。这老头前个儿搬到咱们这儿，人嘛邋遢极了，还老色迷迷地看人，有几回我看见他兜里头有好几块白银子，可不咱们手里那堆黄不黄白不白的小银子。差爷，你与我走，你将他拿下来，准能问出一些蛛丝马迹。”
黑汉子听完又乐了，他随手指着一妇人，“你给差爷带路。”
他身后的凤家两口子可不干了，死劲地哭嚎着。壮汉子嫌烦，用两块布堵住了两人的嘴巴，还顺便把失魂落魄的窦老妈子也堵住了她那张嘴。
一行人又是浩浩荡荡地往前行。
被黑汉子挑出来的妇人旁人都管她家周婆子。周婆子认为有嫌弃的那老头子就住在她家隔壁。
这老头子正是那谁，谁家的二叔公。周婆子不欢喜这老头，觉得他吧，有些古里古怪的。人嘛，上了年纪特别容易厌恶那些性情古怪的人。因为这种你永远也猜不透他心里头想什么，万一，若万一，他起了坏念头，可不是把自己个儿一家子给害惨了。
因此，周婆子盯着老头子盯得特别紧。昨个儿她见老头子买了一只鸡还拎着一坛酒，今个儿又见这老头不咋么地就钻进窦老妈子家里头蹲在地上偷瞄。
对，偷瞄。周婆子记得很清楚，是偷瞄。他先是偷瞄前头来的那个公子哥儿，后头他又偷瞄后面来的那个公子哥儿。等两个公子哥儿跑进了衙门里头，这老头子也跟着跑进了衙门。
等差爷把两个公子哥儿抓了进去，这老头子还在一旁偷笑。不对头，不对头。周婆子这般想着，于是她殷勤地朝黑汉子献媚，“今个儿可真是辛苦差爷您了，为了咱们这帮子百姓差爷您可是觉都没睡。”
黑汉子答着：“这是差爷的行当，没这行当差爷也没法子给屋里头的婆娘交待。”
“差爷，您是哪儿人啊？”周婆子边走边朝黑汉子打听。
黑汉子没说话，他身后拖着窦老妈子的壮汉子怒喝着周婆子：“给差爷带路。别乱七八糟地乱打听，莫非你也想进衙门睡上一晚。”
“不，不。”周婆子连连摆手，她不敢再问，规规矩矩地将差爷带入隔壁那老头子得大门外。
这住在周婆子隔壁的老头子姓任。这任老爷子嘛，不是旁人，正是这府城大商人任九。
任九是穷苦人家出身，熬了大半辈子熬出了万贯家财。虽说银子是到手了，可不知怎么地任九老是想着过去那些穷日子。
这不，他老人家索性换了副装扮，顺手挑了户人家，假扮成远房亲戚住在西陵镇。他人老像小孩子，最爱凑热闹，性子嘛，这些年又被磨得古里古怪的，越发得让隔壁的周婆子心慌。
任九知晓这周婆子怕着他，他呢，还老是凑到周婆子跟前去吓唬她。今个儿早上他跟着窦家老妈子去看了回热闹，晚上便买了一坛子黄酒对着猪蹄大口大口地啃起来，嘴里头还唱着小调子，自然也就忽略外头那些动静。
正当他喝得起劲时，有人敲门了。
任九嘀咕着：这大晚上的哪个不着调的人跑过来敲老头子的门。莫不是自家那傻儿子。这蠢货，都说了要让他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真是气死老头子了。
任九很生气，气呼呼地将门打开。还没等他回过神，黑汉子两三下将他给拿住了。
黑汉子也不多言，他前头扭着任九的身体将他拖走；后头还跟着他的两个兄弟，边打着不听话的凤家两口子边逮住窦家老妈子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巷口。
七个人大晚上在黑夜里走。
任九可不是厚道的性子，他嚷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黑汉子又打着他的脑袋，骂着他：“大晚上的你叫个啥子。等会儿进了牢里让你这老头子嚎个够。”
任九老奸巨猾，见有差役抓他又不见他们拿出衙门布告，心里约莫着有几分明了。估摸着他是被人给揪了老底，被人绑票了。
任九试探地问：“你们这帮子差爷把老头子塞哪儿？”
抱着墙壁的那汉子今个儿终于开了口，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对任九说：“老头子，听说你有些家当，不如就给差爷们孝敬孝敬，如何啊？”
果然是冲着老子来的。任九想着，但嘴里头却诉苦：“老头子就这么一个破身子，哪有几个铜板儿啊。”
黑汉子笑，“老头子，你莫装了，咱们兄弟可是知道你的底儿。”他又与凤家两口子说，“今个儿差爷们就放你们一码，毕竟这事儿你们也不是主谋。差爷给你们想个法子，你那些银子让差爷给你们运转运转，这牢狱之灾也就这么给免了。”
他又对窦老妈子说，“你这婆子呢，不是几两银子就能出来的。”
任九一听，心想：还打着幌子骗人，看来他们是不想闹出事。于是，他又朝黑汉子哭诉：“差爷，今个儿老头子买了几块肉又喝了几杯酒，没刹住将银子给花了。”
黑汉子一听立马骂着：“没银子，没银子你就死在牢里吧。”
果然是冲着老头子的银子来的。任九越发肯定了，他再与黑汉子说：“差爷，你行行好。”他从衣袖里掏出几块灰黄色的银子递给黑汉子，“老头子就这么几块银子。”
凤家两口子见状眼睛一亮，纷纷从衣袖里掏出几块银子递给身旁的差爷，“爷，俺们也只有这么多银子。”“爷，这是老妇的。”
黑汉子三人嘻笑地将手里的银子塞进荷包里，三人又拉着任九四人往前走。
凤家婆娘见了，急了，问：“差爷，老妇给了你们银子，你们咋么不放老妇回家呢？”
黑汉子三人嘻笑着不说话半拉半威吓着将任九四人拉进一间破庙里头。
窦老妈子一路上都是失魂落魄，进入破庙后也是一个人蹲在地上不说话。
凤家两口子呢，一见这破庙吓得大吼大叫，听得壮汉子威胁他们：“再叫，就把你们的嘴给堵上。”
凤家两口子立刻停止呼嚎，颤抖地搂住一团。
任九嘛，打从进了这破庙，他脑子里转了七八个弯，也不多说，直接坐在地上。
黑汉子见状又继续与他们说话：“差爷，今晚上将你们请进这破庙里头是有件事与你们说。”他走动起来，“这牢里头是个什么状况你们也知晓。差爷心软，不想让你们受苦。所以嘛，这银子也不能少。也不是差爷心狠，而是上下两头一打点总得花银子。”
黑汉子望着四人继续说：“差爷先把话说在前头，你们犯下的可是骗人的把戏，这戏嘛，说大它不大，说小它又不小。究竟是大还是小，就跟你们银子大还是小有关系。你给差爷大银子，那么你们就是小事；你给差爷小银子，那对不住了，差爷只好给你们判个大案。你们仔细想想吧，差爷在外头，想好了喊几声，差爷听得到。”
黑汉子说完与他两个搭伙的弟兄晃出了破庙。
凤家两口子见黑汉子几人出去后两口子嘀咕起来。
凤婆子说：“当家的，咱们花多少个铜板儿啊？”
凤汉子答着：“你这小气样，你给铜板儿只怕你自个个儿也成了块方方正正的铜板儿。”
“我咋么就成铜板儿了？”
“关进棺材里不就是块方方正正的铜板哩。”
凤婆子一听自家汉子这么一说打了个颤，她又问着：“当家的，咋么出银子？五两银子够不？”
“估摸着少了。”凤汉子伸出两只手，“估摸着得要十两银子。”
“十两他们抢银子啊。不给，不给。”
“成啊，你就进牢里吧，老子再娶个婆娘伺候老子。”
“你这浑人。”凤婆子扭着凤汉子的脑袋。
凤汉子轻吼着，“小气吧啦的样子怪难看的。”
凤婆子不搭理自家汉子，她转头问着任九：“老爷子，您出多少啊？”
任九故意哭诉着：“老头子可慌了，这是啥子事啊，老头子就老头子一人，哪有啥子银子。”
“就是。”凤婆子答，“天降横祸，啥么子玩意儿。”她骂着窦老妈子，“窦婆子，都怪你。你找了个什么女婿啊，好端端的把街坊全送进牢里哩。”凤婆子又叫了起来，“这银子得你出。是哩，银子该你出，你出银子。”
窦老妈子不理她，失神地看着灯笼里的烛火。
凤婆子又叫着：“窦婆子，你莫不是不乐意，你这婆子，害了街坊，哪能缩起来当个乌龟王八蛋啊。”她又推着自家汉子，“当家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就是这个理。”凤汉子跟着抱怨，“窦婆子，你可是害了我哩。”
凤婆子见自家汉子挺自己，边起身走到窦老妈子身边对着她吼，“窦婆子，给银子，快点。”
窦老妈子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看着灯笼。
凤婆子急了，催促着：“窦婆子，你可莫做那没良心的人，你得花银子保住咱们的性命。对头”她看着自家汉子。
凤汉子见自家婆娘看着自己赶忙应着，“对，对头。”
“就是这么个理嘛。”凤婆子心定了，“你赶紧给银子。”
窦老妈子不理她继续看着灯笼。
“喂。”凤婆子推了下窦老妈子，还没等她说第二个字，窦老妈子头一歪，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死人了，死人了。”凤婆子大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