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芸的脑子飞快地整理。
嬷嬷教她宫中礼数的时候曾经说过，让她也别太担心了，进宫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
见到皇上磕头谢恩，说不定压根就不用答话，皇上金口玉言不是谁都有福气能听见声音的。
可是这会儿，皇上几乎要将她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出来，偏生她什么都回答不出来，皇上居然还和颜悦色的。
这难道不反常吗？
秀芸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镇南王妃的时候，她的反应也特别大，想到爷爷知道自己要进宫之后的反复无常
那会儿她还以为爷爷是在担心她进宫会不会闯祸，可是自己这么聪明一姑娘，爷爷也不至于担心得夜不能寐吧？
“也是个苦命的，你如今多大岁数了？”
“民女今年一十八岁。”
皇上的神情怔忪，十八岁，为什么刚刚好，也是十八岁？
秀芸从宫中离开的时候，甚至能够感受到皇上的依依不舍，她头皮都发麻了，不会真有那么狗血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吧？
白擎面色僵硬，回去的路上忍不住不断地去看秀芸。
“怎么了吗？”
秀芸摸了摸脸颊问到，白擎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转头看。
秀芸停住脚步，“白将军今日带我来宫中，并非是为了行军丸的事情吧？”
“呵呵呵，被你看出来了？”
“白将军在跟我说笑？”
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行军丸半个字，她还能看不出来？
秀芸面色渐渐严肃起来，“白将军，是想让皇上赐婚？赐婚的姑娘不会正好，是小女子吧？”
白擎舔了舔嘴唇，“姑娘聪慧。”
“可是你问过我吗？”
秀芸神色淡然，“将军去求皇上赐婚，皇命不可违抗，可是我有说过，想要嫁给将军吗？”
白擎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眼睛盯着秀芸，“你不愿意？”
“我为何要愿意？”
秀芸觉得这个问题简直好笑，就算他白擎好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他问过自己意见了吗？
婚都不求直接赐婚，谁特么会愿意？
看到秀芸脸上完全的不高兴，白擎开始思考为什么。
皇上赐婚可是极高的荣誉，且对于秀芸来说，也是一个保障，她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在大德王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观念熏陶了二十年的白擎，有些不太明白秀芸生气的原因。
不过，白擎没有发怒倒是让秀芸大为改观。
他花了心思赢得了擂台才有机会去皇上面前请求，结果自己丝毫不领情，秀芸觉得白擎就是因此记恨都是情理之中的。
然而他只是露出疑惑的案表情在思考，像是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秀芸轻轻叹了口气，“将军，我自幼无父无母，只跟爷爷相依为命，从来也没有想过要高攀什么”
“你不喜欢我吗？”
“”
秀芸的话被白擎的疑问给打断，她面露菜色，会不会问得太直接了一点？
“将军英明神武，受人爱戴，小女子身为大德的百姓，自然也是爱戴的将军的。”
“那为什么？”
“为什么”
这让秀芸怎么说呢？
可是白擎就是想不明白，“你无父无母，我以后可以照顾好你，家父家母都是好相处的人，能够许你衣食无忧，你看起来也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呢？”
秀芸要抓狂了，她逼着自己深呼吸，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将军，您说的这些，我自己也能做到的，可能会辛苦一些，但是只要我想，衣食无忧逍遥自得的日子，并不难。”
“再说，不是小女子自夸，对我心生好感的人也并非没有，我也并不是不喜欢，为何要愿意呢？”
白擎脸色一变，阴沉了下来，“你有喜欢的人？”
“我只是打个比方”
秀芸叹气，白擎不会明白她的想法，或许还会觉得她很矫情很不知所谓。
可是秀芸就是，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她不过是一缕孤魂，独自穿越千年来到陌生的国度，发现这里的观念跟她认识的完全不一样。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呀。
所以秀芸才会对银子如此地执着，因为她太不安了。
这个阶级分明的地方，这个对女子没有公平可言的地方，她怎么敢让自己随便嫁人？
没有婚姻法的制约，还要遵循三从四德，白擎现在是说得漂亮，也处处让她觉得喜欢，可是以后呢？
他如果又遇见别的喜欢的女人，根本都不用自己同意就能带回家中，连个特么离婚法都没有的地方，谁敢嫁？
“将军，小女子人微言轻，与将军的身份相差甚远，便是小女子心仪将军，也从没有想过高攀。”
秀芸语气真诚，她可以容许自己受到美色的蛊惑，可是她不会轻易去赌，她输不起。
白擎直直地看着秀芸，“所以，你也是心仪我的是不是？”
“”
秀芸转身就走，聊不下去了，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频率，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擎从后面追过来，“我的感觉很敏锐的。”
“将军的敏锐还请用在排兵布阵上。”
“都一样都一样，所以到底是什么问题？你总得告诉我我才能想办法。”
秀芸转头，再次露出特别客气的笑容，“将军别忘了，皇上不同意的。”
“”
白擎的嘴唇绷紧，这个确实是，可皇上到底是
宫殿中，皇上安静地坐在那里，贴身伺候的太监总管都离得远远的，不敢上前惊扰。
窗外的阳光慢慢地挪动着光影，在光滑的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半晌，铃声响起，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跪在皇上面前。
“去，查一查这个方秀芸，无比要查的仔仔细细。”
“是。”
身影消失，宫殿里又恢复平静。
皇上紧紧地闭着眼睛，喉咙上下滚动，许久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里面竟然有着淡淡的血丝。
“若她真是，阿婉，你也会很高兴的吧？”
白擎将秀芸送回家，秀芸刚进门，就看见面露急色的爷爷。
“爷爷，怎么等在这里？”
方爷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秀芸，看着她身上的华服，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干涩，“你见到皇上了？”
“嗯，见到了，爷爷放心，我没有出任何差错。”
“那皇上、皇上可问了什么？”
秀芸的目光落到爷爷垂下的手上，他的手在轻轻颤动着，像是在竭力克制着情绪。
“爷爷，我们进屋说吧。”
秀芸说完，转身进了屋里。
方爷爷脚步沉重，是瞒不住了吧？秀芸与夫人生得那样相像，怎么还能瞒得住？
方爷爷瞬间像是被抽光了力气，死气沉沉地走进了屋中。
屋里，秀芸坐在桌边，神色淡然，漂亮的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噙着微笑。
方爷爷也坐下之后，秀芸抬起头，一双澄清的眸子紧紧地看着他，“爷爷，我娘，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方爷爷猛然抬起头，眼睛里，迸射出强烈骇然的光芒来
同一时间，白擎坐在镇南王妃的面前。
“母亲，你曾经说过但凡我喜欢的姑娘，您都会随我，可是独独对秀芸，母亲却反对过，为什么？”
镇南王妃扬了扬嘴角，“之前不是说过，秀芸姑娘的家世稍稍差了一些，与你”
“娘并非是看重这些的人，您是想要瞒着儿子吗？”
“”
镇南王妃抬头看向白擎，“擎儿，你为何忽然问起这些？”
“今日，我与秀芸进宫了。”
“什么？！”
镇南王妃的脸色都变了，急急地追问，“那、那可见到皇上了？”
白擎轻轻勾起嘴角，“母亲是不是还想问，皇上见到秀芸之后，是什么样的反应？”
“擎儿”
镇南王妃的嘴唇都微微颤抖，秀美的眉头轻轻蹙着，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皇上见到秀芸，反应确实很奇怪，娘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什么事情吗？”
他笑容淡淡，“其实若是我想查，也未必查不出来。”
“擎儿你疯了，那可是皇上！”
镇南王妃着急地说出口，看到白擎加深了笑容，她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你这个臭小子！”
白擎一改刚刚咄咄逼人的模样，连笑容都温润了许多。
他走到镇南王妃的身边坐下，“娘，我想娶秀芸，皇上之前已经应下了，可是见过秀芸之后又不同意，儿子今日很累”
武者擂台本就很消耗精力，再遇到皇上的反复无常，秀芸的不可捉摸，白擎竟然有些精疲力尽。
“擎儿，就非秀芸姑娘不可吗？”
白擎淡淡地笑出来，“莫非，秀芸是大奸大恶之人的后代？前朝余孽？还是其实她是大离人？”
王妃被白擎的猜想给逗笑了，自己也摇了摇头，“也对，也不至于那样，说起来，其实若是真的，对秀芸姑娘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情。”
白擎就更楞了，“那母亲为何还不同意？”
镇南王妃瞥了他一眼，“不是你自己说，不想娶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