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午时分，前街行人往来不断，坊间挑担提篮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外人丝毫看不出这里正受闹鬼所影响。
陈晚和骆佳言经人指点来到最初闹鬼的王小五家门口，却只见铁将军把门，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来。
借着讨水喝陈晚和隔壁邻居攀谈中得知，王小五娘子因着王小五偷偷跑去看丫蛋和拿私房银子喝花酒的事动了气，收拾东西回娘家了。王小五一看不好也追了过去，小两口离家有一阵子了。
陈晚和骆佳言只好改道去张屠户家。张屠户就住在前街东头，自己出门杀猪宰羊，他娘子平日里就在自家门前开个小铺子卖肉。
可今天张屠户娘子的肉铺并未开张，一旁的大门虚掩，骆佳言拍了几下也没人来应门。
陈晚两下看看。左边是个饼店，油饼在锅内滋滋作响，香气四溢。老板一边麻利地给煎得金黄的油饼翻面，一边均匀地往饼上撒葱花芝麻。等着买饼的人已经排起长队。
右边卖汤圆的摊子生意就比较冷清了，长条桌上有两三个客人埋头吃汤圆。一位老伯心不在焉地搓着汤圆，不是探头向饼店这边张望。
陈晚把右手伸到骆佳言面前说道：“给我点银子。”
“干什么？”骆佳言不解。
“我们去吃汤圆需要银子，可是我没有。”陈晚说。
“我也没有。”骆佳言摊摊手。看着陈晚有些失落，骆佳言又问道：“吃汤圆为什么一定要银子，钱不行吗？”他从怀内摸出一个鼓鼓的钱袋。
打开一看里面大约有几百枚铜钱，还有一卷写字盖章的纸，陈晚以为是银票，展开发现上面写着会子，每张价值1贯到几百文钱不等。
骆佳言告诉她：“银子很麻烦的，花之前还要去专门的地方兑换，还不如会子带着方便。”
陈晚点点头，她心想小说里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随便就能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差一点也是几钱散碎银两。看来小说里有些经验不太可靠，自己得多加留心观察才行。她从钱袋里抓出一把铜钱，剩下的放回钱袋内小心系好还给骆佳言。
两人走向卖汤圆的摊子，还隔着十来步老伯就开始招呼：“两位来吃碗汤圆吧，消渴还当饱。”
陈晚要了两碗汤圆。趁着老伯烧水的当儿，陈晚过去和他闲聊，知道他在玉泉坊已经住了十来年，大家都叫他郑老汉。
“郑老伯，你知道张屠户一家上哪了吗？”
“前几天张家娘子鬼上身，把早年藏钱诬陷婆婆的事儿抖了出来。张屠户要休妻，张家娘子哭哭啼啼不肯。后来众人劝和着，张屠户说不休你也行，你得跟我去把老娘接回来。两口子去张屠户弟弟那接他妈了。”郑老汉瞅瞅陈晚问道：“你找张屠户有事？”
“没事，路过想顺便买几斤羊肉。”陈晚含混道。
“那小娘子还是去别家买吧，张屠户弟弟家住得远，这一来一回得好几天。走前还托我帮他看管铺子。”说话间汤圆煮好，郑老汉从锅中舀出两碗。
“这几天都传张家娘子闹鬼的事是真的吗？”陈晚接过汤圆，分一碗给骆佳言。
“真，怎么不真，我亲眼见的。不光我，街坊邻居都看见了。那天也是晌午，就差不多现在这个时候，好好的张娘子突然就撒起疯，好几个大男人都拦不住。”
这么多人作证，这事应该假不了，陈晚捧着汤圆碗发呆。
“跟你们说玉泉坊闹鬼的事不止这一件，昨天还闹出人命了呐。”郑老汉以为陈晚不相信，加重语气说道。
“出人命了？”陈晚看看骆嘉言，骆嘉言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晓。
“老伯把你知道闹鬼的事都和我们讲讲，好不好？”
“好，好。”郑老汉口内答应却不再往下讲，一个劲用眼睛瞟骆嘉言的空碗。
“再来一碗汤圆，不，两碗。”陈晚心领神会，跟着郑老汉去端汤圆。
郑老汉告诉陈晚，一件闹鬼的事发生在前街茶馆。李四坐在台下和大家一起喝茶听邹瞎子说书，李四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撒在邹瞎子面前的桌上。
这李四是个无赖，平日里专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听书喝茶从不给钱。茶馆掌柜怕他犯浑影响生意，告诉小二李四来了就好言好语招待，费上些许茶水换得他安静。
一众茶客还在纳闷，那厢李四就跪在地上边抽自己嘴巴边说自己抢了邹瞎子一百零二文钱。还不住磕头说自己过去干的事对不住街坊邻居，要从玉泉坊搬家。
邹瞎子告诉大家，三个月前晚上他一个人回家，路过玉泉坊西巷确实被抢了一百零而文钱，这事他谁都没说过。有好事的人当场数了数，桌上确实是一百零二枚铜钱。
事情发生第二天李四就人去屋空，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闹出人命是怎么回事？”陈晚问道。
郑老汉又不说话了，还拿眼角瞟汤圆碗。
“两碗汤圆，都给他。”陈晚指指骆佳言。
被闹鬼夺取姓名的是个叫钱琪的行商，常年跟着商队在外边贩货，前几天才刚回家歇脚。昨天一早左邻右舍就听见他家娘子大喊救命，声音凄厉好像撞鬼一般。
邻居们跑到钱家一看，钱琪满脸血污倒在地上，手里拿着把剪刀。床上帘帐、被褥都被剪得破破烂烂，满床满地都是星星点点的黑褐色血迹。钱娘子依着窗子抖成一团，受害哆哆嗦嗦指向桌角处的地面。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这才发现，一滩黑色血迹里躺着二寸多长血肉模糊的肉块。仔细一看，竟是人的舌头。
钱娘子被几个壮实妇人架出屋子，安抚好一会情绪才稳定下来。她告诉众人早上起来时钱琪还好好的。她在床边做针线，钱琪给她翻看从外地带回的新鲜玩意。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钱琪突然就不对劲儿了。跪在地上凸着眼睛跟钱娘子说他十多年前出门做生意路过赣州坏了一家小娘子的身子。临走前骗小娘子过个一年半载定会登门迎娶，却再也未曾回去过。那小娘子左等不来右等不到，无法和爹娘交代，羞愤之下投井自尽。如今时辰已到，小娘子索命来了。说完钱琪就从针线盒里拿出剪刀，剪下舌头自尽了。
“老伯还知道哪些闹鬼的事和玉泉街有关？”陈晚问道。
“还有王小五家，最开始闹鬼就是从他那来的，不过这事大伙都是听他娘子说的，没人看见。我给你说说？”郑老汉又开始瞟汤圆碗。
“不用了，这个，呃，我们……知，呃，知道。”一旁吃汤圆群众骆佳言忍不住说道。
“那就没有了。”郑老汉搓搓手，似乎颇感遗憾。
骆佳言摸着滚滚的肚皮，在陈晚搀扶下艰难地离开汤圆摊。
“你对闹鬼的事可有什么想法？”陈晚问骆佳言。
“不知道，我光顾着吃汤圆了。”骆佳言瘫在椅子上摸肚皮。
“除了吃你还知道啥？”陈晚很不满。
“是你让我吃的。”骆佳言眨着眼睛装出一副无辜相。
咕噜，咕噜，咕噜。陈晚低头，发觉是自己肚子在叫唤。
骆佳言倒是吃个肚圆，自己光顾着和郑老汉套话，整整一下午啥都没吃过。
“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骆佳言凑上来，一脸讨好地说。
这还差不多，陈晚对骆佳言的表现很满意。可是为啥总觉得怪怪的，这家伙一笑自己就会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