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家里头连卷普通缝衣线都买不起，补衣服都得小心翼翼地从破得不能再穿的衣服抽线头出来用，云相思心里有了罪恶感。
也对连累她受此无妄之灾的痞子兵更加没好感。
她插到对峙的俩人之间，恭恭敬敬地对着好兵哥鞠躬九十度。
“谢谢您出手相助，帮了我大忙了。刚才不得已找了个荒唐的借口，也是为了借您的势吓走那个混蛋。给您添麻烦的话，很抱歉。我愿意写下书面证明材料，还原事实真相。”
如果没有痞子兵插嘴，她还想不起来，这个时代对男女关系有多严苛，更别提是政审严格的军人。
一个作风问题的大帽子扣下来，会断送人家的前途吧？
她好像，真的惹祸了。
段南安讶异地望她一眼，这个灰扑扑不起眼的丫头，说话倒是挺不一样，绉绉的。
不过，也没用了。
段宇飞在一旁不住冷笑，眼底是无所顾忌的残忍，跟嗜血。
段南安沉默跟段宇飞对视几秒，明白这小人不会放弃这个咬死自己的机会。
哪怕明知道他跟她都是清白的，这冒失的丫头还是会被强迫怀孕，栽赃到他身。
结果差别不大，不如掌握主动。
“你先起来说……”
他猛地转头，看着气势汹汹拿着农具冲过来的一群人，皱起眉头等着。
“爸？奶？”
云相思吃惊地看着声势浩荡的一伙人，直起腰有些不知所措。
她真的错了。
一个后来小说里常见的情节，放到这个她不熟悉的时代用，效果完全出乎她预料之外的严重，甚至是可怕！
“莲儿你过来！是这俩男人欺负你？奶给你做主！”
姚玉珍挥着手里锋利的镰刀，硬气地喊着自家不争气的大孙女过去。
“没，不是的。”
云相思本能地要解释。
张大勇又冲地吐口浓痰，抱着胳膊冷笑。
“才十六成了破鞋，肚子里还揣了别人的种，这样的X货白给老子睡，老子都不要！赶紧把彩礼钱退给老子，老子再去娶个干净守妇道的媳妇。呸！”
云相思气得喉咙里发堵，从来没被人这样骂过，太过分了！
“张大勇你先等等，彩礼钱一分钱少不了你的。莲儿你赶紧过来！”
姚玉珍沉稳地颠着小脚过来，手里的镰刀在太阳下闪着寒光。
莲儿也算是她的小名。水莲月，跟她的名字一字之差，或许这是她重生在前身身的机缘吧。
“奶，不是……”
“你闭嘴。你个糊涂丫头啊。”
姚玉珍恨铁不成钢地打她一巴掌，把她扯到身后护着，晃着手里的镰刀威胁沉默的俩陌生军人。
“你们谁欺负了我们家莲儿？是爷们敢作敢当，别想着我们吃这个哑巴亏！不把这事情折腾清楚了，我告你们首长去，枪毙了你们！”
云相思脸热辣辣地疼。
第一次挨巴掌挨骂，原因还是她自找的，她憋屈得想哭。
可是事情还是要解决。
她张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已经被段宇飞响亮的嗤笑声覆盖。
“啧，大娘，冤有头债有主，您可找准对头。我跟你家孙女，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段南安瞬间成为视线焦点。
他没理会在脸前不住划的镰刀，看看从彪悍老太太身后探出头，半张脸红肿，焦急地想要解释的小丫头，镇定开口。
“不必摆这么大阵仗，我没想跑，也跑不了。”
“算你识相。”姚玉珍满意地放下镰刀，趁热打铁。
“你打算怎么办？”
“奶，真不是……”
“你闭嘴！丢人现眼！”
姚玉珍又扬起巴掌要甩过来，被段南安攥住了手腕。
“我媳妇，我自己教。”
他放下老太太的手，走过去拉起闭着眼吓得像鹌鹑的小丫头，环视一圈虎视眈眈的村民，镇定迈步。
“有事家去说吧。车麻烦段连长修了。”
连长？
一群人倒抽口气，敬畏地放下手里举着的农具，跟着大步走着的段南安，一窝蜂往村子里跑。
段宇飞斜倚着吉普车的车头，眯眼看着前头鹤立鸡群的背影，掏出一根烟点。
段南安，贱骨头命硬，这次弄不死他，也要剥掉他一层皮！
云相思小步跑着，才能勉强跟身边男人又大又快的步子。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事到如今，好像除了对不起，她也没有别的话好说了。
那句“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的名言，不住在脑子里反复回响，烧得她脸火辣辣得疼！
“欠他多少彩礼钱？”
段南安突然停下，云相思刹不住脚步，一头撞他结实的手臂，惹来村民的指指点点。
她赶紧立正站好，规规矩矩回答问题。
“两块。”
段南安点点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钢笔笔记本，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张收据。
“谁适合做证明人？”
云相思被他冷淡的调子，冰得头发丝儿都快结冰渣子了。
“村长，您来一下。”
村长过来，接过段南安递过来的纸条看一眼，马明白，也从兜里掏出印泥印章。
“我可以做证明人。”
“谢谢。”
当着村长的面，段南安掏出两块钱还给张大勇，收了按下手印的收据，算是了了这事儿。
云相思脸火辣辣的。
这兵哥遇她，真是倒霉到家了，破财又伤前程，她是真的无以弥补。
王玲芳扶着姚玉珍赶来，眼眶红红的，不说话。
姚玉珍见段南安干脆利索地解决了彩礼的事，面现了笑。
“孙女婿，咱家去说话。乡亲们谢谢了啊。误会，都是误会。以后乡亲们有事来喊俺，下刀子俺们家也去帮衬。”
水海生扛着三把农具，沉默地跟在后头走。
云相思已经有些麻木了。
或者，离开这个愚昧落后的村子，才是出路吧。
“孙女婿，你叫啥名？多大了？家是哪里的？啥官儿啊？一月津贴多少……”
“奶！别问了！”
云相思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查户口一样的问话。
姚玉珍眼一瞪，要骂人。
“我叫段南安，今年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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