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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吾并未在寝宫沐浴，而是去了有着天然温泉的温泉水池。
雾气袅绕的温泉水池，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能听到时有时无的水声。
秦梦归缩在门后，缩头缩脑地往里瞧了半晌，这才咬着唇磕磕巴巴道：“皇帝大大……你……你在么？”
只是等了许久，里面都没有回应。
她挠了挠头，却还是不敢往前走，总觉得文景吾突然吩咐她伺候沐浴有蹊跷，要知道他整日嫌弃她食色为生，怎么可能主动把秀色可餐的自己送到她眼前。
不科学，很不科学。
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想着她深吸口气，准备回文景吾的寝宫等，只是她才转过身被一名侍卫死死扣住脖颈，拖着压跪到一人身前。
那人面如白玉，肤如凝脂，鼻子小巧精致，唇嫩如三月樱花，一袭有些透明的长裙垂及地面，能清晰看到她内里的鸳鸯戏水肚兜，长发用根简单玉簪轻挽起来，明显是沐浴完毕不久。
正是之前在假山洞内和文鹤书云雨的蓝画贞。
她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抽着水烟，吐出的烟圈模糊了她的表情，一名侍女跪着替她捶着腿，一名替她涂着蔻丹，还有一名低声呜咽着不时磕头，石板上都染了不少血迹。
糟糕，果然是圈套！
秦梦归眼皮疯狂跳了起来，心里暗叫不好，面上却只能赔笑道：“小秦子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你便是皇上带回来的小太监？”蓝画贞放下水烟起身，缓缓走到秦梦归面前，纤细的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面无表情道，“也不甚特别。”
她此时面容冷漠，甚至还带有几分厌恶，同苏凤鸾记忆里的娇妻小王妃不同，也同秦梦归上次入宫遇到的软萌表妹不同。
秦梦归看着心里毛毛的，无意识往后缩了缩，她怎么觉得……蓝画贞看起来好像又是一个……精分……
难怪会为了精分的文鹤书红杏出墙。
只是她怎么也是文景吾明面上带回来的人，而蓝画贞也不知她是适才偷窥之人，因此她现下虽只是身份低微的小太监，她也不至于会杀了她，毕竟皇宫不比别处，人多嘴杂。
也许她找她另有隐情？
想通这点，秦梦归没那么怕了，心念一转便恭恭敬敬磕头道：“回娘娘，是奴才。”
“听闻皇上此次微服出巡都是你伺候，那岂不是很辛苦？”蓝画贞微微笑了起来，绣鞋不偏不倚地踩到秦梦归放在地面的手，毫不留情地碾压着。
十指连着心，秦梦归当即痛得想要跳起来和蓝花贞拼个你死我活，可余光扫了眼一旁孔武有力，一看便是高手之中的高手的侍卫，她还是笑着把痛压回肚子里，声音破碎道：“回禀娘娘……皇上仁爱，怜悯奴才父母双亡，无家可归，奴才方有机会随身伺候左右，是万世修来的福气，说不得辛苦。”
听到“随身伺候”四字，蓝画贞眼眸里闪过丝不自然，脚上也不由放轻了力道：“本宫且问你，出巡之时，皇上可遇到别的女子？”
蓝画贞这话问得毫无破绽，活生生一个担心被夺去宠爱的妃子，若不是知道她不受宠，若不是亲眼看见她和文鹤书偷/情，秦梦归也许会被她骗到。
只是现在……分明是想试探她和收买她。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一副忠诚的模样，摇头道：“皇上心系靖国，一路只忧心黎明百姓和边境士兵，旁的事毫不关心。”
蓝画贞不置可否，移开脚又回到椅子上，随手扔了一锭金元宝到秦梦归面前：“你伺候皇上也辛苦了，这是本宫赏你的。”
秦梦归的手被踩得又红又肿，有的地方还破了皮，冒了血珠，她却像没看见似的，目光贪婪地捡起金元宝塞到怀里，重重给蓝画贞磕头：“谢娘娘赏赐，谢娘娘赏赐，奴才日后定会悉心伺候皇上，为了娘娘不那么忧心皇上，也会向娘娘回禀皇上的起居日常。”
十足一副乡下没见过世面，贪钱，却又有点小聪明的小人模样。
蓝画贞很是鄙夷，但也颇欣赏她的识趣，摩挲着手上的玉镯淡淡道：“行了，有事自会有人去寻你，退下吧。”
闻言秦梦归松了口气，只是仍不敢大意，直走了老远，周围是巡逻的御林军和几个太监宫女，她才疼痛蚀骨的双手，心疼地轻轻吹了吹。
须臾，她回头看了眼温泉水池的方向咬了咬牙。
今日踩手之痛，她定会亲自踩回来！
“又跑哪儿了？”下一瞬，一双温暖干燥，修长白皙的手冷不丁抓住秦梦归的手。
“嗷！”这下她再也忍不住，当场嚎叫出来，疼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完全没心思去责怪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抓了她的伤手。
“手怎么伤成这样？”很快她的手又落入了来人的掌中，只是这次宛如捧着绝世珍宝般小心翼翼，丝毫没碰到她红肿又破皮的手背。
这声音是皇帝大大！
秦梦归忙不迭抬头，果然是一身月白常服的文景吾，发髻也换成了舒适的款式，想来是她一直没回去，径直从寝宫出来寻她。
月色下，他那白得几近透明的脸满是专注，好看的眉眼微微皱着，低眸仔细端详着她的手背。
而一旁，跪了满地的太监，宫女和侍卫，皆全部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秦梦归想起她此刻的脸，突然觉得一阵心虚，明天皇宫内会传出奇奇怪怪的传闻吧，再加上文景吾的后宫萧条，从未宠幸妃子。
这传闻的可信度怕是又上升好几个层次。
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正想提醒文景吾快放开她的手，文景吾却蓦地拦腰抱起，快步往寝宫方向走。
那些跪着的太监宫女虽没抬头，却自觉往后跪着退出一条路。
秦梦归被惊得咳了咳，小小声道：“皇上皇上，你好好看清楚我现在的模样，你要注意形象啊。我没事，真的没事，快放我下来，我受伤的又不是脚，你……”
“卿家。”文景吾淡淡打断她，脚步不停，“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一课么？”
第一课？皇帝大大教她的第一课……
秦梦归眯起眼睛，绞尽脑汁回忆着。过了片刻，一句“朕是皇帝，在皇宫，在大靖的任何一寸土地上……”闪过她的脑海。
她抿了抿唇：“皇帝大大的意思是皇宫是你家，想怎样就怎样，想抱谁便抱谁？”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
闻言文景吾唇角漾起抹淡淡的笑意，又加快了脚步：“卿家果真冰雪聪明。”
回到寝宫，他把秦梦归轻轻放到软榻上，先是端了盆温热的水放到矮桌上，又折到暖阁的黄花梨柜翻了翻，拿了个白瓷瓶和卷纱布出来。
他撩开袍子坐到矮凳上，用沾了温水的毛巾轻轻擦拭着秦梦归手上的凝固的血渍：“有些疼，卿家若是受不了便喊停。”
他的声音温柔，动作更是轻柔，秦梦归只是瞧着便觉得一点儿也不疼了，她抿住想要上扬的嘴，用鼻音应道：“嗯。”
“晚宴时跑去哪儿了？”洗净伤口后，文景吾打开瓷瓶，那是进贡的千年人参所制的极品伤药，千金难买，此刻却似不值钱似的往秦梦归手背倒，直到铺满他才住了手。
很快清凉感消散了灼人的辣疼，秦梦归想起文鹤书和蓝画贞的颠鸾倒凤，心里不由得暗自思量起来。
虽文景吾不喜蓝画贞，可她终究是他妃子，要是知晓她与他弟偷情，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之前她穿在文景吾身上时也听闻过蓝家如何有权有势，蓝临如何权倾朝野。大靖大一统也不过几年，脚跟还没站稳，其实还没有内乱的资本。
想来这也是文景吾至今还没动手除蓝家的原因。
因此她暂时还不能把他被戴绿帽的事告诉他。
秦梦归吁了口气，摇头胡诌道：“去御花园逛了逛，不过皇家的花园就是不一样，大得我绕了许久才看完，不过真是漂亮啊，以前读书时学过一篇《荷塘月色》，里面的美景大抵便是如此吧。”
文景吾细心地给她的手包上纱布，沉默了半晌又道：“你手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我就气！”秦梦归愤愤道，“我看莲池里有朵莲蓬长得不错，所以想要摘回来和皇帝大大一边唠嗑一边剥莲子。可是没想到我脚一滑，竟然摔到碎石堆里，两只手都惨遭石手，光荣负伤……”
闻言文景吾扫过她肿成猪蹄的双手，也不再追问，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手，淡淡道：“早些歇息罢，明日带你出宫。”
“出宫？”秦梦归有些疑惑，不是才回宫一天么？“出宫做什么？”
文景吾唇角微扬，骨节如竹的手敲了敲桌面：“去看你的‘女儿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