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财，破多少？什么时候破？这个问题没能困扰陈晚太久，当天夜里她就肚子痛得翻来覆去，连着跑了七八趟茅厕。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请郎中诊断，说是吃了太多寒凉和不洁之物伤及脾胃，得吃几副中药调理一下。
病成这个样子，今天的例会是去不成了。阿兰按郎中的方子抓回好几大包中药，想到一会还有碗黑乎乎的汤药等着自己，陈晚心里苦得要命。
不算命就不会惶恐，不惶恐就不会吃那么多冰压惊，不吃那么多冰就不会肚子痛，陈晚把这理解成窥探命运受到的惩罚，她以后再也不算命了。
骆佳言说质库他会帮忙打理，让阿兰照顾陈晚安心养病。一个人躺在床上就爱胡思乱想，新开的质库生意好不好，何掌柜和吴小五能否应付得来，有没有地痞来找麻烦，陈晚实在放心不下。
第三天一早，骆佳言带糊涂前脚刚走，陈晚后脚就拉着阿兰偷溜出来。
她们刚到质库门口，就被屋内眼尖的吴小五发现了。他赶紧出门和阿兰一起搀扶陈晚入座，口内埋怨道：“晚晚姐不在家躺着怎么偷跑出来，被三郎知道要生气的。”
陈晚笑道：“我没什么大事，再躺下去才真是要出毛病了。这几天质库生意如何？”
“就知道晚晚姐惦记这个，这几天来典当的人比原来翻了一倍还多，果然好地段就是不一样。”吴小五去柜台取过账本给陈晚过目，“本来早想回去报账目给你听的，三郎说怕打扰你修养，等好了一起看就行了。”
陈晚低头翻看账本，顺口问道：“他让我放心养病，说质库的事他自会管理好，现在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
“前两天三郎一直待在质库，今天也是一早过来，见没什么事才带着糊涂走了，说是日头落山前回来。”吴小五解释道。
差点就撞上了，陈晚吐吐舌头，嘴上不忘吐槽：“刚打两天鱼就晒网，果然没长性。”
“晚晚姐冤枉三郎了，”吴小五急着替骆佳言开脱，“是昨天有人来送请帖，好像是哪家大人请吃饭，三郎不能推脱才去的。”
“是吗？”陈晚抬起头看了吴小五一眼，“我病了才两天，我怎么觉得你就被骆佳言给收买了呢？”
“哪有，还不是怕晚晚姐和三郎吵架，我们夹在中间为难。”吴小五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知道陈晚是在说笑，还是有些发急。
“我就随口一说，别当真。”陈晚放下账目，拍拍吴小五的肩膀。
“你们这收当票吗？”一个年轻男人走进质库问道。
“收。您的当票是些什么东西？”吴小五言谈举止间已经颇有一个老朝奉的风范。
“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你给看看吧。”年轻男人含糊其词，从怀里一下掏出五六张当票。
和医生一样，朝奉们有自己的专用笔体，写起来就像鬼画符，旁人很看出写得是什么。学徒进质库第一件事就是学习辨认自家掌柜的笔记，难度堪比专业鉴定。
男人有些驼背，他按住柜台，耸起肩膀伸长脖子，一双小眼睛不住在当票和吴小五脸上来回扫视，急着想从吴小五表情里判断出当物的价值。这人怎么贼头贼脑的，陈晚对他印象不太好。
吴小五看过当票，表情淡淡地说道：“都是些不值钱的衣物。不过你竟然不知自己当过些什么？这倒是奇了。除非，”吴小五盯住男人，“这些当票不是你的。”
“是我的，是我的。”男人急忙肯定道。“我手头缺钱，去我姐姐家求助。怎奈她手头也不宽裕，就给了我这几张当票，让我拿到当铺里换点钱。”
吴小五点点头，的确，一些穷人无力赎当时会将手中的当票低价卖掉，质库收取当票后再去将其典当物赎回，好赚取中间差价。
“他当票上都是些什么东西？”陈晚问吴小五。
“光板没毛羊皮大衣一件，虫嗑鼠咬棉夹袍一件，破铜步摇一支，缺口裂纹铜壶一对，还有断穗少珠破花冠一顶。”吴小五高声念道。
来典当的年轻人听后，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来。
“晚晚姐放心，这都是朝奉怕当无损坏赔偿故意这么写的，东西绝不至于这么破。”吴小五趁年轻人不注意，小声跟陈晚解释道。
吴小五问年轻人：“这几件东西都不值什么钱，当票上原是五百钱，我给你二百二十钱干不干？”
“才值这么点？”年轻人吃惊道，“光是一件羊皮大衣也不止五百钱吧，我记得那是我姐姐的陪嫁。”
吴小五右手将当票展成扇形，用左手弹了弹，“那你去别家看看吧，看能给到你多少？”他作势要把当票还给对方。
“别别别”年轻人陪笑道：“好歹你再添些，也省得我再往别处跑。”
吴小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说道：“再添三十文，二百五不能再多了。”
“行吧。”年轻人想想同意了。
等年轻人出门后，吴小五眉开眼笑地对陈晚说道：“这笔买卖我们赚了。”
陈晚心中暗笑，到底还是资历浅，绷不住，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几件破衣裳再赚能赚多少。”
“当票是刘记质库的，他们掌柜脸酸心黑是出了名的。东西进他的店里，估的价钱不值原本十分之一。这些东西至少能值五贯钱。”吴小五给陈晚解释里面的道道。
“哦？那还不错。”陈晚听后也跟着高兴。不过她接着又有点担心，“我看那小子说话吞吞吐吐的，当票可别是他偷来的。”
吴小五倒是满不在乎，“质库的规矩：只认当票不认人。我们不收别家也会收，上门的买卖还能轰出去不成。”
陈晚想想也是，嘴上没再说什么，可心里总觉得不大落地。
“刘记质库离这不远，要不我去那边把东西赎回来吧。”吴小五看出陈晚心思，想让她放心。
陈晚：“也好。”
哪知不到一个时辰，吴小五满头大汗跑回来，还没进门就嚷道：“晚晚姐，阿兰，这回我们发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