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39章 檀门关(1 / 0)

是夜。

檀门关。城楼上。

天上只有一钩弯月,几点寒星。还半掩在浓墨重彩的云层背后,填不下半点光亮来。

北方草原的冬日,天黑得很快。太阳落山后,每一个飘着雪的夜晚都如同夺人性命的寒冷怪兽,吞没了这群新兵对军队和战场上荣耀的一切幻想。

檀门关关口,城墙砌得极高,看得远了,视野里的一起都变成茫茫没有区别的黑点。人与人之间的区别被无限制地缩小,飘得雪一直没停,眺望前一天交战的战场第二天又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新兵江宽咬牙,愣是咽下了手上那块被风雪冻得一点温度都没有的,干磕磕的玉米饼子,就像在嚼一块冻僵的石块。他是南方人,到檀门关都一个多月了,还是不怎么习惯这里的食物。不过实际上,他那些北方人战友也谈不上多适应。玉米饼子难吃,却抵不过实在不多,没过多久也被饿的有些心里发慌的江宽全塞进了嘴巴里。新兵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一个玉米饼了,勉强够个牙缝。

江宽忍不住又朝那个温暖的地方凑了一凑。那里,百夫长燃起了一堆火,懂点炊事的伙伴拿着个焦黑色的大铁柴拨了,翻动着一摊火。烟比火足,火上凑上一口大锅,锅里熬着的就是这城墙上守着的百来个兵士们的晚餐。

在这样寒冷的夜空里,热腾腾的白粥弥足珍贵。那股热气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冒泡声从破锅里钻出来,江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百夫长把手中的火钳一丢:“行了。”q

军士们围了过来,大约五十来个人,剩下的那一半还在岗上守着。这里两班轮岗,江宽庆幸自己分在晚上守卫的那一班。反正都是一样的冷,风都是一样得往破棉军衣的缝隙里灌,好歹他还可以喝上一碗热粥。

五十来个人围着锅,席地而坐。军士们的表情显得很拘谨,因为百夫长的表情是在称不上怎么好看。锅盖掀开,大铁勺子在锅里搅搅,捞上来一勺清清亮亮寡寡淡淡的米白色汤水。

吃饭的兴致就这么都打压了一半有多。百夫长摆了摆手:“行了,就这点米了,能喝一点是一点吧。”

拘谨地低头的脑袋一下子更加耷拉了下去。分粥的那个人是弓箭手,手很准。顺着排开一子的黑碗,一勺勺倒下去,没有在地上撒出来半点。每个碗都是分量十足的一碗稀粥,刚好分了那个大锅的一半,碗数刚好就是城墙上所有人数的一半。等另一半人换班回来,把已经冷掉了的粥照这样再分一次,加上那每人一个的玉米饼子,城墙守军又度过了这么一餐。

“这群王八蛋,连咱们的军粮都敢克扣!”一个壮汉的拳头狠狠地砸在雪铺满了的城墙上,纷纷细雪扬起一片。百夫长瞟了他一眼。

“行了,现在整个军营里哪里不缺粮。咱们这还算好,勉强只比以前少了一半……”百夫长比这群兵们多呆了几年,看问题的角度比其他人更加睿智。榻试图去解释每年冬天这里都会缺粮,更何况今年蜂蛹而来了多少兵。

那个壮汉未必不懂这整个军中缺粮的窘境,然而守城墙的这些人比下面的人,怨气可能更大一些。江宽从夺回檀门城以来就一直待在城墙上没有下来过,每天两班倒着,每过五天会有人帮他们背上来粮食和□□。他们不允许从城墙上走下去,必须站在高处时刻警惕这前边不到二十丈之地的檀门关口。

“唉,那些临阳城里的王公贵族们,一个个吃香喝辣的,也不能给咱们前线送点补给来。妈的!”

“运粮?说得轻巧,这寒冬腊月的,怎么运?咱们就算饿死在这里,也是命咯。”江宽突然觉得十分害怕,百夫长拍了拍自己还硬朗的胸口,没喝酒,却仿佛醉了一般,脸上出现不正常的红色。

本来檀门这里不会这么缺粮的,这里以前是虽是商业重镇,也是军事天险。城里有屯冬粮的习惯。只是檀门城丢了一次,北国人大摇大摆地进来,不仅屠城,把城里的屯粮拉走了,拉不走的也一把火放了。

然后他们又大摇大摆地回去了,但大煜必须收好这座城,哪怕它已经几乎是一座废墟般的空城。如果没有了檀门关,北国人就有了绕开辽州草原,从檀门深入大煜腹地的机会。那些几十年没有打过仗的城市有多么手无缚鸡之力,百夫长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咕噜咕噜”地,把自己的那份粥喝掉。然后沉默地站起身,身子不怎么高大:“今晚我跟你们一起去守夜。”

人群里对于这个消息没有什么感想,更不会有什么异议。这个守城墙哨口的小队缺人得很,本来一个哨口至少得有两个人,现在很多地方都是一人守着一个。上头按着每天每人整日整夜不眠不休地守给他派的任务,他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看看天色差不多了,百夫长指挥“吃饱喝足”的众人,把现在在岗上的那另一半人一个一个地换下来。换完岗,他自己随意找了个只有一人的哨口方位守着。离他近的还有一个哨口,那里站了两个人。这个地方重要

一个就是刚刚出头的强壮汉子。百夫长守得这个哨本来只有一个文弱的小个子盯着。因为识字,百夫长找这个下个子写过家信,知道他叫江宽。还有一个,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人,转了转眼睛,朝之前的强壮汉子偷偷笑道:“强哥你想吃肉也不难。狠狠心把那些总兵啊参将啊将军啊的马偷了.傻了,兄弟们保证给你啃的一根骨头渣子都不深,留不下半分证据。”

被叫做强哥的人呵呵一笑,百夫长斜眼瞪了那个汉子一眼:“想吃肉啊,吃肉还不简单,容易!”

那汉子自觉失言,不敢答话。那个江宽也朝这边凑过来,百夫长冷笑一声:“你去刨开那雪堆里头,里面全是肉。哦,烤过的也有……”

那汉子怔了一下,不是很明白百夫长的意思。这话一字不差灌进江宽耳朵里,文弱的少年,当下胃里一阵翻腾,就一把干呕。百夫长有一下没一下地随手帮他拍拍背。叫强哥的高大男人叹了口气。

这日子过得,真是可以憋死人。

*

后半夜。

昏昏沉沉。

自己身边的江宽还是清醒的,只有另两个大约就是半梦半醒之间。百夫长自己也大概在半眯着眼之间,勉强感到江宽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胳膊。

“长官,长官……”这孩子的身音很轻很轻,生怕不小心多打扰了一个人休息。百夫长睁开眼睛,发现江宽眼里还有几分叫醒自己的愧疚。

“怎么了?”

江宽指了指关口远远的一只队伍,亮着红色的竹灯。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浓云也散开来,勉强可以伴随着微弱的月光认清那群人只有十七八个。

“可能是落了单的牧民队伍,这么大的雪,找个城池休息。”百夫长猜测。

“也可能是北国军队的小分队啊!”江宽低声惊叫一声。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角度上,能看到的只有自己和隔壁那个哨口。

强哥和中等身材男人都没有动作。

“仔细看看,牧民一般会在马尖绑白布条,以示区别。这是北国那边的习俗,以防部落交战的时候有人需要帮助。军人很多也是牧民出身,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设计。”如果只是普通的牧民自然不需报备,甚至需要救助。但是如果是军人,那就很难说了……

江宽把眼睛睁得很大。

很大。

“啊,看到了,白布。”他松了口气。

“那就不用我们管了。”百夫长下了定论,“城门的人总说咱们传消息打扰他们休息,交给他们去理论了。你也稍微眯一下,我盯着呢。”俩个人的好处就是在岗上还能稍微偷点闲。

江宽点点头,转过身,头脑有点发昏,却怎么也没有睡意。

他强迫自己闭了会眼睛,脑海中突然想起,刚刚开见的白色,好像只是为首的那个人的衣角。

他猛然睁眼,转头,那伙人已经不见了。喊杀声传起得很快。

城门的守官大多都还在昏睡,这群北国人潜入城中,也没有干什么天大的坏事。城里有三个粮仓,他们找到两个,烧了。

百夫长的头第二天就被砍了下来。

他一个人拦下了所有过错,说是哨卡里已经看到了,消息在他哪里断了。这话也没说错,江宽亲自挖了个坑,把百夫长埋了,眼泪忍不住地掉。

还有一个人比江宽更加急得想掉眼泪。

赵将军交上去的折子写得很沉稳,一来,他现在必须需要一个车队,给他送去救命的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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