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敢不敢娶我?”
沉原坐在床沿,心头却久久不能平复。
今日皇召他,关起门来说话,不过是叮嘱了几句,要兢兢业业,认清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你为君,我为臣?
难道君王就能凌驾一切之上吗?
虽然不明白皇为何要关起门来说这些光明正大的话,但是此番做派,确实让沉原在其他人眼里地位不同了。
他心里也明了,这一次出来,若是他不能到达一个安全的位置,那就摆脱不了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场面。
但他心头不能平复的可不是这个。
他出了猎天的门,门口的侍卫看他的眼神都是毕恭毕敬的。
他现在走的路在他人看来,意气风发,甚为平坦,可是他进这一次天牢,却是时时有压在心头。
待他走到偏僻无人处,才忍不下口中的一口鲜血,终是吐在路边的花丛里。
他拂拂自己的胸口,平复这絮乱的气息,拿袖子抹了抹嘴角。因为是有备于心,特意吐在这无人处,嘴角倒也干净。
只是脏了这丛花。
他定定着看着这花,看了小会。
待他抬头,却看见栀颜公主就站在几步眼前。
栀颜觉得自己是着了魔,一听霖姨手下的暗卫来报说沉原被父皇宣了去,就怕父皇对他如何,急急跑来。看他出来后走的小路,不放心得还跟了上来。
沉原只是愣住了,擦着嘴角的袖子放下了,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无奈地笑了一笑。
“是那日救我的旧伤么?”栀颜一想便明了了,沉原这些日子,那流紫之毒已经被霖姨配药解好了。天牢里都是有罪之人根本不用严刑拷打来定罪。那他身体有伤的原因……恐怕是那日他强行突破冲来救她时伤了内里。这才慢慢显现出来。霖姨虽为他看过,但是当时只想着解毒,却没有注意他身体里的问题。
沉原听栀颜既然已经知晓,还是一笑道:“不过一点小伤,倒不碍事。”
不碍事,但是——碍了她的心啊。
栀颜也不知道自己鬼使神差什么,看着他的眼睛,竟然脱口而出了一句“你,敢不敢娶我?”
说完她就后悔了,人家不过就她受伤,怎知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行,就是喜欢她了呢?
她本想开口说这是玩笑话,急得低下了头去,没有看到沉原当时听到这一句话时的眼睛睁大又紧缩,瞳孔里凝出了一丝彻骨的冷意。
“臣惶恐。”沉原说了一句,但是接着缓缓一句“但臣敢。”
但臣敢。
栀颜震得抬起头,着迷一般的看着他。不知沉原心中天人交战了什么,这时却是含情脉脉眼神坚定地与栀颜交视。
栀颜像是被扎了眼睛一般,退了两步,又恢复了那个镇定的样子:“你刚说何?”
“你刚问我何?”话里带了些调侃的笑意。
“那话,那话做不得数的。”栀颜有些无措了。她没想到自己会说这种话,也没想到沉原这么轻易就应了自己,她……她现在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她真不知道沉原心头竟然是愿意的。
沉原看她脸颊通红,也安抚道:“好好好,不做数的。但是——”他拖长了声音:“我敢。”
我敢。
不是殿下请安,不是臣惶恐,是我与你,是你愿——我就敢。
栀颜都不敢回应了,心头又是狂喜,又是惊讶,还在千回百转得想自己到底是何时喜欢他的。恐怕是,应当是,他抱着自己的时候吗?
沉原见栀颜站着发愣,走前两步,就站定在栀颜面前。他高了好些,俯下腰,眼睛对着栀颜的眼睛,忽然伸手把她耳后的面纱解了下来。
栀颜吓了一跳,但只会楞楞得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可沉原笑了一笑,忽然把她搂进怀里:“好了……我敢,你敢不敢?”
栀颜僵硬得都不敢动弹,说话都僵声道“敢不敢……敢不敢什么?”
沉原语气带笑:“你说呢?”
“我说什么啊?”栀颜还在嘴硬,明知故问。
“我说你,敢不敢嫁与我?”沉原头搁在栀颜肩头上,这话,就像是在栀颜耳边说得一般。可她被他拥着,也看不到为何沉原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还有几分细看不出的挣扎。栀颜本就没与男子打过什么交道,被他话语挑拨而不自知,只觉得自己不能落了下风。
栀颜推开沉原一些:“既然你敢,那本宫岂有不敢的。只是父皇还不知,明日若有朝会,我便上殿禀于父皇。”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说完还不等沉原开口,又是一句:“你且等我。”便转身走了。那奔驰的步子,倒像是落荒而逃了。
沉原不禁失笑,这最后一句不该是他说的么,他去请婚才是正经吧。
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边慢慢来吧。可等他回到府里。进了屋子,这满头的思绪都还没定了下来。
他今日,究竟应了什么。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究竟是遵从本心,还是另有他途?怕是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呵,猎天要他认清身份,原是这个意思。让他认清与栀颜的关系,莫要逾矩了。可这猎天恐怕没想到,他不去惹栀颜,殿下可也把他放在心上了。
他思绪翻涌,心头却是冷笑——猎天,你不愿我同你女儿在一起,偏我就要同她一起,你又能奈何。
如此想下去,竟让这颗冷心,看了几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