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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性命攸关时(1 / 0)

我怔忡地坐直身来,低头望了望身上换上的一件以墨蓝色麻布为底制成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发觉盘在耳鬓两侧的发髻也被散下,身后的长发如一水绸缎般覆在身后。

“阿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这是在哪儿?”我犹豫着却还是开口问道。

阿萧抬起头来凝重地望了望我,眼神中有些许迟疑,她转过头去又望了望阿峰,忽然对阿峰极为苍凉地一笑,问道,“阿峰,时至今日,你知道她到底是谁了么?”

“长姐说什么?她是阿颜姐姐啊,她还能是谁?”阿峰不知阿萧话中之意,不明故里地问道。

阿萧轻声一笑,站起身来俯身望了望我,悄声道,“我若没猜错,你就是完颜府的长女完颜霏,当今皇帝的纯贵妃吧。”

我忽闻此话,猛然蹙了蹙眉,我虽结识了他们二人,却一直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不知他们二人是如何知道的?!

我不告诉他们,不仅是为少些麻烦,更怕他们二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会不愿再与我有过多交集,因为我十分珍惜这两位心性爽快、不染世事的好友。

“阿萧,你说什么呢?”我还在做最后的抵抗,断然不肯就此承认。

阿萧复又轻笑一声,低下头来对我说道,“康熙十年元月初一,纯贵妃完颜氏被贬出宫,谪为庶人,宫中传来消息,贵妃完颜氏被送至皇帝长兄裕亲王府上,我与阿峰一直受父亲命令,住在裕亲王府斜对的尚缘茶楼,目的便是为监视朝廷中最骁勇善战的将军裕亲王的一举一动,元月初一那夜,有一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走下马车的那位年轻女子,我想便是纯贵妃无疑,阿颜姐姐说对么?”

我不可置信地听着眼前的阿萧极为冷静地分析着一切,更不敢相信她所说的“受父亲命令监视裕亲王…”他们和他们的父亲,究竟是何人?

我想起我与他们相遇那日,他们二人无缘无故前来与我搭讪,说愿与我结为好友,听我倾诉,难道他们所谓的愿意倾听,竟只是在骗我而已?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努力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愤怒不安,却已经大抵将他们的身份猜出。

“时至今日,我不愿再瞒,阿颜姐姐,穆萧峰是我与阿峰的养父,我们二人自小随他长大,受教于他。”阿萧镇静地答道。

是我愚钝,从未曾想到过,曾与阿玛同窗学习的那位天地会首领就名曰“穆萧峰”。

“阿萧,阿峰…”我轻念他们的名字,不禁苦涩地笑出了声,多么明显的迹象,他们从未向我隐瞒姓名,我却还是未能早有所察觉。

如今我落入天地会之手,我又该如何保全自己?还有…腹中的孩子?

“少堂主,舵主叫你过去呢,另外…”我们所在的屋外忽然传来了另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他顿了顿,继续问道,“另外,舵主见您带回来一个人,想让我问问,那人是谁?”

阿峰一惊,立时站起问阿萧道,“长姐,是林舳玄,咱们该怎么说?!”

我见阿萧二话未说,径直走向门口,心中顿时一阵惊寒,只以为她将要打开门来送我到穆萧峰的面前,若真如此,我恐难再保住我的孩子。

谁知阿萧竟淡然地对我一笑,安抚我不安的情绪,走至门口并未开门,只是隔着掩住的门道,“多谢林兄,我同阿峰这就过去,那人啊…只是我们在街上救的路人,待她好些了,我们就送她回去,望林兄转告父亲,请父亲不必担忧。”

那叫林舳玄的人并没无何怀疑之心,一言未发地便去了,阿萧待送走了门外的林舳玄,才走回到我床边笑道,

“从前父亲对我说,当今朝廷,从后宫至前朝串通一气,无一好人,直至接触了阿颜姐姐,我才明白,世上从无绝对之事。是姐姐医好了我弟弟的病,是姐姐在春节时还来关怀我们姐弟的境遇…我的弟弟是我在世上最后的亲人,因为阿颜姐姐,才留住了他一命。”

“长姐你说得对,是阿颜姐姐医好了我的病,而且我们的目的是当今皇帝!阿颜姐姐她也是受皇帝伤害之人啊!咱们不可以再伤害她。”阿峰义愤填膺般地高声道。

我的心瞬时一揪,忙问道,“你们…要伤害当今皇帝么?!”

阿萧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问我道,“姐姐什么意思?!姐姐已被他逐出皇宫,还要替他求情吗?!”

我心酸涩,受他伤害还不够么?自己却还是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甚至有人怀有伤害他的念头。

“他真的很好…”我低头低声说着,愈发没了气力,“我是说…他是位好皇帝。”

于我而言,他不是位好夫君,可于我而言,我唯一所求便只是他能是位好夫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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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渐渐漫上了卷翘的房檐,檐下悬挂着的一盏红灯笼被夜间凛冽的寒风卷起,摔在地上熄灭了烛光,府内的值夜用人忙跑上前去重新燃了灯笼,蹬了高重新将灯笼挂上檐去。

夜仿佛就是如此般寂寂的,王府内相安无事,新福晋入府,喜庆的氛围溢满每一处砖瓦。

霓心殿内新婚大喜的亲王倚在窗边,拉过一层纱帷,燃起暖阁内的烛光,静静着问头盖红绸的新福晋道,“你曾做的一切,我心里都清楚,今后我会努力好好待你,但你不得再伤害霏儿分毫,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侧福晋沉默了良久,仿佛天色已要泛起白霜,她才回话道,“我想要的,只是王爷,从无他想,而她想要的,却从不是王爷,王爷这样真的值得么?”

“你这样念我,又当真值得么?”他回答道,“我知道,你介怀她会介入你我二人,你尽管宽心,她断然不会,她心中的人是谁,我比谁都要清楚。只可惜我努力这么久,想让她看清她眷恋的人不该是她的归宿,而她却至始至终不肯清醒…”

裕亲王的话尚未说完,忽听霓心殿旁的同心殿稀稀疏疏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裕亲王眉间一蹙,想到是同心殿的事情,便猛然站起身去向窗外望去,只见纯风披着一身厚厚实实的御寒斗篷,手里打着一只大红灯笼,身后领着佩月及自己两个妹妹,焦急地在寻找着什么。

裕亲王越看越觉不对,若只是找什么寻常事物,只需派几个小厮出来便可,为何连完颜霏贴身的纯风姐妹们都亲自出来寻找?

最甚的,裕亲王竟看见完颜府的管家、侧福晋顾子静的父亲顾文孝,也一起提着灯笼走出同心殿,忙忙碌碌地走出了后院。

裕亲王匆忙间只披了件衣裳,推开门扇便要冲出去,却被身后的侧福晋一把环住,“王爷要去哪儿?今夜是你我的新婚之夜!”

裕亲王听见了自己妻子的话,却再未理会,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霓心殿,只向同心殿而去。

侧福晋坐在床边暗自落泪,“完颜霏啊,是我低估了他对你的情意,说到底是我顾子静对不起你,我不敢怨你,但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他彻彻底底地忘了你。”

霓心殿外值夜的小厮见裕亲王在新婚之夜冲出了暖阁,不禁各个面面相觑,不知是何原因,只以为是侧福晋惹恼了王爷,便一个个跟上前去劝慰,“王爷,今日是您的新婚之夜,何事也不能搅了您的新婚夜啊!”

“你们几个告诉本王!”裕亲王忽然停下了步子,猛地一回身险些撞倒身后跟随的小厮们,“同心殿今日出什么事了?!怎么同心殿的人都匆匆忙忙地出府去了!”

其中一个小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上前一步回话道,“王爷恕罪,奴才们也不知道啊,只以为是纯风姐姐丢了什么东西,便没过问。”

“混账!若是纯风丢了东西,至于同心殿上下一起出府去找吗!”裕亲王再不作停留,更加快了脚步,追出了王府。

王府外已被厚厚一层积雪覆盖,而空中的雪花还在不停地纷纷扬扬而落,裕亲王提起了脚下的衣摆,匆匆忙忙地赶上了还未走远的纯风,吼她道,“纯风!你们怎么了?在找什么?”

纯风一惊,握紧了手里的灯笼,回过头来见是裕亲王,不禁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也顾不得许多,就地跪倒求道,

“求王爷找找我家主子吧!方才她和皇上说了几句话后,偏说要出来走走,让奴婢回去取斗篷,奴婢再回来时,主子就不见了!奴婢怕惊扰到夫人,所以一直私下里找着,这都一夜了,连人影没见…”

裕亲王心头一紧,猛地俯下身去问道,“你说谁不见了?!霏儿不见了?!”

纯风哭得更凶,呜呜咽咽的样子令裕亲王心痛,他扶起纯风后推开身后几个小厮怒吼道,“你们几个回去传王府上下都出来!帮着纯风姑娘找人!找不到谁也不许回来!记住,谁也不许惊扰到完颜夫人!”

纯风此时才安心下来,她感激涕零地对裕亲王道谢道,“奴婢谢王爷恩情,奴婢无以为报!”

裕亲王怒火中烧地根本无暇去理会纯风,愤怒的焦急已令他失去了理智,他狠狠摔下自己身后的斗篷,转身就向回走,纯风慌忙替裕亲王拾起地上的斗篷,恐怕被积雪湿了斗篷。

纯风忙问道,“王爷这是去哪儿啊?”

裕亲王竟连头也不回,只吼一句,“我倒要问问他,还顾不顾霏儿的死活!”

当夜皇帝同舒妃住在裕亲王府的合心殿内,也已深了,舒妃安然地睡在皇帝身侧,而皇帝却迟迟没有入睡。

“愿君,一世安康。”他又想起这句话来。

“她究竟要做什么?”皇帝猛地坐起了身来,忽然感觉一阵极为强烈的不安,他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忽然想要走下床去,到外面去看一看。

舒妃却在此时醒了过来,她挽过皇帝的手,双手紧紧握着,温婉道,“夫君怎么醒了?要去哪里?”

皇帝听到舒妃的声音,却又瞬时犹豫了,他承诺过自己,再不去关心完颜霏的丝毫了。他答应自己,他要努力去爱上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真心真意爱自己的女人,而不是与他人纠缠不清的完颜氏。

“裕勤醒了?朕…只是睡不下,想要起来走走。”皇帝答道,他重新躺回舒妃的身边,舒妃温暖地一笑,依偎进皇帝的怀中,问道,“夫君,我在想,咱们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好?”

皇帝心头却总是淡淡地萦绕起另一个人,他只是压低了声音,转头对舒妃温柔道,“都好,朕听听你的想法。”

舒妃坐起身来,靠在了皇帝的肩头,她甜蜜地笑着,道,“若是小阿哥,臣妾便听皇上的,若是小公主,皇上就让臣妾来取名吧!”

皇帝点了点头,心头却忽然漫起一阵酸涩,“若此时对朕说出此话的人,是她,该有多好?”他暗暗想着。

“夫君说好么?”舒妃见皇帝没有作声,再一次问道,皇帝猛然敛回心神,对她温柔笑着,道,“好,裕勤说的,朕觉得很好。”

皇帝与舒妃对望,一时温柔无语,皇帝亏欠地低下头去吻了吻舒妃的额头,而舒妃却不曾察觉皇帝的愧疚之意,只以为那一吻蕴含了太多皇帝的爱意。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却忽听一阵极为鲁莽的敲门声,裕亲王的声音传进门来“皇上!臣福全求见!”

虽说着求见,裕亲王却不等皇帝传召,已破门而入,此乃极大不敬之罪。

皇帝翻身走下床去,迎着从雪天中疾步闯入的裕亲王,皇帝一掌将裕亲王阻拦在外,低声怒道,“你有何要紧急事要在今夜来回话,没看到朕与舒妃正在休息么,朕念你是朕的长兄,向来宽待于你,而你今日却如此冒犯不敬,朕问你,你可知大不敬是何罪?”

“皇上要打要罚,或是要杀!请皇上随便!福全自不敢说一个不字!但我福全要问你一句话,若你还肯认我福全这个兄长!”裕亲王同样不肯退让,二人一来一往的目光间已尽是冷厉的意味。

皇帝努力抑制住胸中的怒火,只道两个字,“你问。”

裕亲王同样努力平息下自己的怒气,退后一步忽然泪如决堤,皇帝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兄长这般模样,就算当年蒙冤入狱,他也从未这样过。

“敢问皇上,是否还在乎霏儿的死活。”他目光如凝住一般直直注视着眼前的皇帝,他的声音就如窗外的风雪,细细密密地刺入皇帝的心口,皇帝蓦地一惊,目光有了片刻的躲闪,“你问这作何?”

裕亲王走近皇帝一步,哽咽了一声,“臣不知皇上都对她说了什么,她此时已不见了…纯风等人寻了一夜都未果!皇上是不是真的要将她比如绝情才肯住手!皇上就算不顾及与她旧情,至少也要顾及她腹中的孩子吧!那可是皇上的骨肉!”

皇帝周身一阵不稳,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忽然一阵晕眩险些摔倒,却被及时赶来的舒妃扶稳,皇帝一把甩开舒妃的搀扶,冲上前去挟住裕亲王的肩头吼道,“你再说一遍!她怎么了!她怎么了!为什么不早点来告诉朕!为什么!”

皇帝只穿了一身就寝时的贴身合衣,他猛然松开挟住裕亲王的双手,连一件外衣都未来得及穿上,便冲出了暖阁,舒妃取了皇帝的衣物与斗篷,匆匆跟在他身后跑了出去。

裕亲王苦涩地一笑,望着皇帝跑远的身影,不由得落泪,“我竟不知你此时是在演戏给我看,还是发自内心,若是真心担忧她,何苦一直以来处处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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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萧同阿峰去了很久,仍旧没有回来,我担忧不已地坐在床边想着该如何脱身,就算今日阿萧与阿峰愿意保我,也不是长久之计。

穆萧峰与索额图勾结诬陷了阿玛,而且他曾是阿玛十年的同窗,极有可能见过我甚至是认得我,到时我身份不保,性命将更加难保。

我听到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以为是阿萧与阿峰回来了,便走到门边去迎他们二人,想叫他们带我离开此处。

谁知竟是个完全陌生的男子走进了屋来,我怔在原地打量了一番,见他约莫而立之年,目光粗俗挽起衣袖向我步步逼了过来。

“你…你是什么人!”我开口质问他道,他却毫不理会,他目光已近乎呆滞,只喃喃道,“好生标致的姑娘啊…”

我极为恐惧地向后退着,他却猛然扑了过来,将我按倒在榻边,撕扯起我领口的衣服,我惊惧地尖叫起来,他压在我身上忽令我的腹中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我拼尽全力地想要将他推开,却根本无法抵抗他的力气,待我已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忽看见阿峰的剑正放在榻边的桌上,若难保全清白,我唯有以死了此一生,方算对得起玄烨。

我伸长了手臂,拽住剑柄上一穗流苏,将剑抽出剑鞘,以剑刃抵在自己的颈间,喊道,“你放手!不然我将你一起杀了!”

他略住了手,站起身来却仍旧坏笑着向我逼近,“好啊,死在温柔怀中,我也算圆满!你动手啊,看你如何杀得了我?”

他的一阵高呼终于引来了阿萧与阿峰,我听到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阿峰飞身一跃,一掌狠狠打在那男人的颈后,他瞬时脚下一阵无力,摔倒在地上,阿峰将那男人死死按住,抬手又要去打,却被阿萧拦住。

“峰!你别冲动,林舳玄若有个三长两短,父亲一定会追查,若是查到阿颜姐姐头上就不好了!”

阿峰极为不愿地松了手,破口大骂林舳玄道,“我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无耻之徒!竟妄图对我的救命恩人行为不轨,我就改回明了父亲去,赶你出去!”

林舳玄一听我是阿峰的救命恩人,立时慌了神,连连磕头道,“峰少堂主饶命啊,小的不知她是您的救命恩人!舵主叫小的来看看您二位救回来的什么人,一时迷了心性才会如此。”

阿峰一掌打在林舳玄的脸上,骂道,“还不快给我阿颜姐姐道歉!”

我犹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紧紧握着阿峰的那把剑,阿萧扶我坐起来,安抚我道,“姐姐好了,没事了,我和阿峰会替姐姐教训他!”

此番林舳玄至阿萧的房中发现了我,又因我受了阿峰两掌,他必然会记恨在心,果不其然,林舳玄走后不久,阿萧房中便闯进诸多带刀带剑的高壮男子。

领头的那个正是方才挨了打的林舳玄,林舳玄得意扬扬地对阿峰拱手道,“少堂主,舵主命小的带这个女人过去,麻烦二位少堂主放人吧!”

“你!林舳玄你竟敢向父亲告密!”阿峰难遏怒火,冲上前去就要与林舳玄理论,阿萧却挡在了阿峰的身前,淡然道,“好啊,林管事,我们姐弟陪她一同前去。”

那些粗鲁的高壮男子将我的双手反扣在身后,推我离开了阿萧的房间,此时我已顾不得任何事情,只想着自己究竟该如何护住自己腹中的孩子。

那些人带我们穿过了三进的院落,直到大院的第一进院落的正殿前,阿萧立在门外高声道,“父亲,女儿阿萧求见!”

屋内的人开了门,殿内燃着通明的灯火,诸多与押我前来的人身穿同样服饰的人立在殿内左右,正中央一长桌后端坐着一已过不惑年的男人,年纪与阿玛不相上下。

我身后的人推我走入大殿,狠狠打上我的小腿,逼迫我对那男人下跪,待我已跪在殿中,林舳玄才走进来拱手对坐在上方的那人道,“舵主!这个可疑的女子小的带到了!二位少堂主说,她是被救的路人,可是小的却觉得不像,而且看她亦有几分面熟。”

我心头一阵紧张,难道他们当真曾在哪里见到过我?

穆萧峰应了一声,缓缓从高处走下,迎着刺眼的灯光,我几乎睁不开眼来,穆萧峰扼住我的下颚,扭过我的头来,仔细打量了良久,忽然一惊,高喊道,“林舳玄!你去把索额图交给我的那几幅画像拿过来!快!”

此时我才恍然从梦中惊醒,索额图早与他有所勾结,为的是铲除我与阿玛还有常安,以及所有完颜氏的势力,他既是索额图行此计划最关键的人,索额图必定会对他早有嘱托,就算他从未见过我,也不会不认得我。

“父亲,您找索额图给您的画像做什么?她只是我和阿峰在路边救起的行人而已啊,明早就送她回去,父亲您…”阿萧急于解释,穆萧峰却只是冷冷一笑,“你怕是送不走她了。”

林舳玄此时已取来了几幅画像,穆萧峰接过他手中的画像,对着远处的烛光去看,我透过细薄的宣纸,显然见那第一幅画像上画着我的阿玛。

而第二张上画着的人,正是我自己,我心头随之一紧,穆萧峰望了望画像,又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跪在地上的我,他收起画像,踱到我面前,低下头来,对我邪魅一笑道,“纯贵妃娘娘,是草民招待不周了,令娘娘受委屈了。”

我还未作声,阿萧已应声跪倒,跪着向她的父亲挪了几步,求饶道,“父亲,不是这样的,她真的只是个路人,绝不是什么纯贵妃,怎么可能是呢?那画像也不能与真人一模一样啊,总会有几分出入,她只是与画像上的人有几分相像而已啊!”

阿峰此时也跪在了我身边,拱手向穆萧峰道,“父亲,阿颜姐姐真的不是什么纯贵妃啊!”

穆萧峰忽然来了精神,直直注视着跪在我身边的阿峰,微微一笑道,“孩儿啊,你方才叫她什么?为父若没听错,可是阿颜姐姐?你们二人不是声称她只是陌生人吗?怎会如此亲昵地称呼她!”

林舳玄此时忽然凑到穆萧峰身边,煽风点火道,“舵主,当今皇帝的纯贵妃是完颜明若的女儿,名讳完颜霏,二位少堂主称这个女人为阿颜,正有一颜字。”

“林舳玄!你还敢挑唆我父亲!是不是不要命了!”阿峰跪在地上直指站在穆萧峰身边的林舳玄,林舳玄还没说些什么,穆萧峰已经大怒地教训阿峰道,“阿峰!林舳玄是为父的参事,你怎敢这样对他说话!我看你是武功见长,心性却越发倒退了!以你这样,为父怎么放心将会中兄弟托付于你!”

“父亲!您不是说过,我们不是匪人,不会滥杀无辜,我们要除的是屠戮百姓的皇帝么!可是阿颜姐姐是好人啊,为什么连好人也不能放过?!这不是您当初的心愿啊……”阿峰激动万分地高喊。

穆萧峰被阿峰说得一怔,却忽然回过神来,一掌扇在阿峰脸上,怒吼道,

“混账东西,你胡说什么!完颜明若就是我们的仇人!他不肯助我,还向皇帝揭发天地会之事,致使会中别舵兄弟死伤惨重,我有幸才捡回一命!难道他的女儿我们不该杀之后快,为弟兄们报仇吗?!”

“父亲,您若是要杀屠戮扬州一方百姓的皇帝,我阿萧定半个不字不说,为您万死不辞,只是这个女子真的是无辜的,还请父亲手下留情。”

“罢了!你们两个如今羽翼丰满,竟开始与为父分心了,好啊,你们既不肯承认她的身份,我让她自己承认!”穆萧峰转身坐回到高处,合了合掌,一个下人已凑至他的身边,他抬起手来,道,“让你搜的东西可搜到了?”

那人点了点头,会意一笑道,“搜到了,就在这里。”

穆萧峰点了点头,注视于我高喊道,“完颜霏,我让你看一样的东西,看你又该如何狡辩?”

穆萧峰接过那下人手里一件物事,低头道,“索额图告诉我,完颜霏身上总会戴着样东西,若是见到了东西,便是完颜霏无疑,你看看,你可认识这个?”

穆萧峰手掌一松,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正挂在他的手中,我蓦地一惊,只觉周身一阵惊寒,我疯了般去找身上的合心玉,才发觉自己醒来时已换了一身新的衣裳,合心玉定早被人摘下放在了别处,竟怪我自己没有保护好它……

阿萧同样一惊,“方才我为姐姐换衣,竟忘记了戴回这块玉…”

我挣脱身后两人的束缚,冲向穆萧峰,难以控制自己,怒吼道,“你把它还给我!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就在我即将碰到他手中的合心玉时,他忽然收起了手掌,微笑着站起身来对我道,“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完颜霏。”

我迟疑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已经手中的合心玉靠近了身旁的火炉,我眼睁睁望着那块玉即将坠入其中,我冲上前去想要夺过,却被他闪开,他怒吼着问道,“说!你究竟是不是!”

我绝望地站在远处,无力地低声道,“是。”

他复又问我道,“皇帝是不是就在宫外,他现在在哪儿?”

我怒目望着他,却断断不肯答他此句话,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告诉他玄烨究竟在哪。

“不说?”穆萧峰指了指我身边的一个下人,那个人得了令,挽起衣袖来向我走近,挥起手中一根木棍,结结实实抡在我的颈上,我的头狠狠摔在青石地面上,晕眩了很久才捂着剧痛的后颈坐起身来,对他道,“穆萧峰,我告诉你!你就算以死威胁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好啊!打,接着打!”穆萧峰一声令下,又走来几个高壮的男人,抡起木棍打在我身上各处,我只护住了自己的腹部,却听穆萧峰有一声大吼,“住手!”

他疾步走下来,拎起我的领口质问道,“你为何只护腹部而不顾头部?难道……”他未说完,忽然光然大悟般唤林舳玄道,“快去把院里的大夫请来!”

不出片刻,那大夫已经随着林舳玄进了正殿,林舳玄托起已经毫无力气的我,粗鲁地攥过我的手腕,交到大夫手里,大夫号过了脉,才缓缓对穆萧峰道,“舵主,您猜的没错,这个女人正怀有身孕,只是她神思郁结又担惊受怕,胎象十分不稳,极有可能失掉这一胎。”

穆萧峰听过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好啊好啊,竟是天助我也,她既然怀有身孕,不愁引不来皇帝来作交换!皇帝最看重自己的子嗣,不会不顾自己的孩子!”

而我听后,竟是更加悲痛,玄烨他从不认这个孩子,更不会为他来救我。是我执着地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我要让他看看,这个孩子与他是何等相像。

“你不必费心了…”我缓缓开口道,我努力支撑起自己来,对穆萧峰冷笑道,“你最好不要打这样的如意算盘,他不会来的,他不认我腹中的孩子…而且我告诉你,就算他来了,你也近不了他的身,就凭你的这些人,只需常安一个人,对付你们绰绰有余。”

他拧过我的脸来,低吼道,“你忘了,你弟弟现在正在刑部大牢里。其实能抓到你,于我而言已经是成功了,若杀不了皇帝,杀掉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也可解我心头对完颜明若及对皇帝的大恨!一个失去唯一的女儿,一个失去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于他们而言,或许比真正杀了他们自己还要令他们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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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裕亲王府外已被王府上下的佣人们搜寻了多遍,仍旧没有找到裕亲王命他们寻找的人。

皇帝一个人在雪地中寻找着,身后的舒妃跟上前来,为他披上一件的外衣,关怀道,“皇上,咱们回去吧,有这么多佣人在找,总会找到她的,更何况,就算找不到她又能如何?”

“你懂什么!”皇帝忽然难以控制地对身后的舒妃极为愤怒地怒吼。

皇帝忽然情绪如崩溃一般,瘫坐在雪地中以手托住自己的头,他难以自控地痛哭起来,“都怪朕,明明那么在乎她,却连同她平心静气地说几句话都不会了!若知这样,朕愿意让她同王兄远走…”

舒妃怔怔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不明白,皇帝不是已将完颜霏厌弃了么?难道逐完颜氏出宫一切都是假的?

“你到现在还不肯相信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骨肉吗!若不是对她误会太深,她何至于在大雪之夜赌气离开!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裕亲王此时已找到了皇帝身后,听到皇上的自言,终于再难以控制自己的愤怒。

“竟没想到三爷也来找我家主子了!”裕亲王话毕,纯风已失魂落魄般地从远处的黑暗中走了过来,她抬起手里的灯笼照亮了眼前的几人,她极为愤恨地望了望站在远处的舒妃,对瘫坐在地上的皇帝道,

“三爷快陪三夫人回去吧,这样天寒地冻的,都是夫人有个好歹,三爷该多心疼啊!我们主子不金贵,只需我们几个贴心的人找就够了!不敢麻烦三爷!”

皇帝淡淡地抬头,望见眼前的人是纯风,竟没有说一句话,他心里清楚一直以来纯风对自己的恨意,更清楚是纯风一直多年如一日地陪伴在完颜霏身边。

“纯风姑娘说什么呢!你可清楚三爷的身份,可也是你能冒犯得起的!”舒妃言辞犀利地回击纯风,纯风却更加怒火中烧地喊道,“三夫人是懂得礼教的大家闺秀,奴婢比不得,但是奴婢懂得何为先来后到,夫人后来之人,夺了先到之人的位置,不觉失礼么?”

舒妃一时无语,纯风又愤然望着皇帝,狠狠道,“自然也不能怪她,要怪还是怪我们主子命苦,心心念念的人薄情!”

“回王爷——找到了!”忽然街上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惊得纯风立时奔了过去,问道,“在哪儿?!”

那小厮咽了咽口水,才道,“纯风姐姐,不是找到格格人了,是…是找到…”纯风见那小厮气喘吁吁说不清话来,便立时跑向了他指的方向。

皇帝及裕亲王赶到时,只见众人围着一块雪地,平整的雪地中央有一连串的脚印,脚印尽头处是一片被人身压出的身形印记,那块积雪明显比别处要薄。

“格格大抵是倒在此处了,”顾文孝绝望地低声道,“却不知是被何人劫走了…”

“王爷!”人群远处传来陈情的声音,他顺着众人的足迹寻了过来,他听闻完颜霏果真遭遇了不测,便担忧地追了过来,裕亲王回头见是他,开口便问道,“陈情,你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陈情平了平气息,左右见陈裕勤没有赶到,才开口道,“我见曾与我同住尚缘茶楼的阿萧阿峰姐弟背着一个人走远了,却不知那人是不是格格。”

“他们去哪儿了!朕要去哪儿才能找到他们!”皇帝等不及裕亲王回话,已顾不得暴露自己的身份,冲到陈情面前大吼问道。

陈情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眼前的皇帝,这是他第一次目睹圣颜,他忽然有些紧张无措,“他们二人…恐怕就是天地会中人,他们二人回到哪里了,我也不知。”

“天地会?霏儿被天地会的人劫走了?!”皇帝顿时只觉如晴空霹雳,皇帝心里清楚此时天地会正在京城日益猖獗,且天地会首领与完颜明若不睦,已致使完颜明若入狱,此番抓住完颜霏,定不会善待于她,甚至可以说,完颜霏此番凶多吉少。

陈情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舒妃陈裕勤缓缓追了过来,他竟再未说话,闪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皇帝思绪如麻地坐在身旁一处石阶上,裕亲王忽然想起一事来,对皇帝道,“皇上,臣曾与陈情说的阿萧阿峰有过一面之缘,当日我同霏儿一同前往南城,阿峰嘴快,说那里距他们的总舵不远,臣想,天地会总舵应该就在南城,只要挨家挨户搜查,总能找得到的!”

“穆萧峰写给完颜明若的那封信里,的确也说,要求他在南城寻一处宅邸。”皇帝理着自己的思绪,缓缓有了一丝突破。

纯风此时却又道,“奴婢也见过阿峰,他功夫了得,竟到了可与安少一比的境地,若是进行搜查,不知派何人领兵才能有足够胜算?”

“朝廷向来不缺少身手过人的人才,只是何人会因霏儿的事而竭尽全力进行搜查才是最值得考虑的,依朕看,除了霏儿的亲弟弟常安,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他更合适。”皇帝静静地想着,淡然开口道。

“李德全,”皇帝唤来一直跟在人后的李德全,挥了挥手示意李德全靠近,低声道,“你今夜去刑部大牢看看常安近况如何,明日,朕该要亲自去看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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