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03.第 103 章(1 / 0)

景和四十一年春,新年的喜气还未完全散去,从西北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便传入了燕京,蛮族在蛰伏了一冬之后终于忍不住向旁边的邻居张开了锋利的獠牙,西北守军与草原八部在西北止州边境已交战三场,因西北守军在年前便早有防备,虽蛮族兵力强悍在这几场交战中也没有落得绝对劣势,是以如今战况正呈胶着之势。

然而西北守军自己也很清楚,蛮族擅长骑兵且兵马强壮,倘若朝廷再不援军,西北守军迟早是抵挡不住蛮族的铁蹄,倘若止州城破玄玉关失守,到时候中原门户大开,汨江以为只怕便要落入蛮族之手,一夕之间天下便要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样的后果大魏承受不起。

是以战报一传入宫中,皇帝立即召集了百官连夜入宫商量对策,今上已经年迈且因多年服食丹药身子内里早已腐坏,如今便是宫中灵丹妙药不停的滋养亦不过是强行支撑。

老皇帝面色蜡黄然浑身的帝王气势却不曾减弱分毫,他坐在金銮殿上,俯视着低下的臣子们沉声问:“西北蛮族犯境,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巍峨的大殿中霎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暗中思考权衡,太尉李赫率先站出来沉声道:“回陛下,蛮族之野心已非近日,老臣以为需速速援军西北扫清蛮族祸患。”

他是主战派,是以话一出那些主战之人便点头望向他形同附和。

皇帝闻言脸上神色未变又问左相崔政甫:“左相以为呢?”

与太尉李鹤面容威严沉肃不同的是左相崔政甫是个儒雅的老头儿,他留着一缕胡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神情自若仿若周围的压抑气氛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崔相拱了拱手姿态淡然的回道:“回陛下,臣附议太尉大人所言。只是……”

他话头一转,“如今正逢南疆匪徒作乱,除去各路守军,倘若此两处再同时调派禁军,京畿守军便不足十万,若有动乱,燕京危矣。且若调派援军,领兵之人亦需好好斟酌。”

如今的大魏仿若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近些年来,海疆的倭寇之患,南疆的匪患,北疆的蛮族,几乎连连都有兵事。

打仗并不是嘴上说说之事,所涉及的事太多,兵力,兵备,补给,后勤等等,需要考虑权衡的地方实在太多。

更何况如今朝廷之上,皇子们已然长成,太子身体羸弱,朝廷之上一举一动皆牵一发而动全身。

是以崔相话一落,殿下的不少大臣开始窃窃私语点头认同,銮座之上的皇帝掩着拳头咳嗽了几声,瞬间大殿中的声音又齐齐静了下来。

皇帝转头看向一直站在殿前并未出声的太子道:“太子以为如何?”

许是没想到父皇会突然问他,太子楞了楞一瞬,只见父皇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于是皱眉想了想方回道:“回父皇,儿臣以为西北之乱为首要之急,蛮族这些年休养生息如今兵强马壮,为此战只怕早已准备了多日,我大魏绝不可掉以轻心!儿臣以为需首先援军西北。”

太子说到这干脆跪下请命道:“父皇,儿臣愿领兵西北!”

太子虽心里有自己的算计,然他想带兵平叛倒不单单是为了兵权,更有忧国之思,蛮族之患久矣,大魏立朝百年来,与蛮族之间的争端便从无止歇过。

皇帝点了点头,显然太子的答案他是满意的,或许这也是明知道太子身体羸弱,皇帝却一直没有换储君的心思。

只是太子话一出口,太尉李赫便不由得皱着眉觑了他一眼,只是他余光瞥见銮座之下的皇帝那仿若洞穿人心的目光,于是本已要反驳的话却最终只是张张嘴却憋了回去。

太子便是有此雄心,只怕太子身边的三师也必会阻拦的,谁让他那副病恹恹的身子呢,西北距燕京数千里路途,单是这一路行军的辛苦只怕太子便受不了了。

果然王太傅听罢立马站出来劝阻道:“回陛下太子殿下未曾带过兵,且北地兵将不比中原守军容易调动,老臣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太师文晟随之站出来附和道。

太子还想开口,然王太傅却朝他摇了摇头,太子脸上先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随之便垂眸不语了。

方才他的一腔热情如今冷静下来想想确实太过冲动了,他是国之储君,如今父皇身体抱恙,而虽然消息被封锁,然太子的人还是查出了近几个月来太医院消耗的老参越来越多,这无疑都在释放一个信号:父皇只怕真的时日无多了。

西北平叛虽是一次掌控兵权的好机会,然此时离京实为下下之策,只是想到如今西北的局势,太子心中有一股熊熊烈火在燃烧。

皇帝目光在众朝臣身上扫来扫去却一直没有再说话,一时之间殿中的气氛有些凝重沉闷,站在一旁多时的惠王这时站了出来:“启禀父皇,儿臣愿意领兵平西北之乱。”

惠王在朝中自来颇有贤王的美誉,手腕能力在众皇子众更是佼佼者,三年前河东两路洪水天灾之后土匪猖獗,便是这位平日里看似温文尔雅的惠王殿下使了雷霆手段捣灭了十几个土匪寨子。

是以他一出声便一下子引来了诸多目光,皇帝亦将目光缓缓转向他看了看接着却是朝向定远侯杨毅问道:“定远侯以为如何?”

定远侯府是惠王的岳家,皇帝不问惠王却突然问杨毅这话当然不可能是无的放矢,更倒像是一种明晃晃的试探,殿下众人心思浮动都在底下将目光睨向了定远侯。

而天命之年的定远侯杨毅,许是因着长年领兵打仗的缘故,脸上的风霜亦是叫旁人来的明显,他天生便是个冷面人,即使皇帝问话,他依然神色冷冰冰,回话亦是一板一眼仿佛没什么情绪起伏:

“回陛下,惠王殿下虽平过匪患,然北地到底不同中原,倘若殿下执意为君分忧,陛下不妨派惠王殿下监军,一来殿下的身份可鼓舞军心,二来也全了殿下为国分忧的诚心。”

杨毅这话说的巧,惠王领兵掌兵权会惹皇帝猜忌,然惠王想要凭平叛西北立功,监军便是最好的办法。惠王是皇子,说白了还是皇家之人,不管派谁领兵由他监军,皇帝都会放心的。

太尉李赫看着杨毅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心里不屑的暗骂:老狐狸!

皇帝扫了扫殿上立着的几位皇子们眼光意味不明,突然他出声问永恩候道:“赵爱卿以为何人可堪为帅?”

而被点了名的老侯爷闻声眸光不经意的闪了闪,他顿了顿方才缓缓拱手道:“回陛下,老臣推举信郡王!”

信郡王?莫不是开玩笑?殿上百官显然谁也没有想到永恩候会说出这个名字!原以为他会推举自己信任之人,或者有关系牵连之人,可信郡王此人,却当真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更何况信郡王如今深得圣心不假,然却并没有真正的带过兵,如今贸然领兵出征,任谁人第一反应都是不妥的。

打仗难道不是要求带兵之人最好是武将且骁勇善战,而信郡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符合条件呐!

太尉李赫闻言不由得对永恩候怒道:“老侯爷莫非是退居燕京久了都忘了领兵沙场并非儿戏?”

信郡王的身手朝中不少人在秋猎围场上都见识过,无人会去质疑,只是身手好便能带兵打仗么?

“是啊。”

“确实不妥。”

已经有人开始附和,而定远侯杨毅虽未出声然那额上的两道剑眉却不知不觉的拧到了一处。

老侯爷也不辩解只朝皇帝拱手道:“回陛下,信郡王年前与康王殿下在燕郊赈灾平了流民之乱,王爷虽未曾上过沙场却表现的英勇强悍,此次领兵西北,老臣以为信郡王当堪此任!”

经他这提醒,众朝臣倒是想起来了这茬,只是当时是康王得了功劳厚赏,信郡王在其中倒是没那么打眼儿。虽理由稍显牵强了些,然总比没有好。众人心中忧虑稍去,于是便都齐齐回过神在下面暗中观察皇帝的神色。

永恩候立足朝堂这些年,不可能只是随意出口推荐一个人。信郡王!当真值得推敲。

而就在众人惊异猜测的同时,信郡王司徒壁起身站了出来扬声道:“臣弟愿请命率军援军西北。”

许永恩候是看的最为通透之人,自始至终他说完了话便退至一旁,神情淡淡的不再言语。而在众人闪烁惊疑的目光中,他们终于看到皇帝陛下脸色稍霁,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声,这位君王终于在众朝臣心思各异中下令道:

“擢信郡王为平西大元帅,宣威将军沈战,忠武将军高卓为左右前锋,封惠王为左监军,尔等即可率领江淮两路十万禁军援军玄玉关!不得有误!”

“南疆异动,封定远侯为威武大将军……即刻带兵前往南疆平乱。”

“吾皇万岁!”

至此圣旨一下,而有心之人却总也看出了些端倪,皇帝只怕是在为太子殿下铺路了。

有贤王声名的惠王一系皆被外调,虽说平叛有功可立,然倘若京中有变到那时便是鞭长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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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常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次平西军中押运粮草队伍中赫然出现了几位世家公子,而这其中便有谋了宣节校尉官职的镇海侯世子祁恩佑与永恩候二公子赵承景,另外还有一些托了关系进来的勋贵和宗室子弟,然那些人大多是非嫡子,眼见家里的蒙阴名额落不着又自觉走不了十年寒窗入仕的路子,便想着拖着关系入伍跟着大军捞着点功日后谋求个一官半职,反正押送粮草这个活也不用当真去上战场杀敌。

而自古以来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显然祁恩佑和赵承景这两位公子于他们那群人来说便是异类。

有些传奇色彩的祁恩佑先不谈,便是永恩候的赵承景那也是学识过人,倘若参加金岁的秋闱以他的学士只怕举人功名轻手拿来,可如今这两位爷出现在这,是闹的哪般?

与他们的目的一样?别闹了,一个是镇海侯府世子祁氏嫡子,一个是永恩候赵氏嫡子,身份地位摆在那,哪里用得着来像他们这样来这里受苦。

然而一路上任由着各色打量好奇试探的目光,祁恩佑和赵承景那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因为是元帅钦点祁恩佑和赵承景便是这趟押粮车队的长官,两位仪表堂堂的世家公子即使身上穿着普通兵士的衣甲也依然难掩一身贵气,骑马立在车队里对比着那些言行粗狂的小兵们更是显得风姿卓越。

“祁世子,赵公子!”

有人终于忍不住凑了上来,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相普普通通,只满脸稍显热情的笑意让人还能记住几分印象。

祁恩佑看向他却没说话,显然他并不知这男子是许,于是便有些不置可否。赵承景见状斜了斜身子靠近了些对祁恩佑忍笑道:

“这位说来还得当你称呼一声舅兄呢……”

舅兄?

祁恩佑微微挑眉看向他,赵承景努努嘴道:“杨家三老爷的庶子,惠王妃的庶弟。单名一个昭字。”

定远侯爷的公子……

他那位方才定亲的未婚妻的族兄,倒是有些渊源,况且杨昭是庶子来这队伍倒是也不稀奇。

祁恩佑眸光微闪接着拱了拱手朝男子道:“杨公子。”

杨昭见状脸上笑意扩大了些显得性情爽朗极了,他原先以为以祁恩佑的身份,只怕便是与杨府结亲,对于他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只怕最多便是嘴上敷衍甚至有可能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他可是听了不少关于这位未来妹夫的传闻,据说是个性子十足淡漠之人,没想到今日不但与他打了招呼态度还异常和煦,杨昭忽然有些受宠若惊。

他呵呵笑了笑然后开口道:“在下方才听世子在说晚间扎营之事,于是便有些冒昧上前来打搅了?”

赵承景“哦?”了一声,显得很好奇问他:“杨公子有何良计?”

方才他二人一直在商量扎营之事,初春天气还有些寒意,今日天气阴冷看风向似是有雨,便是人不怕雨,然这绵延几里的运粮车队却是最怕雨淋,春天的雨不似夏日只来一阵儿,这防雨的油布也只能挡一时的急雨。

见祁恩佑也望向他,杨昭憨憨一笑摆摆手说道:“良计谈不上,不过这条官道距离最近的驿站也有二十里路,以现在的行军速度只怕是赶不上了。”

说到这杨昭指了指摊开在地上行军图,“这座山背后有一条小道,约莫走一里路处有几个大的山洞,若是下雨,倒是可以躲一夜。”

他说的头头是道显然是对这条小道熟悉的很,赵承景更加好奇了,他笑了笑状似随意的道:

“杨兄像是对此地熟悉的很。”

杨昭摸了摸头笑了笑一副并不介意别人打探的话:“这片山后有个村子,我自幼便长于此,这山里的一草一木一寸一土在下闭着眼睛都能摸的出来。”

一个庶出子,还是一个自幼长在外的庶子,随意一想便可知其身份在定远侯府中有多么尴尬。像似无意揭开了别人的伤疤,这下倒是赵承景有些不好意思了,于他们这样的出身对于庶出之子向来都是抱着无所谓漠视的心态,只是对着胸怀如此坦荡的杨昭,赵承景竟为自己这种态度而感到羞愧。

赵承景有些尴尬的转了转头,这时候祁恩佑指了指地图问杨昭道:“此处漯河至沙江可有行船?”

杨昭顺着祁恩佑的手指看了看地图然后回道:“十年前倒是有行船的,还是大的商船,只是前些年山神发怒,漯河有几断便堰塞了,现下不说大船便是小船也难以通行了。”

说到这杨昭有些唏嘘叹道:“如今每逢雨季漯河便会长汛,漯河两侧的农田不知淹了多少,唉,当真是天灾难防,便是天子脚下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话虽不假,然这样提到天子便有些忌讳了,赵承景皱了皱眉赶紧小声阻止道:“杨兄慎言!”

杨昭苦笑了笑接着摇头道:“在下一时失言了!”

考虑到杨昭熟悉此地地形,最终祁恩佑和赵承景二人还是接纳了杨昭的意见,而当晚方才将军粮运完至山洞,瓢泼的大雨便啪啪的砸了下来。

“好险!”赵承景有些心有余悸的唏嘘。

说完他脸上满脸笑意的走到站在洞口看雨的杨昭的身边,用手肘拐了拐他道:“今日多亏了杨兄。”

杨昭笑笑摇了摇头却没有作声。

夜里兵士们除了守夜的均睡下了,赵承景看着一直对着油灯在翻地方图志的祁恩佑道:“天儿不早了,佑弟不歇么?”

祁恩佑翻着书的手未停却回了他一句:“你先睡吧。”

自下午与杨昭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大半天了祁恩佑就再也没怎么开口,一直便拿着那本随身来带的沿途各地的地方图志在研究细看。

在赵承景的眼里,他这位昔日的堂弟一直是个万事谋算在心之人,他虽不知道他晚上一直在忙什么,却也知他定有他的打算,于是便决定不再深问,先行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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