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骆佳言寥寥数语讲完事情经过，陈晚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好像还漏了点什么。她问道：“章大人的儿子找到了吗？”
“嗯，你在地牢地里看到的那个孩子正是章沐。”说到这骆佳言不由感叹道：“要说起来，这回能找到平安寺地牢还多亏了末儿。”
“末儿是章家雇来专门哄章沐玩的小婢女？”陈晚隐约记得末儿和章沐是一起失踪的。
骆佳言点头，“正是。七夕那晚章家娘子带章沐去御街看热闹，小孩子见什么都新鲜，非吵着要去旁边买泥娃娃。章家娘子命奶娘和末儿陪着章沐在边上转转，不想走着走着被街上行人给冲散了。”
“末儿不认路，她抱着章沐想先找处人少的地方歇脚，等夜市散了再想办法回章府。不知不觉间她拐进一个胡同，瞧瞧左右无人正害怕的时候，有个男人过来问她是不是走丢了，还热心地要送她和章沐回家。末儿看他态度和气不像坏人，就点头同意了。”
“男人把她们骗上一辆驴车，走了一阵末儿觉得不对，明明章府地处繁华，可赶车人走的路怎么看起来连人影都少见。她问男人是不是走错路了，那男人告诉她尽管放心，他抄小路过去人少些。可越走越不对劲，路旁荒草丛生，这回任凭末儿怎么问男人也不答话，只催抡起鞭子一个劲儿赶驴。”
“末儿知道自己被骗了，她思忖现在黑灯瞎火，自己一介弱女身边还带着幼童，喊叫起来也未见能占到便宜。她咬破手指把血涂在手帕上，又摘下章沐脖子上的摩喝乐玉佩用手帕包好，等驴车行至有灯火的地界，悄悄把手帕丢了出去，盼望有人捡到玉佩和带血的手帕能去报官。”
陈晚接口道：“只可惜捡到玉佩的人是陈婆，她见财起意一心打算私吞玉佩，压根不想去管带血的手帕。还好她进了我开的质库，本姑娘一双利眼明察秋毫，洞察玄机于微末，沿着草灰蛇线顺藤摸瓜直捣敌人老巢，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满足好奇心后她长长伸个懒腰，满脸餮足的表情活像只吃饱的兔子。
真想抱回窝里好好揉一揉，骆佳言满眼满心都是陈晚一动一动的嘴唇，要是能再亲亲就更好了。为了早日实现自己的养兔大计，骆佳言忍了忍还是说出心里话，“晚晚，要不质库就别开了吧。”
“为什么？”还沉浸于自己英明远见中的陈晚有点发懵。
“昨天郎中来说你身体不好要卧床休养。”
不对，我今年年初被辞退前还在公司蹭了一回年检呢，除了大拇指玩手机太多有轻微的腱鞘炎，其他都好着呢，不可能刚过几个月就下不来床了。
见陈晚咄咄逼人地盯着自己，骆佳言只好又编个新理由，“何掌柜年纪大了想回家多享几天清福。”
这个理由还靠谱点，何掌柜的确该退休了，他别的都还好，唯独耳背一天比一天严重，有时候和他说话都要写在纸上才行。可也不对，没有掌柜再雇一个就是了，做生意人员流动很正常，没有张屠户也没见谁家吃带毛猪。
在陈晚怀疑的目光里，骆佳言只好给出第三个理由，“开质库有点危险，而且赚不到多少钱。”
不赚钱，这句话说到了陈晚心坎里，她开始对着骆佳言大倒苦水，“没干之前不知道质库这行竞争如此激烈。就临安这一亩三分地被挤得满满的，和尚、官府都来凑热闹。寺院开的长生库不用交税，利钱自然低些；官府开的解库门路广，田地宅院交接手续方便，大宗生意都被他们抢去了。就剩下一点肉渣渣还有几个大姓富商在上头打压，其中就包括你们骆家，尤其是你二哥。”
这话正中骆佳言下怀，“那我们不开了。”
“那哪成。”陈晚一改刚才诉苦时低迷之态，挽起袖子眼中燃起熊熊希望之火“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我的决心。当初那么困难我都没放弃，现在质库生意越来越好，我还打算过一阵开设分店，让转运质库在临安城，不整个宋朝范围内遍地开花呢。”
野望可是够大的，估计有生之年也难以实现吧。刚才在陈晚满脸希冀描绘事业宏图时，骆佳言的心一直悬着，生怕这丫头一时脑热说出“事业不成，何以家为”这种话来，那他迎娶之路得有多坎坷。事到如今他也不好直接打击陈晚，只能凑趣道：“晚晚赚那么多钱想怎么花？”
手上有一大笔钱怎么花？这个问题陈晚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主要是因为穿越前陈晚的银行存款还没突破六位数，离一大笔钱的距离实在太遥远。在她看来财富累积是能力的最好体现，从小一直充当人群中的背景板角色，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她实在太想向世人证明，自己其实可以很有用。
“修桥铺路或者捐给福田院都好，天下那么多穷人还愁钱花不出去？”
陈晚这个回答让骆佳言有点意外，毕竟广置田产世代相传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赚钱这种小事交给我做就好了。”
“不行。”陈晚正色道：“你赚的钱是你的。我总要有个一技之长傍身，能靠自己本事安身立命，说话做事才硬气。”这赚钱的本事就是我挑战世界时的底气。
骆佳言笑道：“难道我不可靠？”
“你是不太可靠啊。”陈晚幽幽叹口气。
“此话怎讲？”
“七夕晚上在泰兴茶楼，我对说我不是你要找的凤凰，你却毫不意外，显然早就知道。看看这书房内藏书不下千册，收集起来费时费力，此地必然不像你告诉阿兰那般是不久前才买下的。还有徐氏，看你和她说话的口气不像是才雇来的婢女，倒像旧相识一般。”陈晚一口气倒出心中的疑问。
骆佳言点头夸赞，“晚晚记性真好，要能是再机灵点的确是做生意的好材料。”
“那是自然。不过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陈晚没有被糖衣炮弹冲昏头脑。
“梦见凤凰是我自己编的。”骆佳言爽快承认道。
“自己编的？图什么啊？”这个回答出乎陈晚的意料。
“我当时急于扭转我爹对我的印象，商人都比较迷信，我就编个故事出来哄哄他。本来商量好让那个假道士扮成高人，结果你一来把事情全给搅乱了。”骆佳言说话时憋着笑。
想到自己当初小丑般在骆佳言面前上窜下跳，力证自己就是他梦中的凤凰，这家伙当时看她肯定就和看大猩猩一样。陈晚羞愤不已，干脆把头埋进臂弯里当起鸵鸟。可没过一会又忍不住问道：“那米行闹鬼的事？”
“也是我安排人给刘掌柜讲了个故事，他听完想必是从中受到不少启发，回去就导演出闹鬼的传闻来。”
难怪后面事情解决得那么顺利，原来尾巴捏在骆佳言手里呢。“你大费周章不会就为了让你爹相信你改邪归正了吧？”
“名不正则言不顺，我现在我爹那给自己正个名。骆庭辉这些年生意上疏漏颇多，他今年去北地借着贩马的名义从茶司弄到一批便宜的茶引，可中途有半数用来购买毛皮铁器，马匹大量死伤不过是他找的借口。这件事若是捅出来，就够流放他十年八年的。我手上握着他的把柄可不止这一件，若他出了事骆家这份无人打理得产业该归谁呢？”
“可你终究没有这么做。”
“那是因为你呀，晚晚你确实是我的贵人。”
陈晚不解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骆佳言看着陈晚红扑扑的小脸没忍住，轻轻捏了一把。“自从遇到你以后我就想，干吗整日非苦大仇深算计我爹那份家业，就算到手又能怎么样，我娘又不可能死而复生。一辈子本来就不长，还不如早日离开他们，乐乐呵呵过咱们的小日子。”
“对，自己赚钱自己花，这种日子最乐呵了。”这回陈晚没有打开骆佳言的爪子，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嗯？这丫头又在忽悠我。可肉嘟嘟的小脸手感实在太好，骆佳言不想破坏眼下好气氛，关闭质库的事嘛留到以后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